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一至二十八章


第一章 前因後果
我上岸到了劇團停車的地方,換了幹淨的衣服,在去蟠龍山的路上遇到了秦老大、秦悠悠、陸南天和陳瀟萌。原來江邊有人圍觀我“跳河”時,雪鳶在天空已經發現,所以他們回來看看,正好在路上遇到了。
我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眾人都驚訝不己,沒想奇門遁甲陣內還有這麽多變數,更沒想到傳說中的蚩尤,頭骨居然在這裏。但有一個迷團終於揭開了,李淳風和袁天罡很重視這裏,辭官後在這裏隱居,最後老死這裏肯定與奇門遁甲陣有關,與裏麵的蚩尤頭骨有關。
進一步大膽猜測,當年他們根本不是來斬龍脈泄王氣,而是來修古陣壓魔氣。試想那時是唐朝前期貞觀之治,是中國曆史上最強盛的時期之一,國運正旺,天下歸心,怎會出反王?倒是國家強盛了,李淳風和袁天罡這樣的人才不能閑著,得去視查一下全國,哪裏有不穩定因素要進行預防。兩個奇人發現了這裏的古陣和裏麵的秘密,進行加固修理,但他們知道的奇門遁甲陣是殘缺的,未必進入過死門。至於陣內一個像僵屍、一個像貂的兩個怪物是怎麽產生的,為什麽會被困在死門內,李淳風和袁天罡有沒有算到現在會發生的事,這就不是我們能猜得出來的了。
還有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段靜軒三人怎麽會知道水底有洞可以通往蚩尤頭骨附近?古人為什麽要在離頭骨不遠的地方刻一個饕餮雕像?
陸南天說:“這個我倒是大體可以推測出來,當年吸血疑案從陳峰手裏轉交給一個專門處理特殊事件的部門,由一個叫陸成山的道士負責。據我所知,陸成山就是陸晴雯的爺爺,那也就是陸不同的爺爺。假如那時陸成山有調查出一些成果來,他的筆記、案卷就有可能落進陸不同手裏。陸成山沒有繼續調查下去的原因,是他神秘消失了,我查不到他的下落,現在才知道他是死了。至於水下通道和饕餮雕像,可能是古代崇拜蚩尤的人修造的,他們知道蚩尤頭骨在附近,但不知道具體地點,隻好偷偷刻一個雕像來膜拜。”
陳瀟萌問:“可是蚩尤和饕餮是兩回事啊?”
秦老大道:“不,也許是一回事。曆史上關於饕餮的記錄非常少,但它的頭像卻曾經大量出現在青銅器上麵,這說明它真實存在過。但所有青銅器上麵都隻有頭像,沒有身體,也就是說它隻有頭沒有身體的,所以它就是蚩尤頭的化身。青銅器乃是國之重器,一般的獸像不可能鑄在上麵,在商周之際青銅器以饕餮紋為主,龍和其他物類較少出現,這說明那時它比龍的地位還要高。到了周朝中後期,饕餮紋突然絕跡,再也沒有人用它作為裝飾出現在正式場合,可能是那時有人發現了它就是蚩尤頭所化,沒人敢再用了。”
這個分析太精辟了,我們都連連點頭。秦老大一向對神話傳說、鄉野傳奇深有研究,又幹過盜墓的勾當,對青銅器也熟悉,換了別人還真想不到這一點。就憑這個,他也能當個專家了。
如此說來,奇門遁甲陣也不能完全鎮壓住蚩尤頭骨,它的魔氣曾經變成饕餮到世間風光過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後來被高人識破並重創。但現在它又出來了,我有理由相信,張玄明得到魔刀,陸不同得到召喚的方法,都有可能是受了魔骨的影響,也許這一切都是蚩尤安排的。
陳瀟萌寫了一張紙條,派雪鳶去通知山頂的人下來,我們沒有必要上山了,從這個方向是救不出唐師父的。如果張玄明沒有回頭來救人,我們隻能冒險潛水進洞,洞裏麵有三副潛水設備,隻要弄醒了唐師父,是有辦法帶他出來的。
回到停車的地方,唐師父和陸晴雯已經在這兒了,他們也剛到,衣服和頭發還是濕漉漉的。陸晴雯說張玄明沒有回來,她怕會出意外,帶著唐師父先出來了。
張玄明會五行遁法,瞬間千裏,怎麽會這麽久還沒回來?隻怕是出事了。陸晴雯很焦急,躲進車裏換了衣服,匆匆走了。我們都大眼瞪小眼,她明明空著手,這套衣服是哪裏來的?
