十四至三十六章

來源: 閑舞霓裳 2015-04-10 16:18:26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436063 bytes)
回答: 好看 ZT:《旁門左道》一到十三章閑舞霓裳2015-04-10 16:16:18
楊老子一直敲,卻沒有點起火來,我摸了摸口袋裏的一次性打火機,向他走去。

第十四章 神宮秘府
我走到楊老子麵前,他看了我一眼,繼續敲他的火鐮,可能是火絨受潮了,怎麽也點不起火來。火鐮是古代取火的工具,有抽煙的男人基本都會隨身帶一個,楊老子這個火鐮上麵雕有火龍吐珠圖案,鑲了碧玉和瑪瑙,做工考究,相當於是現代的zippo打火機了。
我掏出一塊錢買的一次性打火機,點亮遞到了他麵前,他微露驚訝之色,遲疑了一下,還是湊過來就火,把卷煙點著了。
“我這個方便,一按就起火,送給你了。”說著我又按了一下,然後遞給他。
楊老子不接,吐了幾個煙圈:“這是從幾十年後帶來的?”
“是的,這是最普通的東西。幾十年後很多東西都用電力和機械,耕地不用牛,駕車不用馬,普通人就可以坐上飛機。在中國摁一下按鈕,超級飛彈就能打到幾萬裏外的美國去,一個飛彈炸開,可以把一個城市炸沒了……”
楊老子不知道是不信,還是不感興趣,不為所動,心事重重。我為了討好他,掏出了手機,之前我怕電池用不了多久關機了,這時才開機,對楊老子說:“我給你看個稀奇東西,能看電影,能拍照,能唱歌,能看時間……”
我自己都覺得好笑,手機最普通最基本的功能,現在變成了我炫耀的資本,高科技方麵反而沒什麽好說,說了他也不懂。
楊老子聽到開機音樂,看到手機屏幕亮起來,果然被吸引了,湊過來看。我打開一部以前下載的電影,隻看了不到兩分鍾,他的眼珠子就差點掉下來了。
“我看過電影,你這個比電影清楚多了,就是太小了一點。”楊老子激動地說。
我關了電影,後退幾步給他拍了一張照片,然後調出照片給他看,又看得他一愣一愣的。我習慣性地翻下一張照片,給果閃出來的卻是我太婆的照片,原來前幾天在家裏,我太婆說她沒幾年好活了,趁著精神還好,給她拍一張留著將來當遺像,所以我給她端端正正拍了一張。
“這就是我太婆,也就是你女兒楊成英……”我指著手機上的圖片說。
楊老子認真地看著,不自覺地伸手來捧手機,雙手卻在顫抖。我相信他認出來了,雖然我太婆已經九十多歲了,一臉皺紋和老人斑,但五官總會有些年輕時的影子,眼神、氣質也會有熟悉感,他們是父女,沒有認不出來的道理。
其實我太婆與楊老子有一些相似之處,氣質上也有一點兒相似,所以我第一眼看到楊老子時覺得有一點熟悉。
楊老子的手抖得很厲害,哆嗦了一會兒,把頭轉到一邊,估計是流淚了不讓我看到。我也有些眼圈發紅,要是我能找到回去的路,把他帶到太婆麵前多好啊。
“能看到她活到這把歲數,我死了也能閉眼了。”楊老子感歎一聲,用袖子抹了一把臉,回過頭來望向我時,表情已經變得平靜,“你從哪裏來的,還回哪裏去,這裏的事跟你沒關係。”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又變得這麽冷漠,隻怕他上一次看到圖紙時,就已經相信了我是他的曾曾外孫,卻要把我點天燈,這也太沒人性了吧?我盯著他,實在想不出他是什麽目的和心態。
“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說實話。
楊老子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厲聲道:“我不管你怎麽來怎麽去,總之你給我滾!”
我看到了他的眼皮在跳動,額頭上青筋暴起,顯然是在克製著強烈的情緒波動,或許他趕我走是為了我好吧?我平靜地說:“我一定會走的,但需要時間,也需要了解更多情況……你們有看到一隻很大的黑貓嗎?”
“沒有貓。”楊老子低下頭悶頭抽煙,一口接一口地吸著。
我有些失望,如果喵太在這裏,也許它會找到回去的路,可是它沒在,這麽久了還沒有出現,隻怕凶多吉少。
我問:“這宮殿裏麵有什麽東西?”
楊老子不說話,我又問:“有人住在裏麵嗎?”
楊老子還是不說話,我再問:“聽說裏麵有一把龍椅,坐在上麵就可以當皇帝,是真的還是假的?”
“……”
我等了好一會兒楊老子還是不說話,我隻好轉身走了,他要是不說,再問也沒有用。
走了幾步,楊老子的聲音突然傳來:“沒人進去過,門打不開,牆也爬不進去,看起來是屋,實際上是畫。”
我停步回頭望著他,有些不相信,明明是宮殿,他說是畫?但楊老子表情嚴肅沉重,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猶豫了一下,我撿起地上的一塊小石頭,向宮殿的屋頂上扔過去。
當小石塊飛到宮牆上方時,呯的一聲,像是砸在石壁上,然後掉落下來,顯然牆頭上方並不是空的。我非常驚訝,走到牆腳下細看,磚頭的紋理清清楚楚,絕對不可能是畫的。
我伸手去摸,但摸到的卻是光滑的感覺,沒有磚頭的粗糙手感。我不信這個邪,再撿起一塊小石頭向牆頭上方丟,結果又掉下來了,就像整個宮殿都是畫在石壁上,空曠的地方隻是一種特別的顏色。
我移動腳步,站到不同的位置觀察,發現隨著觀看的角度不同,所有景物都會變化,所以絕對不可能是一幅畫。宮殿應該是真實存在的,隻是被一種能量場罩住了,就像一件東西被凍結在冰塊裏麵,但這種冰是看不見的。
我疑惑地走到大門前,發現大門上的銅釘、銅環、獸頭是可以摸的到,假如宮殿是一幅畫,那麽這兒就是畫上突出來的浮雕;假如宮殿是被一個力場罩住,那麽大門外側是唯一沒有罩住的地方。
我抓起沉重的銅環敲了兩下,傳出了清脆響亮的聲音,楊老子也走了過來:“我們敲過無數次了,沒有人開門,還用**炸過,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來。”
我更加肯定這是一種能量場在保護著,正是因此宮殿能夠曆久常新,土匪們不是不想進去,而是根本進不去。
楊老子說:“你是讀書人,又是幾十年後來的,你說說這是什麽奇怪事?”
我一頭冷汗,又把我當成讀書人,實際上我沒有上過大學,真不算是讀書人,就是請專家教授來了,也未必能向楊老子這樣的人解釋清楚。
我問楊老子:“你見過玻璃罩子嗎?”
楊老子點頭:“你是說用玻璃罩住了?”
“不是玻璃,有比玻璃更硬、更透明的東西,眼睛看不到,槍也打不透,就是用這樣的東西把整個宮殿罩住了。”
我的解釋算是非常淺白了,楊老子卻搖頭:“這是仙人建造的,施了法術,隻有真命天子才能敲得開,裏麵有個龍椅,坐上去就能當皇帝。”
對這種說法我隻能在心裏“嗬嗬”,是仙人造的我勉強可以接受,真命天子才能敲開的說法就是純粹的迷信了。我問:“這是誰說的?”
楊老子有些遲疑:“好像是做夢,有個老人對我說的,那個叛徒也知道。”
“你們每個人都敲過了?”
楊老子怒氣勃發:“怎能讓那叛徒進來?想都不想想!”
我問:“你在這兒守著多久了?外麵是什麽情況?”
楊老子又有些焦躁起來:“不要問了,你已經敲過了不會開,現在快走,從哪裏來的回到哪裏去!”
我實在有些火,老祖宗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不近人情,動不動就翻臉不認人?我按捺著性子說:“再讓我試一下,我也會法術啊!”
楊老子沒有反對,我以右手食指在左掌寫了一個字,畫了個符號,按到大門上默念幾句咒語,喝了一聲:“開!”
這是閉門法的解除效果,如果這門是被施了閉門法,也許能破解。使完法術我用力推了幾下,大門還是紋絲不動。
看來我也不是“真命天子”,還是老老實實找路回去吧。池塘裏麵找不到出路,那就隻能從洞口出去了,可是洞外又被二當家堵著,他不可能列隊歡迎讓我出去。
“老祖宗,你一直守在洞裏沒有出去過嗎?”
楊老子翻了翻白眼沒說話,顯然他一直在做一件事——阻止二當家靠近宮殿,其他事都沒有做過,從來沒有想過要出去。
“我要出洞看看,也許有離開的辦法,你肯幫我嗎?”
楊老子深皺了一下眉頭,豪氣突生,頹廢之氣一掃而空:“走,我也想出去透透氣了!”
我暗鬆了一口氣,自從昨天我拿地圖給他看之後,他就變得很古怪,或焦躁易怒,或沮喪頹廢,喜怒無常,直到這一刻他才恢複了最初的樣子,豪邁之中帶著幾分玩世不恭,楊老子又回來了!
楊老子大踏步往前走,嘴裏大聲吆喝著,叫土匪們帶上武器,緊急集合準備戰鬥。他說是出去找酒喝,土匪們都很興奮,戰意昂揚。這就是當首領的藝術,如果他說是幫我突圍,沒有人會奮勇向前,他說找酒喝,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酒的土匪們全都像打了雞血一樣。
很快戰鬥人員在洞口集合,楊老子向一個土匪要來一把駁殼槍遞給了我。我說不會用,他很不滿地瞪了我一眼,立即教我怎麽裝彈,怎麽開保險,怎麽瞄準。
入鄉隨俗,跟土匪在一起就得會玩槍,我隻好用心學習。他是個神槍手,隨口指點都是精辟獨到的經驗,又親手點撥我的姿勢和動作,試射幾槍後我就能打中二十米外鬥大的石頭了。
我覺得這個成績已經很不錯了,他卻很不滿意:“不但要用手、用眼,還要用心,眼睛看哪裏,心就要定在哪裏,槍眼也跟到哪裏。等你端著槍用眼睛慢慢瞄準,敵人早就走了,瞧你這縮手縮腳的樣子,比女人繡花還嬌氣!”
“哦哦……”我隻能裝作虛心接受,肚子裏卻在腹黑,老祖宗你學開槍時,也不可能拿起槍來就能指哪打哪百步穿楊吧?
“走,拿外麵的活人練槍去!”

第十五章 孤獨
山洞果然是在懸崖上,洞口離下麵的山穀足有三四十米,下半截懸崖稍平緩,能夠比較輕鬆地爬上來,靠近洞口約十米長幾乎是垂直的,僅有一個地方可以勉強攀上來。但洞口外沿沒有天然生成可以作為掩體的地方,隻有土匪們搬來一些岩石疊成矮牆,不探頭不容易打中下麵的人,探起頭來卻又容易被下麵的人打中,算是美中不足。
山穀中有些大樹和巨石,可以看到許多屋棚依托巨石建成,雜亂無章,加上許亂晾曬的衣物,更加亂糟糟的。二當家的人有的聚在一起賭錢,有的躺在石頭上抽煙或睡覺,幾乎沒人往上看。他們是攻的一方,心情來了就往洞裏開槍,從來沒有被主動攻擊過,沒有一點防備。
楊老子一聲令下,眾人居高臨下一齊開火,立即放倒了好幾個敵人。敵人到處亂躥,或是閉著眼睛亂開槍,亂成一片,成了最好的靶子。我也在端著槍射擊,但說來慚愧,初學乍練真打不中遠處會動的人,好像一個都沒有打中。
不過一兩分鍾時間,二當家的人就倒下了幾十個,反擊的槍聲稀稀拉拉的。但是這些反擊的人都已經找到了躲藏的地方,槍法也好,我們這一方也開始有人中槍倒下了。洞口的範圍有限,無法改變角度看到下麵躲藏的人,而下麵的人卻可以不旁換地方尋找最佳射擊點,除非退入洞內,否則形勢對我們不利。
楊老子把手一揮:“衝下去搶他娘的!”
白爺背著砍刀,手持短槍跳出去,土匪們緊跟著往外衝,隻有楊老子和少數幾個人留守以火力壓製敵人。
洞外的石壁太陡,能落腳的地方不多,隻有前麵幾個身手敏捷的人迅速下去的。後麵的人擠在一起,有的遲疑不敢下,有的被擠得掉下去了,慘叫之聲令人膽寒,再加上敵人子彈打來,又有人中槍掉下去。土匪們開始害怕了,往回撤退,撤退時又有不少人中槍。
白爺等幾個人到了下麵,寡不敵眾,很快也倒下了,下去的人根本不可能退回來。
土匪們死了第二天會複活,但是他們可能沒有想到這一點,同樣會怕死,沒死的人同樣會傷心,所以吃了大虧立即士氣低落,守在洞口的人也開始往裏麵撤。楊老子大罵,拔出手槍斃了一個,才沒人敢後退,但是傷亡已經過半,不可能再往外衝了。
敵人的火力變得集中,打得我們不敢抬頭,堅持了一會兒,突然一個手榴彈飛了上來,落進矮牆之內。我雖然是第一次上陣,戰爭片去看過許多,立即趴下,轟的一聲巨響,手榴彈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爆炸了,熾熱的氣浪把我掀得打了兩個滾,耳朵嗡嗡作響,什麽都聽不到了。
我的媽呀,這東西爆炸起來,威力可比電影裏麵強得多了,親身體驗跟看電影完全不是一回事。肩頭一陣火辣辣的痛,伸手一摸全是血,我有些慌了,一時之間也不知傷得有多重。
過了一會兒我才緩過神來,發現僅有肩頭被彈片刮傷,傷口雖然頗深卻沒有傷到骨頭,身上其他地方都沒事。我比較靠後麵,又及時伏下了,前麵的土匪被炸得更慘,有兩個人已經不是完整的,還有幾個倒在地上不會動,全身是血。
手榴彈是不可能從山穀下麵直接丟上來的,那麽肯定是有人爬到洞口附近了,我顧不上傷口,急忙找回手槍對準洞口。果然,一個人冒出頭來了,我立即扣動扳機……
駁殼槍的威力比普通手槍要大得多,近距離射擊更見威力,一聲槍響,那個剛探出來的頭被子彈打穿,後腦處飛濺出一蓬紅紅白白的東西。
烏塔也爬起來了,身上到處是血,搖搖晃晃走到前麵,舉起一塊巨石往外丟,外麵傳來轟鳴聲以及驚叫聲,好幾個人被砸下去了。烏塔突然身體一顫,倒退兩步倒下了,胸口被子彈打中了。
楊老子也沒死,但一條手臂和後背都血肉模糊,傷得頗重。他一聲不吭,舉槍趴在矮牆邊朝外射擊,另有幾個土匪也過去幫忙,把局麵穩住了。
我使用止血咒止住了傷口的血,心裏暗暗後怕,也不知道我被人打死了會不會複活,要是不能複活,跟這些打不死的人拚命豈不是吃大虧?
戰鬥持續了十幾分鍾,裏麵的人不敢出去,外麵的人也衝不進來,最終又是不了了之。這一次楊老子的人傷亡更慘重,完全沒受傷的人隻有三個,帶傷的不到十個,其他全死了,有些人連屍體都掉在外麵,他們還能複活嗎?
雖然慘敗,楊老子並沒有像昨天一樣情緒低落,抹了一把滿是血和煙的黑臉,對我笑了笑:“運氣不錯,讓你打中了一個。”
我瀑布汗,這算是誇獎還是算批評?他把手往我麵前一伸:“你的‘自來火’不是送給我了嗎?拿來!”
我急忙掏出打火機給他,他掏出銅皮的煙盒子,卷了一支煙,用打火機點煙,然後毫不客氣收進自己口袋,走了。他的衣服被炸爛了,看起來有些狼狽,但是腳步很穩,腰杆挺得很直,有一種堅定的力量。
我雖然還是有些猜不透他,但我敢肯定他不會再把我拿去點天燈了,而且他會竭盡全力幫助我離開。我也說不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也許是男人間的心有靈犀吧?說起來我身上還有他的一部分遺傳基因呢。
大量傷亡之後,山洞裏麵又是一片悲慘淒涼場麵,救傷員的救傷員,抬死人的抬死人。作為土匪們的新“軍醫”,我不得不再給他們止血,就算是一種練習吧,平時想練習還沒有機會呢。
這一次我注意到土匪們都沒有把屍體火化或土埋,而是抬到他們住的地方,由此看來,他們應該知道死了會複活,或者潛意識中知道,否則火化了不可能憑空變出一個人來吧?
土匪們是吃大鍋飯,一日三餐都有婦女們煮好,男人們等吃就行了。吃過晚飯,我坐在一具屍體邊等著,一定要弄清楚他們是怎麽複活過來的。
整個山洞裏麵隻有我這間屋子點著一盞小小的煤油燈,光線昏暗,盯著一具血淋淋的屍體目不轉睛地看,絕對不是好受的事。要不是到了這兒見到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事,好奇得我要命,我才不做這種傻事。
山洞裏麵不冷不熱,空氣清新,晚上特別安靜,實在是睡覺的最好環境。我努力抵抗著睡意,堅持到了半夜左右,煤油燈越來越暗,然後熄滅了。我從半瞌睡狀態中驚醒,急忙伸手到口袋裏麵摸打火機,沒有摸到,這才想起打火機已經全了楊老子。
還好手機還在,我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檢查了一下煤油燈,原來是油用完了。我倒,怎麽沒想到燈油不夠呢?現在隻能用手機當手電筒了,但這樣很快就會把電用完,既使隻用屏幕的亮光,恐怕也支持不到天亮。
我把手機往屍體上一照,發現屍體身上的傷口和血跡已經沒有了,那家夥微有酣聲,明明是個大活人!我頓時傻了眼,就在燈滅的一瞬間,死人已經複活了!
伸手摸我自己的傷口,卻還有些痛,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其他人的傷口會消失,連疤都不會留下,我的傷口卻沒有消失,這已經間接證明了我是不能複活的!
為什麽他們能夠複活,我卻不能複活呢?我跟他們有什麽本質區別?我開始陷入恐慌之中,我是不屬於這裏的,他們能死得起我卻傷不起。
當一個正常人發現自己身邊的人全部是瘋子時,一定會莫名恐懼,而我現在要比這種情況更強百倍,畢竟瘋子還是活人,眼前這些看起來很正常的人有可能根本不是人。
對了,還有一個人應該是跟我一樣情況,我不是唯一的另類。從昨天到這裏之後,我就一直在忙碌和猜測,忘了要去找麻瓜聊聊——或者是我還沒有想立即殺他,也沒有想跟他交朋友所以沒去找他。但現在我必須要去找他了,即使他是敵人也能給我一點安全感,人是離不開同類的。
我立即出門去尋找,沒住人的木屋一個個找過去。吃晚飯時,還有個小孩去給麻瓜送飯,所以他一定還活著,被綁在哪個空屋裏了。
手機發出的亮光有限,在這漆黑一片的山洞裏照不亮多大的地方,不可思議的事情讓這裏蒙上了一層神秘的氣氛,似乎四周有無數鬼怪在盯著我。我突然間覺得這裏恐怖到了極點,心驚膽戰,但這又更加堅定了我盡快找到麻瓜的想法,不找到一個同類,我會發瘋的。
走到一間放糧食和雜物的木屋,來回照了幾下,我終於看到有一個人被綁在柱子上,側麵對著我,應該就是麻瓜了。可是麻瓜是五短身材,這個人卻頗為高大,身材又不對。
我疑惑地走到他對麵,看清了他的臉,頓時如遭五雷轟頂,徹底石化了,整個人像是掉下了懸崖,被無邊的黑暗吞沒。

第十六章 人鬼難辨
我一直以為土匪們抓住的人是麻瓜,因為隻有他鑽進了地下河,隻比我早一點兒,被抓住的不是他還有誰?可是我現在看到的人卻不是麻瓜,而是老陳皮!
老陳皮胸口被我捅了一刀,脖子大動脈被我割斷,我從他身上拿走《煉毒秘要》和鼻煙壺時,屍體已經開始僵硬,死得不能再死了。退一萬步來說,即使他沒有死透,山洞也被巨石堵死,他不可通過地下河到達這兒。
此時老陳皮被梆在柱子上,嘴巴也被勒住了,脖子上沒有傷口!絕無可能的事情,偏偏出現在我眼睛,我怎能不震驚?
我的思想混亂到了極點,墜入恐懼的無限深淵。老陳皮絕對死了,現在我跟他在一起,那麽是不是我也死了?大家都是鬼,所以彼此看起來都是有血有肉的,因為是鬼,所以能夠無限複活,這裏已經不是陽間,一切法則自然與陽間不同。
那麽我是在什麽時候死的呢?或許是中了蛇毒死的。不對,不對,所有土匪和老陳皮的傷口能夠自動消失,死了能夠複活,我的傷口卻不會自動消失,這說明我跟他們不同,他們是鬼我是人!
想通了這一點,我並沒有欣喜,而是更加恐懼,我身邊的人全是鬼,可是看起來又跟人一模一樣,怎能不怕?我還能再回去嗎?
老陳皮的眼睛適應了光線之後,認出了我,惡狠狠地盯著我。我心中一動,他就是鬼我也不怕,正好試試我的法術和符法!各種符紙和魯班尺我一直帶著,立即拿出符紙,所有能克製鬼怪的符都往老陳皮身上塞:頭頂上、衣領裏、衣袖裏……
老陳皮驚訝地望著我,卻沒有半點痛苦表情,更沒有冒煙、起火、變形之類的現象,顯然符籙對他無效。我拿出魯班尺,以粗短的那一邊對他的額頭敲了下去,“啪”的一聲,他額頭上很快起了一個紅包,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變化。
看來法器和符籙隻在陽間對鬼有效,在陰間就無效了,就眼前各種參數來分析,老陳皮有血有肉,應該算是人。
我隻能把符收回來,當鬼變得跟人一樣,還能每天滿血複活時,有什麽辦法可以徹底殺死它們?
我把勒著老陳皮的嘴的布條解開,他立即大叫:“臭小子,賠我人心菇來!”
我問:“你是怎麽到這兒來的?”
老陳皮怒道:“你死定了,拿刀捅我,又毀了我的人心菇,我要把你千刀萬剮然後喂王八。對了,還有我的秘笈,快還給我!”
我笑嘻嘻道:“現在隻有我可以把你千刀萬剮,所以你最好不要讓我生氣,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老陳皮還是一樣強硬:“你死定了,你全家人都死定了!我是百消門回春堂的人,你毀了人心菇,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的同門也會找到你,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我心裏暗驚,但依舊笑嘻嘻地問:“百消門又是什麽東西?”
老陳皮獰笑:“告訴你又何妨?百消門就是以前雲貴一帶的五毒教,蠱、毒雙絕,現在已經秘密發展到了全國,人多得你無法想像,藥監局、研究所、製藥公司、醫院、藥材商之中都有我們的人。也許某一天你收到快遞,拆開就中了慢性劇毒,然後一天天生病衰弱,生不如死,哈哈……”
我更加心驚,百消門有一個“門”字,會不會是八大旁門之一?用毒的人確實是非常可怕的,所以我更不能放他離開,縱然是鬼也不能讓他離開。等他不笑了,我冷冷地說:“我捅了你胸口一刀,又割斷了你的脖子,你已經死了,可是現在你卻好好的,你不覺得奇怪嗎?”
老陳皮露出疑惑之色,低頭看了一下胸膛,很快又囂張起來:“小子,我回春堂多的是起死回生的靈藥,誰能殺得死我?快點把秘笈還給我,拿好酒好菜來巴結我一下,也許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饒了你家裏人。”
“像你這種既凶又蠢還狂的人,能活到這把年紀真是一個奇跡。”我搖頭歎息,拔出匕首狠狠插進了他心髒部位。
“你,你敢殺我……”老陳皮眼珠子鼓突,極度不信地望著胸口,接著露出恐懼絕望的表情,幾乎和我上次殺他時一樣。大概他從來沒有遇到過敢頂撞他的人,現在卻被我殺了兩次,也許從現在開始,我每天都殺他一次,會讓他的頭痛清醒清醒。
門外腳步聲響起,有幾個土匪聞聲跑過來,看到是我殺了老陳皮,沒說什麽就轉身走了,隻有一個人留下,卻是昨天傍晚死在外麵的白爺,居然也複活回來了,
“回屋睡覺去,不要亂跑。”白爺有些不高興。
我一陣陣背上發冷,不論什麽方式死去的人,都能滿血複活……不,他們都不是人,他們早就死了!
我不知道土匪們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但可以肯定他們早在六十多年前就死了。他們應該與老陳皮一樣,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一方想進洞,另一方不讓進去,大家死了都能複活,誰都滅不了誰,於是就這樣日複一日永遠休止戰鬥著,連過了多久都不記得了。
楊老子之前應該不知道自己死了,看到我帶來的地圖後才想到這一點,他很害怕,這是他變得非常頹廢焦躁的原因。他以為殺了我就不會改變他們已死的事實,或者怕我把他們都死了話說出來,所以要殺我,但是最終親情和理智占了上風,他沒有殺我。再後來看到太婆的照片,他決定盡全力幫我離開,所以又振作起來了。
如此看來,他這個人並不太壞,我不必害怕,當務之急是盡快離開這兒。
回到住處,我躺在床上慢慢思考,理清頭緒。在鑽進地下河之前,一切都是正常的,就是在地下河中手電筒滅掉之後才變得不可思議。會不會是那條河通往陰曹地府?或者那兒是一個傳送點,把我傳送到了一個特殊空間?也許這個傳送點是單向的,也許這個傳送點隻在特時間才能開啟,可能性有很多,我該怎麽辦?
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隻有這個山洞和外麵的山穀是特殊區域,出了山穀就會回到我的世界。畢竟外麵有天有地,有山有水,離開的可能性更大,還是要想辦法殺出去……
第二天天剛亮我就起床了,脫了長褲到水塘裏麵仔細搜索,每一個地方都走過一遍,每一叢雜草都撥開,整個水塘被我弄得渾濁不堪,卻沒有找到任何異常的地方。
岸上突然傳來楊老子的聲音:“這裏沒有魚,連隻蝦米都沒有。”
我轉頭望去,不知他什麽時候來了,坐在水塘邊吸著卷煙,長長地吐著煙氣,手裏玩著我的打火機。
我笑道:“有一條大魚,我們一起抓怎麽樣?”
“哦,在哪裏,怎麽抓?”楊老子懶洋洋地問。
“你有**嗎?”
“有。”
我爬上岸,走到他麵前低聲說了幾句,楊老子先是疑惑,接著眉飛色舞,拍了拍我的肩頭:“好小子,不如我退位讓你來當老大?”
我一頭冷汗:“還是算了吧,現在國泰民安,土匪沒活路了。”
楊老子道:“不可能,有人的地方就有土匪,這個地方沒有,別的地方一定有!”
“這個倒也有些道理,外國真有些土匪很厲害,鬧得幾個國家的總統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最厲害的一個叫**……”
“拉燈?好名字,拉滅了燈才好辦事,比我的名字好!”
“喀……”
我給楊老子講一些似是而非的現代故事,以他能理解為主要;他逼著我抽他嗆死人的卷煙,然後又指點我槍法,親自示範給我看。他開槍根本不用瞄準,隨便我往哪個方向丟石頭,他甩手一槍就百發百中,真正是人槍一體,手隨眼動,看哪打哪。
這種槍法就像傳說中的武功一樣,隻有極少數天賦好的人,經過長時間不間斷苦練才有可能練成,我隻有高山仰止仰斷脖子的份了。
等到土匪們都吃完了飯,楊老子開始安排行動,並在洞口附近埋下大量**。我的任務很簡單,算準時間點燃引信就可以了。
一切準備就緒,楊老子率領屬下開槍射擊山穀中的土匪,挑起了戰爭。這一次二當家的人馬有防備,傷亡不多並且立即反擊,把洞口的人壓製得抬不起頭來。很快二當家的人馬發起了衝鋒,大量土匪開始往上爬,楊老子等人稍作抵抗就後退,充分利用地形集中火力射擊出現在洞口的人。
以往戰鬥到這個程度就膠著了,外麵的人衝不進來,裏麵的人也殺不出去,但這一次防守方卻發揮失常,堅持了一會兒就開始敗退,洞口外沿被二當家的人占領了。
二當家是一個狡猾的家夥,很少親自出馬,用兵一向謹慎。眼看勝利在望,這一回他也坐不住了,出現在前線,全體戰鬥人員都出動了。
楊老子的人馬且戰且退,戰鬥至此已經擊斃了四十多個敵人,約二當家人馬的一半,剩餘的人基本進入山洞,向前推進。眼看他們大部分人推進到了埋**的範圍,我點著了導火索,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大吼一聲:“臥倒!”
楊老子的人全體伏下,捂住了耳朵,二當家正驚詫,“轟”的一聲巨響,火光衝天,天搖地動,殘肢斷臂滿天飛。

第十七章 滯留生死時空
我的驚天一爆,炸死了二當家和他大部分屬下,沒死的也被炸暈、炸殘或者被衝擊波掀飛出洞外,掉下了懸崖。沒等硝煙散開,楊老子等人如猛虎出閘,或用刀砍,或用槍擊,眨眼之間把還活著的敵人全殺了。
一個偉大的勝利,在此之前楊老子執著於防守,從來沒有用過誘敵深入的招數,這是第一次以少勝多,全殲了敵人。
“兄弟們,找酒喝去,想要什麽自己拿,不要跟我客氣!”楊老子舉著槍一揮手,眾土匪歡呼雀躍,爭先恐後往外湧去,隻剩下他和我。
楊老子朝我笑了笑:“當土匪是沒出息的,當皇帝也是不可能的,我就不留你了,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
我突然覺得有些傷感,其實他身上有許多我欣賞的東西,有些舍不得分別,假如我是真的穿越了,我會選擇跟著他當土匪麽?目空一切,自由放縱,也許我骨子深處也有這樣的血性。
走出洞外,楊老子張開雙臂仰天長吸了一口氣,然後發出一聲長嘯,眾山回應,豪邁中帶著點蒼涼。我忍不住也跟著大吼一聲,把心裏的陰晦和壓抑全都吼了出來。
天空是陰沉的,遠處的山峰籠罩在霧中,或見山頂,或見山腰,沒有一個方向能完全看清楚。我的心直往下沉,又是濃霧,來時就是因為濃霧迷路,現在還是濃霧封山,能走得出去嗎?
楊老子領先向山穀外走去,我緊跟在後麵。霧氣沒有我上山時那麽濃,視野也比想像中的要遠,可以看麽四五十六外。走了一會兒,楊老子的腳步變慢了,東張西望,臉上帶著疑惑的表情。
“怎麽了?”我問。
“這裏不是洞宮山!”他沉重地說。
“啊?那是哪裏?”
楊老子搖頭,繼續向前走,走了一會兒又停了下來,回頭望著我:“我已經死了是不是?”
我猶豫了一下:“你以另一種方式活著,有時候死亡不是結束,而是另一種開始。”
楊老子默然無語,良久才說:“你說得太高深了,我不懂,我隻知道這裏不是在洞宮山。”
我相信他的話,他在洞宮山當土匪很多年,一草一木都熟悉,他說不是就絕對不是。那麽我是在哪裏?我苦笑:“聽老人說的陰間可不是這樣的。”
楊老子道:“這是陰間的洞宮山。”
我很驚訝:“陰間也有個洞宮山?”
楊老子抓了抓頭皮:“應該是吧。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這裏不是洞宮山,但是又是在洞宮山,也許是陰間,從這裏是走不出去的。”
我無語,我曾經懷疑我是踏進了另一個時空,現在楊老子說的,似乎也驗證了這一點,但是時空理論太過複雜,跟他解釋不了,就算是陰間吧,重要的是現在怎麽走出去。
楊老子不走了,搖頭歎息:“從這裏永遠走不到你想去的地方,如果能出去,那些叛徒早就走了。”
確實,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如果能走出去,二當家等人就不會還是六十年前的樣子。那麽我隻能從水潭找出路了?
楊老子是一個很果斷的人,他說走不出去就不走了,我也沒有辦法,隻能回去,否則在山中迷了路,明天二當家等人複活了,我想再進洞也辦不到了。土匪們刮搜了許多東西,包括了一些米酒和六十年前的軍用物資,興高采烈帶回洞裏去了。
我和楊老子坐在水潭邊,他大口大口地喝酒,我堅決不喝,我需要清醒的頭腦來理清頭緒,找到出路。
可以這麽推測,洞宮山的某處有一股神秘力量,附近的人死了之後會進入這個地方或空間,像活人一樣繼續存在,這一點可以從老陳皮出現在這兒得到驗證。我誤闖誤撞,剛好時空錯亂或者其他神馬原因,活著進了這裏。假如時空錯亂一百年出現一次,我就要在這裏等上一百年,才有可能再回到地下河。
對了,麻瓜也進了地下河,那麽他到哪裏去了?他沒有在這裏出現,說明他還沒有死,也沒有像我一樣活著進來,還有喵太也是這樣,也許麻瓜和喵太現在還在地下河。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我問楊老子:“你是怎麽到這兒的?”
楊老子已經有些醉意了,拍了拍腦袋:“忘了,好像睡醒過來就在這裏,以前從來沒有去想這個,隻想要攔住那些叛徒靠近宮殿。”
我靈光一閃,難道楊老子有什麽使命,阻止二當家進入宮殿?如果真是這樣,讓二當家進入宮殿,事情就會有些變化。不過這個很難驗證,因為一旦把山洞的控製權交給了二當家,我就再也沒有機會進入山洞了。並且我是不能死的,死了可能就永遠不能活著回去了,現在我肩頭的傷口還會痛呢。
問題的根源可能在宮殿裏麵,山洞裏麵有一個宮殿已經很奇怪了,還被奇怪的能量場罩住就更奇怪了。我立即跳起來,朝後麵的宮殿走去。
土匪們正在大吃大喝,現在他們已經知道楊老子對我很器重,不會幹涉我,我可以完全自由行動。
我直接走到宮牆大門前,抓起銅環敲門,先敲一下,過了一會兒沒動靜,再連敲三下,還是沒動靜連敲六下……各種組合,輕重緩急,所有我能想到的組合都一一試過去,說不定需要特定的暗號才能打開門。
試了足有半個小時,我都記不清敲過多少種組合了,還是沒有一點動靜。看來用敲是不行了,會不會有什麽機關?我試著按獸頭的眼睛、牙齒,各種扭動拉扯銅環,結果也沒有任何動靜。
《魯班門秘傳抄本上卷》中有關機關術的部分是我最薄弱的,很多地方不能理解,就以我現在的水平,看不出這裏有機關或特別的地方。
以這座宮殿的格局和各處尺寸來看,很可能是魯班門的高手建造的,難道以前有魯班門的高手來過這裏?除了廟宇、祠堂和義莊外,其他建築都是供人們居住的,建成了不讓人進去又有什麽意義?即使是廟宇、祠堂和義莊也要開門讓人進出啊!
我繼續研究,拿魯班尺來量,果然大門的寬度、高度都精確地落在吉利數字上,連台階、基石的尺寸都有講究。我試著用魯班尺敲擊各處,也沒有任何動靜。
在宮殿前轉悠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我沒有任何收獲,這座宮殿內到底有什麽秘密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來到宮殿前,發現楊老子正在練功,動作矯健敏捷,舒展大方,剛柔相濟,動靜分明,時而蓄勢威猛如虎,時而靈動跳躍如猴,迅如脫兔,輕似雲鶴,既威武又瀟灑。
我看得心搖神馳,十分敬佩外加羨慕,我要是有這樣的身手,小偷流氓之類的還不手到擒來?直接一拳把人打倒,比用法術方便多了,還不要怕詛咒報應之類。
等到楊老子練完收功,我急忙跑過去:“老祖宗,你這是什麽功夫,可以教我嗎?”
楊老子抹了一把汗,上下看了我一眼:“你不是要走了嗎?”
“呃,我現在不是還沒走成嗎?你就指點我一下,我早就想學武功了,一直沒有機會。”
楊老子皺了一下眉頭:“你太公、太婆沒有教你?”
“沒有,我都不知道他們會武功。我太公死得早,不到三十歲就死了,我太婆可能是決心做個普通人,從來沒有對兒孫說過她會武功。”
楊老子有些生氣:“媽了個逼,叫我女兒守活寡啊?而且一守就是這麽多年!這笨丫頭,就不會改嫁嗎?我早就說了,叫她不要對姓許的手下留情,一槍殺了幹脆利索,結果真的被他拐跑了……”
我一頭冷汗,沒想到一句話引出他這麽多牢騷來,照他這個理論,世界上就沒有我一家人了。
楊老子繞著我走了一圈,可能是在看我的體形是否適合練武,走到我麵前停下說:“教你是可以,隻怕你細皮嫩肉的吃不了苦和痛,堅持不下去。”
對武功的向往讓我無畏一切,立即昂首挺胸道:“不論什麽樣的苦我都能吃!”
“好,那我就教你幾手。我練的這個叫**拳,聽說是傳自少林寺,**就是要手與腳合,肘與膝合,肩與胯合,心與意合,意與氣合,氣與力合。合就是合拍,不是合在一起……先不說這些,八卦方位你知道吧?”
我急忙道:“知道。”
“剛開始要按八卦方位來走,練習龍、虎、鶴、猴、兔五種拳形,現在先從虎形開始。”
楊老子開始演示給我看,我大概不是練武的天才,看了一遍隻記住三成左右,等到自己動手時,記住了腳下就忘了手上,記住了手上的動作腳又忘記走了,更沒什麽規範可言,結果被他臭罵。被他一罵,我心裏一急,連記住的那一部分也全忘了。
楊老子隻好放慢速度,叫我跟著他的樣子做,然後一招一式矯正我的動作,這樣我印象就深刻多了。其實不是我太笨,而是初練者都有這個問題,那種看一遍就能學會的天才,隻存在於小說和電影裏麵。
楊老子把虎形套路教完之後就叫我自己練,看我哪裏動作不規範,一棍子就敲過來,下手極重。我心驚膽戰,如履薄冰,精神不敢有一絲一毫放鬆。

第十八章 老祖宗傳藝
練了約一個小時,虎形套路基本熟悉了,楊老子把棍子一丟,說要跟我對練。我嚇了一跳:“老祖宗,我才剛學,怎麽能跟你對練?”
“不實戰,練來有什麽用,想去耍把式賣藝麽?”他說著一拳就向我打來,又快又猛,我根本沒有想到他會“偷襲”,胸口著著實實挨了一拳,痛徹心扉,仰跌在地。
楊老子不僅沒有來扶我,還一腳踢向我腰部,我大吃一驚,急忙打滾,總算是避開了,卻已經嚇出了我一身冷汗,這是要我的命麽?
楊老子追過來又打:“我有教過你懶驢打滾王八翻身嗎?用我教你的招數!”
我手忙腳亂,連連退避:“老祖宗,我還沒有練好,你不要出手太重啊!”
“呸!沒有學打人先要學挨打,被人打痛了才會拚命,力氣和速度才能逼出來,等到我打不痛你了,你就出師了。”
我擦,這是在教徒弟還是在打徒弟啊?我還沒回過神來,被楊老子抓住了手臂,一轉身重重摔了出去,摔得我七葷八素,不知東南西北。
“記住這一招摔人的手法,還有落地時你要用手撐住啊,腰部用力一下就跳起來了,不跳起來別人就要你的命了。快起來,再來練一次。”
我欲哭無淚,早知道他是這樣的教法,我就不學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隻有這樣的“魔鬼訓練”才能練出真功夫來,在現代培訓班之類的地方,無論練幾年也是花拳繡腿,隻能在舞台上表演用。
我咬了咬牙,跳了起來……
土匪就是土匪,不是一般的心狠手辣,對練了十幾分鍾,我被楊老子打得倒在地上爬不起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沒有一個地方不痛的。更可恨的是我被打了還不能有怨言,這是我自找的,剛剛才說過什麽樣的苦都能吃。
本來我要研究宮殿的秘密,現在沒有體力和精力了,腦海中全是被暴打的經過,假如我剛才快一點兒,假如剛才換一招,假如……以我的眼光和經驗,本來是不知道自己哪裏不足,該怎麽化解的,但是楊老子邊打邊說,都指點過了,所以我印象非常深刻,如果我狀態好,遇到同樣情況我一定能應對。
楊老子找了一瓶跌打藥水,幫我塗在受傷的地方進行推按,又是痛得我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全身都痛,我什麽都做不了,隻能躺在床上看《煉毒秘要》,一來消磨時間,二來了解一些藥性,知識多了不咬人,也許哪天就用上了。
這一天二當家的人馬沒有來攻打,洞內很平靜,我再三交代土匪們,千萬不要放開老陳皮,要是他敢亂動就殺了。
第二天早晨我還在做美夢,天還沒有完全亮,就被楊老子從床上揪了起來,先練槍法,練了一會兒開始練**拳。還是像昨天一樣,他先教我基本功,然後跟我對練,把我往死裏打,而且今天的打法跟昨天不同,我想了一整天想好的對策都沒用上……
楊老子不太注重招式傳授,大多數時間都是跟我對練,或者說海揙我。他說招式是用來練手腳熟(手眼協調,動作利索),打人的功夫是實戰出來的,必須真打。
就這樣忍受著非人的折磨,大約過了十幾天,我在楊老子麵前還是隻有挨打的份,毫無反擊之力,宮殿和水潭也沒有出現什麽奇跡,喵太還是沒有蹤影。我無法忍受了,這根本不是在練武功,完全是在受虐。
我相信楊老子看出了我的急躁和抵觸情緒,但他還是一樣下狠手揍我,打完了坐在我旁邊,卷好一支煙遞給我,笑嘻嘻地問:“想不想知道你進步了多少?”
現在我已經習慣了他的土煙,毫不客氣接了過來:“狗屁進步,再練十年還是挨打的料。”
“那得看是跟誰打。”楊老子吹了一聲口哨,對著遠處一個土匪招了招手。
那個土匪急忙跑過來,是一個精壯的大漢,四十來歲,好像是叫林得順,大家都叫他老順。
“你來跟他過過招。”楊老子對老順說,然後又回過頭來對我擠眉弄眼,努了努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不用手下留情,想怎麽打就怎麽打。
老順顯然也是練過幾招的,擺了個架勢,收臂屈膝采取守勢,下盤挺穩。我一眼就看出了他已經心怯,宜用連打猛攻,於是丟了手裏的煙大踏步走過去,欺身猛進,拳打肘撞加腳踢,一個照麵就把他放倒了。
把他打倒之後,我自己反而愣住了,原來我的眼光判斷力、爆發力、速度、手腳脅調能力都比以前強太多了,隻是麵對楊老子時不明顯,那是因為他實力太強了。
老順不服氣,跳起來撲向我,心急之下更是毫無章法,我靈敏一閃,膝蓋擋住了他的腿,同時一記肘衝,又把他打倒了,而且好久都爬不起來。
楊老子招手又找來兩個土匪,三人夾攻同樣不是我的對手,被我打得哭爹喊娘。土匪們不服氣,跑去找實力更強的人過來跟我單挑,結果來一個倒一個,最後白爺出馬才略勝我一疇。據我所知,他是楊老子屬下武功最強的一個!
我躁動的心又安定下來了,雖然吃了很多苦頭,但是收獲也是巨大的,我打架的水平不知比以前強了多少倍。再說找不到回去的路,不練功做什麽?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洞內和洞外的土匪繼續攻防戰,我繼續練功並在宮殿和水潭附近來回轉悠,尋找出路。很長一段時間,日子就這樣重複著,我不記得過了多久,手機早就沒電了,土匪們沒有日曆也從來不記時間。
我覺得槍法沒什麽用,因為現實中不能擁有槍械,所以隻是應付了事,沒有認真學。但還是不知不覺中進步了,洞口飛過的鳥兒也有機會打中,打靜物命中率就更高了。至於武功,連白爺和烏塔都成了我的手下敗將,五六個大漢近不了我的身。我可以隨時找他們當陪練,往死裏打沒有關係,他們再重的傷過一夜就全好了。
有一天我突然想到,騙術、打架和槍法是有共通之處的,都要洞察先機,清楚目標的實力和意圖。老騙子講過的秘訣就不用多說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了解對方,“入門先觀來意,既開言切莫躊躇”;打架也是一樣道理,洞悉了對手的實力、弱點和意圖,就可以直擊要害,一舉獲勝;射擊活物時,必須估算出它的速度、軌跡或者意欲逃跑的方向。雖是不同領域,道理其實是一樣的。
想通了這個道理之後,我試著把騙子“敲、打、審、千、隆、賣”六字真經用到楊老子身上。敲就是旁敲側擊,試探攻擊,引出他真正要用的招數;打就是突然出手,出其不意讓他露出破綻;審就是審貌辨色,預測出他的下一步行動;千就是虛張聲勢,亂中取巧;隆就是示敵以弱,讓他產生驕傲之心,我再趁機暴擊……
“六字真經”當然不是單獨使用的,要互相配合,臨場發揮。
這一天對練時,我很不要臉地亂來,偷襲、佯攻、詐敗、死纏爛打,楊老子被我弄得有些手忙腳亂。第一次我沒有被打得那麽慘,甚至出其不意狠狠打了楊老子幾拳,實在太解氣了。特別是楊老子有些驚訝,有些惱怒又有些欣喜的表情,大大地滿足了我的虛榮心,看樣子我可以出師了。
可惜好景不長,第二天我又是挨打的分,因為他改用棍子打空手的我,他是師父,規則由他說了算……
有時我被楊老子打得慘了,心情不好就去虐一虐老陳皮,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火了就一刀殺了他。反正殺已經死了的人也沒什麽心理壓力,死一次跟死一萬次是一樣的,而且過一夜他就複活了。
老陳皮是一個又狂又凶的老頑固,我沒能從他嘴裏掏出太多有用的東西,不過還是證實了他的真名是陳東雄,百消門確實是八大旁門之一。百消的意思就是劇毒,可以消滅、消化一切東西,而普通人即使聽到這個名字,也不知道他們是可怕的門派,還以為是包治百病的醫生呢。
百消門以用蠱和毒為主,不是老騙子害怕的門派,不過他們的實力也很強大,勢力遍及全國各地,珍貴藥材交易大多控製在他們手裏,可能還涉及毒品種植和提煉。老陳皮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沒有繼續往下說,所以我也不能確定。
狂妄的人都喜歡別人拍馬屁,有時我吹捧老陳皮幾句,他就會得意洋洋講他識藥、煉毒、解毒的本事,加上熟看《煉毒秘要》,我對毒、蠱和藥性也算是有些基本常識了。
這裏也有白天黑夜和風雨雷電,但氣溫一直沒有明顯變化,都是不冷不熱。我估摸著到這裏有大半年時間了,這一天突然又變得心煩意亂起來,如果我不能離開,練槍法和武功又有什麽用呢?難道我就一直在這死不死活不活的地方耗下去?
我失蹤了這麽久,家裏人一定急壞了,還有喵太下落不明,我怎能心安?我的耐心終於耗盡了,進不了宮殿,我就把宮殿毀了,**炸不開,我就用法術,哥現在可是魔武雙修呢!

第十九章 魯班法源流
魯班法與其他門派的法術有很大區別,大部分是整蠱人和詛咒人的法術,這是有曆史根源的。
中國古代崇尚儒學,抬高讀書人,鄙視體力勞動者,工匠、藝人們社會地位很低,又常年在外跑,勢孤力單容易被人欺負。當木匠給有錢人蓋好房子之後,官老爺大地主們故意克扣工錢,拖欠工資,木匠們找誰哭去?隻能以整人或害人的法術來逼迫雇主給錢,所以就有了飯煮不熟,豬殺不死,做豆腐變成水這樣整人法術,更嚴重的情況就是讓人家鬧鬼、起火、病痛、房屋倒塌等等。
那些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的道士不可能理解工匠們這種痛,所以對他們來說魯班法是可笑的,甚至是邪惡的,魯班門被列為旁門左道不足為奇。但是在特定的領域,魯班法的強大也是不容質置疑的,比如對著一棟房子施法,要影響房子或房子裏麵的人時,沒有任何門派的人能與之相比。
我現在想要做的,就是用一個法術把宮殿毀了,這座宮殿既然是魯班門前輩造的,就有可能用魯班門的法術從內部來把它瓦解!
其實早在半個月前我就已經想到這個辦法了,但是不敢輕易動用。太公留下的秘笈中一再告誡不能輕易使用害人的咒法,老騙子也對我說過類似的話,徐壽來一家因為害我不成也遭了報應,至今記憶猶新。
我沒有正式加入魯班門,沒有受到孤、貧、夭、殘之類的“詛咒”,但是害人的法術用多了,同樣會遭到惡報。不僅會影響自己,還會影響親人和子孫後代,輕則氣運下降,重則病痛纏身,斷子絕孫。我與宮殿的主人素未謀麵,豈能對他使用邪法?況且宮殿的主人絕對不簡單,我施展的法術有極大的概率被反彈回來。
但是現在我無法再忍受了,我已經到了走投無路山窮水盡的地步,到了這種時候如果還不能使用,我學法術還有什麽意義?我必須賭一把!
走到宮殿大門前,我深呼吸了幾口氣,平靜一下心情,掏出一張符來點著,並念咒語:“丹朱口神,吐穢出氣。舌神正論,通命養神。羅千齒神,卻邪衛真。喉神虎噴,氣神補精,神母元令,五通真文,神煉正氣長存。”
這是淨口咒,作用是除去口中穢氣,然後念出來的真言咒語才不會受影響,使用重要的法術之前必須這樣。念完淨口咒接著念淨身咒:“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髒玄冥,青龍白虎,隊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我真,山稷消散,首氣長存。”
這些都是施法之前的“熱身運動”,各個門派略有差別,大同小異,咒語也類似。接著念**咒,一邊念一邊走,念一句走一步,按照書上說的,這是在向九天玄女借來靈力,增加法術威力。
這一次我麵對的,可能是強大到了無法想像的對手,所以我必須把所有“熱身運動”一絲不苟地做足。
做完這一切,我以強大的信心,聚精會神開始在大門上畫符,同時口中也在念咒語:“天秋秋,地秋秋,老君賜吾鐵魚鰍,闖天天破,闖地地裂,闖得土牆兩邊分,謹請南鬥六星,北鬥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這個咒法叫做鐵魚鰍,能變化出無數鐵魚、鐵泥鰍,把地基和牆鑽破掀翻,導致整棟房子崩塌,屬於很歹毒的咒法。這個咒法的符文相對比較複雜,要配合咒語同時完成有些難度,不過我還是做到了。
當我念完咒語,畫完符並最後畫出“簽字”符號時,地麵微微震動起來,法術生效了!
也許這個宮殿的防護罩非常強大,但是鐵魚鰍不是從外麵往裏麵強攻,而是從內部開始破壞,防護罩根本不起作用。
震動了幾秒鍾,突然又變得平靜了,我正疑惑,大門緩緩向內打開,門內有淡淡白氣縈繞,卻沒有人影。
我又驚又喜,喜的是大門終於開了,驚的是裏麵果然有高人,鐵魚鰍可能已經被人破了,不知道有沒有激怒了裏麵的人。
圍牆的大門進去正對著大殿的台階,台階以玉質般的青石砌成,有三十多層,這時正殿的大門也打開了,走出了兩條狗。
狗?
我曾經無數次推測,認定宮殿裏麵如果有人,必定是仙風道骨的仙人,或者美麗到了極點的仙女,來開門的起碼是眉清目秀的仙童、侍女之類,無論如何沒想到會跑出兩條狗來。這兩條狗一黑一黃,雖然看起來很精神,卻隻是常見的土狗而己,太普通了。
除了二郎神帶了條哮天犬,我不知道還有其他神仙養狗。看來我猜錯了,裏麵住的不是神仙,隻是普通人家才會養這樣的狗。
兩條狗搖了搖尾巴,就在宮殿門口坐了下來,一左一右,看起來很不協調,這樣的地方放兩隻石獅子或者石麒麟還馬馬虎虎。我以為接著會有人走出來,結果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我隻好跨進了圍牆的大門,慢慢向正殿走去。
兩條狗一直在瞪著我,突然間我覺得它們的眼神很特別,看著它們就像是麵對著兩個人,而不是兩條狗。我在麵對喵太時也有類似的感覺,現在這種感覺更明顯,它們就像是兩個守衛,是有感情的。
走到石階邊我停下了,對著宮殿裏麵拱了拱手:“冒昧打擾了,請問主人在家嗎?”
宮殿門口亮光一閃,顯現出一個立體人影,朦朦朧朧,似實又似虛,像影子一樣無法看到五官和身上的細節,隻能分辨出他是一個男性,穿著寬大的袍子,梳著類似道士的發髻……全息成像?我突兀地想到了一個很科幻的名詞。
一個很平淡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回去吧,我送你離開。”
這正是我千方百計想要的,但此刻我卻好奇到了極點,用意念問:“請問你是魯班門的前輩嗎?”
“不是。不過建此宮殿的確實是魯班門下,說起來我與魯班門下也有些淵源,魯班法源自巫的一脈,巫術……與我有些關係。”
關於巫術我略有所知,那是人類始祖時期興盛的法術,那時國家祭祀,百姓頭痛腦熱都離不開巫術,許多正史中也有關巫的記載。巫術的傳承早就消失了,但深刻影響並催生了中國道教,可以說所有使用法術的門派中都有巫術的影子。巫術在民間也根深蒂固,至今人們用針來紮布偶詛咒仇人,就是巫術的一種。
據說雲貴一帶養蠱的苗人,和東南亞一帶的降頭術,至今繼承了較多巫術。我從來沒有把魯班法與巫術聯係起來,聽到神秘人的話才恍然大悟,魯班法中大部分是詛咒人的方法,傳說中的巫術也是以詛咒人為主,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魯班法是源自巫術,而這個神秘人會巫術,那麽他就是祖師爺的祖師爺,是幾千年前的仙人。我真的有些激動了,想要跪求指點,不料心裏才轉過這個念頭,神秘人又說了:“我不能教你法術,不過你誤入此地,也算是有緣,我可以傳授你幾句呼吸吐納,蓄養精神的口訣,勤加練習,可以使咒法威力倍增。”
其實我想要的是學一些更厲害的法術,不過神秘人說的口訣我也是需要的。太公留下的秘笈中沒有打坐練氣的功法,我沒有真氣、靈氣之類的神秘力量,使用避怪符鎮不住黑色巨蛇,就說明了這個問題。神秘人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致命弱點,要教我的正是我最需要的。
我的腦海中又響起了神秘人的聲音:“魯班法已經完全沒落,我也有些傷感,雖是氣數使然,天意不可逆轉,但人類若肯努力時,也能稍有好轉。你能遇到我,或許就是一點變數,我指點你一下也不妨。當年魯班曾寫成一部《魯班定國真經》,裏麵才是真正的魯班法,已經在人間失傳多年。如今還在民間流傳的版本,經過後人多次刪節修改,缺斤少兩,錯漏百出。後人又根據這四不像的《魯班定國真經》編寫出《小木經》、《魯班書》、《魯班經》、《神工機樞》等等,或管中窺豹,或自編自造牽強附會,都不是真傳。”
我在心裏問:“那麽我太公留下的手抄本呢?”
神秘人過了幾秒鍾才回答:“你那手抄本是有心人收集整理而成,比民間流傳的好一些,但也不是真傳,上冊更隻是皮毛而己。在沒有能力找到正本《魯班定國真經》之前,你可以先找手抄本的下冊。”
我急忙問:“你是說世間還有一本原版的《魯班定國真經》?在哪裏?”
“確實還有一本,我不能告訴你,能不能找到全看你的努力和造化。現在我送你離開。”
“等等,前輩你無所不知,洞悉過去未來,請指點一下我未來的路在何方,該怎麽做。”
“哈哈……率性而為就是本真,人修行的目的,就是找到自己最原始的本性。對了,你養的貓不錯,好像它更喜歡你,把它帶走吧。”
宮殿裏麵很優雅地走出一隻黑貓,高大強壯,皮毛油光滑亮,微眯眼睛朝著我叫了一聲,不是喵太還有誰?我做夢都沒想到,它竟然在宮殿裏麵,難怪我找不到它了!

第二十章 說不清的緣由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喵太了,這麽突然又意外地見到它安然無恙出現,我感動得都差點熱淚盈眶了。喵太卻很冷靜,慢條斯理一層層跳下台階,來到我麵前。
它表現得這麽冷靜,不是因為它無情,而是因為它很理智。它沒有攀高枝跟神仙,選擇回到我身邊,已經用行動證明了它的忠誠和義氣,除了“肝膽相照”四個字,我想不出其他更多形容詞了。
我把它抱了起來,感覺它有些不一樣了,但一時之間也說不上是哪裏不一樣,也許是跟了仙人一段時間沾了仙氣吧?我正想問神秘人這是什麽地方,楊老子等土匪怎麽會在這裏,眼前的一切突然破碎了,陷入黑暗之中。神秘人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這裏是琅環福地,在人間卻不是人間,有緣者觸手可及,無緣者遠距萬萬年。去吧。”
我似乎看到了滿天星鬥流逝,星河流轉,或者是我有些眩暈眼冒金星了,總之有那麽一瞬間失神,然後感覺到了寒氣刺骨,屁股下麵是堅硬冰冷的地麵。
原來我是坐在地上,背靠著一塊大石頭,天上有雲無月,有些地方可以看到星星,是一個非常寒冷的夜晚,我隻穿著單衣,不冷才怪了。
左右一掃視,我的背包居然就在我身邊,我急忙打開,找出毛衣、外套迅速穿上。還好衣服都在,要不然我得被活活凍死。夜色朦朧,隻能看出我是在一個小山頂上,具體方位不知,但肯定回到人間了。我上山的時候很冷,現在還是很冷,不可能是過了一年又到冬天,難道現實中才過了幾天?
突然間我有些恐慌,曾經聽過不少神話傳說,比如某某樵夫看兩個老人下了一盤棋,回來斧頭柄都爛了,孫子的胡子都白了。我在琅環福地待了足有半年以上,會不會人間已經過了千年?
我仔細檢查了一下,除了打火機外,我的所有東西都在,包括放在地下暗河邊的東西也在。另外從老陳皮那兒拿到的《煉毒秘要》和鼻煙壺也在,沒有缺少什麽,打火機不在大概是因為我送給了楊老子吧?
我覺得有些遺憾,沒有與楊老子道別,甚至沒來得及問神仙楊老子為什麽在那兒,最終會怎麽樣。
對了,仙人答應教我的修煉口訣呢?剛想到這個,我就發現我已經知道了一種冥想和呼吸的方法,沒有什麽口訣,也沒有這個功法的名字。仙人這樣做,大概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從他那兒學到什麽吧?不論我將來做出什麽事,都沒人能追查到他身上。
手電筒不會亮,手機也沒電了,我沒辦法下山,隻能縮著脖子躲在背風的岩石後麵等天亮。細仔回憶與仙人的對話,我越來越疑惑,如果他是幾千年前的仙人,說話的語音、語氣怎麽會跟我差不多?據我所知,幾百年前的官話就與我們現在的普通話有很大差別,幾千年前就更不同了。而且他還說過“人類”這個詞,一般來說,隻有人類之外的智慧生物才會用這個詞,那麽他是什麽東西?
再想一想,我的耳朵始終沒有聽到他說話,是在腦海中響起他的聲音,所以實際上他的意思是用我的語言組合成的。假如他是神仙,為什麽不以真麵目見我,不用嘴巴說話呢?
我想到了一個有些荒唐的可能,我遇見的是外星人,他們在很久以前來到地球,教會了人類巫術,魯班法又是源自巫術,所以他跟我有些“淵源”。也許最早的神仙本來就是外星人,比如道教的三清祖師住在三十幾層天,那也是外星球啊,說不定都遠到銀河係之外了。
我啞然失笑,管他是神仙還是外星人,或者神仙就是外星人,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沒有必要糾繞不清,就稱之為洞宮山神仙吧。這次本來是進山找土匪的寶藏,結果寶藏沒找著,卻跟土匪待了大半年,還遇到了神仙,世事之奇莫過於些,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既然沒有寶藏,當年楊老子畫下那張地圖做什麽?因為把地圖給楊老子看,我差點被他點天燈,後來我都不敢在他麵前提這件事,現在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
天越來越冷,地麵和草木上都結了一層白霜,不過天也漸漸亮了。環看四周,我看到了水庫,能確定方向就不會迷路,再細看我所在的這座小山頂,身邊有三塊岩石如柱,有點像是準向導大叔說的三生亭。
據說以前這兒有一個亭子,叫三生亭,由三根石柱支撐著,三根石柱分別代表人的前生、今生和來生,靠柱入夢,可以看到自己的三世因果,現在亭子沒有了,隻剩三根石柱。
我有些震驚,難道我隻是迷路到此,靠在岩石上做了一個夢?可是《煉毒秘要》和鼻煙壺卻是真真切切的東西。再探手摸衣服裏麵,左肩頭有一個明顯的疤痕,那是被手榴彈的彈片炸傷的,所以絕對不可能是做夢。
我找路往山下走,途經一個山穀時,覺得很像二當家他們駐紮的山穀,忍不住往山穀內走去。走出不遠來到一片懸崖前,懸崖上麵居然也有一個大洞,看起來很像幻境中的洞。
難道現實中真有這樣的洞?我的心呯呯狂跳,放下背包爬上懸崖,結果發現這個洞比幻境中的洞要小一些,裏麵沒有水塘,沒有宮殿,當然更沒有土匪。從洞裏出來,站在洞口往下看,還是覺得這個洞和山穀與幻境中的洞和山穀很像,卻又有些不同的地方。
突然之間,困惑了我很久的一件事被我想通了。這個地方與幻境中的地形非常像,或者就是不同時空的同一個地點,楊老子某一次在特定條件下看到了幻境中的山穀和山洞和宮殿。他當然驚訝之極,以為是遇到了仙人,於是悄悄畫下來,沒有告訴別人。其實他畫的就是幻境中的山穀和山洞,各種記號是他用來幫助記憶的,別人看不懂。他臨死前來不及多說,把地圖給了我太婆,我太婆沒有進入過幻境,就是把整個洞宮山翻過來也找不到與地圖一樣的地方。
那一天炸死二當家之後,楊老子帶著我沒走出多遠就不走了,非常肯定不是洞宮山,正是因為他認出了那是幻境中的洞宮山,他稱之為“陰間的洞宮山”,不可能回到現代。可能正是他執著於尋找神仙,死後才進入那個特殊空間,盡力保護宮殿……他和二當家之間生前和死後具體發生了什麽,就不是我能推測出來了。
迷團解開了,根本沒有土匪的寶藏,而是楊老子用他開槍百發百中卻不擅長拿筆的手,畫了一張幻境地形的潦草圖。
可以這麽理解,另一個時空的山洞中有宮殿,我們這個世界的山洞沒有宮殿,兩者可能是重合的。在一些特定條件下,這種重合或者通道會變得不穩定,附近的人就有可能進入另一個時空,楊老子生前進去過,我也活著進去過。我敢打包票,以前還有其他人進去過,所以洞宮山有很多關於仙人的傳說。
進山之前,準向導大叔對我講了洞宮山的許多神跡,當時我以為是牽強附會,吸引遊客,現在我相信了,隻怕花橋、虹溪、怪圈等等不可思議的地方,都與神仙(外星人)有關,這裏還有太多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當天午後我就走出山區到達下洋村,找村民一問,我才在山中過了一夜,今天才十二月初十。我在幻境中過了大半年,現實中才大半天,早知道是這樣,我就安心在裏麵練武功和法術,練一百年再出來,外麵也才幾個月時間,說不定我可以天下無敵呢!
大概是緣份吧,我又遇到了那位熱情的準導遊大叔,我跟他說起在山上見到了一個洞,把地形說給他聽,結果他說那叫皇帝洞,並且有一個故事。
據說清朝光緒年間,仰頭村九孔岩下有一戶人家,生了個孩子相貌異常俊偉,特別聰明,有經過的算命先生說他生具異相,將來必定登基當皇帝。這事一傳十,十傳百,方圓幾十裏的人都知道了,紛紛趕來巴結,攀上親戚關係,期望將來成為皇親國戚。更有好事者稱其為蒙天皇帝,跪拜如儀,三呼萬歲,之後越來越多人來投靠,一呼百應,於是開始招兵買馬,擴大勢力,想要推翻滿清王朝。朝廷知道這個消息後,派兵十萬鎮壓,“蒙天皇帝”的人馬寡不敵眾,退守洞宮山某個山峰的大洞穴內。這座山後來就被稱為皇帝峰,洞穴就稱為皇帝洞。
小孩的父母為了讓他早日成為真命天子,弄了一碗“**湯”給他吃,結果毒死了。他母親悔恨交加,撞死在岩壁上,腦漿塗壁,連眼珠也濺在石壁上,至今洞頂有宛如眼珠似的石丸,據說就是他母親的一雙眼珠;洞壁上有些紅色,就是他母親的血濺所致。
我暗暗驚駭,怎麽又跟想當皇帝有關?隻怕真實的故事是小孩的父母無意中見到了幻境中的宮殿,有了想讓孩子當皇帝的念頭,才發生了後來的事,否則他們為什麽兵敗後不逃到別的地方,逃到那個山洞裏麵?
後來我通過百度,知道了洞宮山是道教的七十二福地之一,叫做琅環福地,與神仙對我說的一樣。不過我認為琅環福地不是屬於道教的,早在道教之前就已經有神仙或者外星人在這兒了,準確地說是道教把洞宮山評為七十二福地之一……總之這是一個神秘的地方。

第二十一章 牛黃
回到家裏,我恍如再世為人,但家裏人並不知道我經曆了那麽多事,還以為我是去同學家玩了兩天。
我把手機插上充電器,開機,有些緊張地點開相冊……楊老子的相片還在裏麵!
要不要告訴太婆呢?再三考慮之後,我還是趁著其他人不在時單獨找太婆:“太婆,我給你看一件稀罕的東西,但是又怕你太激動,會昏倒了。”
太婆嗬嗬笑道:“你這小鬼頭,還有什麽東西能讓我激動的?你要是帶個女朋友回來,趕在我進棺材前結婚,生個曾曾孫給我抱一下,我就知足了。”
“嘿嘿,不激動就好,你來看看這是誰。”我把手機屏幕對準了她。
“這是我爹啊!”太婆一眼就認出來了,過了幾秒鍾才漸漸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從來沒有照過相,也沒有畫過像,你從哪裏找來的?”
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如果我說我見到了他,當麵拍下來的,你信不信?”
太婆有些嚴厲地盯著我:“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我再次把屏幕點亮,遞給她:“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從相片上麵翻拍的。”
相片是近距離半身照,背景是山洞和宮殿的一角,楊老子微躬著身探著頭,有些驚訝地望著鏡頭,樣子頗為搞笑。上個世紀初還沒有彩色照相機,畫像絕對不可能畫出這樣的圖片,也沒有人會擺出這種表情讓人畫。太婆捧著手機,眼睛瞪得很大,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手開始些顫抖。
“是他,真的是他,一模一樣……”太婆眼角滾出了眼淚,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流眼淚,但她比我想像中要鎮定,“快說,你怎麽可能看見他,在哪裏看見他?”
“我去了洞宮山,按照你那張地圖找到了這個山洞,他住在山洞裏,還有他的手下白爺、烏塔、大炮筒、老順……”
太婆的聲音也顫抖了:“他們都死了啊,就是在幫我突圍時死的!”
“他們都成仙了,所以還是以前那個樣子,你看,相片上麵這一角就是仙宮,他們住在裏麵。”我又一次撒謊了,一方麵我沒辦法對太婆解釋清楚,另一方麵我不能說真相。楊老子等人極有可能是被困在那兒了,告訴了太婆隻會讓她憂心和牽掛,還不如騙她是成仙了,這是善意的謊言。
果然,太婆聽了之後老懷大慰,根本沒有去想一群做了不少壞事的土匪怎麽可能成仙。接著她不停地問我有關楊老子的事,我把能說的都說了,包括了學槍法和**拳,還有楊老子怪她嫁給我太爺,守寡沒改嫁的怨言等等。
太婆又哭又笑,老祖宗大家長的形象毀得一塌糊塗,故事講完了,她又叫我練一趟**拳給她看,最後大大地表揚我聰明能幹有出息……
當了一回陰陽兩界的傳信使者,我也頗有成就感,但我迫在眉睫的難題還沒有解決。沒有找到任何寶藏,我還是個窮光蛋,現在到哪裏找錢去?而且麻瓜下落不明,可能還活著,有可能帶了百消門的人來找我報仇,這是一個極大的隱患。
麻瓜並不知道我叫什麽名字住在哪裏,找我的話一定是用他養的惡鬼來追蹤,所以我隻要離開家鄉就不會讓親人處於危險之中。可是眼看就快要過年了,我又一窮二白,我能到哪裏去?
人窮誌短,我隻能自己去抓魚給喵太吃了,回家的第二天上午,我向朋友借了個破漁網,帶了喵太去河邊。這種漁網隻要在河水較深的地方拉開,垂直落在水裏,魚兒撞上去之後魚鱗就會卡在細絲上逃不掉,以前我有用過,相信能抓幾條魚給喵太吃。
小河邊有個老人在放牛,七八頭水牛在河灘上吃草,喵太突然叫了一聲,盯著一頭很瘦的老牛不走了。這頭牛骨架很大,雙角也特別長,塊頭這麽大的牛瘦了就更顯得瘦骨嶙峋,肩骨、肋骨都清晰可見,牛毛稀疏,眼睛發黃渾濁,眼角掛著眼屎,一副走路都沒有力氣的樣子。
喵太從來不會無敵放矢,它一定是發現了這頭牛有些異常的地方,可是一頭這麽瘦的病牛又有什麽價值呢?想到價值,我突然想起《煉毒秘要》中說,如果牛體內長了極品的牛黃,精華會聚集於牛黃中,牛就變得很瘦。牛黃是牛的膽結石,氣清香,味微苦,性涼、解毒、定驚,內服治高熱神誌昏迷、癲狂、小兒驚風、抽搐等症;外用治咽喉腫痛、口瘡癰腫、療毒等症。天然的牛黃很罕見,價格高於黃金,極品的更是可遇不可求。
極品的草本藥材往往長在特殊的地點,得天地山川靈氣,年深日久所以藥性特別強;對動物類藥材而言,也需要特別雄健或長壽的動物,才有可能產出極品的藥材。眼前這頭牛沒有生病之前必定體形碩健,凶悍好鬥,現在又瘦得這麽離譜,如果真的有牛黃,品質一定不錯。
放牛的老人我認得,叫徐壽高,是村裏的養牛專業戶,前段時間我還看到他趕著二十幾頭牛浩浩蕩蕩走在路上,其他牛估計是最近賣掉了。
“老徐,你這頭牛怎麽這麽瘦啊?”我朝徐壽高叫了一聲。
天氣冷,徐壽高縮著脖子籠著雙手:“不知道啊,以前很會吃的,也很壯,是我養過的最大的牛。”
大概是閑極無聊,難得有搭話的人,他接著說:“這頭牛前兩年才開始變瘦,獸醫說肚裏有蟲,吃藥打了幾次也沒效果。唉,早知道那時就賣了,有人出高價錢要買去頂牛比賽,我看它長得好又能領隊,舍不得賣,哪裏想得到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更加懷疑這頭牛體內有牛黃,但懷疑不是肯定,萬一買下來沒有牛黃,本來就窮的我更要雪上加霜了。這時喵太用一隻爪子在我腳上撓了一下,在碰觸的那一瞬間,我突然就明白了它的意思:牛身上有好東西。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並沒有聽到什麽聲音,莫名其妙就明白了。其實喵太從洞宮山的宮殿出來,我抱它時就感覺到了有些異樣,隻是我當時心情激動,沒有準確摸捉到那種感覺,而這一次我清晰感應到了。
難道喵太可以跟我心靈勾通?我很驚訝,蹲下身抱起了它,但又沒有明顯感應了。
我相信剛才是喵太在傳達它的意思,加上我自己的判斷,這頭牛身上九成有牛黃。我裝作不經意地問徐壽高:“這頭牛你賣嗎?”
“什麽?”徐壽高以為他聽錯了,我再說了一遍,他驚訝地問:“你買了做什麽?”
“這對牛角很漂亮,可以拿來做裝飾品,搞藝術,懂嗎?”我故作高深的樣子。
“懂,我懂!就是把樹根、死狗、死鷹之類的東西擺在家裏。”徐壽來不懂裝懂,“這牛瘦成這樣,都沒人要了,殺了又沒肉,你想要,我三千塊賣給你。”
如今一頭普通的牛要賣上萬元,三千塊確實不算貴,即使我判斷失誤,把牛皮、牛肉、年雜賣掉了也不會虧多少,值得我賭一把。我說:“我要把牛頭處理好了,送到城裏給朋友才能拿到錢,所以要遲幾天給你,反正最遲過年之前會給你。”
徐壽高滿口答應,因為我們家在村裏是很有信譽的,最近我的“人氣”也很高,幾千塊錢他也不怕我會跑了,立即就叫我把牛趕走,想必這頭殺之無肉,養了又麻煩的病牛早已讓他不痛快很久了。
我把牛趕回家,先找太婆商量。現在我就是說太陽會從西邊升起來她也會相信了,當然全力支持我,然後在她的安排下,我爸和爺爺去請了一個會殺豬的朋友,再加上一些親友幫忙,在夜裏把牛殺了。
掏出內髒的時候,膽囊很大很硬,我沒等其他人多看就裝在一個盆子裏拿走了。剝開膽囊,裏麵有兩個拳頭大小圓形的東西連在一起,狀如葫蘆,色作金黃,表麵光滑,內部堅硬,毫無疑問這就是牛黃!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品質算不算好我就不知道了,需要送到城裏去鑒定一下。
附近的政和、建甌、周寧、屏南都是小地方,未必有識貨的人,也不容易找到肯出大價錢的老板,而我又急著用錢,所以第二天就帶了牛黃去義烏了。走之前我爸還是嗤之以鼻,不信這小小的東西能賣多少錢,家裏一大堆骨多肉少、皮厚筋多的牛肉要怎麽賣出去還是個頭疼的問題,所以向他要路費時沒少受他臉色。
本來我是想快去快回,不帶喵太去,但是我出門時它卻跟上了,叫它回去也不肯,隻好帶著它一起走了。
(第三卷完)

第一章 百消門的人
我不確定什麽地方可以鑒定牛黃,而我的主要目的是出售,不是拿鑒定證書,所以到了義烏之後就直接打聽收購藥材的地方。
在街上問了幾家中藥店,都說他們無法準確估價,也買不起,可以去浙八味市場賣。浙八味市場又叫中國藥材城,在磐安縣新渥鎮,離義烏隻有幾十公裏,是中國創辦最早、影響力最大的中藥材市場之一,既專業又全麵,長三角地區沒有第二家了。
專業級的藥材市場才有識貨的人,才能賣出好價錢,於是我轉往磐安。這個市場很有名,一問都知道,交通也便利,差不多花一個小時就到了,這時是下午快四點。
這是一個集交易、展示、倉儲等多功能的綜合市場,規模非常大,市場主體區域占地三百多畝,交易大廳在中心區域,原藥材交易主要在地下一層,地麵一層是中藥飲片和原藥展示區;二樓是保健品、土特產交易展示區;三樓是中藥材博覽館、精品土特產展示館和休息區。
我想看看別人的牛黃是什麽樣的,於是上了三樓,找到了展示牛黃的地方。我湊近了正在看,一個穿得很整齊看著像工作人員的年輕人走過來:“先生,你想要賣牛黃嗎?”
我有些驚訝,但不動聲色:“你怎麽知道我要賣牛黃,不是買牛黃?”
年輕人笑道:“你看起來不像是個藥販子,而且要買天然牛黃的人都很內行,不用到這裏來看。到這裏認真看的人,除了一些研究人員和醫學院的學生外,隻有偶然得到牛黃的人了,這樣的人我已經遇見過好幾個。”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那麽你認識專業收購牛黃的商人嗎?”
“這裏有好幾個大公司會收購,都在附近,我可以給你名片或電話。”年輕人說著從西裝口袋裏麵掏出一疊名片,在其中挑選著。
這時一個人走過來問:“先生要賣什麽?”
我轉頭一看,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方麵大耳,臉帶微笑,身上穿的是便裝,看起來很普通,實際上即合體又得體,布料質感很好。我一看就能斷定,這是一個真正的大老板,不是一般暴發戶可比,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看我的眼光讓我有一點不自在。
年輕人笑道:“真巧,這位鄭老板專門高價收極品藥材,你的牛黃要是質量好,賣給他價錢絕對比別人高。”
“哦,牛黃嗎?”鄭老板上下看了我一眼,眼光落到我腳邊的喵太身上,“好漂亮的貓。”
我暗皺眉頭,作為一個收購藥材的大老板,聽到珍貴藥材時不急著看,反而注意力落到我的貓身上,這有些不科學。不過喵太也確實很搶眼,來這裏的路上很多人稱讚過它,也曾被一些司機拒絕上車。
鄭老板眼光沒有喵太身上停留多久就回到了我臉上,我點了點頭:“是有一塊牛黃。”
鄭老板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到我辦公室詳談。”
看到他伸出的手,我不由心中一凜。他的無名指上戴了一個銀白色的戒指,戒指上麵有一個像是蜘蛛的紋飾,我曾在老陳皮手上看到一個同樣圖案的戒指。兩人的戒指形狀是不一樣的,但是像蜘蛛的圖案相同,材質類似,而且都是有飾物的一邊朝向手心,普通人戴戒指是有飾物的一邊朝向手背。
老陳皮曾經對我誇口過,百消門的人遍及全國各地,珍貴藥材交易大多控製在他們手裏,這裏是全國著名的藥材交易市場,有百消門的人很正常。這個鄭老板有著與老陳皮類似的戒指並且戴法一樣,九成九就是百消門的人。他為什麽主動過來搭訕?剛才為什麽特意看了一眼喵太?隻怕是麻瓜沒有死,已經告訴百消門的人我殺了老陳皮,百消門開始全麵追殺我了!麻瓜未必認得我,但是認得喵太,鄭老板不是衝著牛黃來的,而是看到喵太衝著我來的!
我的身體有些僵硬,恨不得立即轉身走人,但是現在轉身走人就等於是不打自招,以後就有數不清的百消門的人找我報仇,他們無影無蹤的蠱和毒防不勝防啊!
“請!”鄭老板見我站著沒動,又說了一聲。
他的手白淨修長,食指和拇指的指甲很長,修得很整齊。這也異於常人,普通人留長指甲的話,大多是留拇指和小指,食指指甲太長了是很不方便的。由此我更加肯定他是百消門的人,留長指甲是為了施毒!
我心中念頭急轉,他應該還沒有確定殺老陳皮的人是我,隻是懷疑而己,所以不會立即下致命的毒藥。他也不知道我已經識破了他,所以我還是有機會誤導他,讓他以為認錯人了,這樣才有可能擺脫百消門可怕的追殺……
我向前走,趁著鄭老板轉頭之際在喵太的身上輕踢了一下,同時高度集中精神告訴它:現在不要跟著我,在附近等我。
喵太果然能感知我的想法,立即就轉身走開了。
我忐忑不安地跟著鄭老板走,走出不遠鄭老板發現喵太沒有跟來,貌似不經意地問:“剛才那隻貓看起來很不錯,是你養的嗎?”
“你說剛才那隻貓?”我裝作有些驚訝的樣子,“不是我的,我從來不養貓,剛才從門口跟進來的,可能我身上帶著牛黃有腥膻味吧?”
鄭老板微皺眉頭,往我後麵望了一眼,沒再說什麽,繼續引著我向前走。我更加肯定,麻瓜沒有死,已經把我殺了老陳皮破壞人心菇的事告訴百消門的人了。膽小怕死的人,往往喜歡告密和利用別人來報仇,麻瓜正是這樣的人!
出了展區,走進休息區附近一個房間,這個房間麵積不算大,布置得像個小客廳,古意盈然的紅木沙發,玉石台麵的茶幾,牆上掛著名人字畫,茶壺、香爐之類的東西無一不是精品。
鄭老板請我坐下,開始徹茶,我全身僵硬,緊盯著他的手。他麵帶微笑,動作嫻熟而優雅,一邊往茶杯中注茶水一邊問:“先生貴姓?”
“免貴姓李。”雖然我極力克製,卻還是顯得有些緊張,不過這也適合我的身份,我隻是一個偶然得到牛黃的鄉下年輕人,在大老板麵前有一點兒緊張才是正常的——感謝老騙子的指點,讓我在騙人和偽裝方麵大有進步,否則我早已沉不住氣了。
我從隨身的小包裏麵拿出了用塑料袋裝著的牛黃,小心地放在茶幾上,裝作眼巴巴地問:“老板你看這牛黃值多少錢?
鄭老板不自覺地眉頭微揚,眼露精光,但還是穩穩地倒茶水:“哦,是剛到手的啊?”
“是的,昨晚殺牛發現的,挖出來還不到二十四小時。”
“請喝茶。”
“我不渴。”我很直接拒絕,這杯茶喝下去,我就可能永遠不能再喝茶了,“鄉下人不懂茶,喝了也是浪費。快過年了,家裏急著用錢,賣了我還急著去買年貨呢,嘿嘿……”
鄭老板點了點頭,在我對麵坐下,拿起牛黃隔著袋子細看,然後戴上醫用像膠手套把牛黃倒出來認真看:“這是一塊質量很好的膽黃,純度很高,成色和品相都很好……你是怎麽得到的呢?”
“我爸是殺牛的,意外發現。”我繼續胡說八道。
“哦,原來是專業殺牛的人家啊,你哪裏人?留個電話和地址,以後再有牛黃的話我會高價收。”
要再賣牛黃也是我向他要電話,不是他向我要電話和地址,看樣子他還是在懷疑我,所以套我的話。現在這塊牛黃能賣多少錢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樣讓他不懷疑我並且安全離開。
“當然可以,你需要拿筆記下來麽?”我需要些時間來編造合理的假地址,等他找紙和筆的時間,我已經想好了,給了他假的地址和真的手機號碼。不過這個號碼是我在廣州經曆了“江相派事件”後,在一個小店裏麵買的,查不到身份證號碼,他不可能從這個查到我的資料。
鄭老板自以為得計,臉上帶著不易察覺的微笑:“你這塊牛黃想要賣多少錢?”
這回我不用裝就進入角色了:“說實話我不知道具體的價格,第一次得到這樣的東西,這裏是大市場,你是做大生意的人,應該有公道的價格吧?”
鄭老板笑了笑:“是的,在別的地方像牛黃這種東西,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價格,在這裏則是透明的,你多問幾家就知道了。一般的天然牛黃,價格在每克280左右,質量好的可以賣到到300。你這一塊還沒有晾幹,不好稱重,按我的估計稱重賣的話,最多十萬。”
“你剛才說我這一塊純度很高,成色和品相都很好……”我露出些貪婪的樣子,沒有人不愛錢,我要是不貪心不還價,反而不正常了。
“是的,你這一塊品相好,可以用來展示,或者做成工藝品,我相信你拿到別家可以賣到十二、三萬。我這個人隻要極品,不在乎錢,我給你十五萬,你要是同意,我就打錢給你;你要是有懷疑,可以先去其他家打聽一下,不論別人出多少,我都比別人加兩萬。”

第二章 轉危為安
這塊很意外得到的牛黃能賣到十五萬我已經很滿意了,但是我看出了鄭老板是誌在必得,百消門肯定很有錢,不多要他一點簡直就是傷天害理啊!
老騙子清風曾經對我說過江相派的信條,騙別人的不義之財就是善舉,就是在替天行道,說實話我對這個理念還是比較支持的。雖然我不會去騙別人的錢來“替天行道”,但是把自己的東西賣高一點價錢,讓百消門這樣的邪惡門派多損失一點錢,卻是普大喜奔的事。
我裝作有些為難的樣子對鄭老板說:“我爸叫我先問問價格,然後賣掉一半應應急,另一半等看行情再賣,所以我賣一半給你吧。”
鄭老板立即大皺眉頭:“剛才我已經說了,我願意出高價是因為你這塊牛黃品相好,像個葫蘆,經過特殊處理可以用來做工藝品,你要是切斷了賣就隻能入藥,總共最多隻能賣十二萬。”
“沒關係,我先賣六萬塊就夠應急用了,留著一半以後再賣,現在天然的藥材越來越少了,一定還會漲價的。”我信心滿滿地說,一般持有珍貴資源的人都是這種心態和資勢,坐等漲價。
“你,你……要怎麽說你才能明白呢?除了天然牛黃還有人造牛黃,還有外國進口的牛黃,不是你想像的那麽簡單,也許過一段時間價格就跌下去了。更重要的是你這個是外形好有了附加價值,切開就沒那麽值錢了。”鄭老板既無奈又痛苦,他表麵上的身份是收購藥材的商人,沒有確定我是仇人之前不能把我怎麽樣,更不能硬搶。
我就像是一個愚蠢又頑固的農村少年,站了起來:“你要是不買,我去找別家,我還急著拿錢去買年貨呢。”
鄭老板有些急了:“你說,你要多少才肯整個賣?”
“我不整個賣。”我繼續調他的謂口。
鄭老板要吐血了:“二十萬,我給你二十萬,你賣還是不賣?”
看樣子火候差不多了,我裝作猶豫了一下,很勉強地點了點頭:“賣了好價錢,我爸應該也不會怪我了。”
鄭老板怕我會變卦,又整出什麽稀奇古怪的想法來,立即向我要銀行卡的賬號。銀行裏麵留有我的真實信息,以百消門的實力要查出來不難,不能給他賬號,所以我說我家很窮,從來沒有存款,沒有銀行卡,我隻要現金。
鄭老板真的快要吐血了,打開保險箱掏出一堆錢來,卻隻有七萬多,隻好打電話叫人取錢送過來。二十多分鍾後錢送到了,我堅持要當麵把錢數一遍,一張一張慢慢數,氣得他直翻白眼,數得我都有些手軟了……這樣就更顯得我像是從山溝溝裏出來,身上是沒有銀行卡的人。
最後終於數完了,鄭老板給我一個禮品袋把錢全部裝在裏麵,打趣說:“你帶著這麽多現金,不怕有人打劫麽?”
“我練過武功!”我握起拳頭揮舞了一下,結果他和送錢過來的人都笑了。
袋子上印有他們公司的名字“中國萬寶中藥貿易有限公司”,鄭老板還給了一張名片,他的名字是鄭潤之。
我用三個手指頭捏著名片,沒敢收進口袋,出了交易大廳急找一個洗手間,丟了名門用水不停衝洗雙手。除了錢和名片外,我沒有碰過別的東西,鄭潤之是不敢在錢裏麵下毒的,因為這是廣泛流通的東西,萬一散開會造成可怕後果。假如他對我心存疑慮下慢性毒,那就一定是在名片上,及時把名片丟掉並衝洗,應該就沒事了。
從衛生間出來我暗中留意後麵,沒有發現可疑的人,到現在為止也沒有任何不適感,倒是喵太從一片籬笆樹下鑽出來了,遠遠跟著我。
離開藥材城我一直沒有發現跟蹤的人,看樣子我成功騙過了鄭潤之,他沒有懷疑我了。但是萬一他去調查,就會發現我給的地址是假的,那麽百消門就會開始全麵追殺我。
到了僻靜的地方,我招手叫喵太過來,抱起了它:“從現在開始,出門的時候你要跟我保持距離,看到我招手再過來,明白嗎?”
“喵~”喵太叫了一聲,有些不高興的樣子,它應該明白我的話是什麽意思,但未必明白不能跟我走一起走的原因。我和它之間可以傳達簡單的意思,太複雜就沒辦法了,畢竟它思考的方式和我不同。
我歎了一口氣,還沒有走進江湖,就得罪了江相派和百消門,前者是全國最大的騙子集團,後者是全世界最會下毒的幫派,以後我還敢出門麽?不出門待在家裏更糟糕,連家裏人也會受牽連。
江相派的人到現在還沒有追殺我,可能是當時被一鍋端,狀元盧霄漢也死了,元氣大傷短時間內沒找到我頭上。但是被抓的人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放出來,還有賈曲也知道我的存在,他們遲早會查到我頭上並展開報複。
我一陣陣膽寒,我必須遠離家鄉,盡可能不與親人聯係,否則遲早我會害了他們。可是家鄉是我的根,親情是斬不斷的牽掛,每當我覺得受傷和無助的時候,我就會想要回家,遠離親人是一件很痛苦很孤單的事——我應該還沒有受詛咒吧,怎麽就開始“孤”了呢。
在長途汽車上,我一直在思想鬥爭,接下來我該怎麽辦,往哪裏去。顯然我已經身入“江湖”了,仇殺是不可避免的,所以遠離親人改名換姓是必需的,直到我確定自己和親人都安全了為止。
既然已經身入江湖,我就需要提高實力才能生存。洞宮山的神仙說過,世上還有一本原版的《魯班定國真經》,找到這本書學會上麵的法術,我才有足夠的自保能力。神仙說這本書失傳已久,那麽會在哪裏呢?對了,他還說我沒有能力找到原版《魯班定國真經》之前,可以先找手抄本的下冊,也許找下冊不會太困難。
我暗下決心,過完年就離開家鄉到各地遊曆,尋找《魯班門秘傳抄本下卷》和原版《魯班定國真經》。
到了周寧縣我大肆采購年貨,第一次有了足夠花的錢,並且即將遠行,當然要多買些東西過個好年。家裏可能要用的東西,好吃的零食,還有給太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的衣服和禮物等等,看到什麽想買的都買,不缺錢花的感覺真好!
在街上走時我一直在保持警惕,喵太跟我保持著距離,很多時候我都看不到它在哪裏,但我知道它一直在能看到我的地方。
帶著大包小包回到家裏,並且把十萬塊錢擺在我爸麵前時,他終於對我刮目相看了。不過他隻是憨厚地笑了笑,把錢推到我麵前:“你自己留著,以後結婚用。”
我把錢又推過去:“這是給你留做家用的,我這裏還有十萬,過完年我準備跟朋友一起做點小生意,要出遠門可能不能經常回家了。”
“你要做生意就更需要本錢了,還是你拿去,家裏夠開支。”父親又把錢推給我,轉身走了。他是一個不擅長言詞,更不擅長表達感情的人,但他臉上的笑意和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他終於相信我不是“渾小子”了,已經長大懂事了,他為此自豪和欣慰。
後來我還是把錢留給我媽了,家裏有好幾個老人,難免頭痛腦熱,總有需要用錢的時候,而且我讓她相信了我有能力賺更多錢。
錢不是最珍貴的東西,但是對於家境一般又沒有什麽文化的農村人來說,錢絕對是表示孝心的最好東西。在吃年夜飯時,我給每個長輩一個大紅包,一家人都很開心,太婆批評了我爸和爺爺:“你們以前老是罵他貪玩不懂事、闖禍,我就說他是有出息,做人不能太老實,老實的人隻會被人欺負,能做大事的人都是不受拘束的……”
汗,太婆又開始她的做人強勢論了,不過作為曾經叱吒一方的女土匪來說,這樣說已經算很低調了。
也許是在幻境中跟土匪們待了一段時間,在鬼門關前來回了幾趟,我的世界觀受到了一些影響,變得成熟內斂,像是換了一個人。
欠徐廣利的一萬塊錢我不準備還給他了,以前覺得欠了朋友的錢不仗義,現在我更認為做人要恩怨分明。他騙我去拜鬼求碼時,就有以我當擋箭牌的嫌疑,害我不淺,並且由於他的處理不當,害我損失了四十萬,我沒有向他索要四十萬就已經夠寬恕他了。假如他敢來向我要一萬塊,我就反過來向他要三十九萬!
離家遠行已成定局,但是我有些放心不下,萬一我走遠了,仇人找上門來,誰來維護我的家人?不論是江相派的人,還是百消門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能對付的,我就是花錢請保安都沒用……其實還是有一個人可以勝任的,可是以她的性格會答應麽?
我指的人當然是張靈鳳,她有神通廣大的師父罩著,能夠未卜先知,趨吉避凶不在話下,小鬼、惡鬼之類她彈指間便灰飛煙滅,即使是窮凶極惡的人來了,她還能讓普通人身具神力,萬夫莫敵。但話又說回來了,她的能力需要她師父作為支持,她師父不會管這些事的,以張靈鳳懦弱怕事的性格,肯定也不肯幫我挑這個擔子。
思前想後,實在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了,我隻好去找她試試看。

第三章 白衣觀音
我到張靈鳳家時,她家難得地沒有關大門,還貼了春聯,陰森的破宅也有了一些生機和節日的氣氛。她在房間裏麵看春晚,電視的聲音開得很小,發現我進來,手裏還提著一大包東西,急忙站起來:“你又拿什麽東西來了?”
這幾天我送了她不少東西,包括我家換了新液晶電視後淘汰下來的彩電,所以她覺得很不安,一看到我手裏提著東西就緊張。
我笑了笑:“不是送給你的,一些水果和點心,供奉你師父的。”
這是我送東西給她的借口之一,供過神仙之後,她還能再送回我家麽?可惜她師父是素食的,我能用這個借口送的東西不多。張靈鳳聽說是供品,果然欣然接下了,她可不能阻止我敬神禮佛的誠心啊。
“師父會保佑你的。”張靈鳳在擺放供品時說,每次我帶東西供奉她師父時,她都會這麽說。
“是啊,我好幾次遇到危險,差點把命丟了,但最終還是活著回來了,一定是師父保佑。”我有求於人,當然要說些人和神仙都愛聽的話,並且說這些話時我心裏也要這麽想。
張靈鳳現在跟我已經非常熟絡了,說話也不拘謹:“你是不是發財了,最近大把大把地花錢啊?”
我歎了一口氣:“錢是賺了一點,但是也惹麻煩了,你知道前幾天我去哪裏了嗎?我去找土匪的財寶了。”
“啊?”張靈鳳非常驚訝,“真的有土匪的財寶?”
“沒有,但是我遇到了很奇怪的事情,還殺了人……”我把去洞宮山的經過對她詳細說了一遍,如今她是我最知己的朋友,並且她是很能保守秘密的人,連不能對太婆說的事我都可以對她說。
張靈鳳開始時很驚訝,後來卻變平靜了,隻是笑而不語。我問:“你說我遇到的是不是神仙?”
“當然是。”她很肯定地說。
“可是這是哪路神仙呢?跟傳說中的神仙完全不一樣啊!”
“神仙有很多種,有的是開天之前就存在的古仙,有的是天外來的神仙,還有的是人或者妖修成的神仙。神仙有的住在天上,有的住在地下,有的就住在人間,但是看不見,在屬於他們自己的**的仙境裏麵,你就是走進仙境了。那些土匪做了很多壞事,又很貪心,所以神仙罰他們死後在那裏受苦。”
她的解釋很“科學”,我認同了,我猜她師父此時在與她溝通,所以她才能對神仙如此分類。這是一個好機會,可以間接求指點,我急忙說:“那些用屍體種人心菇的人可能會找我報仇,可能還會連累了家人,我想要到外麵避一避,你看怎麽樣?”
張靈鳳道:“出去避一避也好。”
“可是我又怕我走了,有人找到我家來,對我家裏人不利,你能幫我照顧一下嗎?主要就是怕他們會用邪法、鬼怪之類。”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有些忐忑,以張靈鳳膽小怕事的個性,肯定是不會承擔這個責任的,現在主要是看她師父的意思了。
張靈鳳略一沉吟:“你放心去吧,如果有人用邪法害他們,我會阻止的。”
“那就太謝謝你了。”
張靈鳳說:“以後我也要出去見識一下世麵,我從來沒有出過遠門,你要帶我去。”
“沒問題!”我立即答應了,但是很驚訝,她怎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是我師父的意思。”張靈鳳立即補充了一句。
果然是她師父在與她溝通,我小心翼翼地問:“你師父是屬於哪一類神仙?”
張靈鳳笑了笑:“你隻要知道是白衣觀音就可以了。”
我很無語,這個我早知道了,但也跟不知道一樣。關於白衣觀音我沒有什麽清晰的概念,曾經問過一些人,有人說白衣觀音是觀音菩薩的化身之一,有人說是龍女,還有人說是送子娘娘……各說各的,沒有確切的定義。
再聊了一會兒,我起身告辭,她送我到門口,然後把大門關起來了。難道她早就知道我會來拜訪?不管怎樣,她(她師父)答應了關照我家人,我就可以放心了,而且她還說以後要跟我一起出去遊曆,那麽我這一次外出避禍肯定能夠活著回來,這讓我安心了不少。
喵太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低聲叫喚了一下。我突然發現,我從來沒有在張靈鳳的家裏看到過它,要麽它沒跟我來,要麽來了就在門外等著。
是這棟舊宅有問題,還是受張靈鳳師父的影響,喵太不肯進去或者不敢進去?以喵太的驕傲和強大,從來橫行無忌,不太可能是房子的影響,那麽就是受張靈鳳師父的影響了?
我向喵太招了招手,叫它過來,然後俯身抱起了它,集中意念傳達信息給它:你為什麽不進去?
我感應到了喵太有敬畏的意思,這讓我很驚訝,這位白衣觀音究竟是何方神聖,讓喵太都不敢靠近?可能也不是不敢,喵太除了畏懼外,還有尊敬的意思。
雖然家裏人不太同意,我還是初四就走了。臨走前我再三交代他們,不要把我的手機號碼告訴別人,也不要對陌生人說我養了一隻大黑貓,因為現在騙子很多,怕別人冒充親戚來騙我。我換了新的手機,雙卡的,其中一個卡的號碼隻有我家裏人和張靈鳳知道。
我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因為曾經聽太婆說過以前四川一帶會魯班法的人比較多,四川離我家也足夠遠,能夠滿足我的要求。另外四川的青城山、峨嵋山都是曆史悠久的名山,帶有濃重的神秘氣息,正好借這個機會去看看。
一路上走走停停,有好玩的地方,好吃的東西我都會滯留一下,同時暗中觀察街頭巷尾的騙子、醫生,是否是江相派和百消門的人。遇到有古建築、古跡我也會特別留意,看看是否與魯班門有關係。
喵太是一隻很聰明的貓,完全不需要我照顧,遇到有的車不讓帶貓,我就自己上車走了,下車後不用多久它就會出現——有時它是偷偷溜上車,有時是跳上車頂,有時甚至能搭其他車找到我。有一次它消失了兩天,我忐忑不安想要回頭去找它,結果它又神奇地出現了。
我發現它更喜歡現在這種相處方式,不當跟班,隻保持緊密聯係。我也樂得自由自在,不用擔心百消門的人會盯上我。說實話我對百消門的恐懼遠勝於江相派,他們的毒能殺人於無形,防不勝防。因為有了這個可怕的對手,老陳皮那本《煉毒秘要》變得非常重要,有空的時候我就拿出來研究,熟記各種藥性和解毒方法。
花了七八天時間我才進入四川地界,這一天在去成都的火車上,中途靠站時坐在對麵的一對夫妻下車了,有一個年輕人坐了下來。本來我也沒太注意他,他卻時不時看我一眼,當我迎上他的眼光時,他卻又裝作若無其事地避開。
我警覺起來,莫非仇人盯上我了?這人約二十五歲左右,身材適中,眉毛英挺,眼睛很亮很好看,鼻梁很高,下巴棱角分明,相當英俊有形,有當電影明星的潛質。但是頭發很長並且隨意,耳朵都遮住了,衣服也穿得很隨意,外套敞開著,從裏麵牽出一根白線通往耳朵,貌似是在聽音樂。
他的手抄在兩邊腋下,我看不到他有沒有戴特殊的戒指,沒有語言交流也不能確定他是不是江相派的人,但顯然他已經在注意我了。
我眼瞳微微收縮,該來的躲不過,終究還是找上我了。這裏人多諒他也不敢動手,應該是在下車之後動手,卻不知他還有沒有同夥,如果隻有一個人,我就不用怕他。
年輕人發現我在盯著他看,終於跟我對上了眼神,露出有些勉強的微笑並且點了點頭,算是火車上陌生人之間打招呼。
我也略點了一下頭,轉移眼光望向窗外,我要假裝還沒有發現他是衝我來的。剛才眼光直接對視的瞬間,我感應到了他身上有某種能量或者氣息波動,盡管這種波動很微弱,我也是第一次有這種感應,我還是確定了他是一個修煉過的、會法術的人!
果然是衝著我來的!
洞宮山神仙教了我一種冥想和呼吸的方法,主要作用是凝練自己的精氣神,使自己的精神力變強,從而增加咒法的威力。從洞宮山回來後,每天晚上睡覺前我都會認真練習一個小時左右,到現在差不多有一個月了,除了感覺睡得比較香,精神比較足,沒有別的明顯變化。可能是這種功法讓我的精神力和感知力不知不覺提高了,所以才能在剛才對視的瞬間產生微妙感應。
“你好,去成都嗎?”對麵的年輕人開口說話了。
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他直視著我,顯然是在問我。
媽的,這麽直接就找上我了,打聽我的去向,這也太狂了吧?我忍著怒氣道:“是啊,你呢?”
“我也是,你一個人嗎?”年輕人微笑著問。他長得確實很帥,笑起來更好看,但我不喜歡,特別不喜歡他的“桃花眼”,這樣的眼睛應該長在女人臉上才好看,長在男人臉上就顯得有點好色輕浮的味道。
我更加惱火,冷冷道:“你打聽這個幹什麽,你是攻還是受?”