古鎮像往常一樣靜謐,沒人發現怪物,更沒有人撞見上古魔獸,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該吃飯的吃飯,該睡覺的睡覺。
唐師父與劉敏躲在一邊,指手畫腳大概在講奇門遁甲陣的神奇。秦老大、陸南天和陳鋒都憂心忡忡,蹲在車外一支接一支抽煙,好像世界末日快到了一樣。
我倒是不怕世界末日,這世上高人多著呢,天塌下來有他們撐著,我擔憂個毛啊?我擔憂的是段靜軒、陸不同等人得到了饕餮的支持,以後我鬥不過他們了,這些人的威脅比饕餮更現實得多。
天黑後我叫柳靈兒到外麵去轉轉,看看有沒有兩個怪物和饕餮的動靜。晚上八點多,柳靈兒發現了張玄明在江邊出現,我急忙往江邊趕去。
這裏去江邊並不遠,四五分鍾後我就到了。張玄明站在那裏發愣,緊皺著眉頭,臉色很難看,精神也不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我問:“怎麽樣,追到了沒有?”
張玄明搖了搖頭:“追是追到了,我不是他的對手……我闖了大禍了!”
我安慰他:“這也不是你的錯,純屬意外,而且我們都盡力了。”
“不,是我的錯,我不該用這把魔刀。本來蚩尤的身體和頭天南地北,隔著昆侖山永遠不可能聚在一起,但是我在沙漠古城地底下用冥火煉刀,刀上已經帶了蚩尤身體的魔氣,現在這魔氣被它的頭吸收,身首已經合一。我現在就不是它的對手,要是被它得到喘息的機會成長起來,我就更對付不了它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說出來:“你不是有曾師祖和其他長輩嗎?請他們幫忙一下吧。”
張玄明滿臉痛苦和自責:“這禍是我闖下來的,我要自己想辦法,不能出了事就去找他們,而且他們一向不插手世間的事。其實我一開始就不應該用那把刀,有了它我過於依賴它,反而影響了我向更高層次努力,這才叫得不償失。”
“那你準備怎麽辦?”
“我先去找小雪談一談,有些事情她看得比我更遠,如果我早聽她的話,也不會有今天的事了。還有其他幾個朋友,我要征求一下他們的意見,請他們幫忙……”張玄明已經亂了分寸,猶豫了一會兒又說,“我要先把裏麵的洞封住,布上陣法防止有人來盜蚩尤的頭骨,要是被他們得到身體和頭骨,後果就更嚴重了。這段時間,能不能請你們守在外麵幫忙警戒一下?”
“當然可以。”我立即答應,這事我義不容辭,況且他幫了我許多忙,我正愁沒有機會報答他呢。
張玄明說:“它已經化身為一個老人,白須白發白眉,眼瞳略帶紫色,嘴比較寬,身材高大,要是看到它千萬不要跟它動手,立即叫你的柳靈兒來通知我。”
我吃了一驚,原來饕餮已經變成人了。
張玄明正要往水裏跳,突然又想到了什麽,手上突然出現了幾張符:“這是混元一氣符,也就是刀槍不入的符法,我教你一些調息運氣的方法,你也能使用的。但要注意使用此符時間久了,或者受到超過極限的重擊,會導致體力和精神極大損耗,要慎重使用。”
我接過了符,張玄明的聲音變成一條細線隻在我耳內響起,教我以意念導引體內氣機,沿著特定的經脈行走,這樣引發出來的靈氣就是帶有屬性的,才能激發符法效果。畫這個符的要求很高,使用則比較簡單,熟悉這種運氣方式之後就可以激發符法,至於要不要大叫一聲“刀槍不入”,就看個人愛好了,不是必須的。
說實話我更想學的是他的五行遁法,但人家沒說教我,我也不好意思說要學。也許我練的功法與他完全不同,我是不能學的,不過我還有問出了一個疑惑已久的問題:“你們怎麽都能憑空變出東西來?”