第四章 暗手
年輕人可能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下:“什麽?”
我說:“你的性格取向有問題嗎?”
他終於反應過來了,既難堪又氣憤,眼神變得淩厲凶狠,頗有拍案而起之勢。我並不怕他,不管他是什麽來路,這麽近距離內我有把握瞬間製住他。以前我怕連累家人,現在單身闖天下,我怕誰來著?
“嗬嗬……”
在這一觸即發的時刻,旁邊傳來了一個女子的笑聲,更如同火上澆油。我和年輕人同時轉頭看過去,原來是一個新上車的美女,坐在過道另一邊我斜對麵,聽到了我們的話忍不住笑出聲來,發現我們看過去,她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把臉轉向另一邊窗戶。
雖然隻是驚鴻一撇,我已經看到了是一個明眸皓齒的超級美少女,氣質高貴,掩嘴而笑的嬌憨神態更是可愛之極,直接把我石化了。
不止是我被石化,對麵的年輕人也被石化了,一秒鍾後我解除石化時,他還在歪著頭探著身,隔著一個老人死盯著那個美女,還在石化之中。
通常情況下兩個男人起了衝突,有個美女在旁邊發笑時,不是導致衝突升級,就是導致弱勢的一方把怒火轉移到竊笑者身上。但這一次卻例外,因為這個美女太漂亮了,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就是“女神”,任何男人都不會把怒火轉移到這樣的美女身上,也不願在這樣的美女麵前失去了風度。
長發年輕人死盯了美女足有三秒鍾,才回過頭來瞪向我,臉上已經沒有怒氣,用拇指往美女那邊指了一下:“我對男人不感興趣,那樣的美女我才有興趣。”
他的眼神中帶著興奮,以及某種淫邪的味道,我感覺很厭惡,轉頭望向窗外沒有理他。那個少女雖然漂亮,卻跟我無關,第一我知道我跟太漂亮的美女沒有緣份,不要自作多情;第二我現在正在逃亡中,不是追美女的時候。
長發年輕人卻轉頭往那邊看了兩三次,接著跟他旁邊的老人換了座位,與美麗少女隻隔了一條中間的通道,厚著臉皮搭訕:“嗨,美女,去學校啊?”
“是呀,你怎麽知道?”
“你看起來就是大學生嘛,哪個學校?”
“西南財經大學。”
“哈,我有個同學跟你是一樣學校,你哪個係的?”
美少女大概發現他的問題太多,笑道:“不告訴你。”
長發年輕人:“額,這個還要保密啊?”
“嗬嗬……”
美少女明顯不想理他,轉頭看向另一邊窗戶,長發年輕人還不識趣,繼續問:“你一個人出門?像你這樣的美女可要小心啊,現在壞人多,最近經常有女大學生失蹤。”
坐在附近的幾個人忍不住接口:“是啊,是啊,單身女孩子出門要小心。”
美少女笑了笑,沒有再搭腔的意思,長發年輕人也發覺沒趣,沒說話了。過了一會兒,我感應到了美少女在看向我,難道把我當成壞人了?真是豈有此理,我長得像壞人嗎?
我皺眉轉頭看過去,果然她在看我,秋水般的明眸有一種懾人的光彩,一望之下就讓人產生自慚形穢的感覺。實際上她比我剛才預料的還要漂亮,額頭飽滿光潔,五官精致美麗,皮膚白嫩,氣質高貴,而且有一種說不出的靈氣,像是一朵迎風含笑的蘭花。
眼光相撞的瞬間,我的心靈有一點兒悸動,難道她也是修行的人?也許是我多疑了,修煉的人是非常罕見的,不可能一下就遇到了兩個。
最近一年多,我經曆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多次險死生還,心態和意誌已經變得堅定,,並沒有在美少女的瞪視之下回避眼光,倒是她敵不過我的眼光轉移了視線。因為對她有些懷疑,所以我繼續觀察她:身高估計一米六左右,因為車上開空調比較熱脫去了外套,上身穿著淺黃色羊毛衫,下身穿藍色牛仔褲,看得出來身材很好,凹凸有致,雙腿修長。脖子上本來有一條圍巾,已經解開了掛在脖子上,柔順的黑頭攏在後麵,露出來的脖子纖細而優美……
老天爺是很不公平的,有的人生來就醜,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醜;有的人生來就美,從頭發到指甲無一不美,一根纖纖玉指也能讓人心魂蕩漾。這個少女雖然明豔驚人,卻算是樸素的,沒有任何化妝的痕跡,服飾也普通,應該是出身於一般家庭,有良好的家教。
“哼!”對麵的長發年輕人發現我在打量美女,十分不爽,重重地哼了一聲。
我看美女關你鳥事啊?我冷冷掃了他一眼,滿是挑釁味道,不爽是不是,不爽來咬我啊!
長發年輕人臉色很難看,站了起來,手在身側避開其他人的視線做了一個手勢,四指彎曲中指伸出,朝我勾了一下,意思很明顯:吊什麽吊,有種跟我來!
他沿著通道走了,臨走前還轉頭對我冷笑了一下,怕我不跟去……這是要去廁所單挑麽?
我坐著不動,憑什麽他叫我走我就走,那就太給他麵子了。說不定他還有同黨,在車廂交接處等著圍攻我,我才不上這個當。
美少女似乎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小動作,又望了我一眼,我沒理她,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
過了約五六分鍾,長發少年一臉怒氣回來了,站在椅子邊的通道上,就在美少女旁邊,像是自言自語:“膽小鬼,當縮頭烏龜就沒事了?”
看樣子他是要當著眾人的麵動手了,我暗中戒備。
這個時期往成都方向的火車並不擠,但也幾乎滿坐了,車廂裏這麽多人,還有不少小孩,大打出手實在有些不文明。萬一我出手太重把他打慘了,乘警和乘務員肯定不會放過我,我逃都沒地方逃,所以最好是暗鬥,不要明打。
對了,我有一個整人的法術可以試試。我雙手伸出藏在放茶水的平台下麵,右手食指迅速在左掌上畫符,集中精神默念咒語,很快就完成,左手握緊站了起來。
這個法術純粹就是整人的,不會造成嚴重後果,偶然懲戒一下頑劣之人是可以的,對方極有可能也會法術,我就更沒有心理負擔了,正好試一試他的深淺。
“我要上洗手間,借過一下。”我站起來對坐在我外麵的乘客說,同時往外挪。
長發年輕人早有預謀,裝作這個時候入座,火車硬座之間的空間有限,我往外走他往裏走,幾乎就貼到一起了。他右手微動,手指古怪彎曲著戳向我的腰部,像是某種法訣。
我早有防備,並且在幻境中練了大半年**拳,反應比以前快了很多,他的手指沒有碰到我的衣服前,我的左手已經拍到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手壓下去了。
“滑!”我用很低很短促的聲音叫了一個字,沒有特別留意我的人應該都不會聽到。
長發年輕人像是腳下踩了西瓜皮,猛地仰天跌倒。他的反應還算快,急忙用雙手撐住身體,總算是腦袋沒有砸在地上,卻險些撞到了美少女的腳,隻著幾公分。
“哇……”附近的人驚叫,坐在旁邊的幾個人條件反射地坐了起來,包括了美少女。我迅速退後,拉開距離以免別人懷疑到我身上。
“媽的……”長發年輕人怒罵,一躍而起,不料腳剛踩到地麵,又一跤跌倒,這回因為太用力了收勢不住,頭部和胸部重重撞在座椅上。坐椅是軟墊,受傷應該不重,但樣子實在太難看了。
眾人驚呼,怕會惹禍上身急忙後退和回避,露出一片空間來。長發年輕人手忙腳亂爬起,卻像是腳下裝了滑輪,又滑倒了。不過這一次他有了準備,用手扶住了坐椅的靠背,沒有完全倒下。
“你,你……”他身體靠在椅背上,一隻手緊緊抓住,另一隻手指向我。
沒等他說出話來,我就說:“他是不是得了羊癲瘋啊?快找醫生!”
他腳下還是站不住,隻好往座位上蹭,卻不料屁股也像是抹了油,又滑下來摔倒了。圍觀的人大驚失色,又繼續後退,誰敢去扶?這年頭連正常摔倒的人都沒人敢扶,更何況他摔得這麽離奇。
我剛才對他下的咒法叫做“滑油令”,效果就像是腳下塗了油,走一步摔一跤。秘笈上有注解,這個咒法的效果是因人而異的,與施術者和受術者的法力(精神力和意誌力)有關。假如施術者是初學的普通人,被施術的是一個意誌堅定的人,那麽可能完全無效,或者隻是走路時容易跌倒;如果施術的人法力高強,被施術的是普通人,就會連站都站不住。
我以前從來沒有用過這個咒法,甚至沒把這個整蠱人的咒法放在心上,沒想到使出來效果居然這麽好。是我的施法能力大幅提升了?還是這小子心術不正,剛好被我克製?
車廂裏紛亂起來,剛好有一個推著車子賣快餐的乘務員在附近,急忙丟下車子往前擠:“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不知道怎麽回事。”
“有人摔倒了!”
“可能生病了……”
乘客們紛紛回答,都很驚訝和不安,那個乘務員也不敢去扶,轉頭四顧問:“有醫生嗎?誰是醫生?”
我看火候差不多了,暗中使了解除的方法,我要是不解除,他得“一動一滑到明天”。長發年輕人發現自己正常了,立即怒吼一聲向我撲來。

第五章 好人難做
我早已料到長發年輕人老羞成怒之下會攻擊我,在這種情況下他絕對不會注意防守,所以我冷靜地等他靠近,一腳踹出踢向他腹部。這一腳時機拿捏得正好,就像是他自己撞上來一樣,痛得捂著腹部弓著身,一時之間站不直了。別人雖然看到我踢他,很明顯我是在自衛。
“他瘋了,快抓住他!”我大叫。
就以常理而言,確實像他有病或者瘋了,亂蹦亂跳又攻擊我。有個見義勇為的大漢猛地從後麵撲上去抱住了他,賣快餐的乘務員也變勇敢了,衝過來幫忙,嘴裏大叫:“抓住他了,快來幫忙!”
雖然隻是賣快餐的乘務員,那也是乘務員啊,代表的是火車上的公正和意誌,號召力極強,又有幾個精壯的男人出手,把長發年輕人牢牢抓住。
長發年輕人奮力掙紮,大叫:“我沒有瘋,我沒有瘋,是他對我使用了邪法。tmd暗箭傷人,王八蛋……”
他大概忘了是他先下暗手,要不是我早有防備,隻怕這會我已經隻剩半條命,甚至連半條命都沒有了。
我不用分辨,沒人相信他的話,而且他雙手都被牢牢抓住了,無法指向我,別人並不知道他說的“他”是指我,隻當他是胡言亂語。
真正的乘務員出現了,很快乘警和列車長也小跑著趕來了,把長發年輕人帶走。有兩個乘警留下調查情況,乘客們要麽說不知道,要麽說是那年輕人突然發瘋,因為所有人都看到他又摔又跌,當時沒有任何人碰他。
車廂裏議論了一會兒,恢複了平靜,我發現斜對麵的美麗少女正在望著我,眼光有些冰冷和厭惡,大概猜到剛才是我使的壞,真把我當成壞人了。我聳了聳肩,隨她怎麽想,反正我又沒想在她麵前當英雄。
我以為乘警審問完了長發年輕人,會來找我問話或去對質,不料一直沒有人出現找我,倒是有個乘警把長發年輕人的行李拿走了。我猜測有兩種可能:第一,他是江湖中人,不肯借用官方的力量,沒有說出真相;第二,他沒有證據證明我對他下了暗手,他不可能說我對他使用了法術,誰會相信這個?他不說,列車長當然不放心讓他回到車廂,看他表現好到站了可以放他走,表現不好直接送派出所或者神經病院了。
到現在為止我還不能確定長發年輕人的身份,也不敢大意,暗中保持警惕,但後來一直沒人衝著我來。我有些疑惑,難道這個年輕人不是江相派或者百消門的人?
幾個小時後火車到成都站了,眾人急著下車,我怕混亂中有人對我下手,留到最後麵才走。
一切正常,沒有大群騙子或“毒師”在歡迎我,走出車站,喵太不知從哪兒鑽出來了,在遠處看了我一眼,又自顧自走了。
奇怪了,那個長發少年絕對會某種邪法,難道真的不是衝著我來的?仔細回憶之前他的言語動作,我突然驚醒過來,他是不是衝著我來的還有待確定,但他一定會對那個美少女下手!他的眼神、表情,以及他在搭訕的時候刻意打聽美少女的位置信息,都證明他別有所圖。
一個學會了邪法的人,想要控製一個少女就範太容易了,魯班門雖然不擅長這方麵的法術,我的秘笈上也有三種,其他旁門左道中肯定更多。比如“和合法”,知道了對方的姓名、生辰並取得一根頭發,就可以通過施法讓美女自動來找你,心甘情願跟你上床;還有“六神咒”,隻要知道對方姓名,距離不太遠,就可以讓對方失魂落魄,任你擺布;還有“美女脫衣**”,不需要知道美女的任何信息,隻要將咒法施於一枚銅錢上,把銅錢交給她,她就會情迷意亂自動脫衣相就……
說實話我對這樣的咒法也很好奇,但僅限於心動從來沒有行動,這不僅是對普通人施法,還是害人的邪法,是傷天害理犯大忌的,心理正常的人都不會輕易去試。但是喪心病狂不顧後果的人也是很多的,長發年輕人是修煉者,眼神淫邪,極有可能就是這一類人,現在他已經知道了美少女是在西南財經大學讀書,隻怕美少女要被他毒害。
雖然我對那個美麗少女沒有愛慕之意,但也不能眼看著花一樣的美女被糟蹋,急忙轉頭四顧找她,可是哪裏還有人在?也沒有看到長發年輕人。
反正我也沒什麽急事要做,不如暗中去當一回護花使者,打定主意我就開始向路人打聽西南財經大學在哪裏。不料一問卻有兩處校區,一個是柳林校區,一個是光華校區,兩處相距十幾公裏。這可麻煩了,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個校區,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和就讀的班級,到哪裏去打聽她呢?大學裏美麗的女學生多的是,我要是見人就打聽美女在哪裏,不被當成神經病也要被當成色狼了。如果我找錯了方向耽誤了時間,美女就有可能被糟蹋了,分身泛術啊!
想了想,我選擇了先去光華校區,因為光華校區離火車站近,美少女在這個校區的可能性更高。一路急趕到了學校附近,我又傻了眼,這可是一大片地方啊,建築無數,大門無數,教學校、學生宿舍、教職工宿舍、附屬的各種研究院等等,我簡直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迷失方向了。
其他地方不管了,外地來的學生應該是住在學生宿舍內,我攔住了一個學生打聽,結果學生公寓還不止一處,我倒……
我厚著臉皮向學生公寓的門衛打聽,盡可能描述美少女的外貌和衣著特征,結果看門的老伯很不客氣地說:“連名字都沒有怎麽找,你是她的什麽人,找她什麽事,想要幹什麽?”
我急中生智:“是這樣的,我在火車上遇到了她,下車的時候她走得急,有一個小包包忘了,我隻知道她是這個學校的,其他都不知道。”
看門老伯態度好了一些,但還是搖頭:“漂亮的學生多的是,進進出出的,我的眼都看花了,你給我相片我也找不出來。還有可能她住在外麵,現在漂亮的學生很多住在外麵,學校管不了,家長也不知道,唉……”
我很無語,轉悠到北門的學生公寓打聽,也沒有任何收獲。我隻能放棄了,美女啊美女,你自求多福吧,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幫不了,做好人好事真不容易啊!
走出了校區我總覺得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就像看到有一個人掉進水裏我沒有跳下去救一樣。至少我要到柳林校區去碰碰運氣,說不定說遇上了,既然已經決定做好事了,就要堅持到底,否則她有什麽閃失倒像是我的過錯。
打的往那邊趕時,向司機打聽,才知道那邊是大學城,學校很多,距離市區有點遠。到了那邊果然學校一個接著一個,規劃整齊,氣勢恢弘。恰值開學期間,路邊往來學生多得像螞蟻,我又開始頭大了,這可怎麽找?
我的想法又有些動搖了,我找不到她,壞人也找不到她,再說有危險的可不止她一個,我又不是救世主不可能每個都去救。但是就這樣放棄,又有些悔疚,唉,我怎麽會攤上這麻煩事呢?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嗎?
到了學校門口,我向門衛打聽,同樣還是沒有收獲,而且這邊管理更嚴,門衛發現我不是學生後不讓我進去了。我再沿著學校圍牆走到另一個門口打聽,門衛很不友善,冷著臉應了幾句不知道,我卻也不能怪他,因為我的行徑本來就像壞人。
眼看天黑下來了,我隻能先找個地方過夜。學校東南方向是師範學院,西北方向是中醫藥大學,西邊大片區域是淩亂的民房和臨時搭建的店麵,隨處可見房子出租、住宿,拆遷最後三天打折處理之類的牌子,有些區域已經拆完推平變成工地了。
我沿著一條雜亂擁擠的“學生街”往前走,看到一個小巷口掛著“住宿”的招牌,於是拐了進去,可是往裏麵走了好遠,左看右看卻沒有一個像是客店的地方。我正在疑惑,旁邊一家小小的食雜店裏有個中年男人探頭出來,嘴裏叨著香煙,用濃重的四川口音問:“過夜嗎?”
“對,客店在哪裏?”
“上麵,一夜兩百。”中年人指了指樓上,露出猥瑣的笑容和一口焦黃的牙齒,兩個門牙特別大。
“什麽?”我以為我聽錯了,這樣鳥不拉屎的地方,無證經營,還敢跟正規酒店比價啊?
大黃牙道:“隨便你去哪一家都是一樣的價,一夜兩百,新換的床單保證幹淨,單獨房間,保證隔音效果好。”
隔音效果好也算是賣點之一麽?我突然醒悟過來,這是“鴛鴦房”,專門供約會的情侶過夜,陷入愛河的人是不在乎錢的。”
“我不是學生,隻有一個人過夜,太貴了。”我轉身就走,連砍價都不砍,那樣的床睡了全身不自在。
“媽勒批,扯把子!”大黃牙在後麵用方言罵了一句,突然又用四川腔的普通話說,“你要是嫌貴,那邊有便宜的,一夜隻要三十。”
這個價錢差距也太大了,我有些好奇,停步回頭:“哪裏這麽便宜?”
大黃牙往前一指:“就是那一家。”
我朝他的指向望去,卻是小巷盡頭的舊民宅,在即將降臨的夜色中看起來似乎特別黑暗和陰森。

第六章 陰森古宅
我不由皺起眉頭:“那是客店嗎?”
大黃牙道:“可以過夜就行,便宜啊。你又不想花錢,又想住得舒服,天下哪有這樣劃算的事。”
我起了疑心:“那棟房子有什麽問題?”
大黃牙微有些驚慌,急忙道:“沒問題,沒問題……那棟房子隻有一個阿婆住,空房間很多,她沒有收入,你要是多住幾天還可以再便宜一點,給她點錢也算是做好事。”
這麽說他還是大好人了?我笑了起來:“有鬼麽?”
“沒有,沒有,就是屋子有點舊,膽小的人可能會怕。”
我並不是沒有錢住酒店,但現在卻來了興趣:“你帶我去看看吧,我膽子很大。”
大黃牙大喜,丟了煙便往前走,邊走邊說:“阿婆人老了有些糊塗,你不要管她說什麽,關了門睡覺就好,有什麽事都可以來找我,我叫阿貴。”
我隱約有些明白了,老阿婆孤身一人,生活不能自理,阿貴作為街坊鄰居在照顧她。不過阿貴看起來是個遊手好閑、無利不起早的人,肯定有從阿婆那兒撈些好處。
走到近前才看出來,這是一棟有五六十年以上的大院子,土木結構,青磚圍牆,條石台階和門框,大門的紅漆已經脫落,獸頭也丟了,但那種華貴的氣勢還在,在解放前隻有地主、富商、鄉紳才住得起這樣的院子。
院子的大門正對著小巷子,本來是犯了“路衝”,但是在門前不遠有一條橫向的小路,加上小巷子外頭有拐彎,於是變成了一個反“七字”。按《魯班門秘傳抄本上卷》內關於建築風水的說法,這是“辨金路”,其家“富貴足錢財,金玉如山堆”。
這棟老宅兩側是樹林,沒有別的人家,門前橫向的小路像是特意挖出來配合成局的,這是化煞為吉,變廢為寶的妙招。而且這棟房屋的院子圍牆與眾不同,前麵的圍牆略帶著弧形,內彎朝向房子,這個叫做“進田山”,是招財進寶的局,配合辨金路更是妙極。
我非常驚訝,從理論上來說,住在這棟房子裏麵的人應該大富大貴,家財萬貫,怎麽會破落到隻剩下一個老太婆?
我忍不住問:“裏麵的阿婆是這棟房子的主人嗎?”
“當然是。”阿貴說著掏出鎖匙開門,推開厚重的大門發出難得的吱啞聲。不知道是我多疑,還是我的感知變得敏銳,我感覺門一開裏麵就有些陰暗和凶煞氣息湧來。
戾氣、煞氣這種東西雖然看不見,卻是真實存在的,比如在太平間、火葬場,既使你是蒙著眼睛進去,不知道是什麽地方,還是能感覺到有些不舒服和不安。用科學的角度來說,煞氣就是不利於人體的氣場或磁場,輕者讓人感覺不舒服,心神不寧,重者讓人生理機能破壞疾病纏身,精神萎靡以至於遇到意外事故。房子作為天天住的地方,更不能有煞氣,否則長久侵襲,就是鋼澆鐵打的羅漢也受不了。
院子不大,長了許多野草,淩亂地丟著掃把、破椅子、破桌子之類的東西,看起來更讓人不安。阿貴說:“前不久說要拆遷,我幫她整理了半天,沒用的東西丟在這裏,有點亂,但裏麵是幹淨整齊的,嘿嘿……”
我應了一聲,四處張望,前麵是正屋,左右是廂房,門都關得緊緊的,裏麵一片漆黑,沒有一點聲音,根本不像是有人住。我有些背上發毛,這地方有點嚇人啊!
阿貴指向東廂房第一間:“阿婆住在這邊,天黑她就睡了,很安靜,你不要管她。正堂裏麵很久沒有收拾了,不要進去,這邊兩個房間隨你挑一個。”
他說的是西廂房,並排兩個房間,是舊式的雙合木門和木製窗格,看起來古香古色,有一種穿越了的感覺。
我選了西廂房第一間,他開門讓我進去,裏麵比較空曠,隻有一張床和一個舊桌子,兩張舊椅子,床單和棉被倒是新的,看起來還算幹淨整齊。木屋就有這個好處,即使門窗都關緊了,裏麵空氣也不會悶,但微有黴味,有些陰森的感覺。
說實話這兒氣氛有些嚇人,讓人極度懷疑半夜會有個穿著繡花鞋的古裝美女來敲門,不是說我會點法術就不怕了,環境的影響還是存在的,隻是相對來說沒有那麽嚴重。
阿貴把手往我麵前一伸:“一晚三十塊,先給錢,另交押金一百塊,明天早上退給你。房租錢是我代阿婆收的,明天給她。”
要不是對這棟房子好奇,我才不會住這樣的地方,當然也沒想多住,於是抽出一張百元鈔遞給他:“就這一百塊壓在你手裏,明天找回七十給我。”
阿貴接過錢立即塞進口袋,把大門和廂房門的鑰匙丟在桌子上:“你要是出門別忘了鎖上,這裏沒有廁所,小便可以拉在院子裏,大便請到外麵樹林去,要洗熱水澡可以去我家,一次十塊錢,有其他需要也可以找我。”
死財迷,我在心裏罵了一句,放下背包打開看了看,沒什麽吃的東西,我的肚子卻餓了,還沒吃晚飯呢。我的背包裏麵放著魯班尺、《魯班門秘傳抄本上卷》、《煉毒秘要》等重要東西,不能放在這兒,隻能再背上,拿上鑰匙出去了。
出門時我特地往對麵的東廂房看了一眼,裏麵還是沒有一點動靜,這時天已經差不多全黑了,隻能隱約看到景物,這空蕩蕩的舊宅更加顯得陰森。我開始想念喵太了,要是它在這兒就能看到有沒有鬼邪之類,沒這些東西的話我會安心很多,估計它不需要太久就會找到這兒來了。
到了外麵街邊吃了些東西,回來已經晚上七點多了,今天是正月十四,天空雖然陰沉,還是有一點兒蒙朧亮光,勉強可以看到路。到了大門前,我用手機電筒功能照明開了鎖,推開沉重的門進去,往裏麵照了一下,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然後轉身關門。關好門再轉身,猛地發現有一個人站在我麵前,離我隻有三四步遠,披散著長發看不清臉,無聲無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
我大吃一驚,倒退兩步靠到了大門,急忙用手機往前照。隻見那人拄著拐杖,一頭亂蓬蓬的白發幾乎遮住了整張臉,那張臉實在不能叫臉,眼窩深陷,臉頰沒有一點肉,活脫脫是一張皮蒙在骷髏頭上再安上了一對眼珠,而且那張皮還是皺皺巴巴的。
我嚇得差點連手機都掉了,幾秒鍾後才回過神來,這應該就是屋子的主人,住在東廂房的阿婆。再說就算是鬼,我也不用怕啊!
“阿……阿婆你好,我是房客,在這裏過夜。”我迅速鎮定下來,跟她打招呼,手機的光芒略下移,直對著人家的臉不禮貌。
阿婆的眼睛在頭發後麵直鉤鉤地盯著我,眼光非常詭異,眼睛裏麵似乎帶著藍光,再加上蓬亂遮麵的白發,即使是在白天也有些嚇人,在這樣陰森的舊宅裏就更讓人心驚肉跳了。我不由得一陣陣背上發冷,有轉身開門衝出去的衝動。
僵峙了一會兒,她臉上終於有了些表情,好像是在笑,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齒,真難想像這麽老的人有一口好牙。我不由自主想到,她不會是想要吃我的肉吧?我開始冒冷汗了。
她慢慢舉起了左手,伸向我攤開,手掌上托著一件東西,看樣子是要給我。我用手機照著細看,原來是一枚大號銅錢,上麵鑄有玄武圖案和“長命百歲”四個字,以及一些裝飾紋飾,摩挲得鋥亮。
這類銅錢一般人稱為“花錢”,就連在古董市場上也是叫花錢,普通人都以為是用來裝飾或玩賞的,但實際上這是一種法器,是一種“鎮物”。
鎮物就是鎮宅、鎮壓風水之物,屋頂上的石獸,大門上的門神、山海鎮、八卦牌、倒鏡、獅牌、桃符,村口路邊的石敢當等等都是鎮物。但鎮物並不止是用來鎮壓風水,還可以用來施法和厭勝。
“厭勝”是什麽意思?就是厭而勝之,用法術詛咒或祈禱來製勝所厭惡的人或鬼怪,這種錢就是厭勝時使用的鎮物,所以它的真正名字是“厭勝錢”。
厭勝可分兩種,一種是吉祥厭勝,用來化解和防止邪氣、煞氣、鬼怪侵擾、自然災害、別人暗算等等;一種是製壓厭勝,用來施法害人、打擊對手、詛咒陷害等。我的秘笈上對厭勝下鎮物方法沒有具體記載,但多處有提到,顯然這是魯班門的重要手段之一。
現在一個這麽詭異的老婆婆遞一個厭勝錢給我,誰知道她在上麵施了什麽詛咒?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接,遇到貪財的人以為老婆婆年老糊塗把古董送給自己,接過就完蛋了。
我搖頭:“你自己收著吧,我不要。”
“嘿嘿嘿……”阿婆發出夜梟般的怪笑聲,臉上皺紋抽動,看起來更像是哭。
我一頭冷汗,難道這個阿婆是邪惡女巫,跟阿貴聯手開黑店,把人騙到這裏弄死然後拿走財物?在這樣的古宅裏麵,殺幾個人埋了根本沒人知道。
還好她轉身走了,幾乎就沒有腳步聲,很快消失於黑暗中,如同一個幽靈一樣。

第七章 詭異的老阿婆
好奇心害死人,要不是好奇我不會住到這樣的地方,要不是好奇我現在立即轉身走了。這麽奇怪的一棟舊宅,一個這麽神秘怪異的老人,讓我的好奇心上升到了頂點,不弄清楚怎能走了?
隻是那麽一愣神,我再用手機往前照,老婆婆已經無影無蹤了。我凝神靜聽,也沒有任何動靜,一個老人不應該在黑暗中這麽靈活快速啊?
荒草叢生的院子中堆了許多破家具和雜物,更顯得荒涼殘破,孤寂磣人。我咬了咬牙,諒她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婆有多大能耐?也隻能用邪法之類來害我,不可能動手殺人,隻要我注意防範就沒事了,要是就這樣被嚇跑了,以後還怎麽混?
我往西廂房走去,心裏的謎團已經解開一半了,老婆婆一定不是好人,這棟房子的格局再好,也擋不住主人走了邪路遭到報應,這叫就自作孽不可活!
開門進去,打開了電燈,感覺立即好多了。光明能夠驅走恐懼,有亮光的地方再陰森也要比在黑暗中好。
放下背包,我對自己使了一個藏身法。藏身法不僅可以回避邪靈陰物為害,還有阻擋詛咒和邪法、躲避災禍的作用,在陰邪的地方或者預感到有難時就可以使用。當然這還要看個人修為,能力低的人使了藏身法也擋不住能力高的人的詛咒和邪法,修為非常高的人使了藏身法,甚至可以死裏逃生躲過生死劫。
我對這裏不熟悉,外麵黑燈瞎火對我極不利,隻能等天亮了再說。我把魯班尺拿出來放在床頭,裝符籙的袋子也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然後我連外套也沒脫,盤腿坐在床上,微閉雙眼,開始練習洞宮山神仙傳授的功法。
這套功法並不複雜,主要是配合呼吸放鬆全身,忘記肉身的存在,進行冥想凝練自己的精神。我連這個功法的名字都不知道,不過我自己給它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凝神訣”。練習凝神決的時間還不長,我已經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和感知力明顯提高了,當然要更努力練習。
這裏非常安靜,正好適合我練功,很快就進入狀態。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我突然從渺渺冥冥中清醒過來,因為燈突然滅了。
我急忙抓住了魯班尺,凝神戒備,不僅是屋裏漆黑一片,窗外也特別黑,有可能是這一片區域都停電了,但也有可能隻是這棟房子裏麵的電源被切斷了。
很遠的地方隱約有汽車喇叭聲,但是附近卻出奇安靜,連夜蟲的叫聲都沒有。我摸到了手機,點亮了屏幕打開手電筒功能,下床穿好鞋,準備按一下開關試試,眼光一掃之際,卻看到窗外有兩個綠幽幽的小亮點。
我吃了一驚,急忙以手機去照,卻又什麽都沒有。這是老式的木格子窗戶,沒有糊紙,內側加裝了一層玻璃,所以可以看到窗外,但是外麵很暗,加上木格子影響完全看不到東西。
我移開手機光芒,外麵還是有兩點似藍又似綠的光點,難道是外麵的人眼睛反光?
“誰在外麵?”我低喝了一聲。
外麵沒有一點聲息,我有些著惱,快步走到門前,把魯班尺夾在腋下,騰出一隻手來開了門。突然我想到可能會有人在外麵襲擊我,這樣走出去我在明他在暗,被他當頭一棍還不完蛋?小心能使萬年船,我沒有立即出去,而是關了手電筒橫移到門側,有人進來的話我先狠狠給他一腳。
等了一會兒沒有動靜,我輕輕移動腳步到門邊,慢慢探頭往外看,外麵比裏麵亮,如果外麵有人的話,會是我先看到他。但是外麵並沒有人,自始至終都沒有發出聲音。
難道隻是我的錯覺?我正要再點亮手機關上門,院子裏卻傳來一聲輕響,像是有人碰倒了什麽東西。我第一反應就是往外跑,想要抓住那人,但往門外走了幾步我又改變了主意,退回房裏。也許人家用的是調虎離山之計,等我出去就來偷我的東西了,這裏麵不會有別人,隻有那個詭異的老巫婆,我偏就不出去,以不變應萬變,看她能把我怎麽樣!
關好了門,我按了一下電燈開關,還是不會亮,於是再按一下處於開燈狀態,然後回到床上,準備繼續練功。這時門外又有響動了,像是用爪子在木頭上爬搔,發出令人牙齒發酸的聲音。
我的火大了,怒吼一聲:“你他媽有病啊!”
“喵……”
回應我的是一聲熟悉的貓叫,原來是喵太找來了,我不由汗顏,急忙去開門:“喵太,我不是罵你啊,誤會了。”
喵太不急不徐走進來,好像沒跟我計較,然後毫不客氣地跳上床,趴在被子上。我問:“剛才是不是你在外麵撞倒了什麽東西?”
喵在耳朵動了動,像是在說別吵吵,我想睡覺了。
我伸手摸它的背,集中意念問它:這裏有鬼怪嗎?
它傳達給我的意思是困了想睡覺,也就是沒有了,否則以它的習性,有鬼早已黃了眼睛咆哮撲咬了。
既然沒有鬼怪,我就不用那麽緊張了,喵太不僅能給我做伴,還是最好的保安,外麵有什麽異動它會第一時間做出反應,不必我操心。
凝神訣躺著也是可以練的,我躺在床上練習,漸漸進入物我兩忘狀態。喵太大概是跑了不少路累了,也很安靜地睡覺,沒有打擾我。
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從洞宮山回來後,我已經改了睡懶覺的習慣,每天天一亮就起來練**拳,沒地方練時也要起來活動一下身體,相對來說今天是晚起了。
開門出去,我一眼就看到了老婆婆坐在對麵東廂房門邊的石墩上,兩眼呆滯而空洞,像是畏冷弓著背縮著頭,雙手縮在一起夾在兩腿之間,拐杖斜倚在木牆上。她這副樣子就像垂死的老人,可是昨晚她卻是兩眼賊亮,腳步無聲來去如風,真的是同一個人麽?
一樣的白發散亂,一樣的幹瘦如骷髏,穿著一樣的舊棉襖,絕對是同一個人,那麽她就是在裝死了?我暗中冷笑一聲,開始細看各處,發現東、西廂房相對比較幹淨清爽,正屋那邊明顯更陰晦,蜘蛛網很多,柱子、木壁、椽頭都嚴重腐朽了。
正屋裏麵難道有什麽問題?我看了一眼老婆婆,她還是呆呆地坐著,對我視若無睹。她不理我,我也不必跟她客氣,直接走到正屋前,從窗戶往裏麵看。
大廳裏麵很陰暗,積了厚厚的灰塵,有大量蜘蛛網,正堂的神位上密密麻麻供著足有二三十個靈牌,看起來也有很久沒人清掃過了。我暗吸了一口冷氣,怎麽會有這麽多靈牌,都是這家死去的人嗎?那麽他們是怎麽死的,死在哪裏?
我不由自主望向喵太,喵太在望著老婆婆,很平靜的樣子,這樣看來老婆婆沒有問題啊?我如墜雲霧之中,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對了,這事問阿貴去,他一定知道。
我出門走到阿貴的食雜店,門卻關得緊緊的,我叫了幾聲沒人應,估計他還在睡,於是我先去街上吃早點。過了大半個小時回來,已經七點多了,我去叫門還是沒人應,倒是對麵有一個婦女開門出來:“不要叫了,他肯定是去通宵打麻將沒有回來。”
“他家裏沒有別人嗎?”
“他老婆去打工了,女兒上大學,都剛走,家裏就他一個人,有錢了就去睹……”那個婦女一臉鄙夷,話沒說完就縮回頭去,關上了門。
我早就猜到阿貴不是好東西了,果然如此,但像他這種人也不至於做出謀財害命的事,他跟老婆婆之間到底什麽關係呢?算了,我急著要做的事是找美麗少女,保護她免遭長發年輕人毒害,這房子和老婆婆的古怪事可以遲一步再說。
我帶走了自己的所有東西,在財經大學門口不遠的地方等著。過了一夜,那個美女很有可能換了外套,改變了發形,我更不可能打聽到了,隻能守株待兔在這兒等著。我決定在這裏等三天,能遇上是她的造化,遇不上也怪不得我了,我已經盡力了。
除了上廁所,我都在那兒候著,也不管別人怎麽看怎麽想,可是一整天過去了,我沒有收獲。其實我自己也知道遇到的幾率非常低,我這樣做主要是為了讓自己能心安,說得不好聽一點這是做給我自己看的。
今天是元宵節,別人興高采烈一家人歡聚一堂,我孤零零一個人在這裏幹等,真不是味道。天黑後到處是煙花爆竹的聲音,提早到校的學生們因為還沒有正式上課都跑出玩了,我再守著也沒有意義,於是撤退。
經過阿貴的食雜店時門沒有關,裏麵有燈光,我走進去一看,他正坐在小桌子邊喝酒,已經有些醉意,桌子上放了一碟子花生米,一碗鹵雞爪,一大碗鄴豬腳。我問:“阿貴,昨晚打牌贏錢了?”
“贏個求,輸了!”阿貴有些沮喪地說,“來喝一杯吧,不收你的錢。對了,你怎麽還沒走啊?”
我冷笑:“你是希望著我沒退回錢就走吧?”
“不是,不是,今天有一個人來租房,我看你的包不在,以為你走了,就讓他住進去了。你要是還租,可以睡隔壁。”
我有些驚訝,除了我外,還有誰會找這樣的地方過夜?我問:“什麽樣的人?”
“一個很……很帥的年輕人,看著也是有錢人,怎麽都圖便宜呢?勞資管他娘的,有錢收就可以了。”
很帥的年輕人?我立即想到了火車上的長發年輕人,不會這麽巧吧?

第八章 新房客
我之所以會想到新租客是長頭發年輕人,一是憑直覺,學習法術久了,直覺(靈覺)會變得敏銳;二是普通人絕對不會租這樣的地方,會法術的人並且想做不可告人的事才可能選中這裏;第三,我在找美麗少女,他也在找美麗少女,所以走到一起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再加上是一個“很帥的年輕人”,外貌特征也對上了,那麽可能性就很高。
我問阿貴:“他是不是頭發很長遮住了耳朵,鼻子很高很直,眼睛很漂亮看起來像女人,穿著灰色長外套,帶著一個黑色旅行箱?”
阿貴有些意外:“原來你認識他啊,就是你說的人,但沒帶箱子。”
我又驚又喜,這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找到了他,美麗少女的危險就自動解除,我不需要再大海撈針去找她了。我急忙問:“他現在在裏麵嗎?”
“不知道,中午他定下來就走了,後來沒看到他進去。”阿貴可能是心情不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沒告訴他我住在裏麵?”
阿貴有些惱了,臉紅脖子粗:“你一直問啥子,到底還住不住?”
我抽出一百塊錢拍在桌子上:“繼續住,可能要住好幾天。你要是看到了他,不要說我住在裏麵,我是他朋友,要給他一個大驚喜。”
看到有錢,阿貴心情立即變好了,迅速把錢收走:“行,行,我不說。”
我問:“你收的錢有給阿婆嗎?”
阿貴的表情僵了一秒鍾,大聲道:“我供養她,每天送飯給她吃,要不然她早餓死了。”
我立即明白了老婆婆為什麽那麽瘦,阿貴這賭鬼自己生活一團糟,估計有錢了就山吃海喝,沒日沒夜打麻將,沒錢了餓三兩天也沒問題,哪裏能顧得上老婆婆?老婆婆沒有餓死已經是個奇跡了。再看他店裏麵,亂七八糟一些東西擺在那兒,到處是灰塵,三五天也未必能賣出一件,可能都過了保質期了。
我拉了一張凳子坐下來,又拿出一百塊錢放在桌子上:“我問問題,你回答,我滿意了這錢就是你的。”
阿貴眼睛一亮,接著又皺眉:“我又不知道你想知道啥子,你鼓道我說不知道的事,我還是拿不到錢。你要是問我老婆跟別人在床上怎麽弄,我說啥子呦?”
我笑了起來:“我隻問阿婆家裏的事,你實話說出來就可以,你有沒有說真話我知道的。”
阿貴一拍桌子:“你問!”
“她家裏人都是怎麽死的?”
阿貴愣了一下:“有的病死了,有的車撞死了,有的遊水淹死了……那麽多人誰記得怎麽死的?”
“是最近幾年死的,還是很久以前死的?”
“這個……”阿貴揉了揉腦袋,開始回憶。
……
看在錢的分上,我問的問題他都盡可能回答,花了十幾分鍾時間,我大體弄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原來那座大宅的主人姓吳,祖先是給人看風水的,還會各種咒語法術,很有靈驗,村裏有紅白喜事,小兒夜哭之類的都是去找他們家。吳家幾代都很富有,經常接濟附近的窮人,是附近有名的大善人,阿貴小時候就受過吳家不少恩惠。
大約十二年前,吳家開始走噩運了,莫名其妙吃了官司,主人吳良銘被抓走死在拘留所,經營的店麵倒閉,然後有的得怪病,有的發瘋,有的失足落水淹死,有的被車撞死,短短兩三年時間就死了十幾個。有幾個子孫見勢不妙搬到外地去了,後來再也沒有消息,隻剩下吳良銘的母親,就是現在的老阿婆。老阿婆可能是受了刺激,神智有些不正常,癡癡傻傻,生活不能自理,家裏也一貧如洗了。親友和鄰居都不敢靠近吳家,說這棟房子是凶宅、鬼屋,阿貴是唯一還敢送東西給老阿婆吃的人。
以前曾經有幾個學生聽說了鬼屋大名來探險,在裏麵過夜,於是阿貴萌生了開發“鬼屋客店”的想法,把西廂房打掃幹淨出租。但來過夜的人很少,而且眼看就要拆遷了,他也無心經營了。
據阿貴說老阿婆整天都呆愣著,走路都沒力氣,幾乎不出門,天黑後就睡覺,以前入住的人也沒發現什麽問題。阿貴雖然敢進出凶宅,但從來沒有在裏麵過夜,他也沒這個膽。這我就想不通了,昨天晚上我明明看到她來去無聲,眼睛精光閃動,這又是怎麽回事?
假如老阿婆是被鬼怪之類附體了,喵太一定能發現,但今天早上喵太看見老阿婆並沒有什麽表示,這說明她身上沒有邪物。
從阿貴嘴裏問不出什麽有用的資料了,我隻能結束問話,把錢給他。
吳家可能是學魯班法的人,出現這樣的情況有兩種可能:第一,吳家表麵行善,暗中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現在受到報應了;第二,吳家得罪了更厲害的邪師,被人下了詛咒。具體原因我一時半會弄不清,跟我關係好像也不大,我還是先確定新入住的房客是不是那個長發年輕人更重要。
我向阿貴要了西廂第二間的鑰匙,沒把第一間的鑰匙給他,他也沒注意到,繼續喝他的悶酒。
我輕手輕腳開了外麵大門,進入老宅院子,裏麵黑暗一片,沒有燈光,新房客應該沒在。喵太在黑暗中叫了一聲,向我走來,看起來它很平靜,這說明這裏是安全的。我俯身抱起了它,立即感應到了它的想法,它餓了,有幾天沒吃雞血拌朱砂了。
這個時間我上哪兒去找公雞?而且手上連新鮮的肉類都沒有,隻好對它說:“你自己先去找點吃的,今晚隨便哪一家都有好吃的東西,明天早上我再去買大公雞。”
喵太倒也沒意見,從我懷裏跳下去,很快消失於黑暗中。我走到西廂第一間門口推了一下,門是鎖著的,我掏出鑰匙開門進去看了一下,裏麵沒有增加任何新的東西,不知道長發年輕人今晚會不會來。實際上我還不能肯定新入住的是他,這附近出沒的都是年輕人,英俊長頭發的也不少,不能排除是其他人的可能。
從房間出來把門鎖好,遠處鞭炮聲響個不停,不時有煙花衝上高空炸開,連這裏也變得有些忽明忽暗。我轉頭望了一眼東廂第一間,心裏有些可憐那個老婆婆,孤零零一個人,饑一餐飽一餐,真是生不如死,究竟是什麽原因造成這樣的後果呢?
法術這東西就像一把利刃,拿在好人手裏可以防身或維護正義,拿在壞人手裏就助長了凶焰。但好人與壞人的差距有時很小,隻差一個念頭,當手裏握有利刃,好人也會心膽怒張,忍不住用來為惡,結果不是傷人就是傷己,甚至兩敗俱傷。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掏出來一看是家裏人專用的號碼,我急忙接聽。手機裏麵傳來我媽的聲音,無非過節了有沒有好東西吃,生意怎麽樣,要注意身體多穿衣服之類。我一一回答,家裏其他人也都說了幾句,這才算完。
接完電話我感覺後麵有些異樣,轉身往後看,剛好遠處有煙花炸開亮光一閃,看到了猶如鬼魅的老阿婆就站在我眼前,著實嚇了我一大跳。此刻她又像昨晚一樣,眼睛在閃著藍光,身上籠罩著一種奇異的氣息,老邁的身軀裏麵像是裝著無窮精力,就像一個深藏不露的絕頂高手。
我精神緊張,高度戒備:“你想要幹什麽?”
老阿婆慢慢舉起了手,攤開她雞爪一樣的手掌,露出了一枚厭勝錢,光線太暗我看不清花紋,但應該就是昨晚那一枚。
又來這一套,她是要害我,還是想把這枚厭勝錢送給我?我無論如何不敢碰這枚厭勝錢,斷然搖頭:“我不要。”
老阿婆呆了幾秒鍾,收回了手,轉身離去,這一次我看到她走得很快,而且幾乎沒有腳步聲,連拐杖落地的聲音也非常小。
她這是什麽意思呢?有可能是她受了什麽詛咒,隻有把這枚厭勝錢送出去才能解脫,如果我接了,詛咒就轉移到我身上了。也有可能是她害人已經成了習慣,現在瘋了依然想害人……可能性很多,不論是哪種可能,我都不能接這個厭勝錢。
我打開西廂第二間,裏麵跟第一間差不多,除了床、桌子、椅子沒有別的東西了,較長時間沒人住,微有黴味。
新房客今晚很有可能會來,所以我稍微整理一下,就關好門熄了燈,盤腿坐在床上練功,再來一次守株待兔。
過了較長一段時間,外麵好像傳來一些聲響,我急忙收功靜聽,果然有大門掩上的聲音。我跳下床湊到窗前往外看,可以看到有一個人拿著微光小手電筒進來,邊走邊往四周照。很快他走到我隔壁房間門口,開門進去,不用說就是新來的房客了,因為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臉,不知道是不是火車上遇到的長發年輕人。
隔壁的燈亮了,木壁上有幾個小孔和間隙透過光線來。我大喜,輕輕走到一個小孔前,把眼睛湊在小孔上往那邊看……

第九章 會法術的采花賊
木壁上的孔很小,能看到的區域有限,我沒看到那邊的人,隻聽拉鏈拉開的聲音,以及輕微的器物碰撞聲。
我離開小孔左右掃視,看到床的上方透過一股較大亮光,於是爬上床,湊到孔邊往那邊看。這個孔是樹的小橫枝核心,製成木板後經過多年脫落形成的,有手指頭大小,斜向那一邊下方,並且正好處於房間中部,所以可以看到不少地方。
房間裏麵一個長頭發的年輕人正低著頭,從床上的一個大提包之中往外拿東西,有小香爐、神位、蠟燭、鈴鐺、小彩旗等,都是用來施法的東西。擺弄了一會兒,那人直起身來,果然就是我在火車上遇見的年輕人!
哈哈,這個世界真的很小啊!
長發年輕人突然停止了動作,看向我這一邊。我嚇了一跳,急忙離開小孔並屏住了呼吸,難道看一眼他就感應到我了?
長發年輕人轉身出門,腳步聲向我這邊移動,並且有手小電的光芒。我更加吃驚,本來想等著看好戲,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他識破了。
長發年輕人走到我門前,用手推了幾下不會動,再用小手電往裏麵照。我瞬間鎮定下來了,他還沒有發現我,否則就說話了,他隻是擔心隔壁有人過來檢查一下。
木窗格很小,裏麵很暗,他看不到我,轉身走了,但不是回房,而是走向東廂房。他走到東廂房前,兩個門都推了幾下,然後又走向正屋去查看。
我有些奇怪,老婆婆神出鬼沒,為什麽不出現嚇他一嚇?估計他中午來時,已經看到半死不活的老婆婆,所以完全沒把她放在心上,要是知道晚上老婆婆會變成幽靈一樣,他未必敢租這兒了。
長發年輕人轉了一大圈,又回到房裏,開始擺弄他的東西,把桌子移到房間中央,向北擺好神位。中間是三山九侯神位,右邊是曆代祖師神位,左邊萬法教主神位,分插五色小旗,擺上桃木劍、召魂鈴,香燭紙錢供品一應俱全。
說實話,我孤陋寡聞,不知道三山九侯是哪一路神仙,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有人供奉,長發年輕人想要做什麽?
布置好袗袖型法壇,長發年輕人關了燈,隻有兩支小蠟燭的亮光,然後開始低聲念淨口咒、淨身咒、淨天地咒、請神咒、安神咒……有些咒語跟我會的很相似,有的我不懂,反正都是施法前的“熱身運動”。他進行這麽嚴謹的儀式,顯然是要施展一個很重要的法術,難道是要用“六神咒”那樣的邪法把美少女拘來?
做完各種預備功夫,長發年輕人拿毛筆沾了朱砂畫了一張符,然後從口袋裏麵掏出一個小塑料袋,裏麵裝了一些像是泥土的東西。他打開塑料袋,再拿出一個小瓶子,往塑料袋裏麵倒了一點兒液體,把泥土和在一起揉成一團,再捏成一個小人模樣。
我更加肯定他是在進行邪法,但是有我在,絕對不能讓他得逞,說不得今天要扮英雄救美一下了!
長發年輕人把小泥人放在祭壇上,腳下走著奇怪的步法,右手掐劍訣,左手掐雷印,往東邊長吸了一口氣噴在小泥人上,然後拿起剛才畫的符點燃,低聲叱喝道:“天精地精,日月之精,天地合其精,日月合其明,神鬼合其形,你心合我心,我心合你心……佳人行步,吾今一劍赦爾自回結成,吾奉三山九侯先生律令攝!”
好家夥,果然是在拘美少女過來,聽咒語這就是一種合和咒法!
長發年輕人施法結束後,就盤腿在床上靜坐,一動不動。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外麵沒有一點動靜,不知道是他修為不夠法術沒有靈驗,還是美少女從遠的地方過來還沒有到達,我隻能看到長發年輕人的後腦勺,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所以無法猜測。
這時應該有十點多了,煙花爆竹的聲音漸稀,天氣陰冷,城裏可能還很熱鬧,郊區偏辟的地方已經變得安靜,附近更是又黑又靜,像是與世隔絕一樣。
我很希望老婆婆這時能去敲他的門,要是她突然闖進去,長發年輕人發現自己招來的是一個活骷髏般的老婆婆,會有怎樣的表情?
我想要抓他一個現行,隻能耐著性子等。等了又有半個小時左右,外麵傳來了大門被推開的聲音,原來長發年輕人早有準備,大門沒有關上。
長發年輕人還是端坐不動,我實在好奇來的是不是美麗少女,輕手輕腳下床,湊在窗格處往外看。外麵很黑,隻能隱約看到一個黑影走過來,徑直走向長發年輕人的房門,腳步較緩慢。
“吱嘎”一聲,門被推開了,緊接著傳來長發年輕人驚訝的聲音:“咦,怎麽是你?”
看樣子招來的不是他要招的人,但是這個人他又認識,難道不是火車上的美麗少女?我本來是想衝過去抓住他的,好奇心起就沒有立即出去了,又站回床上往那邊看,可是小孔的範圍有限,看不到從門口進來的人。
長發年輕人已經跳下床了,望著門口一副又氣又怒的樣子:“怎麽會這樣?怎麽會弄錯了?可惡,可惡……”
進來的人沒有一點聲音,長發年輕人自言自語:“一定是我從腳印處取土的時候弄錯了,取的是你的腳印的土,唉!”
進來的人還是沒有聲音,估計處於失魂落魄狀態。
長發年輕人自怨自哎,接著又開心起來:“還好我沒有用‘月老配偶法’,要不然被你死纏著一輩子就慘了,也算是不幸中有大幸……嘿嘿,其實你長得也不錯,我也不算白忙一場,今天是月圓之夜,正好陰陽調和,事半功倍。過來,把衣服脫了。”
進來的人往前走,我終於從小孔中看到了她的樣子,身材高挑,正值花樣年華,容貌姣美,皮膚白晰,氣質也不錯,在美女如雲的大學城附近也屬於回頭率較高的,隻是這會兒眼神空洞而迷茫。
現在已經可以百分百確定長發年輕人是采花賊,該我上場了!我輕手輕腳下床,輕輕打開了門,不料剛邁步出去就看到了老婆婆站在前麵。盡管已經多次在夜裏看到她,我還是被嚇了一跳,同時心裏產生了一個疑問:為什麽她不幹擾長發年輕人,卻總是盯著我,難道她跟長發年輕人有什麽關係?據說吳家有些子孫離開了這兒去外地了,也許沒有死絕。
我僵住了,不敢妄動,怕她會突然出手襲擊我,但是她隻是靜靜地盯著我。隔壁的門沒有完全關上,微弱的燭光外泄,她的眼睛反射出藍幽幽的光芒,簡直像是妖獸,非常可怕。
僵峙了約一分鍾,她還是沒有動,我有些急了,裏麵的姑娘處於危險之中,我再不進去生米就要煮成熟飯了!我不敢去動她,隻能試著向側麵邁了一步,老婆婆還是站著沒動,我再向側麵移動一步,她還是沒有動。
看樣子她不是來維護采花賊的,這時隔壁房間裏麵傳來采花賊的淫笑聲:“嘿嘿,看不出來你這兩個**還挺大的,而且堅挺,真是深藏不露啊!來,躺到床上,**苦短……”
我再也忍不住了,就算老婆婆幹涉我也要阻止他!我幾步飛奔直接撞進門去,正好采花賊走向門口來關門,差點被門撞扁了鼻子。我一拳向他打去,他慌亂中用左手一擋格開了,我緊接著一腳踢出,踢中了他腹部,但是他正在後退之中,雖然踢中卻沒有重創他。
“啊……”躺在床上的姑娘突然驚叫並坐了起來,上半身一片白茫茫耀眼,已經沒有一點布料。
采花賊反應極快,半轉身一記劍訣戳在她額頭上,她又直挺挺躺了下去,兩座山峰震動個不停,果然頗為雄偉。
看樣子他練過武功,我起了警惕之心,急忙停步沉腰,舉手護胸。采花賊低喝一聲,掐劍訣向我刺來,我親眼見到他使用邪法,並且一下就把床上的姑娘戳暈了,哪裏敢硬接?側身閃避,右腿側踹他左邊小腿。他的左腳被我踢中,身體失去平衡往前傾,我左手一拳重重地轟在他的胸腹之間。
這一招是我為了對付楊老子的“毒打”自創的,險中求勝,幹脆利索,第一次使用連楊老子都被我打中了,諒這采花賊怎能躲過?不料一拳打實,卻像是打在橡膠板上,有很大的反彈力,我身不由己地倒退一步。
采花賊中了我這一拳居然沒什麽事,又一指戳來,百忙中我隻能用手臂擋格,手腕處被他戳中。相碰的地方傳來一股強大的力量,感覺就像觸電了一樣,我眼前發黑,向後倒下,把桌子上的許多東西震倒了,一支蠟燭熄滅,另一支沒有熄滅卻倒下了。
采花賊戳中了我之後,像是有些後力不續,沒有立即進攻,憤怒地瞪著我:“又是你,媽的,為什麽老是要跟我過不去!今天你是自尋死路,就怪不得我了!”
實際上我隻是剛被戳中那一瞬間如遭電擊,眼前發黑,倒地後就緩過氣來了。但是我沒有站起來也沒有動,裝死等他衝過來俯身要打我時,閃電般扣住了他的手腕,另一隻手抓住了他的上臂,連扯帶拖,翻身一個背摔把他重重砸在地上。
我就不信打不動還會摔不痛,這一下絕對夠他受的。

第十章 邪道之人
采花賊被我重重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慘叫,手臂變得毫無勁力,我輕易就把他的手擰到後麵,屈膝壓住了他的後腰,他又發出了慘叫聲。
我冷冷道:“現在是誰自尋死路?”
“我……我沒有使出黑煞神咒,否則你可能……可能不是我的對手。”采花賊很不服氣。
我覺得有些好笑:“你的意思是要我放開你,然後跟你公平單挑?”
“對,上次在火車上你偷襲我,咳咳,這次又是偷襲我,你除了會用偷襲還會什麽?”
我真是哭笑不得,做壞事被人抓住了,居然還振振有詞爭論誰先出手的問題。我擰著他的手再用力一點:“在火車上明明是你先出手,剛才也是麵對麵動手,算什麽偷襲?你居然敢用邪法做采花的勾當,死到臨頭了還嘴硬。”
采花賊這一次倒是忍住了痛沒有叫,恨恨道:“難道你還想殺了我?”
我微微一愣,我可不能輕易殺人,但我可以把他送到派出所去。我說:“警察會好好照顧你的。”
“切,以什麽罪名逮捕我?強奸未遂?勾引良家女子?我從來沒有強迫過任何人,都是她們自願的,你告到玉皇大帝那兒去都沒用!”
真是太囂張了!我大怒,往他腰眼處重重一戳:“你用邪法控製了她們,還敢嘴硬,這跟下迷藥不是一樣的罪麽!”
采花賊痛得直咧嘴,臉被我按得壓在地上,但他接著卻笑了起來:“大哥,原來你不懂,使用和合咒也要對方心動才能拘來,冰清玉潔的人根本拘不動,來了也不會配合我,這說明她們也想要啊,你心合我心,兩心同一心,跟下藥怎麽會一樣呢?”
也許他說的是真的,但我親眼看到他把一個美女拘來,現在還沒穿衣服躺在床上呢,這不是采花賊是什麽?必須懲罰他!
就憑我一知半解的法律知識而言,現在報警確實不能重罰她。他用的是邪法,不能作為犯罪證據,以前被他禍害過的人也不太可能站出來指證他,眼前這個還沒有既成事實,隻能算猥褻或強奸未遂,最多關他個三五年。可是從他剛才的表現來看,害過的人一定不少,受這點懲罰太輕了!
我冷笑:“確實,我不能殺你,交給警方也不夠痛快,但我可以讓你永遠不能再侵害女性!”
“什麽?你想幹什麽?”采花賊開始緊張起來了,用力掙紮。
我惡狠狠道:“我把你的禍根切掉,看你以後再怎麽害人!”
我的表情足夠狠,采花賊慌了:“不,不,你不能這樣,你幹脆殺了我得了!”
果然是個淫人,死都不怕,卻怕被切了命根子,我終於捏住他的要害了。我語氣冰冷:“不切了你,怎對得起被你禍害的人?你替她們想過嗎?你自己選擇是切根還是切蛋。”
“不,不,不是我要害人啊,其實我是為了練內丹才采陰補陽,而且我以前都是花錢找自願的人,很少使用和合咒,今天本來是想把那個美女拘來……就是火車上那個美女,我對她一見鍾情,決定要娶她為妻,所以想施法把她請來,讓她愛上我,沒想到誤中副車,把她同學拘來了。都怪我一時起了色心想對她下手,可是我還沒真的動她啊,大哥,你饒了我吧?誰見到美女不心動呢?連孔聖人都說過,‘飲食男女人之大欲’、‘食色性也’,這證明……”
“閉嘴,誰是你大哥?”我在他太陽穴上砸了一拳,把他砸昏了,眼看蠟燭快要熄滅了,急忙把倒下的蠟燭扶起來放好。轉頭一看,那個姑娘還光著上身躺在床上,白生生的實在不文明,而且天氣很冷,走光事小,凍壞了事大,我又不方便給她穿衣服,隻能先扯過被子把她蓋住。
我絕對沒有想要趁人之危,可是珠圓玉潤的雪白身軀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我還是有些心跳加速,心裏有過多看一眼甚至摸一把的念頭……突然間,我覺得采花賊的話也是有一點道理的,男女之間永遠有巨大的吸引力,誰都有過邪念,區別隻在於有的人心動沒有行動,有的人以權勢和財富來達到目的,有的人以邪法來達到目的,那麽以權勢和財富來達到目的,跟用邪法來達到目的有什麽本質區別?難道這些人我都要去懲罰?
長發年輕人確實做了壞事,肯定要付出一些代價,但是就這麽把他的命根子給切了,又有些太殘忍,畢竟他今晚做的事情不至於受到這麽嚴重的懲罰,他以前做的事我無法證實,萬一他真的沒有強迫過別人呢?人們總是說因果報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那麽這種情況應該由上天來決定處罰,不應該由我來當劊子手。
我正在猶豫著怎麽處置,采花賊開始動了,可能剛才我下手不夠重。我急忙抽出他的皮帶,把他雙手扭到後麵,用皮帶纏住扣緊,再翻過身來,用腳輕踩在他襠部:“說,你到底害了多少個女人的清白?敢有一句假話,我立即把你的命根子踩爛!”
采花賊呻吟著:“哎呦,哎呦……大哥,都是修行的人,手下留情啊!求求你了,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發誓以後再也不用這類法術,要是我說話不算數,就真的讓你割掉。”
“我憑什麽相信你的話?難道還想讓我當你的監護人整天跟著你?還不如切了徹底解決問題!”
采花賊急忙道:“等等,我正式發誓,對著三山九侯先生的牌位發誓,如果違背誓言,叫我永用挺不起來!不,不,我至少還要用一次,就是那個美女,我一定要娶她,隻要娶了她我就心滿意足了,萬一她不愛我,我得用一次相思秘咒或者月老配偶法。”
我真是哭笑不得,這是叫死性不改麽?但這也說明他是語出真心,這個人雖然走了邪路,卻還沒有壞透。不論是大人教育小孩,還是法律的製裁,其根本目的都是為了讓人悔悟、痛改前非,能讓他悔改比一刀割了要好。我沉吟了一會兒,收回了腳:“好吧,你正式發一個毒誓。”
采花賊掙紮著跪了起來,麵朝桌子上的神位,臉上肌肉抽蓄著,見我表情嚇人,不得不發誓:“曆代祖師爺在天有靈,弟子楓羽雲不該用祖師所傳秘法拘人采補,從今往後除了對我未來的妻子外,保證不對別人使用,如違此誓,陽……陽痿不舉,斷子絕孫!”
說完他可憐巴巴地望著我,我皺著眉頭:“你說的是真名麽?”
“是的,是的,楓葉的楓,羽毛的羽,風雲的雲,我的身份證就在口袋裏,我是少數民族,所以姓比較少見。”
我點了點頭,沒有去掏他的身份證:“既然你發了毒誓,這件事就算了結了,但還有其他事,你得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在火車上你為什麽盯上我?”
楓羽雲哭喪著臉:“我看你像是修真的人,所以跟你搭訕一下,交流交流,哪想到你這麽……強悍,早知道的話,打死我也不跟你說話了。”
“你是江相派的人嗎?”
楓羽雲用力搖頭:“不是,不是,我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那麽百消門呢?”
楓羽雲露出思索之色:“這個好像聽我師兄說過,好像他們擅長用毒,但是非常神秘,沒人知道他們在哪裏。”
“你師兄?你們是什麽門派?”
“這個……我師父說我們祖師本來是丹鼎派的,是道教很大的門派,因為意見不合分出來,成立了丹鼎門。但現在也沒有門派存在,聽我師父說總共也就十幾個人,而且各走各的路。至於我師兄,比我厲害多了,以後我不能拘人采補,就更不可能追上他了。”楓羽雲顯得有些頹廢。
既然他不是來追殺我的人,采花事件也揭過了,我就沒有必要再為難他了。我走過去給他鬆綁,說道:“今天我饒了你,如果你不服氣,隨時可以來找我報仇,但記住你的誓言,不要再做壞事了。”
“好的,好的……不不,我哪敢找你報仇啊,大哥你是真正的高手,你那個讓人打滑的法術太牛逼了!”
我本來還有些擔心他表裏不一,放開他會反擊,聽了這話就笑了,鬆開他的手:“你們用邪法拘人采補,就不怕報應嗎?”
“報應?”楓羽雲臉上露出譏諷之色,“因果報應之說是和尚用來愚弄百姓的,懦弱無能的人受了欺負才用這種自欺欺人的理論自我安慰,真正有能力的人都在踐踏別人,奴役別人,哪個受到報應了?”
我愣住了,雖然我知道這是歪理邪說,但是聽起來卻很符合現實,竊珠者誅,竊國者侯,這個道理一直都存在啊。
楓羽雲又說:“就算真有因果吧,我師父說過,真正的高人有秘法可以回避因果,不沾因果,甚至逆天改命超脫生死。傳說中的魔王、鬼王、羅刹、阿修羅等等,他們怕因果報應嗎?神仙佛祖也奈何不了他們,誰最強誰說的話就是真理,最強大的人才能製定遊戲規則。像現在你和我一樣,你比我強就可以逼迫我,要是我比你強,我做了再多壞事你又能把我怎麽樣?”


第十一章 深深的誤會
我覺得楓羽雲的觀點過於偏激了,但辯論不是我的專長,一時之間很難擺事實講道理來駁斥他。從古到今世上都有邪派存在,邪派的人肯定有他們的理論支持才能這樣長盛不衰,邪派理論也是積累老祖宗幾千年智慧之大成,又哪裏是我這樣一個不學無術的毛頭小夥子能從根本上駁倒的?
我撇了撇嘴:“盡是歪理邪說,即使你的話占了一點歪理,你也永遠達不到那個高度,億萬人中都沒有一個能達到那樣的境界,所以我們都要被製約,要遵守遊戲規則,誰都逃不了。這種事說三天三夜也說不清,你可以等到電視台開辯論賽時好好表現一下,說服全國人民。”
楓羽雲立即像被當頭敲了一棒,一臉頹廢,邪論再美好,也敵不過現實啊!他活動著手腳:“大哥,你是做什麽的,這麽厲害,以後我跟你混怎麽樣?”
“你不是有師父和師兄嗎?”
“我師父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我師兄一向看我不順眼,實際上我是一個人混。”
我才不會跟一個采花賊混在一起,但我還有些疑問要問他:“你剛才用的是法術還是內功?”
楓羽雲遲疑了一下:“內功,但要配合法術或法訣才有威力,我還沒有練成。”
還沒練成就這麽厲害,練成了還了得?這家夥要是真不學好,就是個禍害了。我望了神位一眼:“你說的祖師就是三山九侯?”
“不是,他是神仙,好像聽我師父說有些法術是他流傳下來,使用不同的法術設的法壇是不一樣的……大哥,我可以走了嗎?”
我指向床鋪:“你得先把她弄醒,向她解釋清楚並且道歉,然後把她送回去,這樣才證明你是真心悔改了。”
楓羽雲立即變成了苦瓜臉:“大哥,這事我不能解釋啊,我說了她一定會告訴她同學,她同學還有可能愛上我嗎?你好人做到底,就說打跑了采花賊救了她,英雄救美也是一件好事,說不定她還會以身相許。大哥你的大恩大德,我日後一定……”
“想都別想!”我怒瞪著他,“你拉屎我來給你擦屁股,門都沒有,立即照我說的做,否則我直接把你綁了送到那個美女麵前!”
楓羽雲很無奈,隻能走向床邊去揭開被子。我突然又覺得不妥,讓他給她穿衣服,被他摸來碰去像什麽話?可是也不能讓我來給她穿衣服啊,這事可真棘手!
正在這時院子裏傳來一聲驚呼:“你是誰?”
我和楓羽雲都愣了一下,因為這個聲音很像火車上那個美女,她怎麽也來了?
楓羽雲慌了,往門外就溜,我一把扯住了他,低聲道:“快給她穿好衣服,我出去擋住她一下。”
這關係到一個姑娘的名節問題,被人知道她曾經被采花賊脫光了衣服,她以後多難堪?美女要是看到她同學沒穿衣服,問題也會特別嚴重,所以必須先給她穿衣服。
“好,好……”楓羽雲手忙腳亂去給床上的姑娘穿衣服,我快步出門。
院子裏有兩個人影,其中一個拿著手機發出亮光,隱約照出了她們的樣子,一個是本宅主人老婆婆,另一個正是在火車上遇到過的美少女。
美少女察覺到有人過來,後退了一步,用手機的手電筒照向我,看清楚我後驚咦一聲:“怎麽是你?小邱,小邱,你在裏麵嗎?”
“呃……”我真不知該怎麽對她解釋,我的任務是拖住她一兩分鍾,等楓羽雲給那個叫小邱的姑娘穿好衣服,“這個,這個事情比較複雜,你不要急,有人會解釋清楚的,你同學沒事,但是昏倒了。”
“啊?她在哪裏,怎麽會昏倒?”美少女說著就往前衝,我急忙張開雙臂去擋,幾乎就與她撞在一起,我甚至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幽香。
“噢,噢,等一下,先不要急。”我繼續擋著她。
“你這是幹什麽?讓開!”美女少豎眉毛瞪眼睛,聲色俱厲,沒想到她發起火來這麽凶,但也別有一番美麗。
我還是攔著不讓開,她略側移向前硬衝,推開了我的手臂。我可不能對著這個花瓣般嬌嫩的美女下重手,攔也不是,拉也不是,隻能由著她衝過去了。這麽短時間,估計楓羽雲還沒有給小邱穿好衣服,穿上多少得看他的熟練程度和運氣了,花心的家夥,你就自求多福吧!
我緊跟著美少女急走進了房間,裏麵空蕩蕩的哪裏有楓羽雲的影子?小邱躺在床上,上身還是沒有衣服,被子也沒有完全蓋住,露出一條手臂和小半個胸膛,衣服淩亂丟在一邊,這個樣子實在太容易引人遐想了。
糟了……
美少女看到小邱的樣子,驚叫一聲,猛地轉身,戟指怒罵:“你,你……流氓,混蛋,禽獸!”
“不,不,不是我幹的。”我急忙搖手,剛才我離門口不遠,心裏也在防止楓羽雲逃走,所以可以肯定他沒有出來,那麽他是怎麽逃走的?房間裏麵隻有床底下可以藏人,我低頭一看,裏麵沒有人。我大喝一聲:“楓羽雲,你tmd的給我出來!”
沒人回應,美少女已經走到床邊,扯過被子蓋好了小邱,擋在床前,眼光落在桌子上,看到了設法壇的東西,更加憤怒:“原來是你用邪法把我同學攝來的,卑鄙無恥,臭流氓,死色狼,你把她怎麽樣了?”
我急得團團轉,房間裏麵根本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這王八蛋躲到哪裏去了?現在隻能盡可能解釋了,我說:“你先不要激動,聽我解釋,使用邪法拘你同學的是別人,我剛好救了她。剛才你同學清醒了一下,有看到我跟那個人交手,你弄醒她一問就知道了,不要錯怪好人。”
美少女皺起秀眉,一臉疑惑,探了一下小邱的呼吸,掰開眼皮看了看,再搖了搖她,卻沒有醒來的跡像。美少女背對著我,突然迅速按手機上的號碼,開始報警了。
萬一小邱沒有看清楚剛才的情況,我就是跳黃河也洗不清了,在沒有解釋清楚之前可不能讓她報警。我急衝兩步,飛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拉過來,奪下了她的手機。手機已經撥出了報警號碼,但還沒有接通,我急忙掐斷。
美少女用力掙紮,但她的力氣不是很大,掙不開,於是張口尖叫:“救命……”
事出無奈,我隻能以最快的速度丟下手機,擰轉她的手臂,從後麵捂住了她的嘴,剛剛還用類似的方法製住一個采花賊,這會兒卻又扣住了一個絕色美女,世事之奇莫過於此。
我在她耳邊低聲說:“不要叫,先聽我說,我不是壞人,是救了你同學的好人。你同學還沒有**,隻是被脫掉了上衣,使用邪法的是另一個人,剛才……”
我本來想說采花賊剛才還在屋裏,但是我阻止她進屋,那麽我跟采花賊就是一路的了,所以我不能說實話了。如果楓羽雲逃走了,小邱也不清楚是誰拘她來的,唯一能證明我清白的人隻有老婆婆了,可是她神鬼莫測,從來沒有開過金口,哪裏能為我證明?天哪,怎麽會變成這樣,我比竇娥還冤啊!
我不能自圓其說,隻能用反證法:“美女,你是不是比你同學更漂亮?假如我是壞人,現在你落在我手裏隻能憑我擺布,我會放過你嗎?”
美少女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這時我才發現她的嘴溫暖滑膩,溫熱氣息陣陣。我的臉就頂在她耳邊,絲絲秀發拂到我臉上,清雅如蘭的發香鑽入鼻端,連她的背部靠在我胸膛上,隔著厚厚的衣服似乎也有溫度和棉軟,讓我起了一陣異樣感覺——我必須扣緊她才能阻止她叫喊,不是故意拉這麽近。
我放柔了聲音:“你放心,我不是壞人,所以不會為難你,由此也就可以證明我不會害你同學,做壞事的另有其他人。tmd,那小子太不仗義,我也不給他隱瞞了,用邪法把你同學拘來的人,就是那天在火車上跟我起衝突的長頭發年輕人。我怕他會對你下手,昨天一直在找你,今天在你們學校門口又等了一天。他也在找你,並且跟我一樣租了這裏的房子,他本來想施法拘你,結果施法出錯把你同學拘來了,關鍵時刻我出現阻止了他的惡行,因為他罪不致死,發誓悔改,所以我饒過了他。你突然出現,我怕你看到你同學沒有穿衣服,於她名節有損,所以叫他給她穿衣服,我阻擋你一會兒,沒想到那個王八蛋趁機溜了。”
“嗚嗚……”美少女用力掙紮著。
“事情就是這樣,你不要亂動亂叫,我就放開你。”
美少女立即用力點頭,我雖然不太相信已經說服了她,卻也不能一直這樣捂著她,隻好慢慢鬆開捂著她嘴巴的手,左手還是扣著她的手臂。
美少女臉上通紅,急喘幾口氣:“我,我相信你說的話,我可以帶我同學一起走了嗎?”
我笑道:“當然可以,但你這麽急著離開,顯然還是不相信我的話,一出門就報警來抓我了。我敢肯定那個混蛋沒逃遠,說不定就在這個房間裏麵,用了什麽障眼法,我們先把他找出來。”
美少女道:“我同學還昏迷不醒,我不可能丟下她逃走吧?手機在你手裏我也不能報警,你放開我,我就相信你真是好人啦。”
這話也有道理,我完全鬆開了她,她轉過身來,揉著被我抓痛了的手臂,臉上既有驚懼之色,也有嬌羞不勝之狀,大概我剛才太靠近她的耳朵說話了。

第十二章 名門弟子
美麗少女見我和顏悅色,神情從容,漸漸鎮定下來,走到床前查看她同學,說道:“你轉過身去。”
我立即轉身,暗鬆了一口氣,總算渡過難關了。以後處理事情一定要心狠一點,管別人什麽名節不名節,采花賊就更不要給他麵子了,要是直接揪著楓羽雲去見她,哪裏會有這麽大的麻煩?
後麵傳來衣物抖動聲音,可能她在給小邱穿衣服,或者檢查小邱有沒有被侵犯。
“小邱,小邱……”美少女一邊呼叫,一邊拍她的臉,卻沒什麽動靜。美少女突然開始急速念咒語,什麽“安我精神,護我身形”之類,像是安神定魂的咒語。”
我有些驚訝,在火車上我就懷疑她也是修真者,沒想到真的會法術!
小邱打了個噴嚏,猛地驚叫:“啊——”
美少女急忙道:“小邱別怕,是我。”
“凝芷姐,我,我,嗚哇……”小邱大哭起來。
美少女道:“先別哭,你看一下是不是這個人欺負你。”
現在該到我洗盡冤屈成為英雄了吧?我滿懷希望轉過身來,小邱坐在床上,已經穿上了內衣,並且擁著棉被。她一看到我,立即又驚叫:“他是壞蛋,凝芷姐你快逃,救命啊……”
美少女大驚失色,條件反射立即往門口衝去。我傻了眼,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又把英雄當色狼,要是美少女跑到外麵一叫,我真是跳黃河也洗不清了,我急忙追去:“不要跑,她弄錯人了。”
美少女狂奔,並且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有色狼!”
遠處響起一個清越的男人聲音:“淫賊,這回看你往哪裏逃!”
我擦,連淫賊都叫出來了,這tmd又是誰啊?早不來晚不來偏在這個時候來湊熱鬧。
天太黑,美少女不熟悉地形,慌不擇路,跑到院子就被亂七八糟的東西絆倒了。她剛剛爬起來,我已經衝到,一手攬住了她的身體,一手又捂住了她的嘴,轉身就往屋裏拖去,希望遠處那個管閑事的人不會找到這兒來。百忙中正好勒在她胸口,卻也顧不上惜香憐玉了,哪敢半點放鬆?
剛到房間門口,小邱也抱著衣服衝出來了,我隻能鬆開美少女的嘴,把小邱也摟住,正好左擁右抱。兩人都大叫救命,現在這個樣子,說我不是采花賊連我都不相信了。
要是被她兩個人大喊大叫,引來大量村民圍毆,不是采花賊也會變成采花賊,被打死了找閻王都說不清。情急之下,我隻能聚氣於頭,用我的額角撞美少女的太陽穴,把她撞昏了,再一記掌刀狠狠砍在小邱的側脖子上,把她也砍得閉過氣去。
我打昏別人的手法是從洞宮山幻境中學到的,那時用可以無限複活的土匪當靶子,都是有多大力氣用多大力氣,務求一擊必中,打中必昏。現在怕把人打死了或打成腦震蕩了,出手不敢太重,以至於剛才沒有徹底把楓羽去打昏,現在也不知道有沒有把美少女撞壞了。
一個人在院子的圍牆上沿著牆頭飛奔而來,眼神相當好,已經看到我了(屋裏有一點燭光照出來),大叫:“淫賊,放開那個美女!”
受了許多冤枉氣,我也火了,放下手裏的人,喝道:“胡說八道什麽,你才是淫賊呢!”
那人從牆頭飛躍跳落,落地聲音並不大,毫不停留飛奔而來,聲音洪亮還帶著幾分稚嫩:“龍門派弟子王誠鈞在此,無恥淫賊還不束手就擒!”
我著實吃了一驚,我兩次冒充了全真教弟子之後,有些過意不去,於是刻意打聽了一下全真教的情況,現在對全真教已經有所了解了。龍門派是全真教最興盛也是最主要的支派,人多勢眾,名人輩出,如今幾乎就代表了全真教,執當今道教之牛耳,他們的祖師爺就是大大有名的長春真人丘處機。來人報出響當當的名號,當然不可能是淫賊,而我則十足像淫賊了。
我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我曾經冒充全真教的人,現在卻被全真教的道士當成淫賊來抓,真是諷刺啊!
王誠鈞衝到我麵前一掌打出,掌帶風聲,勢沉力猛,顯然是練過武功的。我急忙側閃,左腳橫掃,右拳接著打出。不料王誠鈞招式沒有用老,騰身飛踢,一腳踢在我肩頭,差點把我踢倒了。我還沒疲穩,他又一拳打來,快得驚人,我隻能打起精神以**拳應戰,全神貫注,顧不上辯解了。
交手才幾個回合,我就中了他好幾下。人家是名門正宗弟子,有名師指點,根基紮實,我總共隻練了半年多,學的**拳也不算正宗,差距是擺在那裏的。而且他一身正氣,理直氣壯,著實增加了氣勢;我雖然沒有做壞事,卻處於無法辯解的處境,心已經有些慌了,在氣勢上也輸給他。
很快我就發現不妙,不僅我的武功不如他,我的夜視能力也沒有他好,缺少夜戰訓練。他閃挪騰躍,靈活自如,能輕易避開我的攻擊,我卻很難看清他出招,等到看清時已經來不及招架了。棋差一著,束手束腳,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很快我就手忙腳亂不成章法,什麽拳法要點都顧不上了,哪裏還有什麽四合、**?完全憑本能應戰。不料這樣一來,我反而進入了楊老子訓練我的狀態,在挨打中反擊,不需要看太清楚,在他打中我時就是最好的反擊時刻,他打我兩下,我也要打他一下,拚狠勁了。
挨打其實也是一種學問,比如肩頭被打中時,可以用卸、滑的技巧,身體微側,對方的勁力被卸開了一部分,拳掌就滑過去了;比如腹部被打中,可以彎腰收腹,既拉開了敵方的攻擊距離減小衝擊力,腹肌收縮也可以阻擋攻擊;比如胸膛被打中,聚勁崩緊肌肉就不會傷到內俯……其實每個人天生就有這樣的反應能力,在被擊中前的瞬間做出反應,經過嚴格訓練後,反應會更快,更自然地做到減少損傷,這就是挨打功夫。
我在幻境中被楊老子痛打大半年,可不是白打的,現在就見效果了。我被王誠鈞打幾下沒什麽大不了,他被我打中卻情不自禁叫痛,論挨打能力他遠不如我……想一想也就知道,名門正派的弟子,會學挨打麽?
我不講拳法套路不按常規出牌,他預料不到我的攻擊方式,也隻能憑本能反應,這樣一來,以我之長攻他之短,我雖然落在下風,他要打倒我也沒那麽容易。
“小淫賊,果然有兩下子,難怪這麽猖狂。”王誠鈞估計難得有表現的機會,對手越強打敗了就越有成就感,所以有些興奮,步步緊逼。
“靠,你不是道士,假冒的?”遠處煙花一閃,我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可能還不到二十歲,也不是道士打扮,是個小帥哥。
“俗家道士懂麽?乖乖跟我去見官,別逼我下狠手。”
“蠢貨,我不是采花賊,你弄錯了……”
王誠鈞突然大喝一聲,旋身連環三踢,我招架不住隻能連連後腿,一腿踩在一個柔軟的東西上麵。其他東西肯定不會這麽軟,那就一定是倒在地上的人了,也不知是哪一個美女的哪一個部位。
我心裏發慌,急收腳時胸口吃了一掌,身不由己撞在木壁上。王誠均又狂風暴雨般攻來,嘴裏大叫:“小淫賊,居然辣手摧花,連美女也踩……”
門口有一點亮光,我能看清他的動作了。我向側麵一晃似要逃開,他撲過來時我卻以背部向他撞去。他沒想到我會用這麽古怪的打法,愕然中一拳打向我的後腦,我卻在這時彎腰低頭躲過了。我的屁股撞在他身上,但這不是攻擊招式,真正的攻擊是我的手肘,向後狠狠撞向他心窩。
王誠鈞不愧是名門弟子,竟然在伸不開手的情況下屈臂架住了我的肘衝。但我這一招還有後著,後肘遇阻時,前臂像是彈簧反彈一樣上揚後擊,拳背正中他的側臉,打得他向後跌退,慘叫一聲。
算他反應快,想當年我為了對付楊老子自創這一招,把楊老子的鼻血都打出來了。
難得占了上風,我急忙衝過去狂攻,不料王誠鈞左一晃,右一晃,歪歪斜斜,正好每一次都避開了我的攻擊。有時他明明就在眼前,等我拳頭打出時他又剛好閃開了,我正覺得奇怪,胸口被他打中了一掌。這一掌力量巨大並且勁力直透內腑,我感覺肋骨和內髒都碎了,喘不出氣來,全身無力向後倒下。
“打死了你也是活該!”王誠鈞怒喝一聲,搶步向前,又一掌向我胸口擊落。
完了,這次我是真的擋不住了。
我閉目等死,但是好一會兒他還沒有打下,也沒有聲音。我睜眼一看,他半彎著腰左手後揚,右手高舉欲擊,保持著很可笑的姿勢不動,臉上的表情似怒非怒,似笑非笑,眼神卻是茫然的。
這……這是在擺酷,還是被人點了穴道?
“赫赫赫……”王誠鈞後麵傳來陰森古怪的笑聲,正是幽靈一樣的老婆婆。

第十三章 聯手
不用多說,肯定是老婆婆製住了王誠鈞,救了我一命,但是她為什麽出手救我呢?
老婆婆繼續怪笑著,越來越大聲,身上也散發出很可怕的氣勢,眼睛閃動著藍綠之光,妖異之極,像妖怪更多過像人。
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她這是徹底瘋了嗎?即使瘋了也不會變得這麽可怕啊。
老婆婆掄起拐杖,向著王鈞當頭敲下,那麽沉重的木杖要是打實了,天靈蓋不被敲碎就怪了。
我急忙用腿一掃,掃中了王誠鈞的小腿,他的身體就倒下了,老婆婆的拐杖敲在他的肩頭上。雖然王誠鈞剛才還想置我於死地,但那是因誤會引起的,他本身不是壞人,最初也對我手下留情了,所以我下意識地救他。
王誠鈞倒地後慘叫了一聲,姿勢也改變了,但還是躺在地上不能動。我掙紮著站起來,胸部還是一陣陣疼痛和氣悶,傷得很嚴重,但骨頭應該沒有斷。
老婆婆以凶厲陰狠的眼光望著我,長長的白頭發開始飄動、鼓蕩,很快整頭白發都飛揚起來,身上散發出強大的氣勢,附近起了一陣陣冷風。前幾次在夜裏見到她雖然像鬼魅,至少還有幾分人氣,此刻卻完全沒有人的氣息了。
我又驚又怕,這倒底是人還是妖啊?或許是她在這充滿煞氣和戾氣的老宅裏麵太久了,已經漸漸失去本性,今夜是正月十五月圓之夜,隻怕她的邪性達到了最強的時候,又受了些刺激,完全失控了。
旁邊傳來美少女的聲音:“不好,她被邪物控製了,你有什麽法器可以用嗎?”
看來我還是懂憐香惜玉的,下手太輕,這麽快她就醒了。說到法器,我立即想到了魯班尺,但是這會兒卻放在西廂第二間的背包裏。我試著後退了兩步,老婆婆並沒有追來,我急忙轉身衝進我的房間,迅速摸到了背包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拉開拉鏈。
美少女正在吃力地拉她同學小邱,想把小邱拉遠一點,但是這個舉動卻引起了老婆婆的注意,猛地轉向了她。我急忙跑過去,擋在她前麵,摸到了背包裏的魯班尺抽了出來。
老婆婆眼光閃動,臉上好像也有些表情變化,但是太黑了我不能確定。接著她巍巍顫顫地伸出了左手,發出沙啞難聽的聲音:“給……給我,我,我的……”
我有些明白了,她幾次來找我,不是對我青眼有加,而是能感應到我帶著的魯班尺!至於她沒有攻擊我,可能與我持有魯班尺有關,也可能是我使了藏身法起效果。可是我的魯班尺怎麽會是她的呢?我當然不能給她,緊緊地握著魯班尺:“你是誰,認得這把尺嗎?”
老婆婆愣在那兒,氣勢沒有那麽可怕了,喃喃自語:“信物,信物……本派信物,不得無禮。”
我這把尺是魯班門的信物?
老婆婆突然又變得凶厲:“給我,我的,我的……給我!”
美少女在我後麵說:“她應該是被邪靈控製了,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萬一她壓製不住邪靈,完全泯滅本性,就會殺了我們!”
我脫口而出:“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啊!你的魯班尺也許可以鎮住她,敲她的頭試試。”
老婆婆氣勢懾人,沒敲她還好,萬一敲了她沒效果,她就會暴走了。我高度緊張,自然把魯班尺握得特別緊,精神也集中到了魯班尺上,突然感應到裏麵有一股活潑的氣息透進我的身體。
以前我不止一次感應到了魯班尺蘊含著某種能量,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清晰。那種感覺就像冬天的陽光一樣讓人溫暖,握著它,就像與最信任的夥伴牽著手,讓我精神大振,信心倍增。
我自己還沒有意識到,我身上也散發出了強大的氣勢,老婆婆顯得有一點兒畏懼。她突然道:“殺了我,快殺了我!”
殺這麽一個老人……我心裏略有些猶豫,氣勢就弱了,老婆婆一晃就到了我眼前,奇快無比地抓住了魯班尺另一頭,用力扯過去,尖聲怪叫:“給我,給我!”
我當然不能被她搶走了,用盡全力抓緊往回扯,但是卻扯不動,真難想像她那骷髏架子一樣的身體有這麽大的力量。緊接著一股陰寒凶戾的氣息透進了魯班尺,沿著魯班尺向我逼來,魯班尺開始急促顫動,眼看就要脫離我的手。
這絕對不止是物理的力量,還有精神層麵的影響,讓我感到非常難受,不能呼吸,不敢抵抗,悲觀沮喪隻想要放開手。
絕對不能失去魯班尺!我丟下了左手的背包,雙手都握著魯班尺,自然而然運起凝神訣的心法與之對抗。我的精神一凝聚,各種不舒服就不那麽明顯了,魯班尺的氣息變得浩然正大,與我的精神結合為一體,我就是魯班尺,魯班尺就是我,完全擋住了邪力的入侵。
但是我隻能勉強保持不被邪靈控製,魯班尺不被搶去,談不上壓製對方,這樣下去時間久了我還是撐不住。那個邪靈遠比我強大,要不是我能與魯班尺內蘊含的能量相結合,根本就擋不住。
我不敢分心多想其他事,但還能知道身邊發生的事,美少女拿了一個什麽東西,在我和老婆婆周圍地上畫來畫去,頗為複雜。畫了一會兒她說:“糟糕,我什麽都沒帶,空有陣紋也沒有用,這可怎麽辦?喂,色……你,你有鎮邪之類的符嗎?”
我根本沒有辦法分神說話,她倒也不算太笨,立即去我的背包裏麵找,找到了專門放符籙的袋子。但接著她抽出幾張符來借著屋裏照出來光芒湊近一下,又叫苦不迭:“你的符跟我的完全不同,我不知道怎麽用,你能放開他來發動符法嗎?
我無法回答她,而且我相信我畫的符不太可能鎮住邪靈,符法不是我的強項。美少女道:“看樣子你是不能動了,要不你先堅持著,等我去畫幾張來試試。”
我能等到她畫符嗎?這時躺在地上的王誠鈞有些艱難地發出聲音:“我來,我有辦法!”
我頓時精神一振,他是名門正派弟子,應該有幾把刷子,如果在場有人能鎮住邪靈的話,那就一定是他!雖然他們都誤以為我是采花賊,但采花賊是人,人與人是同類,邪靈則是異類,在麵對異類的威脅時,同類必須先聯手對抗,於是美少女、“采花賊”、道士形成了臨時三人組了。
王誠鈞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腳踏步罡,手掐法訣,口念咒語,繞到了老婆婆身後。美少女突然道:“注意不要打死了老婆婆,她也是受邪靈影響的人啊!而且她死了,邪靈就會完全控製她的身體,或者逃走……”
王誠鈞可能也沒什麽經驗,像我剛才一樣脫口而出:“那怎麽辦?”
“隻能先鎮壓住,再想辦法,要是我師父在這裏就好了。”
王誠鈞“哼”了一聲,顯然因為美少女輕視了他有些不高興,掏出了一疊可能是桃木片製成的符,繞著我和老婆婆走,一邊走一邊往地上放,分八卦方位。放完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張很大很複雜的符籙和一把小小桃木劍,大喝一聲,用桃木劍重重地把符籙插在地上。
我感應到了魯班尺上傳來的邪力突然減弱,有一種異樣的壓力籠罩了附近,但這種壓力對我並沒有影響。在近距離內,我看到了老婆婆的表情變得非常可怕,她突然舉起右手的拐杖向我頭上敲來。
我大吃一驚,避不了,又不甘心放開魯班尺逃開,隻能鬆開一隻手去接。還好距離很近,老婆婆的拐杖落下來時還沒足夠的慣性和加速度,我托住了拐杖的中部受力也不是很大。盡管如此,我還是感覺很沉重,既使是一個強壯的大漢也沒這麽大的勁。
我不肯放手,她也不肯放手,相持不下。很快我發現她的邪力變弱了,而我和她周圍勁氣鼓蕩,急風亂旋,放在地上的桃符開始震動起來。這是邪靈分出力量去對抗王誠鈞的陣法了,但我隻是輕鬆一點,還是沒有辦法反製它。
王誠鈞連著掐了幾個法訣隔空打向老婆婆,卻沒有什麽明顯影響。原來這個邪靈與老婆婆長期同處一體,血脈相連,難分彼此,邪性沒有發作起來連喵太都感應不到。因為與人很相似,又躲在人體內,各種鎮壓邪魔的法訣、法術效果都不明顯了。
我敢肯定王誠鈞此時的臉色肯定很不好看,而且他布置的可能是陣法的東西也鎮不住邪靈,八塊桃符已經在亂跳,作為總樞杻的桃木劍和符籙也開始震動,隨時有可能跳起來。
王誠鈞急忙用手抓著桃木劍壓住,突然啊的一聲向後跌倒,眼看紙質的符籙就要被狂風絞碎。
“喵嗷——”
一聲洪亮激昂的貓叫聲,一個黑暗疾射而來,衝到符籙前翹起一條後退,撒出了一泡液體。
王誠鈞慘叫:“完了,你這個畜生!”
我也在心裏叫苦,喵太啊喵太,你平時愛往我畫的符上麵撒尿也就算了,怎能在這危急時刻撒到別人的符籙和法劍上麵?這是頑皮的時候嗎!

第十四章 封印
奇跡出現了,喵太的尿剛撒在符籙和桃木劍上,狂暴的氣流突然消失了,八塊桃符也不蹦跳了。我感應到老婆婆體內的邪力明顯消退,變虛弱並且有些畏縮的味道……難道喵太的尿能增加符籙的威力?
我突然想到喵太愛吃雞血拌朱砂,這兩者都是至陽之物,有克製鬼邪的功效,久食之後它的體質肯定有了變化,而且它還跟了洞宮山的神仙一段時間,它的尿能克製鬼邪也不算奇怪。以前它老是往我畫的符上麵尿尿,極有可能是在給我的符增加威力,我卻全給扔了。
喵太一泡尿還沒有撒完就躥向老婆婆,把一部分尿液撒到了她小腿上,然後躍起咬住了老婆婆拿拐杖的手。
王誠鈞和美少女同時衝過來了,一個拍向老婆頭頂,一個按向老婆婆後背,嘴裏都在飛快地念著咒語,大喝“開金井!”“定!”“移!”之類。
突然之間一切變得安靜了,老婆婆的眼睛不再發光,軟綿綿倒下,兩人急忙扶住,喵太也鬆口了。我感覺魯班尺有了些變化,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愕然望著兩人。
王誠鈞問:“你用的也是封印的咒法嗎?”
美少女道:“算是吧,你把它封印在哪裏?”
兩人的眼光都望向我手裏的魯班尺,我立即明白了,邪靈並沒有被除掉,而是被他們一個用封印咒法,一個用轉移咒法,弄到我的魯班尺裏麵了。那麽我的魯班尺不是變成邪物了?
“喂,喂,你們怎麽能沒有經過我同意,就把它封印到我的法器裏麵?”我非常憤慨,大聲抗議。
美少女道:“除了你的魯班尺外,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封印了,機會稍縱即逝,來不及跟你商量。”
王誠鈞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商量什麽,為了降魔除妖汙了法器有什麽大不了?我的法劍也被玷汙了,還有我師父送我的陣眼符,那隻死貓……”
他突然意識到喵太並不是在破壞,而是立了大功,急忙放下老婆婆去檢查他的桃木劍和符籙,嘴裏大呼小叫:“這怎麽可能?貓尿不是汙穢之物嗎?為什麽我的法劍沒有被玷汙,反而陽氣更足了?”
美少女已經在盯著我腳邊的喵太,表情很驚訝:“剛才要不是它咬住了老婆婆的脈門,讓邪靈不能逃走,我也轉移不了。”
“明明是我封印的好不好?”王誠鈞不服氣。
美少女冷笑:“切,剛才要不是這隻貓撒一泡尿,你的陣早就破了,什麽名門**,還不如一泡貓尿。”
“你,你……簡直就是放屁,我的本事還沒有使出來呢,要不是剛才我被邪氣入侵受了重傷,鎮住這區區邪靈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個黃毛丫頭又懂什麽?”
“哇哦,這麽厲害啊,難道你是龍虎山張天師?”
王誠鈞傲然道:“龍虎山有什麽了不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人王誠鈞,龍門派第二十四代傳人,我師父就是……算了,說了你們還以為我徒憑師貴,打著我師父的名頭到處招搖。”
“哇,真了不起,可是剛才為什麽又要問我怎麽辦呢?”
“我有問嗎?我,我那是受你誤導……”
我忍不住打斷了他們的話:“你們有什麽問題等會兒再爭好不好?你們把邪靈弄到我的魯班尺裏麵,誰來負責?”
王誠鈞怒目瞪向我:“淫賊,我正要找你算賬呢,你還敢囉嗦!”
被人叫了一夜的淫賊,我也火了:“你tmd嘴巴給放幹淨一點,我是淫了你姐還是淫了你妹,莫名其妙就罵我淫賊,我可以告你毀謗罪,名譽損失和精神損失你賠你起麽?”
王誠鈞被我罵得傻了眼,望向美少女:“剛才是你叫救命嗎?是他非禮你嗎?”
美少女道:“救命是我叫的,但是……但是他沒有非禮我,也不能確定他是色狼。”
王誠鈞怒道:“不確定你亂叫什麽?”
美少女可能已經知道誤會我了,但她不肯認錯,美女就是有不講道理的特權,大聲道:“我愛叫就叫,關你什麽事?”
“你……你們兩個狼狽為奸,都不是好東西,要是被我知道你們做了壞事,雖千萬裏我必取爾等首級!”王誠鈞說著轉身就走,以左手按著右邊肩頭,顯然傷得頗重。
美少女恨恨道:“多管閑事,莫名其妙,動不動就想殺人,像個道士嗎?”
我苦笑,人家說的是場麵話,怎能當真?好在她已經沒有再懷疑我了……突然我有些驚訝,王誠鈞誤會我,我並不太放在心上,美少女誤會我,我要焦急得多。
我過去蹲下身查看老婆婆的狀況,美少女對我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對不起,剛才我是慌了神,所以……”
我沒好氣道:“為什麽現在又相信我了?”
“因為你是魯班門的傳人,魯班門的人一般比較正派,不會幹人神共憤的事。”
“你怎麽知道我是魯班門的人?”
“剛才老婆婆不是說你的魯班尺是‘本門信物’嗎,以魯班尺當信物的隻有魯班門,而且你這把尺與現在看風水的人用的魯班尺不一樣,這是魯班真尺,看到你拿出這把尺,我就有八成相信你不是壞人了。再回想之前的經過,你確實沒有為難我,真的放了我,你的眼神和語氣都是真誠的,所以就可以完全肯定你不是壞人了。”
她相信我了,那麽我的罪名也就沒了,而且剛才她還有在王誠鈞麵前維護我的傾向,對魯班門頗有敬意,我一個大男人也不能再跟她斤斤計較。我笑道:“壞人也有可能拿著這樣的魯班尺啊。”
“但是你顯然能使用它啊,並且連命都不要也不肯放棄,這證明它對你來說非常重要,不可能是花錢買的或是路邊撿到的。”
我有些驚訝,通常來說女人胸大就沒腦,她卻是漂亮與聰明並重,學識淵博,有很專業的知識和能力,心思慎密,推測合情合理,讓我有一種遇到了知音的感覺。
老婆婆昏迷不醒,呼吸微弱,我隻好把她抱起來,走進西廂第一間放在床上,然後按了一下開關,還好燈會亮。美少女在外麵叫:“你能出來幫我一下嗎?我抬不動她。”
我走出屋外,美少女抱著小邱上半身,用一件外衣包著她,她也在昏迷中。我不知該怎麽下手,剛剛還被人罵淫賊的,現在哪敢亂動?
美少女嬌嗔道:“愣著幹什麽,把她也抱進去啊,都快凍僵了!”
“我怕被人當色狼。”
“假正經,剛才沒穿衣服你都看到……”美少女發現自己失言,話沒說完臉就有些紅了。
我隻好上前從她手裏接過小邱,打橫抱起來,還好不是很重,要不然我這時胸口還在痛,真抱不動。進了屋把小邱也放在床上,我多了個心眼,一人放一頭,以免小邱醒來一睜眼看到老婆婆,又嚇得怪叫。
美少女問:“我同學為什麽會誤會你是色狼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聳了聳肩:“誰知道怎麽回事,可能她被采花賊拘來時迷迷糊糊的,清醒過來時剛好看到我衝進房間,她沒看到采花賊的臉,卻看清了我的臉,所以把我當成壞人了。昨晚是我租了這一間,今天早上我出去找你,在你學校門口等了一整天,出租房屋的人以為我走了,又租給那個色狼……”
我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本來我覺得楓羽雲這個人還不算壞透,有心替他隱瞞,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但是他居然在關鍵時刻丟下了我,害得我好慘,現在當然不會替他說好話了。
聽完事情的經過,美少女問:“你就因為怕他會對我不利,所以昨天找了我一天,今天又在學校門口等了我一天?”
這回輪到我有些臉上發熱了:“你別誤會,我不是因為對你有好感才想保護你,隻是不能讓壞人得逞,或者說是為了讓我自己能心安……”
美少女的眼光有些異樣,微笑道:“這更證明你是俠肝義膽啊,我很敬佩。我姓段,段凝芷,很高興認識你。”
說著她就大方地伸出手來,纖纖玉指有如羊脂白玉雕成的,我伸手與她相握,隻覺她的手綿軟柔滑,略顯冰涼,那種感覺直傳到心靈深處,好像連魂魄都有些在蕩漾。
我以極大的定力,很快放開了段凝芷的手:“我叫易銘,容易的易,銘記的銘。”
這是我離家之後取的名字,易銘就是“易名”,代表我用的是假名,也不算是騙人。
段凝芷道:“在火車上我見你很輕率就出手,之後又看到你在我們學校門口晃悠,先入為主把你當成壞人了,然後在這兒看到你和我同學在一起,所以誤會了,再被我同學一叫慌了神,所以……真不好意思。”
“算了,現在不把我當壞人就行了。在火車上我不是輕率,而是把他誤會為仇人,實際上當時是他先出手暗算我。”
“哦,原來如此。”段凝芷看了一眼坐在我旁邊的喵太,很感興趣,伸手去摸,“好可愛的靈貓,既聰明又厲害,要不是你拿著魯班尺,我還以為你是靈獸門的人。”
我心中一震,她不僅知道魯班門,還知道靈獸門,她究竟是什麽來曆?我本來是想要問她的,但是這時卻被一件出人意外的事分散了精神——喵太不僅讓她摸,還讓她抱了起來,被她抱在懷裏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除了我之外,它從來不讓別人碰一下,現在居然屈服於美色之下了,這隻死色貓!