張玄明笑了笑:“不是變出來的,而是從另一個空間拿出來的,叫做次元空間,人們一般稱為乾坤袋。”
我恍然大悟,乾坤袋我當然是知道的,隻是我一直以為真有個袋子,又沒有看到他們身上帶著個布袋,所以沒往這個方麵想。
張玄明手上突然又多了一件東西,一條銀鏈子吊著一個淡橙色珠子,那珠子通體渾圓光滑,通透無瑕,如瑪瑙似琥珀,比瑪瑙和琥珀的顏色更淡、更通透,一種聖潔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令人感到心神寧靜祥和。
“這個舍利子本來就是要給你的,之前我妻子佩帶時,為了方便我一個朋友開了一個小小的次元空間附在上麵,用來放東西。現在送給你,你隻要心裏默念我教你的咒語,心裏想著要放進去或拿出來的東西,自然就到手上了。自己開創次元空間是比較困難的,使用別人開創的則很容易,隻不過這個空間不是很大,你別想把整棟房子藏進去。”
我大喜過望,要說有什麽比五行遁法更有吸引力,那就是這個乾坤袋了。魯班尺之類的東西帶著身上不方便,又怕丟了,有了這個就再也不愁了,居家旅行必備神器啊!

第二章 近鄉情更怯
張玄明水遁走了,我回到營地把張玄明需要我們幫忙的事說了一遍,秦老大、陸南天等人都表示會盡力。我們平時沒事找事,還要主動去幫別人和解決對社會有潛在危害的東西,更何況是這樣一個大禍害,絕對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秦老大立即下令轉移,把車開到靠近江邊的地方,便於我們觀察附近的動靜。
雖然張玄明沒有說饕餮得到蚩尤的全套骨頭之後會有什麽後果,我也能猜得出來。饕餮應該隻是蚩尤的怨氣和魔氣所化,或者說是元神分身,並不是蚩尤本尊。但要是被它得到了身體和頭顱的骨骼,蚩尤就可能複活,世界末日或許不會因此提前到來,我們這些人的末日絕對有可能因此提前到來,所以必須阻止。
換一個角度來說,這也是一個好機會,如果我能阻止蚩尤複活,再次封印饕餮,其功德比做一萬件普通善事加起來更大。做成這件事,也許我就能功德圓滿,凝芷就有救了,這樣的好機會到哪裏去找第二個?
當晚我默默練習張玄明教我的激發混元一氣符的功法,和從乾坤袋裏麵存、取東西的方法。他給我的符隻有三張,我不敢亂試,從乾坤袋裏麵存取東西卻不難,說得簡單一點就是意念取物,念幾句簡單的咒語,心裏想著某件東西,直接就出現在手上了,非常方便。
魯班尺、火龍令、秘笈……我把東西一件件藏進去,輪到手機的時候,我才發現手機按了好幾下沒有反應,估計是在江水裏浸濕了,也不知還能不能用。我把手機後蓋拆開,電池也拆下來,放在通風的地方晾,繼續練功去。
第二天早上,我把手機組裝起來,按開機鍵……很好,開機成功,載入程序,有了信號,音樂立即響了起來。還真是巧了,剛開機就有人打電話過來,再一看是我爸的號碼。我急忙接聽,剛“喂”了一聲,裏麵傳來了我爸的咆哮聲:“許承業你這個王八蛋,你死到哪裏去了?”
我有些懵了,我爸可從來沒有這樣罵過我,他就是喝醉了也不會亂發脾氣,這是怎麽了?我急忙問:“怎麽了?”
手機裏麵的聲音還是震耳欲聾:“我從昨天下午就開始打你的手機,一直打到現在,你竟敢不接,你還是不是我兒子?你還要不要回來?”
“爸,我這不是正在忙著做生意沒時間回家嗎?不是不接,是剛好手機壞了……”
“忙你媽逼!”老頭子破口大罵,“你賺點錢就了不起了,家也不回了,親人也不要了,過年也不回來,現在你太婆要死了,你回不回來?”
“啊……”我愣住了,太婆要死了?太婆身體一向很好啊,但要是沒出什麽事,老頭子不會發這麽大的火,我急忙問,“發生了會事?”
老頭子終於暫息雷霆之怒,但還是有些火氣:“她已經病了半個月了,不讓我告訴你,昨天變得更嚴重了,怕是沒幾天了。你不要跟我說什麽做生意賺錢,馬上給我回來!”
“好好好……”我一連串答應,從小到大太婆最愛我,最了解我,而且她就像是我的脊梁骨,有她在我就什麽都不怕,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倒下。從去年過完年離家,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年半我還沒有回去過,太婆一定很想念我,但她為了不影響我“做生意”竟然沒有告訴我,我真的是太對不起她了。
我的眼圈紅了,恨不得立即回到她身邊,但緊接著我想到了這邊的事情。段靜軒等人有了饕餮的支持,必定氣焰萬丈,隨時會來搶奪蚩尤頭骨,這個時候我怎能離開?我的心完全亂了,一邊是送太婆最後一程,一邊是救凝芷和消彌大災難,兩個都非常重要,我該如何取舍?
柳靈兒開口了:“這裏還有秦老大,陸南天等人,有必要的話打個電話,楓羽雲、不癲和尚、王誠鈞他們都會來的,不是非要你在這裏不可。我也可以留在這裏協助,你快去快回,壞蛋們也許不會這麽快行動。”
這話有道理,我叫柳靈兒去通知一下張玄明,我則叫秦老大等人都過來,把家裏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眾人都點頭,也覺得我該回去一下,短時間內這裏不會出問題的。
秦悠悠突然說:“我跟你一起去。”
我有些意外,其他人也都望向秦悠悠,秦悠悠有些臉紅了,但表情還是那麽堅決,直視著我。
秦老大說:“悠悠跟你一起去也好,你遇到這樣的事,神不守舍,她也能關照一下。”我突然想到了她身上戴的那塊玉佩,也許秦家跟我們家有些淵源,不趁著這個機會回去當麵問問太婆,隻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所以我點了點頭。
張家寧猛抓後腦勺,可能覺得秦悠悠跟我一起回家有些不妥,卻又想不出什麽原因,更想不出反對的話。
人影一閃,張玄明突然出現在我們旁邊,說道:“許承業,我送你一程吧。”
“那敢情好,多謝了。”
我和秦悠悠簡單收拾幾件換洗的衣服,與眾人道別,張玄明問了我老家的地址,笑了起來:“原來我們還是老鄉,其實我家離你家不遠,直線距離可能隻有幾十公裏,正好我順路去鳳頭殿走一趟。”
張玄明施展土遁術,瞬間我們就到了一座高山頂上。這座山比附近的山都要高出一截,山頂更是三麵懸崖,隻有一邊可以上下,山頂建有一棟簡陋小廟。張玄明隻是看了兩眼,並沒有停留,帶著我們飛了起來。
原來五行遁法有多種用途,對於已經去過的,印像深刻的地方,可以空間跳躍瞬間傳送過去;對於沒有去過的地方,隻能駕起遁法往前飛,速度視施術者修為而定,修為越高速度越快。但即使是剛學會的人也是超音速的飛行,幾十公裏路不過眨眼時間就到,我看到了熟悉的山水和村莊。
我往下一指,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已經腳踏實地,落在村口了。抬頭見有一股淡淡黃色光影“呼”的一聲遠去,張玄明的聲音還在耳邊:“我走了,替我問候你家眾位長輩。”
秦悠悠還在發愣:“難道我們已經到了?”
我笑了笑:“確實到了,我們走吧。”
我走了兩三步,發現秦悠悠沒有跟來,回頭一看,她紅著臉,很尷尬和難為情的樣子。剛才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她都勇氣十足,怎麽現在反而膽怯了?我問:“怎麽了?”
“我好像不該來,要不然我在這裏等你?”
我當然明白她的意思,以前我跟她說過許多我和太婆的故事,她知道我家裏太婆地位最高,對我最好。如果太婆接納了她,幾乎就代表了我和她之間的特殊關係確立,但她這樣做等於是趁人之危搶奪凝芷的位置。現在到了我家門口,她覺得慚愧,也怕我家裏人會瞧不起她,所以又動搖了。
我上前拉住了秦悠悠的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就像我的親人一樣,我太婆病了,你來看看她也是應該的。我太婆一定會喜歡你的,而且我還有些事要你和我一起當麵問她,等下你就知道了。”
秦悠悠掙開了我的手:“不,我不能去。我是想要先入為主,讓你太婆接受我,這樣是不對的,我太自私了。對不起。”
我苦笑:“其實我更自私,要說對不起的是我。”
秦悠悠很驚訝:“什麽?”
我也有些臉紅了:“我怕我太婆沒有多少時間了,她最遺憾的可能就是沒有看到我結婚,如果讓我太婆誤以為你是我女朋友,也許她就能心滿意足離開了,我不想讓她有遺憾……我該早跟你商量,但這樣做對你太不公平了,所以我不敢開口。”
秦悠悠垂著頭:“這是你的孝心,應該的。”
“謝謝。”
“不用謝。”
這最簡單普通的客套話,此時說起來卻像是有無窮意境,漢字漢語真是博大精深啊!