第十五章 器靈
段凝芷愛憐地撫摸著喵太的毛,看得我好不眼紅,她倒底有什麽神奇本事,能讓喵太乖乖聽話,難道她也是靈獸門的人?
我還沒開口,她先開口了:“它叫什麽名字?”
“喵太。”
“喵太?好奇怪的名字,有點萌,跟它可不太相稱,它應該有個霸氣的名字。”
我笑了笑,她雖然聰明,未必能想到我給喵太取名字的喻義,喵太這個名字就很霸氣而且很尊貴。
段凝芷突然“咯咯”嬌笑起來問:“為什麽它的尿尿能增加符法威力克製邪物呢?我一想到剛才的事就想笑。”
我不答反問:“你是靈獸門的人嗎?”
“當然不是,我隻是聽說以前曾經有一個靈獸門,專門馴養靈獸,與靈獸同修,現在也不知還有沒有傳人。你這隻貓……喵太,實在太神奇了,所以我想到了靈獸門。”
“實際上它正是一位遊戲風塵的靈獸門前輩找到的,施法開竅時被我意外打斷……”我把遇到老騙子清風的經過大略說了一遍,主要是關於喵太的。
段凝芷很感興趣,問了一些當時的細節,最後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不是魯班門的正式傳人呢。”
我能肯定她不是屬於邪派的人,對我也沒有敵意了,所以我說實話:“我祖先是魯班門的人,但我沒有正式拜師,最近才繼承了這把尺,自學了一點皮毛而己。你呢,比那個小道士還厲害啊!”
段凝芷剛才與王誠鈞針鋒相對時,爭強好勝一分都不讓,這會兒卻很謙虛:“哪有,我也隻是學了一點皮毛,剛才主要是靠你纏住了邪靈,還有喵太幫忙,我和小道士隻是趁機敲悶棍而己。哈哈……”
“你知道魯班門和靈獸門,又會法術,難道你也是八大旁門的人?”
“我……我不能說,不是我不肯告訴你,而是沒有得到我師父的允許不能告訴別人。我會把遇到你的情況告訴她,等她同意了我就告訴你。”
尊師重道,信守承諾是優良品德,她這麽說我反而更尊重她了。但是我的魯班尺裏麵有了邪靈,這可怎麽辦?我有些擔憂地拿起魯班尺來看,外表看上去沒有什麽變化,握在手裏也沒有特別的感覺,但我又能肯定有了些變化。
段凝芷也在看著我的魯班尺,問道:“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通常情況下法器是不讓別人碰的,更不能給女人接觸,因為別人的氣息會對法器造成影響,月經期的女人影響更大,但段疑芷本身會法術,應該知道這一點,她既然開口了,就代表身上是幹淨的。
我把魯班尺給她,她放下喵太捧著魯班尺微閉雙眼凝神感應,過了一會兒說:“我猜這個邪靈不是精怪鬼魅,而是老婆婆祭煉了很多年的一件法器有了靈性,也就是器靈,它帶著邪性,反過來影響了老婆婆。因為它本來是器靈,跟你的魯班尺又是同一個門派的人祭練的,所以受你的魯班尺牽製著不能離開,受到打擊之後就留在魯班尺裏麵了,不一定是我和小道士的功勞。”
我連連點頭,雖然她比我還小幾歲,但是她的知識麵卻要超過我,剛才連小道士也像我一樣問計於她。她隻是捧著魯班尺一會兒,就能弄清情況,這說明她的靈識非常強,肯定比我強。
我查看老婆婆兩隻手,沒有前幾次看到的厭勝錢。我對段凝芷說:“你猜的**不離十,這一家人擅長下鎮物,之前我看到老婆婆手裏有一枚厭勝錢,可能就是你說的養成器靈的法器。喵太感應不到異狀,那是因為器靈與老婆婆形如一體,就像是同一個人的兩種性格。至於器靈帶邪性的原因,是這棟宅子被人詛咒了或下了鎮物,老婆婆長期住在這裏受了影響。”
段凝芷也連連點頭,雙手捧著把魯班尺還給我,我有些苦惱:“現在的問題是,這個器靈會不會影響我,我要怎麽清除它?”
段凝芷道:“據我所知,隻有那些傳說中的法寶神器形成的器靈才有完整的靈識,普通法器養成的器靈都很弱小,隻有簡單的或不完整的思維能力,要依賴主人才能發揮作用。現在它停留在你的魯班尺裏麵,如果它不與你產生感應,就等於不存在;如果你能感應到它並且建立共信共享,就能使魯班尺的威力更大。但是具體要怎麽做我也不知道,我不擅長這方麵,而且我學到的東西真的不多,都是理論。”
這時大門方向傳來一些聲音,並且有手電光閃動,我急忙出去查看,段凝芷也跟了出來。走到門口,隻見幾個人打著手電筒在門前探頭探腦,竊竊私語,看到我們後,所有手電光都集中在我們身上,有個男人問:“你們是誰,在這裏幹什麽?”
我說:“我租了這裏的房子,阿貴租給我的。”
其中一個婦女聲音道:“對,他是租這裏,今天早上還在找阿貴。”
先前那個男人問:“剛才好像有人叫救命,發生了什麽事?”
段凝芷有些尷尬:“沒事,沒事,是我叫的,剛才燈滅了,我嚇了一跳。”
眾人鬆了一口氣,不願在這裏多留,嘀咕幾句就迅速走了,還好是美女說的話,換了是我這樣說可能他們要大罵了。
回到屋裏,小邱手腳在動,快要清醒了,段凝芷做了個手勢,示意我先出去回避一下。我到了外麵,聽到段凝芷在安撫小邱,叫她不要害怕,然後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小邱說她好像做了一個夢,愛上了一個帥哥,跟那個帥哥私奔了。但後來好像那個帥哥變心了,不愛她了,並且脫她的衣服,她完全不能抵抗,突然有一個人出現打破了她的夢……
小邱所描述的夢中情人的樣子是完美的,與楓羽雲相似,與我卻不太像,至此我的嫌疑完全消除了。之前小邱誤會我,確實是因為剛剛醒來,思緒混亂,又在極度驚恐之中,下意識地就大叫了。
小邱受驚過度,急著要走,段凝芷隻能先陪她走了。出門時小邱看到我,還是有些驚恐和畏懼,她真是被嚇壞了。段凝芷則有些戀戀不舍的樣子,扶著小邱往前走還回頭了兩次——也許她不是對我感興趣,而是對我的法術感興趣吧?我心裏這麽想。
突然我發現因她的離去有些悵然若失,在火車上第一次遇見她時,隻想把她當成旅途中的過客,沒想到後來發生了這麽多事,現在居然開始惦記她了。
實際上我是在逃避,前不久因為窮被女朋友甩了,所以我對漂亮的姑娘懷有一些敵意和戒備,不願輕易放開心扉。但現在我無法逃避,她的美麗、聰明、博學、睿智和神秘已經深深吸引了我,她並非我最初想像的花瓶樣女子,也不是高高在上高不可及的,實際上我跟她也沒多大差距,我為什麽不能喜歡她?要是能與她一起花前月下,一起討論研究咒法,那是何等寫意?牽著她的小手出去逛街,也能羨慕死一大片啊,有這樣的伴侶夫複何求?
可是我跟她真的沒有距離嗎?我並不了解她,不知道她的家庭情況,從哪裏學的法術,也不知道她喜歡什麽討厭什麽,也許她已經有了傾心的人,我要是這樣就開始自作多情豈不成了笑話?
更大的問題是我現在還在避難時期,跟她來往會不會連累了她?也許這個才是我麵臨的最大問題。
……
當一個人開始胡思亂想時,就是已經開始愛或者想要愛了。
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突然想到段凝芷是怎麽找到這兒來的,她比小邱至少遲了五分鍾才到達,小邱在路上行步較慢,所以段凝芷應該是在小邱離開宿舍十來分鍾後才開始找她,怎能找到這裏來?
不過再一想,對於會法術的人來說,追蹤到這兒也不算奇怪。眼前還有更奇怪的事情呢,楓羽雲不太可能從門口出去,可是屋裏沒有地方可以藏人,也沒有其他出口,他怎麽會憑空消失了?
我再次掃視屋內,眼光落在桌子上,楓羽雲設法壇的東西都在。我靈機一動:“喵太,你能找出那些東西的主人嗎?”
“喵~”喵太叫了一聲,躥進了床底下,裏麵立即傳出驚叫聲:“哎喲,不要咬我,不要咬我……”
他居然在床底下?之前我看過幾次裏麵明明沒有人,俯身往裏麵看,果然楓羽雲在裏麵,喵太咬著他的腳用力往外拖。我也探手進去抓住他的腳,強行拖了出來,朝他肚子狠狠兩腳,怒罵:“媽的,我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你卻反過來害我,你這個沒人性的東西,剛才我就該把你的命根子踩爛!”
楓羽雲這時沒有神功護體,捂著肚子蜷著身體:“大哥,別打,別打,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啊,換了你是我,剛才你會站出來承擔一切嗎?”
“會!”我毫不猶豫回答,“我跟本不會做你這樣的事,所以我不會遇到這樣的問題!就你這樣的德行,段凝芷會喜歡你嗎?別說你的邪術影響不了她,就是能影響到她,邪術能讓你得到真的幸福嗎?”
“我……我不知道。”楓羽雲深受打擊,我和喵太放開了他,他坐在地上,抱著頭哭喪著臉。

第十六章 老前輩
見楓羽雲那副樣子,我也下不了手再打他了,沉默了一會兒,楓羽雲像是自言自語:“本來我的偉大理想是玩遍天下各種美女,但是這個理想在見到她之後改變了,隻要擁有她一個就足夠。要是她不愛我,你又逼我發誓不能用法術拘人,我就沒有了人生理想,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你可以去死!”我還是不解氣,惡言以對。
桃羽雲卻打起精神來:“我這麽帥,又有錢又會法術,床上功夫就更不用說了,不管哪個女人一試就離不開我,我就不信她會不喜歡我。你等著瞧,我一定能把她追到手!”
“你……”我差點又給他一腳,但我卻不能限製他對段凝芷使用邪術,實際上他之前發的毒誓有漏洞,他可以把任何一個美女當成未來的妻子進行施法,最後人家不嫁給他也不算是違背了誓言,況且現在離婚跟家常便飯一樣,離了婚又可以找一個,他同樣可以對多個人下手,這個家夥比我想像的還要狡滑。
我的眼光開始變冷,殺機隱現,楓羽雲看到我的眼神嚇了一跳:“我,我知道你也喜歡她,你是想殺了我就沒人跟你競爭吧?”
我冷冷道:“用不著使激將法,我不殺你,但你要是敢對她使用邪法、協迫、強迫等不正當手段,我絕對會一刀割了你引以為傲的那一部分!”
“行,行,我們公平競爭,今天你對我網開一麵,以後要是你落在我手裏,我也放你一次!”楓羽雲說著跳了起來,迅速收攏他的東西,裝進背包裏急急忙忙走了。
我沒有阻攔他,也不怕他的挑戰,段凝芷要是見到他,不海揙他一頓才怪了,小美女性子剛強得很。不過我得盡快通知段凝芷防範他,剛才她走得急,我居然忘了向她要手機號碼,要是她不來找我,我想找她還不容易呢。
她會再回來嗎?
“咳,咳……”
我正在愣神,床上的老婆婆突然咳了起來,我急忙停止紛亂的思緒,走到床邊看她:“阿婆,你感覺怎麽樣?”
老婆婆咳了幾聲,翻身探頭吐了一口濃痰,又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眼角有眼淚滾落下來。
看樣子她已經神智正常了,想到家破人亡隻剩一個人,十幾年來淒涼孤單,怎能不傷心流淚?我本來有很多事想問她,現在實在不合適,想安慰她幾句,也不知怎麽開口,因為我並不知道她的痛苦有多深。
過了一會兒我問:“阿婆,你要喝水嗎?”
老婆婆睜開了眼睛,眼珠子雖然有些渾濁,眼光卻深沉穩定,轉頭望向我時帶著些許慈愛,然後掙紮著坐了起來,說的卻是帶著點京腔的普通話:“你的魯班尺是從哪裏來的?”
“是我曾祖父留下的。你認得這把尺?”
老婆婆問:“你曾祖父……還在嗎?”
難道她認得我太公?這個可能性不太,我說:“他已經去世好幾十年了,但這把尺子是我曾祖母藏著,最近才給我。”
老婆婆沉默了,像是在回憶,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很小的時候,那時是吳家的童養媳,見過這把尺……當時在一個老人手裏,還有一個少年跟著他,那少年可能就是你曾祖父。那個老人跟我們家有些源淵……這樣說來,先夫與你曾祖父算是師出同門。唉,我卻差點害了你,真不如早點死了好!”
我又驚又喜,真沒想到在這兒找到了與太公有關係的人,也許能從老婆婆這兒打聽到《魯班門秘傳抄本下卷》的消息。我恭恭敬敬地說:“前輩不要自責,您並不是有意要害我啊?而且我現在好好的,能遇到您是我的榮幸。”
老婆婆搖了搖頭:“我不是你什麽前輩,我不是魯班門弟子,隻是從先夫那兒學了一些咒法。先夫離世也早,我不該再傳給孩子們,唉,我的不孝的孩兒,因為生意上的衝突無計可施,在對方家中下了鎮物,結果害了對方之後不久,吳家就遭到了更可怕的報應……”
我雖然早就猜到了有這種可能,聽她親口說出來還是有些震驚:“阿婆,會不會是對方請了更厲害的人來害你們家?”
“沒有,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孩兒下了暗手,這就是報應。”
我感覺事情沒有這麽簡單,但又不好追問細節,邪靈離體之後老婆婆很虛弱,又躺了下去,對我擺了擺手:“你出去吧,我想靜一靜,自從家中出事之後,我就渾渾噩噩,恍如夢中,有些事情我該好好想一想。”
我應了一聲,收拾好東西,關了燈,把門輕輕帶上。
……
躺在隔壁的床上,我久久無法入睡,腦海中一會兒是段凝芷的音容笑貌,一會兒是老婆婆無比深沉的痛苦。恍恍惚惚中,不知怎麽突然間段凝芷變成了老婆婆的模樣,嚇得我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原來是做了一個夢,外麵已經天亮了。
這個夢像是某種不祥之兆,讓我有些心驚肉跳,不過夢境可能隻是一些記憶片段的組合,也不能太當真了。我迅速起床,到隔壁去看了一下,老婆婆已經不在屋裏,再走到東廂房那邊,裏麵有人咳嗽了幾聲,原來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老婆婆需要好好進補一下,喵太也要吃雞血拌朱砂,正好去買一隻大公雞。我出門去逛了一圈,找到了個小早市,買了一隻大公雞和一些早點回來,先殺雞放血拌朱砂給喵太吃。這應該是喵太的尿有特殊作用的主要原因,當然馬虎不得,以後要隨時滿足它的需求。
正屋後麵有一個廚房,但是已經積滿了灰塵,蛛網垂掛,到處是老鼠和蟑螂大便,沒辦法燉雞,我隻好去找阿貴,讓他去整治。阿貴聽說老婆婆正常了,急忙跑進老宅探望,與老婆婆聊了好一會兒。基本是阿貴在說,老婆婆隻是應他幾聲,他們講的是四川方言,我隻能聽個半懂,無非撫今追昔,發一番人生感慨。
老婆婆把頭發梳理整齊,吃了些東西後精神好多了,但是她還是不想多說話,阿貴走後她就長時間沉默。我看到了之前她兩次遞給我的那枚厭勝錢,就放在她房間的桌子上,但沒有之前那樣光滑鋥亮,顯得有些暗亞發黑。
老婆婆見我在看那枚厭勝錢,清了清喉嚨說:“這枚花錢是我以前用來護身的,自從我家出事之後我就昏昏沉沉,似夢非夢,似醒非醒,心裏兩個念頭相持不下,一個心如死灰隻想一死了之,一個蠢蠢欲動想要出去報仇,後來一個人就像是分成了兩個人……”
我點了點頭,果然與我和段凝芷猜測的一樣,這種情況以科學的說法是人格分裂,精神病人中比較常見。老婆婆是修煉的人,心裏正念與邪念相持不下,邪的一麵便寄身於護身法器內形成**的靈識,也就是器靈。
老婆婆說:“這枚花錢有了邪性,吸收我的精血並控製我的神識,越來越強大,我知道遲早會失控,卻無法把它丟掉。你到這裏之後,我感應到你的魯班尺發出的氣息,知道是本門中人,所以想要把它交給你。之前我渾渾噩噩,也不知道可能會害了你,還好你沒有接。”
我有些擔憂:“阿婆,它現在在我的魯班尺裏麵,會不會影響我?要怎樣能才把它化掉?”
“……”
老婆婆沒有說話,眉頭緊皺,很為難的樣子,顯然這件事不好辦。過了一會兒她望向我:“你會混煉柳靈兒嗎?”
“柳靈兒?”我茫然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
老婆婆欲言又止,遲疑了一會兒才說:“柳靈兒是魯班門弟子祭練的護法神將。魯班法博大精深,師父收徒弟時會根據徒弟的心性和資質傳授不同的技法,有的擅長建築和機關,有的擅長使用咒法,有的擅長下鎮物和祭煉,先夫這一係,就是擅長下鎮物和祭煉。”
原來如此,這也就難怪她發瘋之後還能養出器靈來了。
老婆婆說:“如果你會煉柳靈,可以把魯班尺裏麵的器靈轉移到柳人身上,變成枊靈,可以事半功倍,很快煉成柳靈。可是你不會,這就難辦了,隻怕你意誌薄弱,心情低落時,它就會開始影響你,最終控製你。”
我心裏暗想,我不會可是你會,你教我不就行了,這個帶著邪性的器靈本來就是你弄出來的。
老婆婆就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麽,長歎一聲:“唉,不是我不教你,而是怕……當年我要是不向先夫學法,不教我孩兒魯班法,怎會落到今日這般地步?”
“可是我已經學了魯班法,多學一點少學一點沒什麽區別吧?雖然法術有時會傷人傷己,但也可以用來行俠仗義,救人苦難……”
老婆婆對我搖手,叫我不要說,也不想再說話。
我有些著惱,這事本來就是她引起的,現在她有辦法卻不教我,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但我也不能真的怪她,畢竟她受了沉重的打擊,一家人都死光了,心裏的痛苦和內疚極深,她不肯教我也是出於好心。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我把魯班尺毀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可是我又舍不得。世上之事正是如此,就因為舍不得、放不下,所以入了魔。現在我明知魯班尺有問題,舍不得毀掉,我的心靈已經有了漏洞,那麽被器靈影響也隻是遲早的事。
也許我要先想辦法化解了老婆婆的心結,才能讓她教我祭煉柳靈兒的方法,轉禍為福。

第十七章 青蚨門弟子
我心裏一直希望段凝芷會出現,一個上午看了大門方向好幾次,結果她一直沒有來,然後我又開始擔心她會不會有危險,楓羽雲會不會害她等等。
不論我承認不承認,我都已經開始牽掛她了,我與以前女朋友交往時,都沒有這樣牽腸掛肚過,難道這就是愛?不,不,我怎麽可能這麽快愛上她呢?
我努力把她從心裏趕出去,一邊在老宅裏轉悠,一邊考慮怎麽解開老婆婆的心結。我相信這棟房子被人下了鎮物,這才是導致吳家家破人亡的原因,而不是什麽報應。
我的理論是有依據的,這棟房子各處都有講究,是吉利富貴之宅,現在卻充滿了煞氣和戾氣,那麽一定是被人動了手腳。這棟宅子的格局可能是魯班門其他高手設計的,老婆婆擅長的是下鎮物和祭煉,對陽宅風水未必內行,所以她看不出問題來。
那麽鎮物會是什麽,放在哪裏呢?想要害人,當然不能被人看出來,所以鎮物都是放在看不見的地方,比如門縫裏、柱子裏、門檻下、橫梁上,還有可能是埋在地下。所用的鎮物可能是一隻碗、一雙筷子、幾枚釘子、一枚銅錢、一張寫著字或畫著圖的紙,在這麽大的宅子裏麵,想要找出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東西,難度太大了,要是埋在地下的話,根本不可能找到。
也許我要從老婆婆的仇家展開調查,卻不知她的仇家是誰,問她的話,又怕觸及她的傷心事,或者她根本不讓我插手……
大門那邊傳來兩下輕輕敲擊聲,我轉頭望去,頓時眼前一亮,站在門口的不是段凝芷是誰?她穿著一件合體的銀色風衣,體形修長窈窕,頗有時尚氣息;頭發比較隨意披在後麵,戴了一個小發夾,自然之中又顯得有些俏皮;腳上穿的是短筒淺色皮靴,配合著她的衣服既顯得洋氣又不失端莊大方……也許是她刻意搭配的,也許人漂亮怎麽穿都好看。
段凝芷笑盈盈地走進來:“還沒吃午飯吧?我給你們帶來了。”
我這才注意到她手裏提著一個大袋子,裏麵裝了不少東西,急忙上前迎接:“這怎麽好意思呢?”
她心情很好,笑道:“這是我和我同學的一點心意,感謝你出手相救,還有昨晚誤會你了,小小地表示一下歉意。小邱有些感冒了,等她好一些了,還要親自來感謝你呢。”
“呃,那真的不必了,昨晚的事我沒有處理好,應該我向她道歉才對。”
“嗬嗬,我們好像都太客氣了。老婆婆呢,她還好嗎?”
我向東廂那邊努了努嘴,壓低了聲音:“沒什麽大礙了,但心情不太好,不想說話……你跟我來,我有事對你說。”
段凝芷跟我走進我住的房間,喵太趴在床上,抬頭看了她一眼,依舊打自己的瞌睡。我對段凝芷聳了聳肩:“它一向這麽自高自大,誰都不放在眼裏,不是對你特別冷漠。”
“哈,真有個性。它不是一般的貓,能力強自然眼光也就高了。”
“實際上除了我之外,它從來不讓別人碰一下,昨天居然讓你抱,算是對你非常友善了。”
“哇,我真有麵子!喵太,很榮幸認識你,咱們交個朋友?”段凝芷說著伸出了手,作握手之狀。
喵太懶洋洋地伸出一隻爪子,讓她握著搖了搖,段凝芷就更高興了,從她帶來的大袋子裏麵拿出一個小袋,裏麵是一隻金黃流油的烤雞。她隔著袋子撕下一隻雞腿遞給喵太,喵太也不客氣,用嘴接過,跳到了桌子上,很有風度地慢慢啃咬起來。
大部分女孩子都愛寵物,這樣一隻又懂事又漂亮還有特殊能力的黑貓,當然對段凝芷有很大的吸引力,以致於我被冷落在一邊了。
“咳,我有事要跟你說。”
“你說吧,我在聽著呢。段凝芷的注意力還在喵太身上,這真是太不給我麵子了,但我也不能跟喵太爭風吃醋啊。
“昨晚那個采花賊就躲在床底下,可能是用了什麽障眼法或者隱身術,我看了幾次都沒有看到他,後來是喵太把他找出來了。”
段凝芷終於看向我了:“找到他了?很好,這種人就應該蹲獄監,吃牢飯,最好拉去槍斃了!”
我有些尷尬:“我沒有報警,讓他走了。他說他喜歡你,一定要獲得你的歡心,包括使用邪法,我怕你被他暗算,所以跟你說一聲……”
“什麽?”段凝芷眼睛瞪得又圓又大,聲音也提高了幾分,“他喜歡我?他有病是不是?你,你居然放走了他,你為什麽不把他交給警察?”
我可不能說楓羽雲對我下了戰書,要跟我公平競爭,隻能苦笑:“湖江規矩,江湖人的事江湖上解決,不與官府掛鉤。而且之前他已經發了毒誓改過自新,我已經答應放過他這一次了,不能出爾反爾啊!”
段凝芷很生氣:“你怎能相信這種卑鄙無恥的人說的話?他既然發了毒誓,為什麽還敢再對我使用邪法?”
“他發誓的時候把你排除在外了,那時你還沒有出現,我也不能阻止他喜歡誰啊。”
段凝芷更加生氣,但突然又笑了起來:“我才不怕他的邪法,他要是敢出現在我麵前,我馬上報警抓他,或者叫一群男同學打得他滿地找牙,再把他扔到河裏去!”
我一頭冷汗,早就猜到她不好惹了,比我想像的要更狠,估計以前有人受到了這樣的待遇。段凝芷朝我眨了眨眼:“要是我叫你打他,你打不打?”
這個問題實在太難回答了,我要是說打,就顯得我幼稚和衝動;我要說不打,就是不夠重視她,我有些尷尬地說:“如果有人威脅到你的安全,我絕對不會對他客氣。”
“那就是說他如果用邪法害我,你會保護我了?”
“必需的!”
段凝芷這才滿意了,開始從大袋子裏麵往外掏東西:“吃飯吧,你不餓我都餓壞了。本來早上我就想來了,但是今天開學,必需去接受老師的思想改造,這個學期要畢業了,寫論文啊,實習啊,將來找工作啊,說了一整個上午。”
我心裏有些小得意,看來她也在乎我,否則為什麽早上就想來了?
段凝芷帶了不少東西,除了烤雞還有炒麵、饅頭,三樣素菜、飲料和水果。我本來是想送一分過去給老婆婆的,恰好這時阿貴給老婆婆送飯了,還有早上叫他燉的雞湯,於是我們就自己吃自己的了。
段凝芷隻吃素食,吃相很文雅,吃的也少,對這個簡陋的地方毫不在意。這又讓我對她增加了好感,要是換了其他美女,可能一分鍾都不想在這裏多待,早捂著鼻子跑出去了。
我把老婆婆醒來後的事說了一遍,以及我的一些猜想,我需要解開老婆婆的心結,才有可能讓她心安,並且教我煉柳靈的方法。
段凝芷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問:“你猜到我的來曆了嗎?”
我聳了聳肩:“我很笨,猜不出來。”
“你要是笨才怪了。”段凝芷白了我一眼,伸出右手到我眼前,潔白嬌嫩的手掌上停著一隻飛蛾,比常見的蠶蛾稍大一些,青黑色,說是蛾又有一點像蝴蝶,翅膀較大,上麵有不是很明顯的花紋,頭上一對長須來回擺動著,很機靈的樣子。
“現在猜到了吧?”
我臉紅了:“我對昆蟲沒有什麽究竟。”
“你!”段凝芷氣得跺了一下腳,狠狠挖了我一眼,“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南海青蚨門?”
“沒有。我沒有師父,沒人告訴我江湖上的事,就是自己看書學了一些咒法……”我汗顏,沒有師父的人傷不起啊,但接著我靈光一閃,“你也是八大旁門中的人?”
段凝芷釋然了:“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要不是我師父告訴我,我也不可能知道有魯班門、靈獸門存在。我師父的門派叫做青蚨門,傳女不傳男,正式弟子都有一隻青蚨蟲,你隻要看到有青蚨蟲的女人,就是青蚨門弟子。
我湊近了細看,實在看不出來這隻蛾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倒是她的手指真的很好看,渾圓潔白,修長纖細,簡直像剛剝了皮的春蔥……
雖然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蛾,但也隻是一隻蛾,據我所知昆蟲的智力都有限。我說:“它叫青蚨?我好像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青蚨是銅錢啊。”
“嗬嗬,古代確實有人把錢稱為青蚨,但青蚨不是錢,就是這種蛾。它們有一個特性,不論母子相距多遠,都能互相找到。據說用母青蚨的血塗在八十一枚銅錢上,用子青蚨的血塗在另外八十一枚銅錢上,去買東西時用出去母錢留著子錢,或者用出去子錢留著母錢,用掉的錢都會再飛回來,稱為‘青蚨還錢’,所以也就有人把錢稱為青蚨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可是真有這麽神奇麽?”
段凝芷有些驚訝地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有很多種法術可以讓東西飛回來嗎?單用青蚨的血塗在錢上是不行的,還要加上些小法術。”
我臉上微熱:“哦,哦,實際上我是個‘法盲’。”
段凝芷笑道:“其實我也隻是聽說的多,自己會的並不多,一種讓錢回來的法術都不會,否則我就發財了,嗬嗬……”
我“嗯”了一聲,她繼續說:“青蚨很有靈性,不僅能夠母子萬裏相尋,經過本門秘法祭煉後還能用來帶路、追蹤、報信,甚至可以把魂魄寄托在它身上飛到很遠的地方……簡而言之,主要是借助它來通靈和施法。”

第十八章 招魂
我雖然不了解青蚨門,卻從段凝芷的話中猜到了她的意思,她能用她的能力來幫我。
我虛心請教:“你們的門派擅長些什麽?”
“跟鬼神打交道。”段凝芷笑了笑,“鄉下有許多神棍、神婆,我們擅長的就跟他們差不多,請神、扶乩、占卜、通靈、走陰、招魂等等,大多是跟陰人打交道,所以適合女性練習,還要體質特殊或靈識很強的女性。”
我的眼神難免變得古怪,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大學生,卻是個神婆,擅長跟鬼魂打交道,這個反差也太大了。
段凝芷有些得意地笑著:“現在是不是有些怕我了?”
“嗯,嗯,有一點。”
“你要給我保密,不能告訴別人,我同學都不知道的,要是他們知道了,我別想安心讀書了。”
我實在是好奇:“你是從小就加入了青蚨門,還是上了大學才學法術?”
段凝芷歪著頭,略一猶豫還是說了出來:“從小就跟我師父學藝了,跟我師父在一起的時間,比跟我父母在一起的時間還要多。你覺得我上大學很奇怪是不是?其實也不奇怪,玄學和科學有很多地方是共通的,隻是說法不同而己,學習科學可以更好的理解玄學,而一些科學不能解釋的東西可以用玄學來解釋,如果因陋守舊,閉門造車,無論哪個學科都會變成迷信。社會在進步,時代在發展,隻有接受新的事物,結合新的知識,才能更好的繼往開來,才不會被曆史淘汰。”
我肅然起敬,這種胸襟和心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特別是古老傳承的東西,繼承者往往自視極高,規矩很多,抱殘守缺不肯接受新生事物。同時我心裏也有些竊喜,她不是普通人,還有很厲害的師父,有足夠的自保能力,那麽我不用太擔心仇家的威脅,可以與她交往了。
見我神色肅然的樣子,段凝芷笑了起來:“我可沒有那麽高瞻遠矚,這是我師父提出的,我隻是在執行她的理念。廢話不多說了,現在我們來說說這棟房子的問題,如你所說的,老婆婆的兒子與仇家衝突,對仇家下了鎮物,然後吳家受到了報應或者報複,那麽她兒子一定知道具體情況,如果我能與他溝通,就有可能弄清來龍去脈。”
我有些擔憂:“有危險嗎?”
“危險還不至於,但難度比較大,畢竟他死了十幾年了,未必能找到他的魂魄。”
這個我能理解,十多年過去了,別說是個鬼,就是個活人都不容易找到。接著段凝芷說了一些需要準備的東西,叫我幫忙尋找,本來還差了“無根水”,也就是沒有落地的雨水,剛好天空開始下小雨了,今天晚上就可以進行招魂。估計她平時難得有實踐的機會,這次施法又很有挑戰性,所以她頗為興奮,比我還要急切。
下午我到處跑采購需要用到的東西,比如一個銅盆,在古代家境稍微好一點的人家都有,現在卻很難找到,最後我隻能去古玩市場花高價買了一個。
在古玩市場逛的時候,我感覺有人在盯著我,但看來看去卻又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因為下雨了,來往的人都打著傘,不是所有人的臉都能看到,所以我也不能確定。我起了警惕之心,回來的路上特意打的多繞了一些路,確定沒有人跟蹤了才回到老婆婆家。
換了是在前幾天遇到這樣的情況,我立即就轉移了,現在事情沒有解決,也希望能經常與段凝芷見麵,所以不想離開,也許隻是我多疑了吧?
段凝芷也去準備應用之物了,快天黑才回來,我們將就著吃了一些買來的食物,開始做招魂的準備工作。
法壇自然是需要的,香燭供品神位一樣不能少,筆墨朱砂之類都備齊。段凝芷涮口、洗手並念了淨口咒、淨身咒之後,把東西擺放整齊,小心翼翼地從塑料袋裏麵拿出一件折疊的黑布,攤開原來是一麵樣式奇特的小旗子——實際上這不叫旗,而叫幡,區別是它是堅著掛的。上麵有卷雲狀的幡頭,下麵有黑色的流蘇,邊沿繡有精美的雲紋,中央是整齊的雲篆符文。這幡是黑色的底子,全部花紋為白絲線繡成,隻有黑白二色,看上去著實有些讓人心怵。
“這是招魂幡。”段凝芷對我說,並把招魂幡掛在一根不太長的竹杆上。
我更加心裏發毛,招魂幡的大名早有耳聞,在一些地區出殯的隊伍中也有看到,這但這種專業級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是最能引鬼的東西啊!
接了一個下午的無根水倒進了銅盆,勉強也夠了,段凝芷往裏麵放了一些樹葉,並倒了一點兒粉末。她沒有多解釋,可能這是青蚨門的秘密,我當然也不好多問。
各種東西都準備好,到了晚上九點後,她開始正式施法,我退到門外,但門沒有關,我可以看到裏麵。喵太被我趕出去玩了,怕它會驚嚇了亡魂。
段凝芷神色肅然燒了一道符,搖動招魂幡,念拘魂咒:“蕩蕩遊魂,何處留存三魂早降,七魄來臨……吳良銘亡魂速回故居,有事相詢!”
我們都緊張地等待著,過了好一會兒還沒有動靜。她再念一遍,結果還是沒有動靜,如是三遍,沒有請到吳良銘的亡魂。
段凝芷在銅盆旁邊坐了下來,她的青蚨不知道從哪兒鑽出來了,落在她手掌上。她對著青蚨口唇微動,不知道是在講話還是念咒語,青蚨飛起來落在她雙眉之間上方一厘米處,也就是神人第三隻眼的地方,然後她望向銅盆裏麵的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段凝芷一動不動,像是魂魄已經脫體而去了。我有些擔心起來,她應該是借助青蚨蟲的靈力,查看冥界的情況,萬一她修為不夠,就有可能出事。其實這件事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大不了我把魯班尺封存起來不用就沒事了,犯不著讓她冒險,但我現在也不能打斷她。
足足過了五六分鍾,我急得都要跳腳了,她才噓了一口氣回過神來,顯得有些疲憊,對門外的我說:“陰間陽間都找不到他。”
我急忙走去進:“找不到算了,我們可以再想別的辦法。”
段凝芷笑道:“我還有別的辦法。找不到他的原因,可能是他做了壞事在陰間坐牢,不是自由的鬼所以查不到,我可以寫一道籙表向閻王請求會見,隻要閻王同意了就可以見到他。”
“啊,還能這樣?”我著實有些震驚,“你還能跟閻王溝通,真的有陰間和閻王?”
“當然有,但沒有傳說中那麽陰森恐怖,看起來跟人間也差不了多少,那就是一個特殊的空間,閻王是那兒的管理者。”
她說的話我當然相信,以她的專業知識和能力,知道陰間的樣子也不奇怪。
段凝芷不顧我的阻止,用一張較大的黃紙開始寫籙表。符籙兩個字往往放在一起使用,其實是兩種東西,符相當於是令牌、武器、助威號令,籙則是向鬼神遞交的申請表。不過籙中往往也夾有符文,或者與符一起使用,所以符和籙才會變成一個詞。
段凝芷寫的籙文古意盈然,文詞晦澀,翻譯成現代話的大概意思就是:尊敬的閻王先生,今天有事打擾你了,希望能夠拜訪一下你的在押囚犯某某某,生前是某省某地之人,希望你給個麵子方便一下,萬分感謝。籙文中還夾帶一些符文和符號,最後蓋了一個小印章,這樣才能引起重視“快遞直達”閻王手裏,也相當於是附上身份證,我是某某門派的門人弟子,給個麵子。
寫完之後段凝芷念動咒語,把籙表焚化,然後閉目靜立不動。過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一點動靜,段凝芷睜開了眼睛,有些尷尬地望著我:“可能是我修為低,沒有反應。”
我急忙道:“行了,行了,就這樣算了。”
“不,我還有一個備用的辦法!”段凝芷有些固執地說。
她是一個頗為好強的人,不達目的不肯罷體,我勸了估計也沒用,隻好聳聳肩由她折騰了。她問我:“你有沒見過扶乩?”
“小時候見過老人抬著穀萁問神,那算是扶乩嗎?”
“算,扶乩的方式有很多種,現在學校裏常有人玩‘筆仙’,就是扶乩的方式之一。現在你把盆裏的水倒了,裝上細沙,我與神靈勾通之後在上麵寫字,你記下來就可以了。”
細沙也是我下午準備的東西之一,顯然她早就準備招魂失敗時用扶乩的方法了,貌似這個沒有什麽風險,所以我答應了。但我有個疑問:“為什麽不直接寫在紙上?”
段凝芷笑道:“泄漏天機是大忌,神仙也不敢留下證據啊,要是他們的筆跡留在人間,就變在鐵證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個講究。我把銅盆裏的水倒了,裝上了細沙抹平,段凝芷拿起一根兩尺來長的細柳枝,雙手舉著開始祝禱,請神上身。她的聲音很低又很快,我沒聽清她念的是什麽。
突然她身軀一震,昂首挺胸,雄糾糾氣昂昂舉止有若壯漢,拿起樹枝當筆,在銅盆的沙子上快速寫了起來,寫的是繁體字:猛虎回頭反傷主,向內七步有玄機。
寫完段凝芷打了個咯,立即清醒過來。

第十九章 危機來臨
寫在沙子上的字因為重疊無法辨認了,段凝芷問我:“寫的是什麽字?”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猛虎回頭反傷主,向內七步有玄機。”
段凝芷喃喃念了幾遍,左看右看,最後眼光停在我臉上:“向內是指哪個方向?”
我也是一頭霧水,苦笑道:“不知道。前半句好理解,‘猛虎’可能是指害人的法術或鎮物,反過來傷害主人。後半句就有難說了,向內七步是從這裏開始算,還是從房間門口向裏麵?”
“既然是‘向內’,那就應該從外麵開始。”說著她就走到房間門口,往裏麵走了七步。地麵是很多年前鋪的水泥,基本完好,她站立的地方連一條縫都沒有。再試著從她剛才扶乩的地方向裏麵走七步,到了牆壁旁邊,也看不出什麽東西來。
我咬了咬牙:“把地麵砸碎挖下去看看!”
段凝芷也是幹脆利索的人,立即讚同:“好,你去找工具。”
白天我已經看到院子的一個角落放著工具,所以直奔那兒,挑了一把尖嘴鋤,一把鐵鍬,一把斧頭,雖然都鏽跡斑斑,但還能用。準備回屋時,我突然來了靈感,鎮物是針對整棟房子生效的,那麽應該以大門、主梁、正柱為基準,不會以廂房為基準,所以我們要找的東西,可能是在大門進來七步的地方!
我走到大門邊,從正中向前走了七步,這個位置向外正對著大門,向內正對著正屋,又是出入必經之處,這樣的地方埋鎮物才是有道理的。正好這個位置過了台階石板,是泥地,挖下去不難,可以試一試。
我回屋叫來段凝芷,她給我拿手電筒照明,我來開挖。雖說平時少幹農活,但從小在農村長大,使用鋤頭還是熟練的,今天胸口也不怎麽痛了。隻見鋤起鋤落,泥土翻滾,很快被我挖出一個大坑來。
老婆婆聽到了聲音走出來,站在旁邊看著,一句話都沒說。
挖了將近兩尺深,沒看到什麽特別的東西,這兒的泥土很堅實,根本不像有埋過東西。我還是不肯放棄,往邊上擴大範圍,準備再深挖。
“叮”的一聲,鋤頭突然碰到了一件金屬,發出清脆的聲音。我急忙停下,段凝芷也靠近了細看。翻開一塊土疙瘩,下麵露出一件東西來,約有半個手掌大小,形狀像是一隻老虎。
我與段凝芷對視一眼,都有些驚駭,原來“猛虎回頭”真的是指猛虎!
那件東西埋在地下肯定很久了,卻光滑鋥亮,一點都不沾土。在手電光下看得分明,那是一隻張嘴欲撲的銅虎,全身密布網格狀紅絲,虎眼的地方紅絲聚集更是血紅一片,看起來既神秘又詭異,小小一件銅器,看一眼竟然有讓人膽寒心怵之感。
老婆婆“啊”了一聲,拄著拐杖靠近了看,我不敢用手去拿,以鋤頭把它鉤起來帶到坑外地麵上。老婆婆看著那件東西,全身顫抖,腳一軟跪倒在地,我和段凝芷急忙去扶她,發現她顫抖得厲害,嘴巴張了幾下沒說出話來,眼淚倒是流下來了。
我敢肯定老婆婆見過這件東西,扶乩時又有“猛虎回頭反傷主”之語,隻怕這件東西就是吳良銘用來害別人的,可是怎麽會跑到自己院子裏來了?
“報應,報應,咳咳……真是報應啊!”老婆婆悲痛莫名,抓起了那件東西敲打著自己的胸口,另嚎邊哭,眼淚鼻涕一齊下。
段凝芷掏出紙巾給她擦眼淚,給我使了個眼色,於是我們兩個一起扶著她回到屋裏去。我本來是想找出這棟宅子變成凶宅的原因,讓老婆婆不信是報應,然後她就有可能教我煉柳靈的方法,哪想到找到了原因,反而更讓她相信是報應了,我真是無語了。
把老婆婆扶回房裏,讓她躺在床上,我和段凝芷勸了她幾句,但完全沒有作用。她眼睛發直盯著天花板,手裏緊緊握著那件鎮物,一動不動,要不是還有呼吸,我甚至懷疑她已經過世了。
守到半夜老婆婆像是睡著了,我和段凝芷才離開她的房間。學校大門早已關了,段凝芷不能回去,隻能在這兒過夜。她睡西廂第一間,我睡第二間,實際上我們都睡不著,隔著一層木壁聊天。準確地說是我向她請教有關法術方麵的常識,因為我沒有師父,很多本來該知道的東西不知道。而她博聞強記,知識麵很廣,無論是玄學還是科學都能說出個理所當然來,聽她一夜話,勝讀十年書。
可惜隔了一層木格,要不然聊起來會更方便……
也不知聊到了幾點,我迷迷糊糊睡著了,醒來時外麵已經一片通亮,看了一下手機,已經八點多了。我急忙起床,出門一看,隔壁的門虛掩著,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段凝芷已經不在了,應該是去上課了吧?
老婆婆坐在對麵門口的石墩上,像以前一樣眼睛發直,死氣沉沉。我暗暗叫苦,好心辦壞事,害她受了刺激又瘋了,要是真瘋了,這一次可是我的罪過。
我的左眼角突然跳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又跳動一下,我用手指按住,卻還是止不住它跳動。這是怎麽了,是昨晚睡得太遲造成的,還是有什麽凶兆?我心裏一陣陣莫名的不安和焦躁,想要立即離開這兒,但是老婆婆這半死不活的樣子不能這樣一走了之,魯班尺裏麵的器靈還沒有解決的辦法,還有段凝芷我也放心不下……
昨晚我已經留了她的手機號碼,於是掏出手機給她發了條短信:你去上學了嗎?一切都好吧?
很快段凝芷就回過來了:不好,困死了(打瞌睡表情)。
我笑了起來,正想再發短信,她又發過來了:我要上課傍晚再去找你。
想到能跟她見麵,我煩躁的心情平靜了許多,隻是眼皮跳幾下而己,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都說左跳財右跳災,左眼跳說不定是因為我要走桃花運了呢!
喵太趴在門前石板上,半閉著眼,很安祥安逸的樣子。如果有什麽危險的話,它會示警的,我真的不必太緊張,昨天雖然懷疑有人注意到我,但並沒人跟蹤過來,不論是江相派的人還是百消門的人,都不會想到我躲在這裏吧?
當然我還有一個威脅,那就是楓羽雲。不過楓羽雲是一個心高氣傲的人,他要跟我公平竟爭,就不會借用別人的力量來對付我。而且他獨來獨往,連江相派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與百消門的人也沒有任何聯係,不太可能找他們來對付我。
這一整天我都在患得患失,坐立不安,最後我決定,等段凝芷來了告訴她我要走或者另找地方住,看她心意如何。
我焦急地等到了快到下午六點段凝芷才出現,又買了好多東西來,她顯然是經過了刻意打扮,端莊大方也不失時尚,明豔耀眼卻不傲人,精神飽滿,氣色不錯。她一眼看到我卻有些驚訝:“你不舒服嗎?”
“呃,沒有,可能昨晚沒睡好。”
“你沒有午睡?嗬嗬,我睡了一個下午呢!”
難怪她精神那麽好,再看她提的袋子裏有花生、瓜子、蜜餞之類,顯然是今晚又要跟我暢淡到深夜。她有些嗔怪地白了我一眼:“中午怎麽不去睡呢?”
“嗯……今天有些心神不寧。”
段凝芷盯著我看,微皺秀眉:“看起來你氣色不好,印堂晦暗,說不定有什麽凶災,要本大師給你化解一下麽?嗬嗬……”
我也笑了起來:“大師來了,我自然就逢凶化吉了,先進屋吧。”
進了屋落座,段凝芷從袋子裏拿出美食討好喵太,喵太吃了幾口,突然停下豎起耳朵,抬頭望向大門方向,露出警惕之狀。
我急忙站起,搶步出屋望向大門,這時天還沒有完全黑,可以看到大門被推開了,一夥人湧了進來,手裏都拿著棍棒或短刀,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光頭壯漢,一手揪著阿貴,一手拿著西瓜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我心裏一咯噔,我居然忽視了阿貴這個小痞子!他知道我帶著黑貓,會法術,錢多,出去打麻將或喝酒之際,肯定會向他的狐朋狗友提到我。江相派最底層的人員就是小騙子、小混混,耳目眾多,就有可能從阿貴那兒得到我的線索。
衝進來的人有八個,都帶有短武器,氣勢洶洶,殺氣騰騰。不過這個嚇不倒我,江相派不太可能這麽快調譴高手過來,這些人應該都是附近的地痞,外強中幹,手底下未必有真本事,隻要引他們分散開,各個擊破放倒他們不難。
段凝芷緊跟著我出來,看到了衝進院子裏的人,嚇得驚呼一聲:“怎麽來了這麽多流氓?”
我低聲道:“你快進去,關了燈,不要說話,我能擺平他們。但如果還有人進來,你就立即報警!”
“啊?”段凝芷很震驚,可能也沒有明白我這樣安排的意思,但還是立即退回屋裏並關上燈。
我不能被人堵在屋裏,也不能讓敵人的注意力落到段凝芷身上,昂然向眾地痞迎去。

第二十章 激戰
眾地痞衝進院子,見我氣定神閑,不由自主都停下了腳步,為首的光頭壯漢推了一把阿貴:“是不是他?”
“是,是……”阿貴嚇得差點要尿褲子了。
一個黃頭發像雜草的年輕人從皮衣裏麵摸出一張紙攤開,對著我進行比較,說道:“很像,應該就是他!”
看樣子江相派已經發下“懸賞令”,現在我被他們認出來,非動手不可了。我突然轉身向左側跑,這樣可以避免被包圍,而且靠牆那邊有掃把、木棍之類的東西可以當武器。
這些地痞打架經驗倒還豐富,反應很快,有兩個立即向這邊衝,想要截住我的去路。同時光頭一把推倒了阿貴大叫:“砍他的手和腳,要留活口,活的值錢……”
我還沒跑到牆邊,一個地痞已經衝到我側前方,掄起七八十公分長的鋼管向我手臂砸來。我急挫停步,一腳踢中了另一個高舉著短刀的家夥,把他踢得仰麵跌倒。使鋼管的家夥砸空,手正要收回去再砸,手臂卻被我扯住了,緊接著我一拳砸在他臉上,他也倒下了。
我順手扯過了他手裏的鋼管,光頭等人這時才跑過來,見我一眨眼就打倒了他們兩個,手裏又有了武器,都嚇了一大跳,急忙停步並聚集起來。
現實中打架可不像電影裏麵敵人一個一個來,打倒了幾個再來幾個,每個人都在找最有利的機會出手,絕對不會客氣。特別是對方手裏有武器時,以少對多劣勢很明顯,防不勝防,絕對不能被人包圍或逼到死角。所以他們停步,我轉身又跑,衝向大門方向,嘴裏叫道:“不要在別人家裏打,有種就到外麵來……”
我想把他們引到外麵,這樣段凝芷就不會有危險。但是計劃跟不上變化,我離大門還有幾米遠,外麵又衝進了五六個人,正好截住了我,後麵七八個人也衝過來了,我前後受敵眼看就要被包圍。
門口方向人數雖然少,但大門寬度有限,不利於躲閃;裏麵人數雖然多,對我已經有些忌憚,不敢太逼近,所以我又向裏麵逃,幾乎是貼著牆跑。我也知道靠著牆跑很不利,但沒有別的地方可以躲避了,果然,我沒能繞開他們,被他們分散包抄堵在牆角了。
兩軍相逢勇者勝,現在隻能硬拚了,我揮動鋼管向人數最少的方向衝去。恰好在這時喵太飛奔而來,一躍而起撲到一個地痞的後肩頭,一口咬在他耳朵附近。喵太重達二十斤,以極快的速度衝撞過來所造成的衝擊非同小可,那地痞慘叫著向前撲跌,我一棍敲在他手臂上,他的刀脫手飛出,短時間內他這隻手是不可能再拿刀了。
緊挨著的另一個地痞揮刀向我砍來,百忙之中我用鋼管一擋,一腳把他踢了出去。沒練過武功的人手裏有武器時,就會過於倚仗武器,注意力都在武器上,較少使用身體其他部位攻擊。而練武的人則會充分利用身體其他部位,肘、膝、肩都能用來攻擊,反應速度也更快,沒有被包圍的情況下,這些人對我沒有威脅。
喵太非常聰明,沒有繼續與倒地的人糾纏,放開他撲向另一個衝向我的人。有了喵太擾亂他們,他們的包圍就有空隙,甚至有些混亂。我趁機出手,棍敲、拳打、腳踢、肘衝、膝撞,有如猛然虎入羊群,靠近的人一個接一個倒下,眨眼之間就倒下了超過一半。
這些人可不能滿血複活,而且他們隻是地痞小混混,我不能殺了他們,所以手下留情,都沒往他們致命的地方招呼。但我下手也絕對不算輕,倒下的沒幾個能立即爬起來,爬起來的也嚇破了膽,不敢再立即往前衝了。
可能我的賞金挺高,後麵的人還是繼續衝過來,混戰中我背上是挨了一棍。這一棍本來不足以讓我受重傷,但是胸腔內卻傳來一陣陣劇痛,喘不出氣來,眼前發黑。
原來我前晚被王誠鈞打了一掌,他用的是內家掌力,勁力傷了內腑。我年輕力壯,隻要不劇烈運動,休養十天半個月也就沒事了,但是我沒這方麵經驗,還以為不太痛就沒事了,現在劇烈運動,又被敲了一棍,內傷發作了!
我咬緊牙關,努力集中精神,但是身體卻有些不聽使喚,閃避不及肩頭又挨了一棍。但我也沒讓他好受,敲中了他的腦袋,他不成植物人也要嚴重腦震蕩了。我本不想殺人,但別人要置我於死地時,我也隻能下狠手了。
可能是我敲這一棍太用力,又牽動了內傷,胸腔內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耳朵嗡嗡作響,眼前的東西都在晃動。接著一股氣息上湧,我忍不住一鮮血噴了出來。
眾地痞先是一驚,隨既大喜,高呼叫罵又衝了過來。噴出這一口血後,我反而感覺輕鬆了許多,看準對方來勢又把一個地痞砸倒。喵太守在我身邊,猛地衝出,在一個地痞的大腿根處咬了一口,我再加一巴掌把他打得滾跌回去。
其他人嚇得又停步,後退,誰都不肯先向前。可能是我的表情太嚇人,他們臉上都有畏懼之色,地上爬起來的人更加膽寒,都遠遠退來。老虎可怕,受傷的老虎則更可怕,誰想要我的命,我就先要他的命!
突然之間院子裏安靜下來了,但是西廂那邊卻隱約傳來段凝芷的聲音:“……是的,是的,你們快來。”
“媽勒批,快給我抓住那個女的!”光頭大吼。
眾地痞已經怕了我,覺得抓一個女的要容易得多,全部都轉身往西廂跑,光頭又怒罵,指定三個人去,其他人都回來。
我暗暗叫苦,現在我自保都有困難,怎能衝過去保護段凝芷?要是段凝芷被他們抓住,用來威脅我,我隻能束手就擒了,而警察最快也要十幾分鍾後才能到達,來不及了。
我心裏一急,胸口痛得更厲害,全身泛力,連站穩都很困難,更別說殺過去了。喵太後腿可能被砍了一刀,一條腿踮著沒有著地,行動也大受影響,而地痞們除了幾個傷得比較嚴重的,都聚到了一起堵在我前麵,有十多個人。
完了,今天真正是一敗塗地了……
“住手!”
一聲蒼老的女聲傳來,老婆婆拄著拐杖推門出來,指著眾地痞道:“好大你們的膽子,竟敢到我家裏來撒野,都給我滾出去!”
眾地痞並沒有見過老婆婆的厲害,根本不怕,光頭道:“不要管瘋婆子,快去抓那個女人!”
三個地痞衝進了屋裏,裏麵傳來段凝芷的驚叫聲和怒罵聲。老婆婆大怒,往西廂那邊跑,但沒跑幾步就摔倒了……我這才想到現在她體內沒有器靈,隻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幫不了我了。
三個地痞扯著段凝芷出來,這時西廂屋後轉出了一個人,輕快地靠近門口,伸手連戳,三個地痞接連倒下,連吭都沒有吭一聲。
楓羽雲的聲音傳來:“哈哈,你們要怎麽打我不管,但是誰敢碰美女一根頭發,我就要他的命!
段凝芷驚呼:“怎麽是你?”
楓羽雲有些得意:“當然是我,隻有我能保護你!”
段凝芷急忙道:“快去幫他!”
“……我隻負責保護你!”
光頭大怒,又叫了幾個地痞過去,其他們則向我衝來,因為段凝芷已經報警,他們不敢多停留。我紅了眼,不顧一切亂打亂砸,左遮右擋,身上被打中了幾下也不知道。
可能是剛好有巡警在附近,反應神速,遠方響起了警笛聲。眾地痞頓時驚亂起來,衝向楓羽雲的人也全部被打倒了,光頭見勢不妙,吼了一聲“撤”,眾人立即往大門方向奔逃而去。
我剛鬆了一口氣,慶幸撿回了一條命,有一條人影以極快的速度衝到了我麵前,揚手一匕首向我刺來。我本能地閃身,但是他的速度太快了,我受了嚴重內傷行動變慢,他的匕首還是直進了我的胸口,一股冰冷感覺直透心髒。
“這一刀是為了盧霄漢。”他的聲音平穩而冷靜,眼神冷漠且冰冷,毫無感情,根本不像是在殺人報仇。
隻說了這一句話,他就拔刀而走,緊跟在最後一個地痞後麵出門去了。我能肯定他不是地痞之一,之前我沒有見過他,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一般的流氓地痞,怎會有這麽快、準、狠的刺殺技巧?那種冷漠和冷靜的眼神,隻有殺人無數的專業人員才有。
胸口的傷口鮮血噴湧而出,我本能地用手按住,但根本阻止不了,想要用止血咒,卻無法集中精神,也無法念咒。精神、力量和溫度,都在迅速離開我,我向後倒下。
喵太悲鳴哀叫,用前爪不停地推我,段凝芷大叫著向我跑來,一直縮在一邊的阿貴和老婆婆、楓羽雲也向我走來。所有一切我都能看見或者感覺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連夜色也無法阻擋,但是我不能說話,不能動,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我這是死了嗎?

第二十一章 附體青蚨
段凝芷和楓羽雲跑到我身邊,不約而同都對我使了止血咒法,把血止住了。我明明是在昏迷中,卻可以看到他們,也能聽到他們說話,楓羽雲說:“好像還有心跳,快,快叫救護車。”
段凝芷急忙找手機,沒有找到,跑回屋裏去找,可能是剛才被地痞們扯出來時弄丟了。很快她又衝出來了:“我的手機被摔壞了,你快用你的手機啊!”
楓羽雲卻到我口袋裏摸,摸到了手機按了120。
阿貴和老婆婆走到了我旁邊,阿貴嚇得手足無措,老婆婆丟了拐杖跪坐下來,檢查了一下我的狀況,按著我的胸口哭了起來:“都怪我,都怪我,我要是教你煉柳靈兒,也許就不會被他們打成這樣!天老爺啊,該死的是我,為什麽不讓我死,偏讓白發人送黑發人,你用我的命來換他的命吧……”
段凝芷回到我身邊,掰開眼皮看了一下,再探鼻息和心跳,臉色非常難看,猶豫了一會兒,以右手食指在左掌上畫符,畫完按在我額頭上。
我突然能感覺到自己身體了,但是眼前卻變得黑暗,似夢似醒聽到說話的聲音,楓羽雲問:“怎麽樣?”
段凝芷:“已經處於瀕死狀態,魂魄快要離體,我給他施了定魂咒法,希望能堅持住……剛才我叫你幫忙,你為什麽不幫?”
楓羽雲:“我,我……我正麵打架不行,那麽多人我打不過,隻能嚇一嚇他們。我也不知道會有人突然下殺手啊,那個人身上殺氣好重……”
段凝芷:“膽小鬼,虧他還把你當朋友,你居然見死不救!你要是肯幫忙,他就不會有事……”
“……”
好像我沒有把楓羽雲當朋友吧?不過我現在也解釋不了,後來的事我就模糊了,好像警車的聲音一直在耳朵響,可能他們是用警車把我往醫院送。
不知過了多久,我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特別輕,飄在空中,許多醫生圍成一團正在搶救病床上的人,躺著的人赫然就是我!
我有些驚慌,難道我已經死了?我想要回到身體裏麵去,卻無論如何辦不到。往四周一掃視,發現段凝芷和楓羽雲在外麵的走廊上,正在焦急地走來走去。
我覺得很無助,很孤單,一心隻想要靠近段凝芷,也不知是哪來的力量,我莫名其妙就穿過了牆壁,向段凝芷飄去。
段凝芷微微一愣,可能是感應到了什麽。這時一個穿警服的人大踏步走過來,頭頂上散發出火焰般的光氣,熾熱有如熔爐,人未至,強烈的氣流已經像海浪般衝來,我身不由己就向段凝芷身上撞去。突然她頭上某一個地方傳來吸引力,我被吸了進去,然後我發現自己變小了,她的頭變得有圓桌那麽大,每一根頭發都像細繩一樣粗。
這是怎麽回事?我感覺自己有了身體,可是又與以前不一樣了,好像有很多手和腳,非常古怪,想要蹬蹬腿動動手,卻根本動不了。
花了足有幾分鍾時間,我才明白是出了什麽狀況:我身體又瀕死,魂魄離體,附到她的青蚨蟲身上了!更糟糕的是,我雖然附在青蚨蟲身上,卻無法控製青蚨蟲的行動,隻是停在它身上而己。
我很焦急,沒有了魂魄,我的身體還能活嗎?如果真的死了,我就是鬼,就不可能跟段凝芷在一起了,還有父母親,爺爺奶奶還有太婆得多傷心啊。那些騙子、流氓、殺手還逍遙法外,我怎能就這樣死了?
不論我怎樣不甘、懊惱和憤怒,都無法改變我的處境,無可奈何也隻能先這樣了。我勸慰自己,至少我附在她最親密的青蚨蟲身上,就躲在她的頭發裏麵,還有誰能比我更接近她?如果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也要修九十年才能如此與她相伴……
走過來的警察把段凝芷請到了一個沒有病人的房間,詢問事情的經過,段凝芷基本照實說了,隻是沒有提及我們的特殊身份,至於起衝突的原因段凝芷至今還不是很清楚,幹脆說不知道。警察又問我的來曆和家庭信息,段凝芷都推說不知道,隻說我是從外地來旅遊的,入住在老婆婆家,她認識我沒多久,隻是普通朋友關係。
說來也奇怪怪,我附到青蚨蟲身上後,就感覺不到警察身上的氣息了,段凝芷也沒注意到我。我附到青蚨蟲上的原因,大概是這種飛蛾能通靈,或者它認得我暫時收留我吧?
問完之後警察讓段凝芷出去,改叫楓羽雲進去問話。
段凝芷出了門幽幽一聲輕歎,抹了一把臉,拐進了隔壁的衛生間。看到衛生間的標識,我立即一陣頭皮發麻(實際上我已經沒有頭皮了),我這不是進了女衛生間嗎?這可是男人的禁地,在我的記憶中從來沒有進去過。
接下來的事就更讓人臉紅心跳了,雖然不該看到的東西我都沒看到,但我卻聽到了她脫褲子的聲音,以及小解的聲音……
幾分鍾後段凝芷回到急救室前,裏麵的手術也接近尾聲了,有些醫生開始收拾器具。過了一會兒主刀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臉色凝重地對段凝芷說:“手術是成功的,目前病人情況還算穩定,但是送來時他的呼吸就已經停止,搶救過程中兩次心髒停止跳動,身體較長時間缺氧和失血過多,結果不容樂觀。”
段凝芷有些驚慌:“最好是什麽樣的結果,最壞又是什麽樣的結果?”
醫生還是沉著臉:“致命的傷口是心髒附近,尖銳利器插入超過十分公,雖然心髒沒有被刺中,卻傷了主動脈和胸腔隔膜,導致大量出血。而且根據我們的檢查,胸部其他器官也有一定損傷,像是遇到了猛烈撞擊,但是骨骼卻完好,這個……總而言之,傷得這麽嚴重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跡,情況不容樂觀。”
“哦,哦。”段凝芷有些茫然地點頭,還是沒弄明白“不容樂觀”到底壞到什麽程度。
醫生說:“他必須住在重症監護室,一天的花費可能要超過一萬,關於治療和護理費用……”
段凝芷立即道:“錢不是問題,給他最好的病房、藥物和治療方案,我現在就去交錢。”
醫生終於露出了些笑容,因為我是警察送來的,他們不得不搶救,卻又怕治療之後很難討到錢。我心裏暗怒,我魂魄都沒在身上了,與死人無異,最多也就是個植物人,他根本就不知道病情怎麽樣,隻知道要錢。
以我的觀察,段凝芷應該是出身於普通家庭,我沒看到她使用什麽名牌或奢侈品,也沒有千金大小姐的傲氣。當她去繳費處交錢時,轉賬的數字卻嚇了我一大跳,她一個女學生哪來這麽多錢?
我的肉身被轉到了icu病房,段凝芷也不能進去看,從窗戶遠遠看去跟死人差不多,隻有儀器上的數據顯示我還活著。
警察問完了楓羽雲,過來慰問了幾句就走了。楓羽雲大獻殷勤,買來宵夜和水果,段凝芷不吃,冷著臉愛理不理。楓羽雲又說他會守在這裏,讓段凝芷回去休息,有事隨時會聯係她。
我在心裏暗罵,死采花賊,無非是想要知道她的手機號碼或者其他聯係方式,卻說得這麽好聽。我以為段凝芷不會同意,不料她眼睛一轉居然同意了,笑道:“那就辛苦你了,可要看好了,除了醫生不能讓任何人靠近,出了事唯你是問!”
“行,行……”楓羽雲被她一笑差點鉤走了魂,段凝芷轉身走了他還傻愣在那兒。
我附在青蚨蟲身上,身不由已,隻能跟著段凝芷去她學校了。我希望她能留意一下青蚨蟲,發現我的魂魄在青蚨身上,然後把我的魂魄放回身體(她應該有這個能力),這樣我就能活過來了。但是她心事重重,一直都沒有與青蚨蟲進行交流,也就沒有發現我在青蚨蟲身上。她也是凡人,沒有施法時與普通人差不了多少,隻是靈覺敏銳一點而己。
我一直沒有見到喵太,可是我無法離開,也不能說話,也隻能空著急。
到了她宿舍……汗,我又進入男人的禁地了。不過還好,房間裏麵沒有到處掛女性專用品,收拾得整齊幹淨,舒適溫馨,我不能用鼻子聞都能感覺到馨香。
裏麵隻有兩個女生,其中一個正是小邱。她用枕頭墊著斜靠在床上,開著台燈在玩手機,見到段凝芷回來,有些誇張地說:“哇,我們的校花約會回來了!”
段凝芷沒好氣道:“約你個頭!”
“還不承認,昨晚整夜沒有回來,今晚又這麽遲,快說,親熱到什麽程度了?”
另一個女生圓臉大眼,長得也不錯,已經拉上了床簾,探頭出來問:“小邱你見過了,那男的帥不帥?”
“嗯,還算可以吧。”
“他是做什麽的?哪裏人?居然一見麵就把我們的大美女勾走了魂,肯定非同一般!”
“我怎麽知道,你問凝芷去!”
段凝芷沒等圓臉姑娘開口,就丟下了小包包往床上一倒:“別問我,我累了,不想說話。”
小邱還不肯罷休:“為什麽這麽累,難道你們做了什麽極限運動?”
我一頭冷汗,這些姑娘們在宿舍裏說話可真露骨,還好現在天氣冷,要是夏天進來,估計春光無限好,紅杏出牆來……
段凝芷翻身坐起:“你們是想約會想瘋了吧,懶得理你們,我洗澡去。”說著她就走向簡易衣櫥,打開從裏麵拿內衣內褲。
天哪,她不會帶著青蚨蟲一起去洗澡吧?

第二十二章 九十九年修來的緣分
段凝芷拿好了衣服、浴巾裝進一個塑料袋內,脫了皮靴和襪子,再把外衣和牛仔褲都脫了,隻穿緊身薄內褲。這樣一來兩條美腿線條一覽無餘,修長、緊致,沒有絲毫破壞美觀的鼓起肌肉和骨節,當真是瘦不見骨,肥不見肉,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美女們在宿舍裏隨意慣了,這樣穿已經算非常嚴密,誰能想到會有男人的魂魄跟進來?說實話我很緊張和矛盾,既希望青蚨蟲能跟著她去浴室,我趁機一睹廬山真麵目,又覺得這樣有些對不起她,唐突了佳人。偷看別人洗澡是下流卑鄙的行為,而愛一個人就要尊重她,我就是偷看別人也不能偷看她啊,所以我又希望青蚨蟲能飛離她。
大概是今晚經曆了太多事情,段凝芷心情不好,精神疲憊,根本沒有注意到青蚨蟲,穿了拖鞋,拿了臉盆、浴巾、洗發水之類,出門往浴室走去。
汗,進女生浴室,這是我今天第三次進入男人禁區了!幾個小時前我還在跟流氓地痞浴血奮戰,幾個小時後卻跟絕色美女一起進浴室,誰能想到人生如此奇妙?現在我麵臨艱難的抉擇,如果美女在我眼前脫光了衣服洗澡,我倒底要不要看?不看的話,我要怎麽樣才能閉上眼睛?實際上我現在沒有眼睛可閉。
好吧,既然我什麽都改變不了,就把決定權交給青蚨蟲來決定,萬一不小心看到了,那也是天意如此,不是我下流卑鄙。
宿舍的每一層都有衛生間和浴室,浴室外麵是洗臉、洗衣服的地方,裏麵是一排分隔的淋浴室。可能是時間比較晚了,浴室裏一個人都沒有,段凝芷選了一間淋浴室,掛好衣物浴巾,接了一盆熱水端到外麵開始洗頭。
青蚨蟲不需要她指示,就自動飛了起來,落在屋頂天花板上。看來這蟲子很聰明,能知道主人在做什麽,那麽它把我帶在身上,就不怕我看它的主人洗澡麽?也許對昆蟲來說,看異性洗澡是很正常的事,也沒什麽道德和法律約束,畢竟所有蟲子都是不穿衣服的,洗澡從來不需要遮避。
我居高臨下,可以清楚看到她洗頭的動作,這是我第一次這麽認真地看女生洗頭。雖然這裏沒有別人,她的動作還是很優雅,舉止端莊,這應該是父母師長長期良好教育形成的好習慣吧?
把頭發衝洗幹淨,用幹毛巾吸水時,她有向上看了一眼青蚨蟲,當然也就是看向了我。我著實嚇了一跳,然後才想到她應該看不到我,看的是青蚨蟲。
“唉……”她如噓似歎,幽幽一聲,似怨又似愁。
我心裏一陣陣痛惜,她是為我擔憂歎氣麽?以她的容貌才學,有無數高富帥排著隊想要接近她,她為什麽偏把我放在心上了?論外貌我隻能算還過得去,完全沒有回頭率可言;論才學我孤陋寡聞,淺薄無知;論財富我隻是個窮人,前不久我還在為生活費發愁,不高不富也不帥,有什麽吸引她的地方?
突然之間,我想到了我們之間的幾句話對話:
“你就因為怕他會對我不利,所以昨天找了我一天,今天又在學校門口等了我一天?”
“你別誤會,我不是因為對你有好感才想保護你,隻是不能讓壞人得逞,或者說是為了讓我自己能心安……”
“這更證明你是俠肝義膽啊,我很敬佩。我姓段,段凝芷,很高興認識你。”
……
“那就是說他如果用邪法害我,你會保護我了?”
“必需的!”
……
問我這些話並得到肯定回答時,她的眼睛很亮,當時我沒怎麽在意,現在想來,那時她已經對我刮目相看了。她家裏可能很富有,已經不差錢了;她長得太漂亮,遇到的總是虛偽的別有目的的人;她是個聰明人,知道一個人的人品遠比外貌重要。所以她看不上無事獻殷勤的高富帥,她需要一個真誠樸實、能夠真心待她又不亢不卑的朋友,我正好能滿足這些條件。都是八大旁門的傳人,又拉近了我們的距離,都會咒法讓我們有了更多共同語言。
這麽說來我還是有一個優點,我很實在。
再想一想也不奇怪,傳說中就有很多富家美女嫁給容貌平庸的人或者窮人,而嫁給條件更好的男人往往不幸福,離異、情變的概率極高。高處不勝寒,已經站在高處的人需要往下看才能找到落腳點,再向上爬就容易摔下深淵,但懂得往下看的人很少,所以現在掉下深淵的人越來越多。
我想心事走神了,定下神來時段凝芷已經進了淋浴間,正在脫衣服。淋浴間是有門的,已經關上了,但是門隻有兩米多高,就是商場衛生間常見的那種樣式。而天花板卻有三米多高,我在天花板上,居高臨下斜往下看,還是可以看到她上半身。
燈光應該不是很亮,但現在對我沒有影響,沒有燈光的地方我也能看清楚,隻是色調不一樣。她已經在脫最裏麵的衣服了,因為天氣冷她脫得非常快,迅速脫了內衣,再反手把胸衣也解了,白玉般的背部完整展現在我眼前:脖子如同天鵝般秀美,肩頭渾圓光潔,手臂纖細修長,從背到腰的弧線有如鬼斧神工雕成……
附在青蚨蟲身上之後,我看近距離的東西都特別大,距離越近放大越明顯,此時看到的段凝芷足足放大了兩三倍,簡直就是個巨人。盡管如此,她的身體線條還是美完的,皮膚看起來還是那麽光潔,沒有一點瑕疵。
天哪,她相信我是真誠實在的人,欣常我的人品,我現在卻在這裏“偷”看她洗澡!我的負罪感極重,完全壓住了我的好奇心,想要閉上眼睛不看,卻根本做不到。對了,剛才我想心事就沒注意到她在做什麽,那麽我是不是可以用這個方法來達到視而不見的境界?
想最可怕的事情?不,沒效果,我現在都變成遊魂了,還有什麽可怕;想最可恨的人?盧霄漢、老陳皮、鄭潤之、楓羽雲、王誠均、殺手……我發現我現在的心境根本恨不起來,他們都如過眼雲煙,隻有段凝芷是真實存在的。
我開始努力回憶我們相識的點點滴滴,她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果然我的注意力被轉移了。也許是注意力轉移的效果,也許是淋浴室裏熱水衝刷熱氣騰騰,她變得模糊了,就像拍照時沒有聚焦一樣,一切都是糊模的。
是的,我錯過了最美的鏡頭,但我的心是舒坦,人生沒有止境,無非就是圖個心安。
十多分鍾後,段凝芷收拾整齊回到寑室,青蚨蟲跟著飛了回去,帶著我鑽進了她床頭的一個小盒子裏。盒子底部鋪著紙巾,紙壁上固定著一個杯子,裏麵有蜂蜜,另一個角落放著一個蛋。實際上這個蛋隻有鴿子蛋或鵪鶉蛋那麽大,隻是我此時看起來卻大到足以壓死人。
段凝芷在用電吹風吹頭發,心不在焉地回應了幾句舍友的提問,小邱和圓臉姑娘見她不想說話,覺得沒意思,也就沒再囉嗦了。
吹完頭發,她稍整理一下就上床了,把床頭燈也關了。青蚨從盒子的小孔爬了出去,振翅飛起輕輕落到她的臉上,我快要窒息了,這距離也太近了,跟臉貼著臉沒有區別啊!
段凝芷用手指把青蚨蟲挑起,放在眼前凝視著。我更加緊張,現在她應該會發現我了吧?然後就知道我剛才看到了她洗澡,她會怎麽想?
段凝芷卻沒有與青蚨蟲進行精神交流,輕噓了一口氣,把手放在胸口。我要昏倒了,我清楚地感覺到了她呼出的氣息,清新、溫暖、濕潤還帶著幽香……等等,我這是在什麽地方?
定神一看,我要噴鼻血了,她隨手一放,把青蚨放在胸口。這時她還沒有蓋上被子,隻穿一件睡衣,領口的兩個扣子沒有扣上,一些雪白的起伏丘陵就在我眼前幾公分的地方,從衣服褶皺翹起的地方,我還能看到更高的山坡,她沒穿胸衣。魯班爺爺啊,這不會是你的刻意安排吧?這比看洗澡還要更刺激!
更加讓我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她又解開了一個扣子,把青蚨蟲放在胸口正中央,輕輕蓋上衣服,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些。也許這是她平時培養青蚨蟲的方式,就像溫養法器一樣,很多人會把法器貼身放在胸口進行溫養,並不算奇怪,但是現在我在青蚨蟲身上啊!
向左看是高聳挺拔的雪山,向右看也是高聳挺拔的雪山,以我此時的視角近距離看,那是真正的雪山,雪一樣白,山一樣高,豈止是放大了十倍?一切放大之後,皮膚依然是那樣細膩光滑,沒有毛孔和汗毛,讀了十幾年的書,此時才真正理解“膚如凝脂”的意思。
我暈乎了,在這軟玉溫香的世界裏迷失了方向,分不清哪一邊是左邊,哪一邊是右邊,反正兩邊都一樣形狀,一樣大小。
段凝芷已經躺在枕頭上,突然“咦”了一聲坐起來,可能是她的皮膚太光滑,坐起太突然,青蚨蟲從兩山之間的峽穀滑落下去,我一陣天旋地轉,心裏發慌,這是要掉到哪裏去啊?

第二十三章 心靈合契
青蚨蟲帶著我往下掉落,直到她腹部才振翅飛了起來,恰好段凝芷掀起了衣服,它穩穩當當地帶著我又從雙峰之間飛過,從衣領上飛了出來。這一次簡直像是乘直升機航拍鳥瞰,更是美景一覽無餘,曲線天成,完美無瑕。
我本來連她洗澡都不願看到,沒想到反而超近距離看到,還玩“滑雪”和“航拍”,此天意乎?
段凝芷伸手接住了青蚨蟲,既驚訝又驚慌,眼珠子瞪得差點掉出來了,嘴巴張大也忘了合上。小邱在鄰床問:“怎麽了?”
“啊……哦,沒事,沒事。”段凝芷慌忙回應,臉漲得通紅,又羞又怒,貝齒緊緊咬住了下唇。
我暗暗叫苦,她肯定要把我當成下流坯恨死我了,而且鐵證如山,分辨都沒有用。
小邱和圓臉姑娘都嘀咕了幾句,段凝芷沒有理她們,背對著她們右手托著青蚨蟲,左手掐了個法訣,閉上了眼睛不動,大概是在跟青蚨蟲交流。我就像等待審判的囚犯,忐忑不安,但這真的不是我的錯,我至始至終毫無褻瀆之心。
過了好一會兒,我感應到了段凝芷在問我,明顯有憤怒的味道:你怎麽會在青蚨身上?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不能說話,也無需說話,當時的情況以及我心裏的焦急她立即就明白了。原來直接思想交流比語方交流更管用,想到什麽對方立即知道,能夠“秒懂”和切身體會。下一瞬間我就知道她的怒氣消了一大,她原諒我了,我也能直接感應她的思想和心情。
接著我想要向她解釋,剛才她洗澡時我並不想偷看,想盡辦法視而不見,她又立即知道了,我能感覺到她羞怯又喜悅的心情。我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種交流,隻要想到什麽對方立即明白並且如同親身體會,沒有任何隱瞞和欺詐,這一刻語言顯得那麽蒼白和笨拙。
她不僅原諒了我,還對我更加讚賞和信任,因為我經受住了最嚴格的考驗。至於她把青蚨蟲放在胸口,無論看到什麽都不是我的錯,我並沒有想要這樣,本來用語言很難解釋,現在我卻根本不需要解釋,我的想法和心情她都明白。
我能感應到她心裏充滿了喜悅和幸福,還有脈脈溫情,怯怯嬌羞,以及很多我找不到形容詞的東西,也許匯成一個字,那就是“愛”吧?我像是沉浸在春天暖暖的陽光下,迎著芬芳微風,心裏是無盡的祥和喜悅,忘了身在何處,忘了時間流逝。
世人相愛,由於存在虛偽和欺詐,往往相處了很長時間還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真心。此刻我們心靈交流,你知道我的心,我也知道你的意,沒有任何功利和目的,隻有兩情相悅,愛就變得非常簡單。本來我們認識沒有多久,隻是互有些好感,心靈上還有很遠的距離,現在變得沒有距離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段凝芷距離我遠了,然後感應到了她的意思:不用擔心,我有辦法把你放回身體。
同時我還感應到了她心裏想到了另一些事情:青蚨門有一個“助屍還魂法”,能把剛死的人魂魄強行召回來放進身體,修為高的施法者能夠讓人起死回生。這個法術是逆天之舉,救別人就可能損自己陽壽,不是至親至愛之人,或是有大功德、大善舉之人,絕對不會使用。但我還沒有真死,隻是魂魄離體,施法相對容易,施法者也不會有太大的折損。
我想到一個問題,我的身體還在重症監護室,她能施法嗎?段凝芷愣了一下,她不能在公眾場合施法,要等到我出院之後才行。但是我的身體受了很重的傷,沒十天半個月傷口不會愈合,不可能把我帶出來。而且我的身體沒有了魂魄,會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以現在的情況警方和醫院都不會允許她把我帶出來。
我問她:我的魂魄沒有及時回到身體,身體會出問題嗎?
段凝芷以意念回答我:如果是已死的人,魂魄離體太久身體就腐壞了,時間越久越難放回去。活著的人魂魄離體,身體就會處於昏迷狀態或者變成了植物人,過十天半個月沒什麽問題,但是我不能留你在這裏啊。
為什麽不能留我在這裏?
段凝芷心裏有些羞意和酸味:這裏是女生寑室啊,怎麽能長時間留你在這兒?你不知道,她們隨意慣了,換衣服也不回避,有的人甚至衝澡都沒有關門……
汗,這麽說我確實不方便長時間留在這裏,不過我可以跟青蚨蟲一起躲在盒子裏不出來,這樣我就看不到了。
段凝芷羞意更濃:想得美,我每夜都要把它放在心頭練功……
這我就無話可說了,我怎能要求她每天把我放在那樣的地方?反正我做不了主,這個難題還是讓她來解決吧。
要把我的魂魄從青蚨蟲身上轉移下來,就需要一件很純淨的陰屬性法器讓我容身,她手上沒有現成的。製作這樣的法器需要特殊材料,很難找到,製作起來也麻煩,要設壇祭煉較長時間,所以這是不現實的。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去找她師父,她師父手上有各種法器,修為也高,但是來回奔波要幾天時間,她也不想讓她師父知道這件事。
想了一會兒沒有好辦法,段凝芷幹脆拋開不想了,與我進行心靈交流,詢問我為什麽會跟那些人結仇。我把大半年來的經曆都告訴了她,荔灣廣場拜鬼求碼,老騙子清風騙我魯班尺,盧霄漢囚禁我反被我搗毀秘密窩點,黑貓帶路警方擊斃盧霄漢,洞宮山奇遇老祖宗,藥材城遇到鄭潤之……
這些經曆頗具傳奇色彩,段凝芷很驚訝,也很憤慨,江相派的人太囂了,劇然明火執仗入室殺人。根據她的推測,盧霄漢所養的小鬼,與那個女僵屍應該是母子關係,這樣他就可以利用小鬼來控製僵屍,又能利用僵屍來要挾小鬼,不過小鬼和僵屍都是初煉成,實力還不算強,否則我早就沒命了。
僵屍被打死後,盧霄漢對小鬼的控製力就變弱了,他被狙擊手射中垂危,小鬼就趁機反噬控製了他的身體,恰好狙擊手又一槍射中要害,小鬼無法脫身,與盧霄漢同歸於盡了。
經過段凝芷的解釋,我才明白當時有多麽凶險,如果不是狙擊手剛好在那時一槍洞穿了盧霄漢的腦袋,我可能也要死翹翹,附近的居民也要遭殃。小鬼一旦失控,造成的破壞是非常可怕的,祭煉的方式又極度邪惡陰損,所以在國內為正道所不容。
交流中我也知道了一些段凝芷的信息,她父親是一個大商人,大部分時間在香港打理生意,有時在國外,與她在一起的時間較少。她師父則是一個獨居的中年婦女,住在蘇州,到財經學校讀書是她父親的意思。她雖然學了許多青蚨門的法術,也聽過很多江湖上的傳說,卻很少遇到江湖上的人,沒有經曆過什麽特別的靈異事件。
有神奇的能力卻沒有施展地機會,又不能與別人交流,這種感覺我有切身體會,所以在吳家老宅相遇並發生誤會之後,她就對我特別好奇和想接近,當然對我的人品也是欣賞的。
現在我麵臨著三大威脅:第一,那個殺手如果發現我沒有死,就會再次出手,誰都不知道他會什麽時候出現;第二,這次事件有可能引起百消門的人注意,說不定醫院裏就有百消門的眼線;第三,楓羽雲如果知道段凝芷與我已經真心相愛,絕望之下就有可能做出報複我或段凝芷的事情來。更糟糕的是我的手機被他拿走了,他可能會接到我家裏人的電話,他本來就是邪派中人,渺視道德和法律,一旦暴走後果不堪設想。
知道了我的擔憂之後,段凝芷同意暫時保密我們的關係,並對楓羽雲稍微容忍一點,其他危險隻能見機行事了。
第二天段凝芷很遲才起床,沒有去上課,先去醫院看我。她這個學期就畢業了,上課不是必須的,不是主科可以逃課,有找到實習單位的人甚至可以不用上課,比較自由。
楓羽雲在醫院門口東張西望,看到段凝芷立即快步迎了過來,一臉陽光笑容:“美女,早上好,早點吃了沒有?”
段凝芷沉著臉:“你說你會守著他,怎麽跑到外麵來了?”
楓羽雲聳了聳肩:“他一整夜像……動都沒有動一下,而且有一個護士守著,還有探頭監控,我用不著時刻守在裏麵,剛剛出來透透氣。”
“嗯,那辛苦你了。”
楓羽雲聞言大喜:“不辛苦,不辛苦,隻要是你叫我做的事,我都樂意效勞。對了,你昨天手機被摔壞了,還沒買新的吧,這個給你。”說著就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最新款的蘋果手機。
段凝芷沒有接:“你昨天把易銘的手機拿走了,交給我保管。”
楓羽雲愣了一下:“易銘?不,他叫許承業。你看,他連真名都沒有告訴你,根本就沒把你當朋友。”
“你怎麽知道他叫許承業?”
“他身份證上……”楓羽雲發現自己說漏了嘴,急忙停住。
段凝芷把手伸到他麵前:“拿來!”

第二十四章 又一個邪人
楓羽雲猶豫著,站著沒動:“我是暫時替他保存著,他是江湖上的人,可能不願意警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所以我拿走他的手機和錢包,等他好了就還給他,不方便給別人。”
段凝芷輕“哼”了一聲:“剛剛還說我叫你做的事都樂意效勞,才幾秒鍾就做不到了,男人都是這樣,甜言蜜語口是心非。”
我一臉黑線,怎麽把全天下的男人都罵進去了?如果楓羽雲說的話是出自真心,那麽他還是算比較講義氣的。
我才剛生出這個念頭,楓羽雲就從口袋裏掏出我的手機和錢包交給段凝芷了。采花賊就是采花賊,重色輕友,怎能指望他講義氣?況且我還不是他朋友,是情敵!
我也不知道我的錢包是什麽時候被他摸走的,段凝芷檢查了一下錢包,見身份證和銀行卡之類都在,她也不知道我錢包裏麵有什麽,手機則是關機狀態,她都收進自己的小皮包裏麵了。
段凝芷成功拿回了我的東西,心情不錯,對楓羽雲稍微友好了一點。兩人往醫院裏麵走,段凝芷問:“昨天你對警察說了些什麽?”
“沒說什麽,我說他是我表哥,一起出來旅遊,在路上不小心撞了小流氓一下,他們就帶人來報複了。”
段凝芷有些驚訝:“你為什麽這樣幫他?”
楓羽雲道:“我欠他一個人情。實際上他有些誤會我了,你也知道,我們丹鼎門的人做那些事是為了練功,如果有理想的合修同伴就不會再找別人,合體雙修這是最快最好的修煉方法,你也聽說過黃帝禦百女白日飛升吧……”
段凝芷羞紅了臉:“不要跟我說這些!”
“好吧,不說就不說,至少我們交個朋友總可以吧,你看我們走在一起多般配,附近的人都在看我們呢。”
段凝芷有些生氣了,但是強忍住了沒說話,加快了腳步,不願與他並肩走。
我心裏暗笑,既使沒有我在,段凝芷不知道楓羽雲的身份,楓羽雲也沒有機會,因為她最討厭這種輕浮的人。
還沒走到病房,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醫生走過來,正是昨天給我動手術的主刀醫生。段凝芷對他微笑著點了點頭,正要擦肩而過時,醫生突然停步:“段小姐是吧?等一下。”
段凝芷和楓羽雲都停步望向他,醫生似有些不安,前後一掃視,又靠近了段凝芷一些,壓低聲音說:“昨晚有個人向我打聽你朋友的病情,那人……不像是個善類,你們要小心一點。”
“啊?”段凝芷吃了一驚,“那人長什麽樣?”
“他戴著口罩我看不太清楚,眼神有些陰森……你知道就好,不要說是我說的。”醫生說完立即往前走,脖子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縮,顯然昨晚受了些驚訝。
楓羽雲問:“我表哥現在情況怎麽樣?”
“你們去問住院部的主任和值班護士。”醫生頭也不回,迅速走了。
段凝芷有些驚慌地望向楓羽雲,楓羽雲皺起了眉頭:“可能就是昨晚的殺手,我這個‘表哥’到底得罪了些什麽人啊?”
“我也不知道。”
“喀,原來你也不了解他啊?”
“……”
兩人走到病房前隔著窗戶看了一會兒,向值班的護士打聽,護士說心跳、血壓、體溫等等參數還偏離正常值,但還算穩定,目前沒有出現惡化情況,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再找主任詢問,也是差不多情況,並且主任還說我的病情隨時有可能惡化,即使恢複得好,也可能會有些後遺症,一切都要看接下來的治療和恢複情況。
段凝芷很焦急,借口上洗手間甩下了楓羽雲,在洗手間裏與青蚨蟲溝通,進而與我心靈溝通:現在怎麽辦?
我已經多次經曆了生死關頭,所以比她能沉得住氣:先不要急,我的身體目前傷勢很嚴重,殺手未必會冒險到醫院裏來殺我。接下來如果他發現我變成了植物人,應該也不會急著下手,所以隻能先保持這種狀況,等我身體的傷完全好了,再把魂魄安放回去,然後走人。段凝芷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你瞧我真沒用,一下就亂了分寸。
我心裏一片溫暖,哪裏是她沒用了?這叫關心則亂,她是太關心我了。緊接著我想到了一個重要問題:殺手要是知道你跟我關係很好,有可能傷害你,所以從現在開始不能太經常往醫院跑。
段凝芷不服氣,認為我也是關心過頭太緊張了,江相派的人憑什麽遷怒於她呢?但是在我的堅持下,她也同意以後會注意一點。
我覺得必要的時候,可以讓楓羽雲來保護她,但段凝芷堅決拒絕了,要不是為了我,她永遠都不想再看到他,不可能再做更多讓步。
接著段凝芷帶我去老婆婆家找喵太,喵太果然在那兒。它後腿受傷了,老婆婆叫阿貴找附近診所的醫生給它縫合傷口並上了藥,怕它亂跑關在大籠子裏。它找不到我很暴躁,籠子裏放著新鮮的魚它也不吃。還好段凝芷來了,摸一摸它,它就安靜了下來。
段凝芷的靈識很強,不僅能與青蚨蟲溝通,還能與喵太進行簡單溝通,這就是為什麽第一次她去抱喵太時,喵太肯讓她抱。當然她的美麗、善良和真誠也是主要原因,如果喵太不喜歡她的心態和性格,即使她能通靈,喵太也不讓她碰。現在通過接觸,喵太知道我沒事,也就不再急躁了。
因為我受傷,老婆婆受了些刺激反而完全清醒了,精神也振作起來,但我知道她心裏正在深深自責,覺得作為長輩沒有照顧好我。
殺手隨時會再出現,百消門的人也隨時會找上我,我卻什麽都做不了,這讓我很鬱悶。但是出乎我預料的是接下來幾天都風平浪靜,警方抓獲了那天參與鬥毆的大部分小流氓,沒抓到為首的光頭更沒抓殺手。小流氓們都不肯承認我胸口那一刀是他們刺的,事實上他們被打得很慘,有好幾個也在住院,警方能做的也隻是關他們一段時間,交些罰款。
因為有楓羽雲作為我“表弟”與警方交涉,而我又是受害者,所以警方沒有再找我的家人調查,說起來楓羽雲幫了我一個大忙。這正應了我太婆經常對我說的話,為人做事留些餘地,如果那天我沒有對他手下留情,這一次沒有他出麵替我頂著,就會影響到我家裏人。如果江相派和百消門的人找到我家鄉,後果就更不堪設想了。
我受傷後的第四天傍晚,段凝芷像往常一樣去醫院看我,離開學校時特意走相反方向的門繞遠路,因為最近楓羽雲經常出現在她學校門口,有一次甚至跑到宿舍樓前找她,讓她很惱火。
我的身體還是昏迷不醒,醫生已經判斷我為腦死亡,也就是植物人,所以楓羽雲很高興,認為段凝芷非他莫屬了。現在我又多了一個擔憂,怕他會對段凝芷使用什麽邪法或卑鄙手段,段凝芷沒有多少江湖經驗,楓羽雲卻是老江湖,鬼蜮伎倆很多,如果他有心算計,隻怕段凝芷會著了他的道兒,我現在什麽忙都幫不上。
去醫院的路上一切正常,到了醫院也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段凝芷找醫生和護士問了幾句,在病床前坐了一會兒就回來了,還是繞路從北邊走。學校北邊是真正的學生街,有大量餐飲和小商品店鋪,擺地攤的人也多,晚上熱鬧非凡,段凝芷可能是想買些東西,拐進了一條擁擠的小街。
沒走多遠,有一個人從後麵輕輕拍了一下段凝芷的肩頭。段凝芷回頭看了一眼,沒有什麽明顯反應,略一停步就跟著拍她肩膀的人走了。
我有些奇怪,如果是她認識的人,為什麽不打招呼?如果不是她認識的人,對這種極不禮貌的舉動為什麽無動於衷還跟著對方走。因為青蚨蟲躲在她的頭發裏麵,我沒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隻是一晃而過之際看到是一個頗為高大的男人。
走了足有幾十米,段凝芷一直沒有說話,也沒轉頭看兩邊的商店,就像是被人用一根無形的線牽著向前走。我更加緊張,她可能是中了剛才那人的邪法或者**類藥物,可是我沒辦法主動跟她溝通,也做不了任何事,這可怎麽辦?
大約走了一百米左右,前麵的男人突然止步,段凝芷也停下。接著那個男人走向了路邊一棟建築的大門,段凝芷也跟著過去。她的頭發飄起之際,我看到了霓虹燈的招牌,寫的是某某賓館。
很快兩人走進了大廳,說是賓館,實際上隻是還過得去的客店。我聽到那個男人以某種陰柔並帶著異樣磁音的聲音說:“我要一個幹淨的房間,住一夜。”
櫃台後的女服務員立即答應,也沒有叫他拿身份證登記,說給他安排了306室,並且叫另一個服務員帶他上樓。
我更加震驚,這個男人絕對會邪法,而且非常厲害,隻憑一句話就控製了女服務員。他帶著段凝芷到這裏來開房,還能有好事麽?