我們一前一後往村裏走,遇到的村民大多向我打招呼,以異樣的眼光看向秦悠悠,這更讓她覺得羞澀和難堪。
走到我家門口,剛好我爸出來,驚訝得張大了嘴巴:“你,你怎麽就到了?”
我一本正經地說:“我遇到神仙了,一陣風把我吹回家。”
老頭子大怒,舉手想要敲我的頭,突然發現跟在後麵的秦悠悠,手便僵住了。我說:“這是我同事秦悠悠,剛好路過附近,順路看望一下太婆。”
秦悠悠略躬身:“叔叔好。”
“哦哦,好好好,快進來。”我爸有些手忙腳亂,鬼才相信是順路,這肯定是準兒媳婦來了,“同事”兩個字更是直接忽略了。
爺爺、奶奶、我媽以及幾個在我家的親友都跑了出來,既有些興奮又有些失望,興奮的是我終於帶女朋友回家了,失望的是秦悠悠臉上那塊胎記有些難看,他們笑容裏麵就有點兒勉強。
秦悠悠不知見過了多少異樣的眼光,當然也能看出我家裏人眼裏的失望和遺憾,雖然這個女朋友是假的,但她的心卻是真的,所以她很局促和尷尬。
匆匆說了幾句我就跑進太婆的房間,太婆半靠在床上,正在打點滴。一年多不見,她完全變了樣,眼窩深陷,兩眼無神,臉上肌肉萎縮全是皺紋。但她的頭發依舊梳得整整齊齊,那種慈祥又威嚴的氣度還在,看到我進來眼睛也有了些神采。
秦悠悠緊跟著我進來,太婆眼光落在她身上,並沒有盯著她的胎記看,而是上上下下看她全身,臉上笑意越來越濃。

第三章 世仇
我早就料到了,太婆不會因為秦悠悠臉上的胎記嫌棄她,看人不能隻看臉,太婆能夠看到內在的東西。秦悠悠有一顆善良的心,雖然來的時候她動機不純,但是她及時停止並承認錯誤了。我等皆凡人,誰能不自私,誰能不犯錯?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及時停止並勇於承認錯誤,比不犯錯誤更難。
“太婆,你生病了怎麽也不告訴我?”
“人老了哪能不生病,有些小毛病不用大驚小怪。這是你朋友嗎?快請坐。”太婆微笑著說,聲音已經沒有底氣,看樣子身體是完全垮了。
秦悠悠這時反不害羞了,向太婆鞠躬:“老祖宗好。來得太匆忙了,也沒給你買些好吃的,真不好意思。”
“嗬嗬,你有這心意就行了。快坐,快坐,怎麽還不給客人倒茶?”
我媽這才想起還沒給客人倒茶,急忙走了,其他人堵在門口,發現自己有些多餘,也紛紛退出去了。我在太婆身邊坐下,看她變成這樣子,又是傷心又是自責,我早該回來看看她了。
太婆舉起她幹枯顫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知道,你不回來,是因為有難處,在外麵闖不容易。不過,看起來還好,你真的長大了,像個大男人了。”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下來了,太婆說:“不要哭,我快一百歲了,活這麽久已經足夠了,能看到你有出息我很高興。這個姑娘是你女朋友嗎?”
“是,她叫秦悠悠。”本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直接承認的,但現在太婆這個樣子,我怎能不讓她高興一下?
“好,好,很好,有眼光!”太婆真的很高興,精神也顯得特別好,招手讓秦悠悠過來,也抓住了她的手,“我這個曾孫啊,脾氣大,會闖禍,你以後可要看著他一點,讓著他一點啊!”
秦悠悠羞紅了臉,嗯了一聲。太婆說:“現在的姑娘,我怎麽看都不順眼,但你這個孩子我一看就喜歡,實在。做什麽工作的啊?”
秦悠悠正要開口,我忙說:“搞藝術的。”
“藝人啊?沒關係,我們家也是做手藝的。”太婆有些糊塗了,把藝術當成工藝,我這不是弄巧成拙嗎?
太婆繼續問:“幾歲了,家裏還有什麽人啊?”
“虛歲23,我從小沒有母親,家裏隻有父親一個人。”
“哦,又當爹又當媽,那可不容易。”太婆感歎著,看起來又不糊塗,“姑娘,我看你的身段和步伐,練過武功吧,練什麽功來著?”