第二十五 傲邪
我猜帶著神秘男人和段凝芷上樓的女服務員沒有被控製,但她完全無視跟在神秘男人後麵的段凝芷,也沒多說廢話,開了門,簡單介紹房間格局和賓館可以提供的服務,總共不到五句話就走了。
這裏的賓館、客房就是為附近的學生服務的,肯定經常有人帶著漂亮女學生來這裏開房,有些女生害羞跟在後麵不說話,服務員早就習慣了,還以為段凝芷也是這種情況,哪裏想到她是被人控製了?
我非常緊張和擔憂,沒有別人知道段凝芷來這兒,所以也就不會有人來救她,現在該怎麽辦?我希望青蚨蟲能感應到主人不對勁,喚醒主人或者采取一些行動,但是青蚨蟲一動不動,像是睡著了。
門關上之後,段凝芷靜靜地站在那兒沒動,神秘男人在她正麵也沒有一點聲音。突然神秘男人的聲音傳來:“河上姹女,靈而最神,得火則飛,不見埃塵。”
我莫名其妙,這是什麽意思?
“哈哈……”神秘男人低聲笑了起來,他的聲音偏於陰柔,有一種奇異的磁音,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細聽,連心髒也跟著他的笑聲跳動——我此時沒有肉身,實際上是他的聲音能夠勾魂奪魄,讓人產生這種心跳也與之應和的感覺。
我更加驚怖,這人絕對是邪道中的高手,修為不知道比我和段凝芷高了多少倍,既使我們都在正常狀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現在就更不用說了。
神秘男人開始繞著段凝芷走,邊走邊說:“好個玄陰姹女,人間絕色,億萬少女中也末必能找到一個。我那個癡傻的師弟居然放在嘴邊不吃,想要什麽愛情,真是蠢到了不可救藥!”
我猛然想起楓羽雲說過他有一個師兄,莫非這個人就是他師兄?
他轉到了段凝芷側麵,我終於看到他的樣子,三十五歲左右,身高近一米八,剪著整齊的短發,印堂寬闊,眉尾高挑,眼光深邃,鼻子略帶鷹鉤,下巴方方正正刮得鐵青。雖然臉略顯得有一些扁,還算是美男子,比楓羽雲更有男人味。
我暗鬆了一口氣,還好,他是楓羽雲的師兄,也許隻是想要成全楓羽雲,而楓羽雲是不會對段凝芷用強的,事情還有轉機。
我心裏才剛冒出這個念頭,他又自言自語:“眼睛黑白分明晶瑩剔透,頭發黑亮,皮膚細嫩,唇紅齒白,身上有自然芬芳,嘖嘖……神清氣足,精血充盈,靈氣更是透頂而出,得玄陰姹女一個,勝過采伐百人,今夜我就能龍虎交匯,金丹大成,真是天助我也!”
我艸,原來他是要自己下手!我又急又怒,可是連一根手指也不能動,想拚命也拚不了。
神秘男人走了一圈回到段凝芷前麵,打了個響指:“小乖乖,把衣服脫了。”
段凝芷木然開始脫外套,我急得整個人都要爆炸了,恨不得把這個畜牲千刀萬剮。魯班爺爺,曆代祖師,求你們救救她吧,幫她渡過這一劫,以後我做一百件、一千件好事來補償。
祖師爺沒有顯靈,段凝芷很快把外套脫下來,接著開始脫毛衣。就在這時門突然開了,一個人閃了進來,立即又把門關上,笑道:“師兄,別來無恙啊!”
神秘男人做了個手勢讓段凝芷停下,冷哼一聲:“你來幹什麽?”
進來的正是楓羽雲,笑嘻嘻道:“拜見師兄,另外跟師兄說一件事,這個姑娘是我女朋友,請師兄高抬貴手,不要為難她。”
“原來你一直跟在後麵!”神秘男人聲音更冷了幾分,“要是我不呢?”
楓羽雲可能是氣得說不出來話,過了兩三秒鍾才說:“我對師兄一向很尊敬,師兄不會以大欺小吧?再說本門規矩,可不能奪同門所愛啊。”
神秘男人道:“她根本不是你女朋友,你連她的手都沒有碰過。你接近她,是看上了她的美色和特殊體質,好比天材地寶,神兵利器,有實力者得之,沒什麽好說的,快給我滾出去!”
楓羽雲怒道:“傲邪,別以為你修為比我高就可以為所欲為,師父還活著呢!”
“哦,抬出師父來壓我啊?”傲邪背著手,慢條斯理地從段凝芷身邊走過,迎向楓羽雲,“說你不成器還真不成器,如果師父在這兒,玄陰姹女還能輪到你和我嗎?他老人家早就出手了!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放著頂級的鼎爐不練功,你想做什麽?今天我就代師父教訓教訓你,我們修道之人,應以修行為主,練成金丹,長生不老,白日飛升。你卻去學世俗之人講什麽情情愛愛,目光短淺,誌趣低俗,偏離正道,此乃本門大忌。”
我在心裏暗罵,真他媽胡說八道,做著淫人妻女,人神共憤的采陰補陽勾當,居然還能說得這麽振振有詞,談什麽正道。
楓羽雲放緩和了聲音:“師兄教訓得是,我本來就沒什麽大誌向,沒什麽出息,人各有誌,我隻求與她過普通的生活,這一次我是動了真情,還請師兄成全。”
“啪”的一聲清脆耳光,傲邪低聲怒喝:“我打死你這個冥頑不靈的蠢貨,說了半天……”
楓羽雲雙膝跪下:“師兄,我求你了,我從來沒求你什麽,這一次就求你了!”
傲邪伸腿去踢他,楓羽雲突然出手,左手抱住了傲邪的小腿,右手劍訣戳向傲邪腹部。但是他的指尖離傲邪的衣服還有三寸,手腕就被傲邪抓住了,緊接著傲邪的膝蓋撞在他胸口,楓羽雲立即噴出鮮血來。
傲邪扣著楓羽雲的脈門,冷笑道:“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還想跟我搶女人?”
楓羽雲張口想要說話,又噴出一口血來,喘息了好一會兒,慘然道:“人終有一死,為了心愛的女人死,總比老死在病床上強。”
“那我就成全你!”傲邪說著手一振,楓羽雲身體騰空飛起,傲邪掐同樣的劍訣戳在他丹田處。
“呯”的一聲,楓羽雲的身體砸落地麵,就像是全身骨頭都散了架,趴在地上抽搐著。傲邪用腳尖鉤起了他的下巴,獰笑道:“你以為老家夥到哪裏去了?實話告訴你,他已經去見閻王了,《金剛通靈寶劍法》已經在我手裏!”
楓羽雲嘴裏流著血:“你,你……好狠!”
“哼,哼,老不死的東西,居然留了一手不肯教我,這是他自尋死路,現在你正好去陰槽地府陪他,他也不寂寞了。”
我驚怒交集,禽獸見得多了,卻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禽獸,連師父和師弟也殺。現在段凝芷落在他手裏,下場可想而知,而且有可能助長他的邪功,以後更沒人能製約他。我竭盡全力狂吼:凝芷,凝芷,快快醒來,快逃!
絕望的咆哮衝破了某種精神禁製,我突然感應到了段凝芷,她清醒了,瞬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但是傲邪和楓羽雲就在門口附近,如果她往門口跑,十有**會再被傲邪抓住。
“窗戶!”我在心裏大叫,這裏是三樓,跳下去時技巧掌握好,不會受重傷。距離不遠就是街道,來往的人很多,大聲呼救就會驚動很多人,傲邪再狂也不敢當眾抓人吧?
恰好在這時楓羽雲突然伸出雙手抱住了傲邪的小腿,嘶聲道:“快逃,快逃……”
段凝芷急忙衝向窗戶,卻不知什麽原因玻璃窗推不動,傲邪已經轉頭向這邊看來。段凝芷慌亂中舉起牆角一盆蘭花,用力向窗戶砸去,一聲巨響把玻璃砸破了。她尖聲高呼:“救命啊——”
傲邪吃了一驚,想要過來,左邊小腿卻被楓羽雲死死抱住。當一個人視死如歸,不顧一切時,往往會暴發出驚人的力量,傲邪連甩幾下甩不開。
從窗戶跳出去是我的主意,換了是我毫不猶豫就跳出去,落地應該也沒什麽大問題。但段凝芷不是我,她沒有那樣的膽量和技巧,往下一望遲疑了。就這麽一兩秒時間,傲邪已經甩開了楓羽去,飛快地衝過來,掐住了段凝芷的脖子,再一記劍訣點在段凝芷額頭上,她立即昏迷了。
傲邪把段凝芷一條手臂搭在自己肩頭,攬著她的腰往門口走去,不慌不忙,竟似不怕被人看到。楓羽雲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估半已經死了。
現在真的完了,沒有別人會來救我們了,普通人根本攔不住他,即使來幾個警察也無濟於事。我一直在提防百消門和江相派的人,完全沒想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遇到了這個大邪人。
傲邪挾著段凝芷剛剛踏出房門,就看到一個人沿著走廊飛奔而來,嘴裏大叫:“在這裏!淫賊,這回看你往哪裏跑!”
這聲音帶著點稚氣,卻又意氣飛揚,不是王誠鈞還有誰?我又驚又喜,怎麽會這麽巧,剛好他就在這附近?對了,王誠鈞上次把我當淫賊時,好像就是在追蹤一個采花賊,剛才這句話也說明他之前遇到過傲邪,他真正追殺的人就是傲邪!
出路隻有一個,被堵住了,傲邪並不驚慌,退回屋裏放下了段凝芷,連門都沒有關,望著門口的王誠均獰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來投,小雜毛,是你要找死,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我暗叫糟糕,王誠鈞十有**不是傲邪的對手,隻怕他救不了段凝芷,也要像楓羽雲一樣白搭一條命。

第二十六章 金蟬脫殼
王誠鈞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段凝芷,有些驚訝:“啊,怎麽又是你?”
段凝芷已經昏迷,當然不能回答他,王誠鈞又瞪向傲邪:“淫賊,這一回人贓俱獲,鐵證如山,你的死期到了!”
外麵走廊有人往這邊跑,一個聲音道:“不要殺他,得抓起來接受法律的製裁!”
王誠鈞道:“還不是一樣的麽,反正也要槍斃!”
那聲音聽著很耳熟,我好像在那兒聽到過。緊接著一個人出現在王誠鈞身邊,劍眉朗目,臉容俊朗,正氣凜然,竟然是我在廣州遇到的警察陸南天!
王誠鈞和陸南天向傲邪撲去,三人大打出手,王誠鈞用的就是上次打傷我的掌法,顯然已經動了真怒使出看家本領;陸南天用的則是纏絲擒拿手,刁、拿、鎖、扣、纏……動作快速靈敏,身手不凡。
纏絲擒拿手像**拳一樣也是出自少林,楊老子略知一二,曾經給我講解過一些特點和破解技巧,所以我能認得。實際上現代軍警和特種兵的教學格鬥中就融合了纏絲擒拿手,有正式訓練過的都會幾招,隻是我不知道罷了。
傲邪使的是“金剛通靈寶劍訣”,能把修煉的內氣通過劍訣發出,中人如受電擊,點中要害或特殊部位能讓人暈迷甚至立即死亡。之前我與楓羽去動手時已經見識過厲害,傲邪比楓羽雲還要厲害得多,王誠鈞手掌心被點中了一下,哇哇怪叫,一條手臂已經抬不起來。
傲邪的劍訣雖然厲害,但是也極消耗內氣和精神,不能持久。這時段凝芷砸碎玻璃的聲音和呼救聲已經驚動了附近的人,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喧嘩聲。
傲邪雖然占了上風,卻心怯了,震退王誠鈞,踢翻了陸南天,向窗口方向掠去:“全真教的功夫也不過如此,後會……”
他剛衝到窗口,窗外一個手掌迎麵打來,正中他胸口,他口噴鮮血向後跌倒。一個溫和的聲音說:“你欺負小孩子也就罷了,怎麽把全真教的人都罵進去呢?”
王誠鈞閃向門口,興奮地說:“師父,你早該出手了!”
陸南天橫移幾步,擋在段凝芷身前。當警察的就比別人多一個心眼,怕傲邪走投無路會抓住段凝芷當人質。
傲邪掙紮著站了起來,嘴角流血,眼光凶厲,望向門口,門口有王誠鈞守著,並且有不少人趕到了;再望向窗戶,窗戶外麵有一個深不可測的道士守著,他也沒有機會,遠處已經有警車的聲音響起。
傲邪望著窗外冷笑:“全真教不是玄門正宗麽,怎麽也做暗箭傷人的勾當?”
窗外的道士不慍不火,淡然道:“我早就站在這兒了,正麵打你,不算暗箭傷人。倒是你奸淫婦女,肆意殺人,天理王法都饒你不得!”
王誠鈞道:“師父,不要跟他囉嗦,快抓住他,這家夥狡猾得很,眼一眨就被他逃掉了!”
傲邪眼光轉向陸南天:“警察?嘿嘿,道士居然跟警察聯手了,看來我麵子真大啊!”
陸南天道:“束手就擒吧,你插翅難飛了!”
“哈哈……”傲邪仰天狂笑,“我傲邪縱橫大半個中國,快意恩仇,想做的事都做過了,不想做的也做過了,死又何憾?但我卻不能死在你們這些自命正義,實際卑鄙齷齪的偽君子手裏!”
說完他掐劍訣戳向自己額頭,轉過了身,搖搖晃晃走了三步,撲倒在地不動了。
誰都沒想到他會自殺,等到想要阻止時已經太遲了。道士靈敏地穿窗而入,王誠均和陸南天也跑到屍體邊,麵麵相覷。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傲邪不是那種容易悲觀絕望的人,應該不惜一切代價突圍才符合他的性格。王誠鈞不是他的對手,外麵都是一些普通人,他還是有機會衝出去的。而且客房裏麵的窗戶不止一個,隔壁的臥室還有窗戶,外麵的道士轉移到另一間窗戶外絕對沒有他快,追進來也未必有他快,他也有機會逃走。不是必死絕境,以傲邪的為人絕對不會自殺,這太不合理了。
陸南天蹲下身,按了一下傲邪的脖子大動脈,沉聲道:“真的死了。”
“總算是除了一害。”道士感歎了一聲,他四十多歲的樣子,顴骨較高,臉容清瘦,眼光炯炯有神,蓄著半尺來長的黑須,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王誠鈞的樣子這時我才看清,不過十**歲年紀,印堂上方有一顆黃豆大的肉痣,長得也算是英俊帥氣,頗有靈性,隻是下巴稍尖,嘴唇稍薄了一點,讓人感覺有一點偏激,不如陸南天那樣正氣凜然——兩人都是很濃的劍眉,眉眼之間有相似之處。
道士轉身去查看楓羽雲,迅速在他身上點了幾下,掏出一顆丹藥捏破蠟殼,塞進了楓羽雲嘴裏,說道:“這人修為已經被廢了,傷得很重,要立即送醫院治療。”
陸南天道:“好,我立即聯係救護車。”
道士轉身來查看段凝芷,一隻手按著她的脈門,另一隻手撥開她眼皮看了看:“這個還好,隻是被震暈,我們來得及時,她還沒有被侵犯。”
陸南天搶步到門前,半掩著門,拿出證件對門外的人說:“我是警察,罪犯已經製服,大家不要驚慌,也不要圍觀,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去。”說完就把門關起來了。
王誠鈞東看看西看看,嘟喃著:“人長得漂亮就是麻煩,走到哪裏都有男人為她爭風吃走,也最容易召引采花賊,紅顏果然是禍水!”
道士在段凝芷頭頂上輕輕拍了一下,段凝芷就醒了,剛好聽到王誠鈞後半句話,不由大怒:“你有沒有姐姐和妹妹?你媽媽醜不醜,是不是禍水?”
王誠鈞臉漲得通紅:“我,我……我們剛剛拚了命救你,你就這樣損我?要不是我們及時趕來,你已經遭到那個采花賊的毒手了!”
段凝芷更加憤怒:“你是在救人還是在害人?上次你莫名其妙亂打人,把他打成重傷,現在還在醫院裏麵不能動,就算你今天救了我,也抵不了你的過錯!”
我這才明白段凝芷對王誠鈞意見很大的原因,原來是因為我。
道士臉一沉,嚴厲地瞪著王誠鈞:“怎麽回事?”
王誠鈞有些慌了:“師父,那是誤會,我已經跟你說過了,而且我也受傷了。”
段凝芷道:“你受傷不是他打的,反而是他救了你一命,你把他打成了重傷,害他關鍵時刻傷勢發作起來,心髒被人捅了一刀,現在變成了植物人還躺在醫院裏!”
道士的臉色更難看了:“你可沒有對我說這些!”
王誠鈞愣住了:“我,我也不知道後來的事啊!”
段凝芷集中精神通過青蚨蟲與我溝通,想知道我的心意如何,我急忙告訴她:“先別糾纏這個,傲邪不可能自殺,可能有詐!”
段凝芷吃了一驚,急忙對道士說:“那個壞蛋不可能自殺,可能有詐!”
道士眉頭一挑,眼放異光,一閃就到了傲邪身邊,踩住了他一隻手並掐住了他的後脖子。但是傲邪完全沒動,顯然已經死透了。
我很驚訝,但還是不信,段凝芷知道了我的想法,也走過去查看,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傲邪的頭,驚叫起來:“這不是屍體!”
“什麽?”道士驚訝地望著著她,不明所以。
段凝芷肯定地說:“這不是人的屍體!”
明明就是一具屍體,她卻說不是屍體,道士、王誠鈞和陸南天都傻了眼。緊接著陸南天也驚呼:“有些不對勁,剛才我摸他時就沒有體溫,屍體不會冷得這麽快。”
“怎麽可能呢,我們親眼看著他自殺的啊!”王誠鈞說著走上前,從懷裏摸出小桃木劍往傲邪的大腿上刺了一下。
傲邪的屍體突然不見了,沒有煙霧也沒有光芒,就這麽憑空消失了,道士的腳下踩著一隻布鞋,正是之前傲邪穿的鞋子。
房間裏麵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這太不可思議了。我猛地想到楓羽雲有隱身術,傲邪肯定也會,剛才陸南天很快就把門關上了,有可能他還在房間裏。我急忙告訴段凝芷:“傲邪會隱身法,可能還在房間裏!”
段凝芷急忙把我的話說出來,三人更加震驚,來回掃視,不約而同地靠到了一起,把段凝芷護在中間。假如傲邪真的還在房間裏,以他的身手突然襲擊,誰都躲不過,靠在一起才安全。
房間裏麵沒有任何動靜,所有人都很緊張,道士問:“姑娘,你能識破他的邪法,應該也能破吧?”
段凝芷急忙凝神與我溝通,但我也不知道要怎麽破,她隻好吱唔著:“我隻懂一點粗淺法門,隻能看出來有問題,破不了。道長你是名門高人,一定有辦法嗎?”
道士略有些尷尬:“呃……本派之人隻知修身養性,清心寡欲,旁門左道的東西了解不多,貧道也不知怎麽破。”
這時警車的聲音已經到了附近,陸南天道:“他應該已經受了重傷,所以詐死躲避,多調些人包圍這裏,拉網式搜索,也許能把他找出來。”
我叫段凝芷告訴他們,找些黑狗血、糞便之類的汙穢物灑遍每個角落,加上拉網式搜索也許能湊效。但有可能傲邪已經逃走了,否則他之前就可以趁眾人放鬆之後突襲,隻要重創了道士,其他人都不是他對手。


第二十七章 強力後援
楓羽雲被送到醫院去搶救了,七八個警察把客房的每一個角落都踩遍了,沒有找到傲邪。警察們雖然對陸南天挺客氣,卻不信有人能隱身,連陸南天自己也不太相信。後來有個警察弄來一大瓶黑狗血,賓館的經理強烈抗議阻擾不讓灑,隻能不了了之。
黑狗血對一些邪法有破除和克製效果,卻不是萬能的,對高級的法術或修為高的人沒用。以傲邪的修為,即使他還在房間裏,也不太可能被黑狗血破了隱身術。
說實話關於隱身術我也是半信半疑,我的秘笈中也有隱身法,但是我沒有練成。這個法術比較難練,首先需要正月初一死的女人靈前的筷子作為媒介,還需要等到日食的時候設壇施法,這兩個條件都不容易滿足。即使有這個條件了,能不能練成還是一回事,練成了效果怎麽樣還是要看個人修為。
其他一些旁門中也有自己的隱身法,每個門派練法不同,破除方法也不同。最關鍵的一點,破法的人實力要比施法的人更強才有可能成功,眼下修為比傲邪高的人隻有王誠鈞的師父,可是他修的是正道,不了解旁門左道鬼蜮伎倆。
回想當初楓羽雲使了隱身術還要躲在床底下,這證明隱身術不能完全隱身,或者隱身後不能移動。如果傲邪還在房間裏,我們這樣搜已經把他搜出來了,所以灑黑狗血已經沒有意義。我本來想叫段凝芷去老婆婆家把喵太帶來,但最終沒有,我相信傲邪已經逃走了,他用一隻鞋變成他的模樣時可能就逃走了,這應該是一種“金蟬脫殼”類的法術。
我們的心情都很沉重,這個大邪人不除,一定會回來報複,以他的心狠手辣和神鬼莫測的法術,想一想就讓人心驚肉跳。
段凝芷的青蚨蟲能夠追蹤敵人,但有一個先決條件,需要把青蚨蟲身上的鱗粉沾一點到對方身上,或者青蚨蟲在對方身上停留過,才能千裏追蹤。可惜青蚨蟲沒有接觸過傲邪。
最擔憂的人還是我,因為傲邪對段凝芷誌在必得,絕對會再來找她,而別人卻不知道這一點。要對抗傲邪,第一要巴結拉攏王誠鈞的師父,第二要救活楓羽雲,隻有他最了解傲邪的能力。還有警方的力量也要利用起來,為了她的安全,我什麽都顧不上了,我現在還無法行動,就必須借用所有可以利用的力量。
楓羽雲與我在同一家醫院搶救,不是巧合,而是附近隻有這家醫院上檔次。道士、王誠鈞和陸南天都去醫院等候消息,他們知道楓羽雲是傲邪的師弟後,也明白了他的重要性。
在急救室外等候時,段凝芷暗暗歎息了好幾次。雖然她討厭楓羽雲,但楓羽雲兩次救了她,這一次更是拚了命給她機會逃走。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憐怋之心總是有的,這個我能理解,但心裏還是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熱戀中的人,都希望自己就是對方的全部,最好對方連親戚朋友都不顧,心裏隻有自己,所有時間和空間都是自己的,我也不能免俗。
“姑娘,請問你是哪位高人門下,小小年紀,見識不凡啊?”道士靠近了段凝芷低聲說,語氣很溫和。
段凝芷微微一笑:“還不知道道長怎麽稱呼。”
“我叫紀宗常,是全真教龍門派的道士。”
段凝芷道:“我叫段凝芷,我師父就是個鄉下老婆婆,不是什麽高人,您一定沒有聽說過。”
紀宗常笑道:“那也不一定,據我所知民間有很多高人,各有自己的絕技。論正宗金丹大道,內家真氣,本派不敢妄自菲薄;若論奇法秘術,旁門左道,真正高手還在民間,以前的八大旁門我也有所耳聞。”
他說的話很含蓄,實際上已經指出了段凝芷是八大旁門的人。
段凝芷說:“我真的沒什麽本事,連怎麽中了那個壞蛋的邪法都不知道。道長您打了他一掌,他傷得有多重?”
“這個……當時我怕一掌把他打死了,所以隻用了六七成真氣,他的修為卻比我預料的要高,所以他傷得並不是太重。不過先天掌力傷人內腑,重創經脈元氣,他想要完全養好傷也得幾個月。”
我暗鬆了一口氣,我被王誠鈞打過,對這種掌力有切身體會,傷沒有好之前劇烈運動簡直就是找死。傲邪吃了大虧,會更加小心,傷好之前就來報複的可能性較低。
我的一些想法已經與段凝芷交流過了,段凝芷道:“他一定知道楓羽雲是他的最大威脅,所以很有可能會冒險回來殺他,希望你們能夠保證他安全。還有,您徒弟打傷了我朋友,害他九死一生,現在還是植物人躺在這家醫院裏,你們是名門正派,光明磊落,不會不管吧?”
王誠鈞坐在一邊的椅子上,聽到這話跳了起來,但是被他師父瞪了一眼,隻好又坐了下去。紀宗常有些為難地說:“這個我們確實要負責,隻是……隻是我們出家人沒有家產,真的掏出不出幾個錢……”
段凝芷“撲哧”一笑:“不是叫道長拿醫藥費,而是請道長保證他的安全,因為那些人還有可能來殺他。”
紀宗常立即鬆了一口氣:“這是應該的,應該的,是誰要殺他呢?”
段凝芷掃視左右沒有外人,說道:“陸南天,你還記得是誰帶你們擊斃了狀元吧?”
陸南天猛地站起來:“你說什麽?”
段凝芷一字一句道:“許承業,他報警鏟除了江相派的一個重要據點,並帶你們擊殺了江相派的一個重要人物盧霄漢,現在江相派回來報複他了,你也要負責任,保證他的安全!”
陸南天又驚又喜:“你是說許承業在這裏?”
段凝芷白了王誠均一眼:“就是差點被他打死的人!”
“啊?”王誠鈞也驚呆了,俊臉漲得通紅,“他他他,他沒說他叫許承業,要不然我也不會跟他動手啊!”
段凝芷沒好氣道:“他被人追殺亡命天涯,能遇到人都報自己名字嗎?而且你也沒有問他名字。”
王誠鈞說不出話來,陸南天一拍大腿:“難怪我調查的幾個重要人物都往這邊來了,原來是來找他的!他在哪裏,快帶我去找他!”
段凝芷道:“現在他是植物人,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他的事我都知道,我也可以代表他決定大部分事情……”說到這裏她的臉紅了,有些心慌慌,這等於是公開她是我女朋友。
陸南天道:“他有困難要找警察啊,怎麽獨自一個人扛呢?其實我一直在找他,上次他突然消失了,怎麽也找不到他。”
段凝芷道:“你也知道警察裏麵可能有他們的臥底,求警察可能會自投羅網。現在你們都在這兒,我們就把話挑明了,你們必須保證他的安全,直到他康複或者把江相派連根拔起。”
三人都點頭,紀宗常問:“他現在的情況……有好轉嗎?”
段凝芷深深看了三人一眼:“目前他完全沒有知覺,醫生說會變成植物人,現在隻能等他身體的傷養好了,再另想辦法。”
三人都不笨,聽出了弦外之音,隻要身體的傷養好了,她有辦法救我。陸南天道:“我會請求這裏的警方派精幹人員二十四小時盯著。”
紀宗常說:“我和劣徒也會留在這裏,另外再請附近的本門弟子來幫忙。這些人簡直是無法無天了,奸殺女子,當街詐騙,入室盜竊,還養小鬼和僵屍,我輩雖是方外之人,與世無爭,也得插手管一管了!”
段凝芷代我問陸南天:“你怎麽會跟他們在一起?”
王誠鈞有些得意地說:“他是我表哥,我們在幫他追蹤采花賊。”
難怪兩人眉目之間有些許相似,原來是表兄弟。陸南天說:“這個叫做傲邪的人,與十幾宗少女失蹤或被害案有聯係,被害人都有共同特點……”
說到這裏他看了段凝芷一眼,可能是不方便在女生麵前細說,略一停頓接著說:“這個案子影響很大,已經在全國範圍內成立了一個專案組,但是屢次圍捕都沒能抓住他。因為懷疑他會邪術,所以請了我表弟幫忙,最近才追蹤到成都來。我在追蹤另幾個疑似與詐騙集團有關的人,發現他們也往西南來了,所以昨天趕到成都。”
這麽說江相派的人因為我出現,高手往這邊集中了,再加上傲邪,我們變成風暴中心了。
我通過段凝芷向陸南天描述了那個殺手的容貌,約四十來歲,黑色頭發有些雜亂,眉毛一字齊平,眼窩較深,眼光冰冷,鼻梁比較尖沒有肉。我隻有這些印像,因為當時我被他冰冷的眼睛所吸引,沒有注意到他的其他地方,一眨眼他就走了。
陸南天在手機裏記下了這些特征,開始聯係當地警方,要求24小時保護我,並重新審查這起案子。紀宗常也開始打電話,聯係在附近的同門師兄弟來幫忙,段凝芷也準備明天就向學校請長假,不去上課了。

第二十八章 玄陰姹女
楓羽雲脫離了生命危險,命是撿回來了,但紀宗常說他的修為已經被傲邪廢掉,前功盡棄,與普通人無異了。
有警方出麵,一切事情都好辦,醫院騰出了最好的病房,把我和楓羽雲安排到一處,門口有兩個帶槍便衣警察守著。第二天開始住院部的門口還有兩個協警來回巡邏,在江湖人麵前,普通警察的能力嚴重偏低了,但警察還是具有威懾力的,因為他們代表的是國家的力量和正義。
段凝芷請了長假,和王誠鈞一起作為“家屬”在病房看護,連喵太也帶過來了。這是醫院裏最豪華的病房,有供家屬住的套間和單獨的衛生間、洗澡間、陽台,環境還不錯。紀宗常不見影子,不過據王誠鈞說他隨時會出現,還有龍門派的一些高手已經陸續到達,隻是沒有正式露麵。
昏迷了快一天一夜楓羽雲才醒來,有些虛弱,查覺到自己的狀況後,他很頹廢。原本就沒有很強能力的人可以安於現狀,有了能力又失去,就像富豪突然變成了窮光蛋,這個打擊當然是很重的。
這個時候實在不宜刺激他,王誠鈞卻忍不住問:“你師兄被我們堵在房間裏,假裝自殺,結果屍體變成了一隻鞋,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楓羽雲閉目不語,王誠鈞又問:“他已經被我師父打成重傷,你覺得他會跑到哪裏去?他對你毫不留情,你也沒有必要護著他是吧?”
楓羽雲還是不理不睬,王誠鈞有些急了:“你知不知道他是真的要殺你?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你已經死了!還有我師父把一顆非常珍貴的龍虎奪命丹給你吃了,否則你也早就沒命了。”
楓羽雲終於睜開了眼睛:“我求你們救我了麽?”
“你……”王誠鈞氣得說不出話來,“你簡直是不可理喻,不識好歹!”
楓羽雲又閉上了眼睛,淒然道:“我現在……跟死又有什麽區別?”
段凝芷站在一邊,忍不住說:“你還有複原的希望啊,最壞的情況也還可以從頭開始練起。”
楓羽雲不說話,段凝芷道:“多謝你拚了命救我。”
楓羽雲嘴角抽動,露出一些譏諷的笑容:“我自身難保,怎能救你?我本來就是要死的,怎麽死都一樣,要你感謝做什麽?”
他這是自暴自棄了,段凝芷雖然心裏有氣,還是忍住了,溫言道:“不管你是出於什麽目的,也不管你做到了沒有,我都一樣感激。”
楓羽雲睜眼冷笑:“那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許?”
段凝芷氣得臉都漲紅了,她本來就討厭楓羽雲,看在他曾經舍命相救的份上才對他客氣一點,沒想到他這麽不識趣。她氣鼓鼓往門外走去,拉開門卻看到紀宗常笑眯眯站在門口,一時進也不是,出也不是。
紀宗常笑道:“段姑娘心情不好啊,要不我陪你去聊聊天?”
段凝芷轉怒為喜:“好啊,我最崇拜你這樣的正道高人了。”
“哈,我不高啊,站在高的人麵前我算矮的。”
“嗬嗬,道長真會說笑話。”
兩人下了樓,走在住院部綠化帶的小路上,這時是晚上,天氣又冷,沒什麽人。我有些疑問正好通過段凝芷問他:“道長,玄陰姹女是什麽意思?”
紀宗常愣了一下才說:“玄陰就是極陰、至陰的意思,也指月亮,有些門派在內丹功法中另有所指。姹女就是少女、美女的意思,在道門煉丹術語中則是指水銀。”
我通過段凝芷問:“河上姹女,靈而最神,得火則飛,不見埃塵。這是什麽意思?”
“這個講的是練丹,出自《周易參同契》,段姑娘也研究煉丹麽?”
“不,這是傲邪說的。他說我是什麽玄陰姹女,對他練邪功有很大幫助。”
紀宗常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如果是他說的,就不是指煉外丹了,而是指采補……邪道中人往往自以為是,急於求成,誤解丹經中的意思,采用損人利己的極端方法來練功。比如鼎爐在外丹中是指煉丹爐,在內丹中是指自身,煉精化氣,龍虎交泰;邪道中人卻把異性當成鼎爐,汙人清白,奪人精血。這樣初期雖然容易速成,到後來越來越難,甚至走火入魔……”
我本來也就隱隱猜到了,傲邪認為段凝芷是玄陰姹女,對他練功有特效,現在更加確定了。那麽段凝芷的體質真的與眾不同嗎?
段凝芷問:“我感覺我跟別人沒什麽區別啊?”
紀宗常笑道:“這隻是邪魔外道自以為是的想法而己。當然區別還是有一點的,你沒發現你比大多數人漂亮麽?”
段凝芷笑了起來:“道長很風趣,也很會誇人,跟我想像中的道士大不一樣。”
“嗬嗬,修身養性,養的就是自然本真之性,難道當道士就要板著臉不苛言笑,道貌岸然神聖不可侵犯?最重要的還是修一顆心哪!”
段凝芷點了點頭,紀宗常說:“據說丹鼎門的創始人是丹鼎派的一個棄徒,專以房中術采補,收了許多淫邪之人,自成一派。民國末年,丹鼎門為禍甚烈,在各派高手圍剿之下元氣大傷,殘餘之徒各走一方,漸漸被世人遺忘,想不到現在又出了一個高手,心狠手辣,害人無數,唉!”
段凝芷有些不好意思地問:“為什麽他一定要害人,現在不是很多地方都可以花錢找女人嗎?”
紀宗常道:“這又回到剛才的問題了,人與人還是稍有不同的,首先是年輕人與老人的區別。人剛出生時秉先天之氣,耳聰目明,發黑齒固,精血充盈,隨著年歲增長,先天之氣漸漸消散,就會氣血衰竭,發白齒鬆,體弱多病,直至死亡。修道之人之所以能夠長壽,就是減緩了先天之氣的消散,甚至返後天為先天,所以能夠返老還童甚至長生。少女剛剛發育,天癸初至時,便是精氣最足先天之氣也旺盛之時,對邪人采補最有利。
除了年齡差別,還有體質的差別。有的人生來就體質強健,有的人一出生就體弱多病,還有些人在特殊時間和地點出生,受天地山川日月星辰影響,靈氣特別足。這樣體質特殊、身體健康又年輕的少女就成了邪人最好的選擇。至於煙花女子,日夜宣淫,精氣早泄,隻是個空殼,哪裏還有陰精可采?”
這個話題對女生來說實在有些難堪,我不便再叫段凝芷再問了。走了幾步,紀宗常開始打聽我的情況,段凝芷隻說我是魯班門後人,把那天的晚上誤會以及後來與地痞的衝突經過說了一遍。
紀宗常沉吟了一會兒說:“這位許先生見義勇為,胸襟寬廣,有俠士之風,劣徒魯莽傷了他,他反過來救了劣徒一命,實在是難得。我聽說魯班門有些秘術,能夠把鬼怪邪魔或者使用邪術的人困在屋裏無法逃脫,不知道他有沒有學到這樣的秘術?”
我有些驚訝,連我都不知道魯班門有這樣的法術,不過我對魯班門了解很有限,可能《魯班門秘傳抄本下卷》有這樣的法術吧?段凝芷代替我回答:“他不會。”
“可惜了,要是他會,我們就有可能抓住傲邪,否則下次找到他還有可能被他逃走。”
原來他打的是這個主意,看來我得努力找到秘笈下卷,學到更多厲害的法術。
……
可能是警方和龍門派的保護讓企圖對我下手的人不敢來,接下來幾天都風平浪靜。既然沒有危險了,又有單獨的房間可以施法,段凝芷就可以把我的魂魄放回身上,但我和她都有些舍不得,心靈的溝通非常微妙,我恢複正常後就不太可能與她直接心靈交流了。還有,現在晚上青蚨蟲就貼身停在她胸口,真正凝脂軟玉般的世界,恢複人身既使我們親密無間,也找不到這種感覺了。
楓羽雲恢複得比我還快,但心情非常壓抑,對誰都冷言冷語,特別是對紀宗常師徒和陸南天懷有極大的敵意和戒備,連段凝芷問他關於傲邪的事他也不說。
到了我住院的第十二天,我的傷口已經愈合了,楓羽雲早已煩躁不安要離開,門口值班的警察有時都不來了,王誠鈞和紀宗常也顯得有些不耐煩,這樣耗著可不是辦法。陸南天重審了所有抓到的地痞,也沒能審出有價值的線索,可能江相派的人嗅到了氣氛不對已經遠離成都了。
不能再拖了,就在這天晚上段凝芷在單獨的房間裏設壇施法,把我的魂魄放回身上。因為我沒有死,隻是魂魄離體,對於最擅長這方麵的青蚨門弟子來說沒什麽難度和風險,輕輕鬆鬆就辦到了。
回到自己身體,我竟然感覺有些不習慣,就像是在指揮別人的身體,而且還有些麻木和呆滯,想要做什麽動作都有些困難,手腳也不脅調。不過活動了一下身體,幾分鍾後就漸漸找到感覺,我又變成活生生的人了!
紀宗常等人在外麵等著,見我活蹦亂跳出來都很震驚。從現代醫學角度來說,植物人是無法治療的,隻能等待奇跡出現;道士們雖然知道是魂魄離體造成的,要想把魂魄找回來安回身上也不容易,沒想到段凝芷輕而易舉就辦到了。

第二十九章 醫院裏的風光
紀宗常上下看了我一眼,豎掌在胸前略一躬身:“無量天尊,天幸許先生沒事了,否則我師徒要抱憾終身了。”
我急忙拱手為禮:“道長太客氣了,那天的事都是誤會,不能完全怪他。道長是前輩高人,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千萬不要叫先生。”
紀宗常道:“我也不是什麽前輩高人,一個普通的道士而己。許先生以德報怨,寬宏大量,令人欽佩,不顧個人安危勇於與邪惡作鬥爭,不居功不揚名,功成即身退,高風亮節更是我輩之楷模……”
楓羽雲站在較遠處哼了一聲,我一頭冷汗:“道長真的過獎了,我隻是恰逢其會,事情結束了自然就走人,真沒這麽偉大。”
段凝芷在一邊道:“我覺得你們兩個都是爽快直接的人,怎麽見了麵就客套個沒完?”紀宗常笑道:“好,好,咱們都不客氣,我叫你小許,你叫我老常,如何?”
我早已知道他是一個隨和的人,笑道:“當然可以。對了,還沒有多謝你們這段時間照顧我呢。”
紀宗常急忙搖手:“過去的事都不說了,說來慚愧,本派有些事情急著要我去處理,既然你已經康複了,我即刻就要走。”
我有些意外,我還準備跟他商量怎麽追捕傲邪呢。可是他已經說要走了,我也不好意思再留他,隻好說:“那麽我們後會有期!”
王誠鈞忍不住說:“師父,傲邪不是還沒有抓到嗎?”
“咳咳,傲邪暫時不能為害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走吧。”紀宗常說完轉身就走,不給他多問的機會。
王誠鈞一頭問號的樣子,對段凝芷揮了揮手:“姐姐我走了!”
這一段時間他與段凝芷還是經常吵嘴,但吵歸吵,卻不記仇,他叫段凝芷姐姐,段凝芷叫他弟弟,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是姐弟倆。
兩人出門去了,段凝芷有些不高興,嘟著嘴:“事情不是還沒有結束嗎,怎麽說走就走,也太突然了。”
楓羽雲冷笑一聲:“人家是名門正派有身份的人,貴人事忙,給我們當了這麽久的保安早就煩了,哪裏是有急事要忙?”
段凝芷沒好氣道:“你巴不得他們早點走是不是?”
楓羽雲轉頭到另一邊:“道不同不相為謀。”
段凝芷更加不高興:“那麽你跟誰一條道?”
楓羽雲無語,他跟我們不算是一條路上的人,卻也不是傲邪那樣的人,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屬於哪一邊了,就像是個被世界拋棄的人。我見氣氛有些尷尬,對段凝芷說:“你到裏麵休息一下,我跟他單獨聊幾句好嗎?”
段凝芷沒說什麽,走進裏麵房間,關上了門。
楓羽雲眼神陰鬱,加上散亂的長發和一些胡碴子,顯得非常憔悴和落魄。我還沒有開口,他先用低沉的聲音說:“我輸了,她是你的了,不過我不是輸在你手裏。”
我嚴肅地說:“你錯了,她是一個完整**的人,不是誰的,別人不能決定她的歸屬,隻有她自己可以決定喜歡什麽討厭什麽。你也沒有輸,實際上她現在對你的印像比以前要好,這說明你可以改變她的看法。”
楓羽雲的眼睛一亮,但很快又變得黯然和頹廢:“我現在就是個廢人,還有什麽用?”
“幾分鍾之前我比你還廢,現在我不是好了麽?那麽你也有可能恢複修為,至少你可以從新開始練,總好過這樣萎靡不振。”
楓羽雲搖了搖頭:“我不能再練丹鼎門的內功了,而且我也不想再練這邪功了……你這是在鼓勵我跟你競爭?”
我笑了起來:“隻有懦夫才怕別人與他競爭,想把心愛的人捂得緊緊的不被人搶去,實際上這樣反而更容易失去,隻有展現出你值得別人愛的一麵,別人才會愛上你。”
楓羽雲身軀一震,挺直了腰:“說得好,你果然與那些自命名門正派的人不同,我繼續跟你競爭!”
“嘿嘿,那你可得先做好失敗的準備!”
楓羽雲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走著瞧,你也先做好失敗的準備,我可比你帥多了!”
“哈哈……”我大笑,心裏有一點把他當朋友了。
楓羽雲說走就走了,腳步沉穩,腰杆挺得筆直。
一部分能力失去了,還有其他能力和智慧可用,若是信心失去了,就一切全完了。我並不怕他成為競爭對手,他的本性善良的,真心幫過段凝芷,所以我不能看著他沉淪。而且我相信,即使將來他知道了他沒有希望,也不會像現在一樣頹廢。
當然我也是有私心的,傲邪才是最可怕的敵人,楓羽雲能夠幫我牽製傲邪,必要的時候我們絕對會聯手並肩作戰。
我輕輕敲了敲門,段凝芷拉開了門,往外麵掃了一眼:“走了?”
“都走了,就剩我們兩個了。”
段凝芷突然臉紅起來:“那我們什麽時候走?”
我聳了聳肩:“我也沒想到他們走得這麽急,還沒想好。不過半夜出去不太好,可能有危險,還是等到明天辦完出院手續再走。”
段凝芷的臉更紅了,還有些扭捏,我突然明白過來她為什麽臉紅,故意捉弄她:“你怕被人知道跟我在一個房間裏過夜?”
“才不是呢!”
“那就是願意跟我睡一個房間?”
“可惡,你也變得油嘴滑舌了。”她氣得在我肩膀上捶了一拳。
“咦,你怎麽知道我的舌頭是滑的?”
她生氣了,雙拳亂捶:“大壞蛋,原來你也不是好人!”
我捂住了胸口:“唉喲!”
段凝芷吃了一驚,急忙停手:“怎麽了,是不是打到傷口了?”
我突然出手攬住了她的腰,把她整個人擁進懷裏,她有些驚慌,但隻是輕輕掙紮了兩下就沒有再動了,微低著頭,臉一直紅到了脖子,嬌羞萬分。
這十幾天我們在心靈上毫無距離,兩個人就像是一個人一樣,很多事情已經不需要語言來囉嗦。我用一隻手輕輕托起了她的下巴,她緊張地閉上了眼晴,兩手也摟緊了我的腰,摟得很緊,我甚至能感覺到她的心跳得很快,氣息有些急促但卻壓抑著。
我正要迎向她濕潤的紅唇,她突然又睜開了眼睛,把頭靠過來貼著我的臉,在我耳邊低聲說:“我師父不許我在學校談戀愛……”
我覺得有些好笑,哪個家長不是這樣說的?我說:“這裏是醫院不是學校。”
“你又頑皮了……我是說真的,她很嚴厲的!”
“哦,那我親你一下她會知道嗎?”
段凝芷氣息更急,熱氣噴在我耳朵上,溫熱酥麻,她顯然是同意了。
這段時間天天晚上沒有一點距離地待在她胸口,所見所感香豔無比,可是那時我沒身體也不能動,隻能望“山”興歎,現在有了身體哪裏還能忍得住?我抱住了她的頭,迎上了她的唇……
我與以前女朋友有過多次接吻的經驗,但從來沒有這麽美妙的感覺,她的唇是那樣柔軟和溫潤,柔軟得我的靈魂都在蕩恙。當我的舌頭鑽進她的嘴裏,碰觸到了她的小舌頭,那種柔滑甜蜜和芬芳更是無與倫比,真有一種觸電了的感覺,全世界都消失了,隻剩下那種感覺……也許這才是我的初吻吧?
段凝芷最初沒什麽反應,甚至緊張得身體僵硬,但很快就進入了狀態,舌頭主動與我抵觸、糾纏、吮吸,你來我往,攻守有序。
得隴望蜀乃是英雄本色,我的手開始不規矩,在她身上遊走,那找空隙往衣服裏麵鑽。當我的手越過重重障礙碰到了我仰視已久的雪山時,她開始扭動身體,一隻手按住了我的手,但並不是太用力。這簡直就是一種暗示,表明她並不是真的抗拒,她要是不願意,前段時間她怎會把青蚨蟲連同我放在胸口?那時她心裏想什麽我可都知道。
不要問我是什麽感覺,隻能用妙不可言來形容,看到是一回事,真正抓在手裏又是另一回事。
衣服有些礙手礙腳的,我開始脫她的衣服,段凝芷突然抓緊了我的手,咬著我的耳朵:“現在不行,我師父真的嚴厲告誡過不許交男朋友,要是我們……偷吃了禁果,她會知道的。我就快畢業了,我帶你去見她,不論她讚同不讚同你,我都會嫁給你,那時你想要怎麽樣都可以。”
我有些冷靜下來,這事確實不能操之過急,以後有的是時間和機會。我能理解,她一向很敬重她師父,見過了她師父,我們就等於是確定了關係,名正言順想怎麽親熱都可以。但我有些奇怪:“好像你總是提到你師父,很少提到你母親?”
“我爸媽都是大忙人,沒空管我,還是師父對我更好……”段凝芷離開我一些,眼神有一點陰鬱,“實際上我爸和我媽處於分居狀態,他們雖然都對我很好,卻不肯在一起生活。怎麽說呢,總之我不太理解他們,也不跟他們多說心裏話。”
我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不用煩惱,反正你很快就有新家了,你喜歡怎麽經營就怎麽經營……”說到這裏,我突然想到還有很多人想找我麻煩,這個新家安到哪裏去?
段凝芷一臉向往和憧憬,顯得額外的美麗和溫柔,我打橫把她抱起來走向床鋪。她又有些緊張起來:“你,你要幹什麽?”
“睡覺啊。當然隻要你同意,幹什麽都可以,隻要不突破最後一道防線,你師父就不會知道。”
段凝芷羞得把頭躲進了我懷裏,掐住了我背上的肉:“大壞蛋,你也是淫賊……”

第三十章 學法
第二天走出醫院的時候,段凝芷主動挽著我的手臂,毫不避嫌,引來了許多羨慕嫉妒的眼光。我的虛榮心因此小小地滿足了一下,好像自己長高了幾公分,變帥的一些,女朋友漂亮也是一種成就嘛!
我們帶了喵太一起去老婆婆家,今天是個好天氣,太陽已經升起,曖洋洋照在身上。老婆婆坐在院子裏曬太陽,頭發梳得很整齊,衣服幹淨整潔,臉也不像以前那麽瘦了。這是因為段凝芷花錢請了一個保姆照顧老婆婆,為她煮飯洗衣,老宅裏的製壓鎮物已經挖出來了,凶煞之氣散去,不會再影響她,屋裏屋外看起來也亮堂多了。
老婆婆看到我們進來,微笑著向我們點頭,眼光很慈祥,讓我有一種見到了太婆的感覺。
“阿婆,你好。”我向她走去並打招呼。
“好,好,隻要你沒事就好。”老婆婆站了起來,拉著我的手,然後又拉過了段凝芷的手,“你們都是好孩子,我能再世為人,全是你們的贈與。”
段凝芷笑道:“阿婆你言重了,敬愛老人本來就是應該的,更何況你還是他的前輩。”
“嗬嗬,段姑娘,讓他陪我說一會兒話你不介意吧?”
段凝芷臉紅了:“阿婆真會開玩笑,我哪能管得了他呢。”
老婆婆笑嗬嗬拉著我的手往她的房間走去,進了屋她才放開我,關起了門,再轉過身上來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變得很嚴肅:“孩子,你可知道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
我先是愕然,然後一臉尷尬地說:“知道,知道。”
老婆婆還是很嚴肅:“你未必真的知道,學法之人,不宜過度酒色,這位姑娘體質陰柔,更不可與她過頻房事。”
我有些吃驚,傲邪說她是什麽玄陰姹女,現在老婆婆又說她體質陰柔,難道她真的與眾不同?“阿婆,她,她有什麽問題嗎?”
老婆婆見我震驚的樣子,嚴肅的表情鬆開了一些,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大問題應該沒有,就是她長得太漂亮,體質又陰柔,我怕你年輕人把持不住,縱欲過度傷了根本。我一直在等你回來,如果你願意學先夫這一係的魯班法,我可以傾囊相授。”
“當然願意!”
我想要跪下,卻被老婆婆用拐杖擋住了:“我沒有收你為徒,我也不算是魯班門的正式弟子,所以你不要拜我,就當是我從魯班門偷來的東西現在還回去。”
看樣子我就是個沒有師父的命,走到哪裏都找不到師父。不跪就不跪,向別人下跪本來就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老婆婆從口袋裏摸出一個東西托在手掌上,正是那天我從院子裏挖出來的虎形鎮物,但現在上麵的網狀紅絲已經消失了,是一個銅虎。她眯著眼,眼光悠遠,低沉著聲音說:“據說不該下的鎮物,時間久了會躥回主人家裏,反過來害主人。我原本不信,沒想到真有這麽回事,這隻銅虎本是我兒之物,暗中埋在仇人家中,也不知什麽時候躥回來了,害了自己一家人。”
我暗抽了一口冷氣,居然真是自己回來的,這麽詭異的東西,我還是不學算了。
老婆婆曆經坎坷,眼光是何等老到?一下就看出了我的心事,微笑道:“鎮物並不都是用來害人,更多是用來趨吉避凶,化解凶煞,轉禍為福。比如路邊的石敢當,就有驅風、防水、辟邪、止煞、消災等效果,真正高手下的石敢當能鎮百鬼,壓災殃,庇護一方百姓。在家裏特定地方放些東西,有利於財運、官運、婚姻、求學、平安等等。”
接著她開始給我講解放不同的鎮物時該使用什麽樣的咒語,放什麽樣的位置,相關的禁忌和儀式等。
下鎮物也要看施術者的修為,修為越高效果越強,但與一般的法術不同,鎮物可以由其他人(其他門派的人)祭煉或加持靈力,放到特定位置也有一定效果。所以根據我的理解,這是一種簡單的陣法效果,房屋就是陣,鎮物就是陣眼,聚集對人體有利或者有害的氣場、力場,在行潛移默化中生效。
高級的鎮物,需要經過特殊祭煉,還有陰陽平衡、五行生克、八卦九宮的講究,其他門派的人既使懂一些也遠不能與魯班門的傳人相提並論。
老婆婆講了很久,我怕記不住,用手機的錄音功能把她說的重要部分錄了下來。講解完下鎮物,她教了我一種打坐冥想的方法,我發現與洞宮山神仙教我的凝神訣有些相似,但有些地方似是而非,有些要求完全是多此一舉,複雜又沒有切中要害。我覺得她教的反而不如凝神決,所以記是記下了,並沒有準備練。
講了快半天,老婆婆終於開始講怎麽煉柳靈兒了。
柳靈當然要用柳樹來煉,修煉者先要戒除一切嗜好,戒齋沐浴,心存正念,選特定的日子往東邊長流水的河邊,選有靈氣的老柳樹截取一枝,砍樹時需要特定的手法和咒語。然後把柳枝雕成一個小人,長二寸六分,要眉眼分明,七竅具備,左手陽印,右手陰覆,頭挽雙髻,身穿衫衣。用朱砂調乳汁在黃紙上寫上心、肝、脾、肺、髒,塞進木人腹內,然後用雞冠血和烏龜的口水塗在木人嘴唇上。
這些還是最基本的準備,接下來要在特定的日期,開始在靜室中祭煉木人,每天用白雞、魚肉、兔頭、水果供奉,每天早、午、晚各施法一次,先念三氣咒,再念追魂現形咒四十九遍,焚符一道。這樣到了第二十一天,如果掛在木人旁邊的紙旗會飄揚卷動起來,就說明木人有了靈性,柳靈初成了。煉柳靈兒的方法雖然複雜,卻也不算太難,但絕大多數人祭煉到第二十一天沒有動靜,再繼續祭煉下去也沒有用,能練成的人極少。
我問老婆婆為什麽成功率很低,她說可能是選取的柳枝不夠好,需要非常老的有靈氣的柳樹,好的材料可遇不可求。還有個人誠心、毅力、信仰問題,心誠則靈,要讓木頭具有靈性,沒有足夠了的誠意和毅力怎能做到?可能還有機緣問題、心性問題、個人靈識強弱等等,無法說清楚。
我有些暈:“阿婆,這麽複雜這麽難,練成了有什麽用處?”
老婆婆笑了起來:“能練成用處可就大了。到了第二十一天紙旗能動,說明木人已經有了靈識,繼續祭煉下去,到了第三十五天就能看到柳靈現形。這時柳靈還很虛弱,木人不能讓貓、狗、產婦、孝子碰到,要慢慢與柳靈勾通,進行調教,以後就可以任你使喚。但切記不可用來為非作歹,否則定遭天譴,用來行俠仗義,扶危救苦,廣積功德,它的能力就會越來越強,甚至有可能名列仙籙,你作為它的主人,自然也有好處。”
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
前段時間跟段凝芷在一起時,我已經了解到了養鬼的原理和作用,祭煉柳靈與養鬼是相同的道理。養鬼因為是利用死人的魂魄,本來就有靈識,所以初期比較容易,但鬼乃是陰物,能力越強陰氣越重,對主人的負麵影響越大。而且養鬼的人基本都是為了私利,出發點就有問題了,再加上長期陰氣影響,最後很難有好結果,總歸是邪道;柳靈是木之精靈,不會對主人造成負麵影響,前期祭練雖然困難,一旦練成潛力無窮,隻要堅持向善就前途無量。
老婆婆說:“當年我也沒有練成柳靈兒,卻不料瘋傻之後卻養出了個器靈,多少人窮盡一生心血也未必能養出器靈呢,這也算是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栽柳柳成蔭。雖說這個器靈戾氣極重,它的靈性還是可用的,你製好了木人之後,就可以讓段姑娘用移魂之術,把魯班尺裏麵的器靈轉移到了木人身上。哪怕隻是移了一點氣息過去,木人通靈的可能性也會大幅提高;萬一完整移過去了,它是你祭煉出來的,隻能受製於你,你愛怎麽調教都可以,教它分辨善惡,磨去凶戾之性,就可以為你所用了。”
我點了點頭:“多謝阿婆指點,我馬上就去找柳樹,準備需要的東西。”
老婆婆道:“也不用太心急,這是急不得的,你還是先安頓好了再說。你能在這裏住下來嗎?”
說實話住在這裏是有一定風險的,因為江相派和百消門的人對我的威脅還在,全真教的人撤走了,陸南天和警方也不可能一直盯著我,等到他們放鬆了警惕,敵人就有可能找上門來。不過住在這裏也有好處,老宅裏麵很安靜,老婆婆可以隨時指點,沒有比這更理想的祭煉場所了。而且這裏離段凝芷的學校很近,步行隻要十分鍾左右就能到她宿舍,騎電動車就更快了,我可以隨叫隨到保護她。
斟酌了一番,我答應老婆婆住在這兒,但我得有一些準備,不能指望警方保護我。就我目前的能力來說,用法術對付敵人保護自己還是不夠的,我需要更犀利的武器——手槍!
可是上哪兒去找槍呢?我所認識的人中能接觸到槍械的隻有陸南天,但他絕對不可能給我弄到的。想來想去無計可施,對了,楓羽雲久走江湖,也許有辦法,於是我給他發了一條短信:你有辦法弄到槍嗎?錢不是問題。
過了一會兒楓羽雲回複:我隻有身上這一杆你要不要?
我倒……

第三十一 法不容情
段凝芷去學校了,我獨自一人出門,來到了阿貴家門口。他正打著哈欠開門,看到我嚇了一跳,轉身就跑。
我不緊不慢走了進去,從他店裏貨架上拿了一包煙和打火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抽出香煙點燃,悠閑地吞雲吐霧。
阿貴從廚房那邊過來,探頭探腦,手裏拿著一把菜刀。見我這樣子,把刀一扔,“撲通”一聲跪下,開始打自己耳光:“我該死,我該死,我不該胡說八道,不該帶他們來找你,我真的是被逼的啊!”
我彈了彈煙灰:“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否則你現在已經裝在骨灰盒裏了。雖然你不是故意的,卻也差點要了我的命,這個賬還是要算的。現在你給我辦一件事,辦成了,以前的事一筆勾消,辦砸了你自己拿刀抹脖子吧!”
“啊?”阿貴站了起來,戰戰兢兢地靠了過來,“幹啥子?”
我屈起無名指和小指,做了一個手槍的樣式,低聲道:“你幫我買一把槍,要真槍。”
阿貴嚇得急忙後退,縮著脖子連連搖手:“沒有,真的沒有,我不敢碰那東西,要坐牢的。”
我毫無表情地看著他,像他這種小混混,對他聲音大是沒有用的,給他精神壓力才有效果。果然,他被我盯得心裏發毛,苦著臉靠近了一些:“我是真的沒有,從來都沒有碰過,不過我聽說有一個人能買到,我可以幫你問一問。”
我點點頭:“你現在就去找他,我坐在這裏等。”
阿貴不想去,但又不敢不去,磨磨蹭蹭,我豎起了兩根手指頭:“二十分鍾之內沒有消息,我就開始砸你的店,砸完了你要是還沒出現,我就點火。那天我一個打十幾個你也看到了吧?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現在開始倒計時。”
阿貴立即撒開腳丫子往門外跑。
將近二十分鍾時,阿貴氣喘籲籲跑回來了,說已經幫我聯係上,對方要求付一萬三。賣家需要從別人手裏拿貨,需要一些時間,而且不肯跟我直接交易,也不能先看貨。
我知道沒有熟人是不可能買到的,隻能取了錢交給阿貴,再三警告他,要是敢騙我或者拿爛貨坑我,我要他們十倍吐出來。
事情交給阿貴去辦了,我開始準備練柳靈兒的東西,打聽哪裏有特別老特別茂密的柳樹。找柳樹就是一個大麻煩了,因為我現在的位置是在城市西邊,往東走都是高樓大廈,哪裏有上百年的柳樹?即使內河邊能找到一兩棵,被汙濁的內河水汙染也絕對不能用了,那麽就得越過城市去東邊郊外找,跑太遠了我又怕段凝芷會出什麽事。
花了大半天時間,我準備好了小斧頭、小鋸子、雕刻刀之類的東西。傍晚段凝芷來了,我們和老婆婆一起吃飯,吃完飯聊一些有關咒法的話題,我有些不理解的地方一一向老婆婆請教,可惜的是老婆婆對於機關術也不了解,這方麵無法為我解答。
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八點多,保姆早已走了,突然外麵傳來敲門聲。我急忙站起來,示意兩人在屋裏等著,我拿了手機快步出門,穿過院子來到門口:“誰?”
“是我。”外麵傳來阿貴低沉的聲音,我已經換了大門的鎖,現在他不能隨意進出了。
我開了門,阿貴慌慌張張地閃進來,把門關好,從衣服裏麵掏出一個布包塞給我,入手柔軟卻頗為沉甸。我解開布包,裏麵是用兩片海棉包著的手槍,點亮手機屏幕照看,是一把五四型手槍,做工還算精細,看起來還很新,是不是仿造的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隻對五十年代以前的兩三種手槍熟悉,五四年之後產的手槍我還沒有碰過,隻在圖片上看到過。
我退出彈匣看了一下,子彈不是滿的,隻有一半左右。我有些不滿:“子彈怎麽這麽少?”
阿貴咽了咽口水:“他說缺貨,隻有這些了,過一段時間才有……我,我可以走了吧?”
我隻是拿來防身,又不是跟哪個黑幫火拚,有這麽多子彈也差不多了,我還是比較滿意的,所以“嗯”了一聲讓他走。
阿貴開了門往外走,走出不到十米,黑暗中躥出幾個人撲向他,大叫:“不許動!”
我大吃了一驚,急忙後退想要把門關上,一個人貼著牆從側麵衝過來,一隻腳插進門內頂住了門。我左手一拳向他打去,他以手掌擋住我的拳頭抓緊,另一手奇快無比地把一個手銬扣到了我的手腕上,手銬另一頭鎖在他的手上。
幾乎同一時間,我右手的搶也頂到了他胸口,實際上子彈沒有上膛,保險也沒有開,但是黑暗中對方未必能知道。
“是我。陸南天。”黑暗中的人說,確實是陸南天的聲音。
我很惱火,還是用槍指著他:“你想幹什麽?”
陸南天道:“把槍給我,私人購買和持有槍支是違法的!”
“我隻是用來防身,絕對不會用來為惡,你明白我的為人。”
陸南天道:“不論你是什麽目的,持槍都是違法的,現在我就應該拘捕你。正是因為我明白你是什麽樣的人,也不是故意犯法,這一次我不抓你,把槍給我就算了。”
我好不容易才弄到一把槍,不甘心就這樣交出去,語氣放緩和了一些:“陸警官,我麵臨生死危脅,他們都是窮凶極惡的人,我隻是為了保護自己才買槍,我答應你不是迫不得己絕對不開槍。”
陸南天的聲音變冷了:“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時另幾個警察已經控製住了阿貴,一個警察問:“陸隊,你那邊怎樣了?”
陸南天道:“這裏的事交給我,你們先走。”
眾警察雖然有些猶豫,還是押著阿貴走了。我知道陸南天是給我麵子,否則就直接把我也抓走了,但我不領這個情,如果不是他,沒人會發現我找阿貴買槍,他完全可以好好地跟我為,為什麽要用手銬來跟我打招呼?太過分了!
“既然你可以不抓我,這就說明法外還有人情,為什麽你不能再放寬一點點,讓我留下槍?你不說沒有別人知道,這對你沒有什麽影響,卻有可能救我一條命!”
陸南天冷然道:“不行,你把槍給我,就隻是意圖購買和持有槍械,還沒有既成事實,也沒有對社會造成危害,所以我可以不抓你。如果讓你持有槍械,那我就是執法犯法,你有可能對無辜的人造成傷害,縱然你不開槍,萬一落進別人手裏呢?”
我很憤怒:“你早就知道我在通過阿貴買槍了,卻不阻止,偏在這個時候來抓捕,這又是什麽意思?無非是借這個機會把販賣槍支的人一網打盡,好讓你又立一件大功升官發財是不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功勞簿是用別人的鮮血寫成的?”
段凝芷和老婆婆走出來了,段凝芷道:“真卑鄙,之前我還以為他是好人呢。”
陸南天默然無語,老婆婆說:“阿貴這孩子雖然好逸惡勞,貪圖小便宜,心腸還是好的,這十幾年來沒人敢這進屋子,隻有他給我送飯,要不是他我早就死了,你們不能抓走他啊!”
陸南天道:“我作為執法者,沒有選擇的機會,但你可以選擇,要麽把槍給我,要麽一槍打死我。”
我不可能開槍,不論他多頑固和死心眼,他還是好人,而且是警察,無可奈何我隻能垂下了槍口。他拿出鑰匙打開了手銬,把手伸到我麵前,我隻能把槍給他,但是我真的不服:“警察先生,如果說一把槍在我手裏會危害社會,我會的法術可以造成比這把槍更嚴重十倍、百倍的危害,你又該怎麽辦?如果我沒有了防身的武器,被壞人殺了,那麽你又能做些什麽?”
陸南天愣在那兒,我不想再看到他了,關上大門把他頂了出去。
我們轉身往裏麵走,門外傳來陸南天的聲音:“我們的法律在不斷完善,正是因為還不夠完善,所以我們要努力,從自己做起,從每一件事做起,如果每個人都遵紀守法,就不會有犯罪。”
我真不知是該笑他天真,還是讚賞他堅持正義,這個理想是不可能實現的,但這個世界也需要他這樣的人。
罷了,罷了,在真正的高手麵前,手槍未必能起作用,也許我把安全寄托在一把手槍上本身也是一個錯誤。
回到屋裏,我勸老婆婆放心,阿貴是被我逼著去買槍的,罪名不會太重,不會關太久。要是警方重判了他,我會想辦法,大不了我去投案自首,減輕他的刑罰。
老婆婆歎了一口氣:“你去頂他就不必了,讓他吃一點苦頭也好。隻是你往後少跟官府的人來往,我們學的是法術,他們學的是法律,理念不同,道不同不相為謀。古往今來,修道者和走江湖的人都不願與官府走太近,不是沒有原因的。”
“是,我明白了。”
以前老騙子清風也告誡我不要與官方的人走太近,我並不太相信,現在有深刻體會了。作為修真者或者江湖中人,都有些特殊的能力,快意恩仇不願受拘束,既使是正派的人也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樣遵守法律和道德,那麽與執法者走到一起就必然會有衝突。當然還有信仰的問題,一邊是無神論者,一邊是與鬼神打交道的人,勢如水火,怎能談得攏?

第三十二章 尋找老柳樹
第二天的報紙和各大媒體都有報道,昨晚警方搗毀了一個製、售槍械的犯罪團夥,繳獲大量仿製槍械。
我很氣憤,陸南天果然利用我和阿貴又立了一個大功了,但是我心裏也有那麽一點讚同陸南天的觀點,如果這些槍械散發出去,會讓很多蠢蠢欲動的人心膽怒張,造成更多混亂和傷亡。我發現我有時很矛盾,不想那麽守規矩,但我又想做一個好人,也許人本來就是矛盾的動物吧?
我正想去找陸南天要人,卻收到了陸南天發來的一條短信:昨晚的事是我沒有處理好,很抱歉。阿貴今天就可以回家,我有急事離開成都了,保重。
我沒有給過陸南天手機號碼,但段凝芷告訴過王誠鈞,看樣子是什麽地方又發生大案,陸南天、紀宗常和王誠鈞都趕去“救火”了。
我在心裏咒罵了一句,把我的槍收走了,他們又全撤了,要是江相派的殺手又來找我,我豈不是很危險?還有傲邪也有可能會回來找段凝芷。
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陸南天屬於哪個部門,是什麽樣的官,他似乎專門在處理離奇又重大的案件,連特警也能調動,應該不是普通的警察。他不是做事虎頭蛇尾的人,就這麽走了,也沒叫我離開,也許是他已經確定對我有威脅的人都離開了吧?這一段時間龍門派和警方高調行事,足以把不敢見光的人嚇跑了。
上午九點多,阿貴果然回來了,陸南天說我和阿貴都是他安排的線人,所以阿貴可以不用受處罰……這樣一來,又有更多人要恨我了,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既然阿貴沒事了,該走的人都走了,我也要專心開始練柳靈兒了。我讓喵太給段凝芷作伴,喵太能看到鬼怪靈體,還能看破法術的隱形,警惕性也很高,有它在段凝芷身邊我才能放心。我則開始到處跑,準備練柳靈兒需要用到的東西,主要還是找有靈性的老柳樹。
老柳樹不難找,有靈性的就難找了,而且“靈性”這個東西沒有個度量的方法,隻能憑各人感覺,很難判斷,萬一沒選好就會白費功夫,讓我很頭痛。
找了幾天沒找到感覺良好的目標,這一天我見到有兩個老頭在路邊聊天,隨口問了一句哪裏有上百年的老柳樹。一個老頭說他以前住在東效的龍王鎮,那裏有個龍王廟,廟前有一棵老柳樹,他父親還是小孩時就已經是大樹了,絕對有上百年。我精神大振,打聽清楚了路線,叫了一輛的士直奔龍王廟。
龍王廟位於一條大河的東岸,在河堤之外緊臨著河水,周圍種了很多柳樹,附近的河灘上有大量一人多高的灌木和蘆葦,幾乎把小廟都淹沒了。我走下河堤,沿著一條泥土的小路往前走,來到了廟門前。
這個廟很小,麵積可能還不到一百平方米,有些殘破的瓦片已經發黑,紅色的泥牆有些剝落,看起來很不起眼,但是從門前磨得很光滑甚至微有凹陷的條石,以及風化比較嚴重的基石來看,這個廟有很多年曆史了,眼前的建築是最近幾十才重建的。廟門緊閉上了鎖,裏麵無聲無息,看樣子枯水期龍王也被人無視了。
小廟四周都有種柳樹,有幾棵已經有臉盆大小,最大的一棵在廟門前,一個人都合抱不過來。但是很遺憾,這一棵已經處於半枯死狀態,半邊樹身已經腐朽,今年能不能發芽長葉都是未知數。這樣的樹老是夠老了,卻未必有靈性,就像一個重病垂死的老人,還有什麽用?
不過廟周圍的幾棵大柳樹還是很茁壯的,樹身大體完整,樹皮厚而結實,枝條千絲萬縷垂掛下來,像是一個“火樹銀花”的煙花炸開;枝條在風中微微搖擺,又像是美女的一頭秀發飄揚,壯觀又柔美。
可能是柳樹的壽命不長,很少有百年以上的柳樹,我之前找了幾天都沒有見到這麽大的,也沒有這麽茂盛茁壯。一般來說,寺廟都是建在比較特殊的位置,這幾棵柳樹可能是沾了龍王廟的風水才長得這麽好吧?
左看右看,我不知該選哪一棵柳樹,哪一根柳枝比較好。我沒有天生的靈覺,後天的修為也不高,這幾棵柳樹在我看來都差不多。對了,段凝芷感知能力遠勝於我,那次她隻是碰了一下傲邪的假身,就知道不是真人,請她來一定能分辯出哪一棵柳樹更有靈性。
這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而且今天不適合伐木取材,可以等明天再來。我掏出手機,把幾棵柳樹的近景遠景都拍下來,回去讓老婆婆也參考一下。
還沒回到家段凝芷就發短信過來了,問我在哪兒,她在老宅裏等我回去吃飯。我告訴了她好消息,回到家時正好保姆煮好了飯菜,可以開飯了。
保姆名字叫馬芳,是個三十多歲的婦女,本地人,家就在離這兒不到三百米的地方。人長得挺清楚,手腳也勤快,以前曾到外地打工過,能識時務,唯一的缺點就是嘴比較快,所以我們聊重要的事情都是等她走了之後。
等馬芳走了,我拿出手機調出圖片給兩人看。段凝芷來回看了兩遍:“沒什麽感覺,要去現場看了才知道,而且我們青蚨門隻是對鬼魂感知力強,對木性不懂……”說著她望向了老婆婆。
老婆婆道:“我不是魯班門正式弟子,更不是工匠,也不知木性。如今柳靈兒難練,可能也與魯班門功法失傳有關,都是一鱗半爪,沒有完整的傳承了。”
段凝芷道:“我師父也說過類似的話,現在各門各派都隻剩下一些殘缺的東西,真正高深的功法都失傳了。”
我想起一件事,急忙問老婆婆:“阿婆,你見過《魯班門秘傳抄本》上卷和下卷嗎?”
老婆婆想了想:“你說的書我沒有見過,吳家祖上曾有一本《魯班經》,在文化大革命時被毀了,先夫隻是聽先翁口傳學了一些,後來遇到了你曾祖的師父才得正傳,沒得到許可不敢著書成冊。”
我有些失望,看樣子秘笈的下卷在太公的師父手裏,現在他肯定已經不在人世了,書即使還存在也無處找。魯班門不會輕傳正法,加上這大半個世紀以來玄術受到致命打擊和打壓,真正的木匠也退出曆史舞台,魯班門是真正消失了。
來四川的路上,我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去賣舊書的地方逛逛,見過了幾種版本的《魯班書》、《魯班經》。但都是殘本,隻有簡單的咒法,有許多錯誤和缺少的地方,語焉不詳,故弄玄虛,都沒有機關術,顯然是略懂皮毛的人整理的,對我來說沒有用。
第二天剛好是周末,我和段凝芷帶了工具出門,本來沒有準備帶喵太去,可能是它看我們兩個都走了覺得寂寞,也跟著出門了。段凝芷想舍不得丟下它,我也覺得打車過去不會被太多人看到,就同意了。
走到外麵路口,剛好有一輛出租車過來,我們攔住了車。司機探頭出來,皺起了眉頭:“不好意思,不能帶貓狗上車。”
段凝芷道:“我這隻貓很聽話,不會在車上大小便。”
司機還是有些猶豫:“你們去哪裏?”
我說:“龍王鎮,在東門那邊。”
“龍王鎮?離城有點遠啊。”司機似乎不想做這宗生意。
“反正給你車錢,很快我們就回來,還坐你的車。”
司機終於露出了笑容:“那好吧,一大早看到美女我是神清氣爽,哪能不載呢,上車!”
我特意打量了一下司機,四十來歲,板寸頭,方臉大脖子,個子不高肚皮倒挺大,一臉的市儈和俗氣,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於是上了車。在路上司機偶然說幾句,無非哪家火鍋好吃,哪條路總是堵不能走之類,怎麽看都像是司機,我也就放下心來了。
沿著繞城高速前進時,司機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打開手機接聽。對方可能是他老婆或者情人,向他要錢,他說現在沒錢,說了幾句就吵起來,越吵越凶。四川話我聽不太懂,但罵人的話還是能聽懂的,司機滿嘴汙言穢語,最後把車停在路邊一個出口處,跳下了車大罵。
我和段凝芷很無奈,這個地方攔不到出租車,要是能攔到我們就換車了,現在隻能等他罵完。過了快十分鍾,罵仗還是沒有結束的樣子,我實在火了,跳下車衝到他麵前:“你到底走還是不走?”
司機急忙收了電話:“對不起,對不起,我那個女人太麻煩,耽誤你們時間了。這樣吧,到了那邊我等你們時也不計費,不要讓我等太久就行。”
“快走,快走!”我對他揮了揮手,回到車上。
司機上了車,又連聲道歉,然後又不停地抱怨他的女人隻知道要錢,亂買東西,不知道他在外麵賺錢有多辛苦。
我們也不爭這十分鍾時間,而且我去砍樹枝時也要他等,在那邊不容易找到出租車,所以我也沒再怪他了。
車子駛上高速,繼續前進,一個多小時後,到達了龍王廟附近的小路,我和段凝芷下車,叫司機在這兒這等我們半個小時左右。

第三十三章 伏擊
龍王廟還是像昨天一樣,大門緊閉上鎖,附近一個人影都沒有,這樣也好,不會有人幹涉我砍樹,廟宇附近的樹一般是不讓人砍的。
段凝芷細看每一棵大樹,並且手按在樹身上凝神感應,最終對我攤了攤手:“好像都差不多,我感應不到什麽特別的東西,還是你自己決定吧。”
我也覺得都差不多,於是挑了一棵容易爬上去的,準備開始往上爬,這時喵太突然叫了一聲。
我和段凝芷同時往那邊看去,隻見它站在廟前快要枯死的那棵最老柳樹下,舉起一隻爪子抓樹皮,好像在說:砍這一棵。
我有些疑惑,向那邊走去:“喵太,你是說這一棵更好?”
“喵~”喵太又叫了一聲,是確定的意思。
為什麽它會選中這一棵呢?我繞著樹身細看,段凝芷也過來了,伸出白生生的手按在樹身上,很快又收回來:“這一棵樹很特別!”
我驚訝地問:“有什麽特別?”
段凝芷道:“我碰到它的時候,有一種感覺,就像是……像是碰到了一個人,但是感覺又很模糊,應該是這棵樹有靈性了!
我慢慢伸出手,按到了樹身上,在手掌按實的那一瞬間,像是有一股微弱的電流躥過,但也有可能是粗糙的樹皮碰到手掌產生的錯覺,我不能確定。
我抱起了喵太,集中意念問它:這棵樹有靈性?
喵太傳達給我的意思是肯定的。段凝芷說:“這棵柳樹最老,而且這裏有一個香爐,經常有人點香供奉,可能是受香火久了有靈性了。”
果然有一個香爐在樹邊,插滿了密密麻麻的香火殘腳,旁邊還有許多蠟燭燃燒過的痕跡,之前我的注意力都在樹上,沒有注意這些細節。
我有些疑惑:“為什麽受了香火會有靈性?”
“嗬嗬,香火隻是比較通俗的說法,實際上是人們的信仰和意誌。你想一想,一件法器,你祭煉一段時間後都會有了靈性和靈力,更何況是數不清的人長期把精神寄托在它身上?”
我非常佩服,她總是能深入淺出一針見血地把我想不通的事解釋清楚。我還有疑問:“如果這棵樹真的有了靈性,為什麽會枯死呢?”
段凝芷笑道:“這與修行的人是相同道理,絕大多數人修行一世,等到稍有成就時壽元已盡,還是要死。這棵樹也是這樣,活了這麽多年,柳樹本身的大限已經到了,它雖然有了靈識,卻沒有能力和氣運逆轉現狀。”
“那不是很可惜,白忙一場?”
“也不一定是白忙啊,樹身死了,也許它反而可以離開,一靈不昧去轉世投胎或者依附到什麽地方繼續修煉。修行的人也是一樣的,身體消失了,精神不滅,可以存留於世間或者再世為人,所以有些小孩一出生就有特殊能力,比如能記得前世的事。”
我點了點頭,既然喵太和她都認為這棵柳樹有靈性,那就砍這一棵了。我整了整衣服,正對著老柳樹拜了三拜,心裏默祝:老樹有靈,我要從你身上取一根樹枝作為法器,恭敬禮拜,不敢褻瀆,如有得罪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我需要的材料不要太大,隻要有小臂粗細就夠了,離地約**米高的地方就有一根。我帶了小斧頭爬上樹去,找好了落腳點站穩了身體,集中精神開始念咒語:“柳靈郎,柳靈郎,生在荒郊古道旁,吾今請爾為神將,免在郊野受風霜。四時八節祭祀你,每日香羹你先嚐。(急念)赫赫陽陽,日出東方,神斧一斷,早離此方,吾奉魯班先師急急如律令!”
念完我砍了一下,再念一遍再砍一下,念七遍砍七次,最後一次用大力氣把樹枝完全砍斷。這一瞬間我有些恍惚,好像樹身在顫抖,或者是我有些眩暈,但僅是那麽不到半秒鍾時間,這種感覺就沒有了。
樹枝落下去了,我往樹下爬,爬到大約一半時,無意間往下掃了一眼,看到南側離我們十幾米外有一處蘆葦在晃動,像是有一個人躲在後麵。我立即警覺起來,如果是普通村民,為什麽要躲躲藏藏?如果是想要對我不利的人,他們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突然我想到來這裏的路上,司機停車吵架有些可疑,如果他是我的敵人,就有可能是早在路口等著我們,看到我們才開過來,半路上停車吵架是在拖延時間等同夥趕來……
“凝芷快跑,往那邊跑!”我指向北邊,大喊一聲。
段凝芷抬頭驚訝地看著我,很快反應過來,立即往我指的方向狂奔。西邊是河不能通過,東邊是我們來時的路,如果敵人真要伏擊我們必定已經切斷了退路,南邊有敵人,隻能往北邊逃了。我所指的方向雖然沒有路,但有些地方灌木和蘆葦叢不是很密集,可以通過。
我這一叫,四周好幾個地方有人跳了出來,隻有段凝芷那個方向不容易藏人沒有人出現,但有兩個人向她追去,我和喵太則被包圍了,對方至少有五個人!
“喵太快逃!”我以最快的速度向下爬,大吼了一聲,喵太立即鑽進了雜草叢中。
離地還有三米高,我直接跳了下去,但是五個敵人已經逼近,東、南、北都有人,西邊是龍王廟,大門鎖住了,圍牆很高不可能快速翻過去,我被包圍了!在這些人中,有一個正是十幾天前刺了我胸口一刀,差點要了我的命的冷血殺手,其他人都孔武有力,動作敏捷,顯然是練過武功或經過嚴格訓練的人!
如果不能瞬間突破他們的包圍,我絕對凶多吉少。現在我唯一可以倚仗的隻有手裏的小斧頭,敵人還沒有拿出武器,但這更加說明他們信心十足,身手不凡,不需要武器。
剛才在較遠觸動蘆葦的人也跑出來了,手裏拿著一根東西,舉起對準了我,赫然是一支短筒雙管獵槍!
蘆葦叢可擋不住子彈,既使我能突破包圍,也逃不過他一槍。我心念急轉,立即向龍王廟大門跑去,五六米距離轉眼就到,揮起斧頭狠狠砍下。
門是插栓加掛鎖,我這一斧正是砍在掛鎖上。但是這把斧頭偏小了,掛鎖卻是大號的,一砍之下竟然沒有砍開。
“呯!”
槍響了,但我沒有被子彈打中,倒是開槍的人緊接著發出了一聲慘叫。原來是喵太突然躥出,在他扣動板機之前撲到了他的手臂上,他打歪了。
“別開槍!”一個殺手說,他們聽到槍響怕會被誤傷,同時停步,這反而給了我機會,我揮起斧頭奮力砍下,終於把掛鎖砸壞脫開了。我以最快的速度拉開鐵杆門栓,撞開門衝了進去,反手要關門時,五個人已經先後衝到,最快的一個人已經進門了。
我一斧向他砍去,那人急忙後退,另兩個人都用肩頭撞門,把大門完全撞開,大門已經守不住了。我大幅度揮動斧頭,阻止他們靠近,同時往大殿裏麵退,以防止被他們包圍,他們這時都拔出了匕首或短刀,一個個凝神蓄勢,並不急於搶攻。
外麵持槍的人不停地慘叫,接著又是一聲槍響,之後就變得安靜了。我的心懸了起來,喵太不會有事吧?以喵太的機靈,又是在雜草叢生的地方,應該不會被打中吧?
很快我就退進了大殿,往後一掃之際,看到左側一個人從布幔後跳出來,大叫:“這回看你們往哪裏跑!”
我驚訝得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跳出來的這個人竟然是王誠鈞!
大殿外有一個人閃到了大門口,歎了一聲:“你呀你,還是沉不住氣!”
我更加驚訝,站在大門口的人赫然是紀宗常,他們師徒倆不是早就走了嗎?下一秒鍾我反應過來了,他們明退暗進,就是為了等江相派的人現身,他們把我當成誘餌了!
“老紀,快去救凝芷!”
“別慌,警察早已包圍這裏了!”
就像是為了回應紀宗常的話一樣,遠處傳來了一聲槍響,隱約還有“不許動”的吼聲。
四個殺手都有些慌了,轉身往外衝,隻有上次刺殺我的殺手向我衝來,匕首刺向我胸口。我閃身避過,一斧向他砍去,他的動作沒有用老,蹲身後仰也避開了我的攻擊,順勢使出掃膛腿攻我下方。我被他掃中,在倒下之際也用腿踢中了他的肩頭,兩人都跌倒在地。
王誠鈞大吼一聲撲過去,不料一掌擊空,殺手反手拖刀,在他腹部橫向掃過,外衣被割破一道口子,隱些開膛破肚。
我一躍而起,揮起斧頭衝了上去,與王誠鈞前後夾擊。殺手的動作非常快,手裏的匕首更是神出鬼沒,花樣百出,一時之間我們兩個也不敢過分逼近,占不了便宜。廟門口方向紀宗常卻很風光,拳打腳踢,輕輕鬆鬆就打得四個殺手東倒西歪,很快都躺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還不束手就擒!”紀宗常大喝一聲,快得像一道影子衝進大殿來,非常準確地一掌砍在殺手的手腕上。殺手的匕首脫手掉下,但是他左手迅速撈住了還沒有落地的匕首,自下而上刺進了紀宗常腹部。
我完全沒有想到紀宗常會被他刺中,大驚之下急忙一斧砍下,砍中了殺手後肩處,王誠鈞怒吼一聲,一掌打在殺手右側頭部。
殺手歪著頭倒下了,紀宗常半彎著腰捂著腹部,手指縫間鮮血滴滴落下,那兒是丹田,是一個修道者最重要的地方。


第三十五章 可怕劇毒
我截取了一小段砍下來的柳枝,帶著喵太的屍體回到了老宅。老婆婆坐在東廂門口,見我們一幅狼狽又沉重的樣子,非常吃驚:“發生了什麽事?”
我搖了搖頭,沒心情說話,段凝芷說:“我們被敵人伏擊,喵太……被人打死了。”
老婆婆大驚:“啊,他們怎麽會知道你們去龍王廟砍柳枝?”
我頓時從沉痛中驚醒過來,確實,江相派的人和警察怎麽會那麽確定我會去龍王廟,早就在那兒埋伏好了?昨天我去龍王廟時,附近一個人都沒有,知道這件事的隻有我、段凝芷和老婆婆。
段凝芷道:“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老婆婆說:“我也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正屋後麵廚房那邊傳來一些響聲,保姆馬芳正在做午飯,難道是她?但昨晚我們是等她走了之後才開始談論砍柳枝的事,她不可能知道。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急忙掏出手機狠狠砸在地上,再用腳重重踩了幾下,踩得稀爛。段凝芷和老婆婆愕然望著我,我氣憤地說:“警察可以用手機來鎖定我的位置,去年我跟陸南天一起去追捕狀元時,他就用我的手機定位過,所以他們一直很清楚我去過哪裏。我這幾天到處打聽哪裏有老柳樹,他們和江相派的人都知道了,可是昨天我到了龍王廟卻沒有砍樹,隻用手機拍照,如果他們在遠處用望遠鏡看到,就會猜到我今天還會去龍王廟。”
段凝芷和老婆婆驚詫之極,段凝芷掏出了她的手機:“他們是用卡來定位,還是用機子來定位?”
“我也不知道。”對這種高科技的東西我是真的不太了解,也有可能不是手機問題,而是陸南天在我身上做了手腳,比如放個追蹤器之類。以現代的科技手段,有心追蹤定位一個人太容易了。至於江相派,手下小嘍羅無數,要刻意追蹤我也是有可能辦到的,連宰相都可能來成都了,這也太給我麵子了吧?
段凝芷毫不猶豫把手機也摔了,用高根鞋狠狠踩了幾下……呃,這算是夫唱婦隨麽?
老婆婆搖頭歎息,走回她房間裏去了,我抱著喵太的屍體進了西廂房,把它放在桌子上。然後打來一盆溫水,用濕毛巾把喵太身上的血跡擦掉,皮毛梳理整齊。它活著時是那樣優雅和高傲,死了我也不能讓它難看。
槍傷的創口觸目驚心,我叫段凝芷去向老婆婆要來針線,細心地把它的傷口縫合。我心裏還有那麽一點點幻想,它不是普通的貓,能聽懂人話,能看到鬼神,能與蛇妖搏鬥,曾經與洞宮山的神仙相處了一段時間,它是那樣的不凡,不應該就這麽死去,也許它能像楊老子他們一樣,過一夜又複活吧?
老婆婆出現在門口,長歎一聲:“孩子,先去吃飯吧,保重身體才能做更有意義的事。”
我應了一聲,我確實要振作起來,為了喵太,也為了我和段凝芷。我不能再被動防守和躲避,要主動出擊把威脅到我們的敵人打倒,不論他們有多強大。我不會依賴警察,也不能指望名門正派的人來幫助我,隻有自己的能力才能靠得住!要想提高實力,最基本的先得把肚子填飽,悲傷無濟於事。
吃飯在東廂第二間,桌子上放了四菜一湯,麻婆豆腐、韭菜炒蛋、香姑炒肉片、醬豬蹄、燉鴨湯,飯也裝好了。雖然我沒有心情和食欲,飯菜吃在嘴裏幾乎沒有感覺到味道,我還是大口地吞咽,吃飯也需要一種勇氣和力量是不是?
老婆婆和段凝芷都給我夾菜,勸我多吃,我來者不拒,都往嘴裏塞。吃了一會兒,我感覺有些不對勁,抬頭一看,坐在對麵的老婆婆低垂著頭,耷拉著眼皮,整個人靠在桌子上像是睡著了。
怎麽吃睡著了?我轉頭望向段凝芷,發現她也是低垂著頭,雙手軟棉棉地從桌子上滑了下去,連筷子也抓不住掉落地麵。
我大吃一驚,急忙跳了起來,抱住了段凝芷上半身:“凝芷,凝芷,你怎麽了?”
段凝芷臉頰微微抽動,卻無法張開口,連上眼皮也往下垂,脖子、雙手軟棉棉的完全失去了力量。這,這……難道是中毒了?
我突然想起《煉毒秘要》中記截,有一種叫做“鉤吻”的劇毒,中毒的人全身肌肉鬆軟,無法控製自己,似乎就是兩人這種症狀。可是好端端的怎麽會中毒了,我吃得比她們更多為什麽沒事?
我扶著段凝芷,伸手去探老婆婆的鼻息,已經沒有呼吸了。再探段凝芷的鼻端,也沒有了呼吸,我如五雷轟頂,全身都在顫抖,真沒想到剛剛失去喵太,段凝芷又變成這樣,天哪,這是怎麽了?
鎮定,現在一定要鎮定,我極力壓製心中的恐慌,迅速解開段凝芷的外衣,手掌按在她胸口心髒部位,還能感覺到微弱的心跳。呼吸衰竭還有心跳,這也是中了鉤吻之毒的症狀,但鉤吻的毒也沒有這麽凶猛,應該是以鉤吻為主加入了其他鋪助藥物,才會發作得這麽快。
必須要在心跳停止之前找到解毒,否則必定無疑。有解藥的隻有下毒的人,能在食物中下毒的隻有馬芳,此時她應該還在廚房裏,我立即抱起段凝芷,跌跌撞撞向廚房衝去。
廚房的門沒有關,大鐵鍋裏麵的熱水還在冒著騰氣,我衝了進去,發現馬芳斜靠在灶前的牆上,已經不醒人事。我更加震驚,下毒的不是馬芳,還有其他人進來了,會使用這種劇毒的必定是百消門的人!
段凝芷的心跳隨時都會停止,我來不及去找敵人搶解藥了。《煉毒秘要》中有多種毒藥的藥性和解法,有些土辦法是可以緩解毒素的。我極力思索,眼光亂掃,看到了牆角有一隻綁著腳的白鴨,猛地想起書上的記載,羊血、鵝血、鴨血趁熱灌服能解鉤吻之毒,還有鴨蛋的蛋清和花生油混合灌進去也能緩解毒發。
我立即放下段凝芷,抓住鴨子的脖子提起來,用手肘夾住它的身體,找到一把菜刀,一刀把鴨頭砍斷,掰開段凝芷的嘴,把噴著鮮血的斷脖子塞進了她嘴裏。還好鉤吻的毒讓她全身肌肉鬆馳,嘴巴很容易就掰開,鴨血也能流進去,但是有沒有效我真的不知道。
很快流出來的鴨血變少了,沒頭的鴨子在瀕死掙紮,可是段凝芷還是沒有動靜。我急忙丟了鴨子,迅速翻找鴨蛋,還真讓我找到了幾個,手忙腳亂打破鴨蛋弄出一些蛋清,倒進一些花生油,直接用手指攪拌一下,扶起段凝芷的上半身,灌進她的嘴裏。
“嘔……”段凝芷身軀一挺,俯身狂嘔起來,噴出大量汙穢腥臭的東西。
我一顆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了下來,長長吐了一口氣。隻要能緩解毒素,爭取到時間,我就有辦法徹底解掉劇毒,多虧了前段時間熟讀《煉毒秘要》,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鴨子隻有一隻,我正想再弄點蛋清加花生油去救老婆婆,門外出現一個人,拍著手掌往廚房裏麵走:“好手段,連我配的毒藥你都能解,現在你還能說你是殺牛的鄉下小子麽?”
此人四十多歲,方麵大耳,富富泰泰,衣著得體,像是個大老板,竟然是我在藥材城遇到的鄭潤之!
我眼瞳收縮,放下段凝芷,一躍而起擋在她麵前,對著鄭潤之怒喝:“無恥之徒!”
鄭潤之毫不動氣,淡然道:“你殺了陳東雄,毀了本門最重要的藥材之一,還拿走了陳東雄的秘笈,便是毒死你十次也不夠。現在先把秘笈交出來,跪下磕頭求饒,也許我可以讓你們少吃點苦頭。”
我握緊了拳頭,暗中蓄力,看樣子他不像是練過武功的人,相距不到四米,我應該能在他放毒之前製住他。
鄭潤之笑了笑:“從你們兩個踏進這個廚房開始,就中了我另一種獨門奇毒,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解,所以我勸你還是不要亂動。”
我沒有感覺到任何異狀,回頭望了段凝芷一眼,她已經站起來了,臉色蒼白,顯得有些虛弱,沒有明顯不良症狀。在看段凝芷時,我的眼角餘光還在注意著鄭潤之,發現他左手微抬,屈起了食指扣向大拇指。
我立即明白了,他是使詐,之前他根本沒有想到我會跑進廚房找解藥,所以沒有在廚房裏麵下毒,現在才準備暗中下手,毒藥就藏在他的長指甲下!
我如同一隻獵豹躥出,一拳打向他麵門,他的食指剛剛扣上拇指,還沒來得及彈出,驚慌之下本能地退步並用手來擋。我這一拳留有變招,打空立即往下抓,正好扣住了他的手腕,扣緊擰轉,左手屈臂側撞在他肘關節處,“哢嚓”一聲,把他的肘關節折斷了。
“啊!”鄭潤之淒厲慘叫,我閃電般抓住了他另一隻手也折斷,再用膝蓋撞到了他胸口,把他撞得整個身體飛起來,但是他的手臂還被我扯著,變成臉朝向重重摔在地上。這回他連叫都叫不出來了,趴在地上抽搐著。他差一點點就害死了段凝芷,老婆婆可能已經沒救了,所以我下了重手,先廢了他雙手讓他不能使毒。
我彎腰去抓鄭潤之,想逼他拿出解藥去救老婆婆,段凝芷已經走過來站在我側麵,突然驚叫:“小心!”,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措不及防竟然被她推倒了,似乎有什麽細小的東西從鄭潤之身上飛了起來,撲到了她身上。

第三十六章 蠱
鄭潤之的雙手都被我折斷了,趴在地上也沒有明顯動作,所以我沒有提防他還能放毒。他是一個使毒高手,從他身上飛起來的東西絕對不是什麽好路數,我重重踢了鄭潤之一腳,急忙問段凝芷:“什麽東西沾到你身上了?感覺怎麽樣?”
“好像是一些極小的蟲子……”段凝芷臉上有驚恐之色,來回看自己的身上,卻看不到什麽。
鄭潤之怪笑:“嘿嘿,你們都中了我的蠱,將要生不如死,還不跪下磕頭求饒!”
蠱?這個東西我在小說裏麵看到過無數次,在陳東雄的《煉毒秘要》中也多次提及,現實中我卻從來沒有見到過。我的臉立即綠了,感覺全身都有蟲子在爬,段凝芷的臉色也變得非常難看。
鄭潤之強撐著站了起來,嘴角流著血,原本一張和氣生財的臉已經變得凶厲可怖,咬牙切齒道:“與百消門作對的人,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我養的蠱隻有我能解,你要是殺了我……咦,這怎麽可能?”
他臉上的表情從憤怒和痛苦變成了驚訝,緊緊盯著我,我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你之前為什麽沒有中毒?為什麽蠱蟲對你沒有影響?你身上帶了什麽東西,或者吃過什麽特別的東西?”鄭潤之一連串發問,兩眼放光,就像是賭徒聽說了什麽使老千的辦法一樣興奮,連雙手被折斷的痛苦都暫時忘了。
要說特別的東西,隻有在洞宮山吃過的人心菇和黑色巨蛇的蛇膽了,活了二十幾年我沒有吃過比這更古怪和惡心的東西,難道是吃了這兩種東西後不怕毒了?
我一步一步向鄭潤之逼去:“把解藥拿出來,我可以饒你這一次,否則我會叫你知道什麽才叫生不如死!”
鄭潤之露出了驚懼之色,但是看了段凝芷一眼之後,又變得狠厲猙獰:“你居然還敢威脅我?你雖然沒事,你女朋友卻已經中了我的蠱,全世界隻有我一個人能解,你要是殺了我,她就死定了,而且要死得可怕之極!”
我的心一陣陣縮緊,但是我不能妥協,否則就會被他控製任他擺布,再也不能翻身,最終他還是不可能把解藥給我。現在隻能跟他比狠,隻有比他更狠,才有可能讓他屈服和妥脅。
我繼續向前走,用強大的精神力來傳達我的憤怒和凶狠,雖然看不到,我相信此時我的眼神和表情是非常可怕的。我的聲音冰冷而堅定:“她受到什麽傷害,我必定十倍返還到你身上,立即給我解藥!”
鄭潤之不由自主地後退,嘴卻很硬:“你要是殺了我,她也要給我陪葬;你要是不殺我,本門之人必定來救我,那時你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將一百倍、一千倍返還到你們身上!”
“隻怕你挺不到你的同夥來救你!”我繼續向他逼去,我就不信他承受得了千刀萬剮,針刺火燒的痛苦。
鄭潤之繼續後退,已經退出了廚房,厲聲道:“你再前進一步,我立即催發蠱蟲!”
我堅定地再邁出一步:“再不拿出解藥,我就折斷你全身骨頭,把你的肉一片片切下來,把你的腳塞進灶裏麵直接烤熟!別以為隻有你一個人會養蠱,陳東雄的秘笈在我手裏,我有解蠱方法!”
鄭潤之終於露出了驚慌之色,百消門的人一向沒人敢惹他們,都猖狂囂張習慣了,但是現在他們遇到了一個不怕毒的人,一個比他們更狠的人。
上午曾經下了一些小雨,地麵有些濕滑,鄭潤之慌張後退腳下一滑,雙手被我折斷舉不起來,不能保持身體平衡,直挺挺倒了下去,後腦勺磕在石板上,傳來很大的一聲脆響。
糟糕!我急忙上前查看,他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眼睛半閉,眼神渙散,再抬起他的頭摸了一下後腦,那兒凹陷進去好多,顱骨已經摔破了。
他要是死了,可能真的就沒有人能解段凝芷身上的蠱了,剛才我是吹牛的,陳東雄的《煉毒秘要》中雖然有一些避蠱、解蠱的方法,但那是針對普通蠱毒而言,如果鄭潤之下的真的是獨門的特殊蠱,就隻有他能解。
“你醒醒,快醒醒!”我拍打著鄭潤之的臉,心裏非常緊張,千萬不要這麽快死掉啊!
鄭潤之的眼皮突然抬起了,眼睛好像也聚焦了,臉上露出某種古怪的微笑。這應該是回光返照,最後片刻清醒,我急忙問:“你下的是什麽蠱,要怎麽解?解藥在哪裏……”
他臉上的表情其實不是在笑,而是一種非常恐怖的變化,皮膚就像是水麵在蕩漾,或者無數細小的蟲子在蠕動,脖子、雙手露出衣服外的皮膚也是這樣,並且顏色在迅速變得青黑。
我急忙丟開了他,站在廚房門口的段凝芷突然“哎喲”一聲,捂住了腹部彎下腰。我吃了一驚,幾步衝到她身邊扶住她:“怎麽了?”
“痛,痛……”段凝芷的聲音發顫,身體彎曲無法站起來,我看到了她額頭上有細細的青筋鼓起,顯然她正在極力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我抬起她的臉,發現她兩眼之間山根的位置發青,中間顏色深邊沿顏色淺,向上延伸到印堂,就像是有一條小蜈蚣躲在裏麵。看上去雖然不是太明顯,卻讓人毛骨悚然,觸目驚心。
我有些慌了,我根本不知道她中的是什麽蠱,如何施救?對了,鄭潤之身上可能有解藥,現在我對藥物已經有些了解,也許能分辨出來哪個是毒藥哪個是解藥。我急忙轉身想要去鄭潤之身上尋找,卻看到他臉上、手上的皮膚已經開始潰瘍,就像是有無形的烈火在焚燒,或者是無數細小得看不見的小蟲在噬咬。潰瘍處流出來的血水沾到了衣服,衣服跟著消溶,刺鼻的黑煙冒起,越來越多。
這場麵太嚇人了,我不敢到再到他身上拿東西,萬一拿出來的東西又沾有劇毒,豈不是雪上加霜?可是段凝芷那麽痛苦,不知道下一秒鍾會怎麽樣,我心急火燎,胸膛像是要炸開了。
我記得《煉毒秘要》中說有幾種草藥可以解蠱和緩解蠱毒發作,比如吉利草、菱香草、天仙藤、甘草等,但是我手上一樣都沒有,藥店裏也不知道有沒有賣,隻怕等不到我去買藥回來煎服了。
段凝芷緊緊按著腹部蜷縮成一團,不停地抽蓄並開始嘔吐,但又沒有吐出東西來,整張臉都有些發青了。
對了,我也中毒了卻沒事,這說明我身上有抗體,也許我的血能解她的毒。雖然我在一些影視劇中見到過類似的情節,此時我一點把握都沒有,有可能還會加劇毒發,但我沒有別的辦法了,隻能冒險一試。
我急忙站起來,找到了剛才那把菜刀,在手腕上狠狠割了一刀,再抓住她的頭,把傷口按在她嘴裏:“快吸,吞下去!”
段凝芷已經有些神智不清,還好能夠吞咽,流進她嘴裏的血大部分能吞下去。剛才我太心急了,傷口割得很深,鮮血流出來的速度很快。可能我的血真的有效,過了一會兒她抽搐得不那麽嚴重了,痛苦的表情也有所緩解,能夠主動吞咽了。
沒多久,我就因為失血過多感覺有點虛弱和輕微頭暈,但是我沒有停下,隻要能救她,把我的血放光了我也願意。
段凝芷眼睛動了動,眼光落在我臉上,接著發現了她在喝的是什麽,急忙推開我的手,並用她的手按住了傷口,虛弱說:“不能……這樣,快,快止血。”
見她好轉了,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根本不在乎流一點血,掰開她的手再按到她嘴裏:“再吸一些,流一點血沒關係。”
“我真的……沒事了!”她又推開了我的手。
我隻好開始畫符念咒,直接在傷口上畫,喝了一聲“止”用手按住,血很快就止住了。段凝芷漸漸平靜了下來,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息,臉色非常蒼白,全身都是冷汗,山根到印堂還是有一抹淡淡的青色。看樣子我的血也解不了她的毒,隻是暫時緩解了。
我扶起她上半身,緊緊抱在懷裏,柔聲道:“別怕,別怕,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嗯,我不怕……隻要有你在我就不怕。”她把頭靠在我胸前,雖然頭發淩亂,臉色很蒼白憔悴,表情卻顯得安寧平靜,就像是一條船經曆了可怕的風暴進入了港灣。
我輕撫著她的臉,為她擦去汗水,整理貼在臉上的鬢發和留海:“傻丫頭,你為什麽要來推我呢,你要是不來推我就不會有事。剛才真的嚇死我了,我怕我會永遠失去你了……”
段凝芷伸手握住了我的手,眼中是無限柔情:“換了是你發現我有危險,也會不顧一切救我,就像你割的傷口,這麽深,簡直是不要命了啊。其實真的是我做了蠢事,你不怕毒的,我根本沒有必要推你,要不也不會這樣。”
“別說了,你剛才又不知道我不怕毒。”我緊緊抱著她,臉貼著她的臉,早在我的魂魄附在青蚨蟲上時,我與她就形如一體,沒有一點距離,不需要語言來表達。此刻我們還是一樣,兩個人如同一個人,無法分割,完全明白對方的心意,根本不需要多說什麽。

所有跟帖: 

三十七至四十章(第五卷完) -閑舞霓裳- 給 閑舞霓裳 發送悄悄話 (417082 bytes) () 04/10/2015 postreply 16:20:50

第六卷一至三十三章 -閑舞霓裳- 給 閑舞霓裳 發送悄悄話 (338437 bytes) () 04/10/2015 postreply 16:22:33

三十四章至三十七章第六卷完 -閑舞霓裳- 給 閑舞霓裳 發送悄悄話 (41912 bytes) () 04/10/2015 postreply 16:24:44

第七卷一至二十六章 -閑舞霓裳- 給 閑舞霓裳 發送悄悄話 (263380 bytes) () 04/10/2015 postreply 16:26:40

第七卷二十七章至三十八章,第七卷完 -閑舞霓裳- 給 閑舞霓裳 發送悄悄話 (122507 bytes) () 04/10/2015 postreply 16:28:12

第八卷一至二十八章 -閑舞霓裳- 給 閑舞霓裳 發送悄悄話 (282366 bytes) () 04/10/2015 postreply 16:30:03

第八卷二十九至三十八章第八卷完 -閑舞霓裳- 給 閑舞霓裳 發送悄悄話 (101539 bytes) () 04/10/2015 postreply 16:31:49

第九卷一至二十七章 -閑舞霓裳- 給 閑舞霓裳 發送悄悄話 (271991 bytes) () 04/10/2015 postreply 16:33:05

第九卷二十八至五十四章第九卷完 -閑舞霓裳- 給 閑舞霓裳 發送悄悄話 (271809 bytes) () 04/10/2015 postreply 16:34:46

第十卷一至三十章(全書完) -閑舞霓裳- 給 閑舞霓裳 發送悄悄話 (305238 bytes) () 04/10/2015 postreply 16:36:16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

發現Adblock插件

如要繼續瀏覽
請支持本站 請務必在本站關閉/移除任何Adblock

關閉Adblock後 請點擊

請參考如何關閉Adblock/Adblock plus

安裝Adblock plus用戶請點擊瀏覽器圖標
選擇“Disable on www.wenxuecity.com”

安裝Adblock用戶請點擊圖標
選擇“don't run on pages on this dom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