“龍拳。”
太婆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麽:“龍拳……好,好,練武防身好,這世道不太平,我從小也練武。”
這時我媽端茶進來了,秦悠悠急忙去接茶水,說了幾句客套話。太婆皺著眉頭思索著:“我剛才有一件事忘了,你幫我想想是什麽。”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剛才想到什麽我怎麽會知道?不過剛才她在跟秦悠悠說話,應該與她有關,我問:“是跟她有關係嗎?”
“對對,我想送個東西給她,見麵禮,說話就說忘了,你看我這記性。”太婆說著探手在枕頭下麵摸索,然後拿出了一個有鏈子的東西。
我一看就愣住了,那就是與秦悠悠身上很相似的那塊玉佩!我本來想等沒有其他人時,再單獨問一問太婆,沒想到她這麽急就拿出來了。
“孩子,過來,這個東西送給你。這塊玉是他太公送給我的,這些年我一直戴著誰都舍不得給,現在送給你了。”
秦悠悠因為角度原因還沒有看到太婆手掌裏麵的東西,以詢問的眼光望向我,她是假的女朋友,怎能接受我太婆的東西嗎?我微微點頭,既然演了,就要演得像一點。
“長者賜,不敢辭,謝謝太婆。”秦悠悠恭敬地接過,一看眼睛就直了,然後從衣領裏麵拿出她戴的項鏈,取了下來。兩片玉佩對到一起,正好成一個圓形,一樣的大小,相同的材質,雕刻的工藝也一模一樣,一邊是龍,一邊是鳳,正好配成一對。
“這,這……”秦悠悠驚訝之極。
“啊……”太婆眼睛瞪得極大,全身都在顫抖,然後喉嚨咯咯響,兩眼上翻,隻有出氣沒有進氣。
我大吃一驚,急忙扶起她,拍她的背,拍了好幾下她才劇烈咳嗽起來。沒等咳停下來,她就指著秦悠悠問:“你,你這個,咳咳……哪裏來的。”
“是我爹給我的,他說是祖宗傳下來的。”
太婆的臉色非常難看,顫抖得更厲害,聲音也變得很嚴厲:“你,你是影子門的人!”
“是。”秦悠悠很驚訝和不安,誰都看得出來太婆臉色不對。
太婆瞪眼怒喝:“給我滾出去!”
我和秦悠悠都驚呆了,這是怎麽回事?我急忙問:“太婆,你別生氣,有話慢慢說,這玉佩是怎麽回事?”
太婆悲怒交集,又連連咳嗽和喘氣,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隻有魯班門的法術能困住影子,魯班門和影子門,一向是仇敵。你太公那一次離家,就是去追捕一個影子門的大盜,回來受了重傷,不久就死了。這一對玉佩,是我們的定情物,無論如何他不會丟掉,是在那一次失落的……她,她的祖先,就是害你太公的人!”
宛如晴空霹靂,我望著秦悠悠,秦悠悠也望著我,我們都不願相信這是真的,但這顯然就是真相!我有些艱難地問:“秘笈的下冊,是不是也在那時失落了?”
“對。”太婆很肯定地說,“你太公不說仇人是誰,怕我會去給他報仇,但他曾說過,打傷他的人使的是龍拳。”
我的心直往下沉,影子門、龍拳、玉佩、秘笈,所有這一切都對上了,還可能是意外嗎?秦老大看到我的魯班尺時,對我就有些顧忌,送我秘笈更是觀察和考驗了我很久,如果不是因為這秘笈來路不正,為什麽要這樣鬼鬼祟祟提防我?他是影子門的傳人,怎會有我魯班門的秘笈?什麽祖先的朋友代為保管轉交,全是謊言!
秦悠悠眼淚在眼眶中打轉:“我……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太婆揮了揮手:“你走吧,我不為難你,但我許家也不可能接納你。”
秦悠悠臉色蒼白,眼淚滾落下來,把兩個玉佩放在桌子上,默默轉身往外走。我想要追出去,卻被太婆拉住了手:“大丈夫何患無妻,除了她你就娶不到老婆了嗎?天下女子你都可以娶,就是不能娶她!”
“不不,不是這樣的,太婆,她隻是我普通朋友……”
秦悠悠在門外打了個踉蹌,雙手捂臉飛奔而去。太婆厲聲道:“既然是普通朋友,就更不要理她,影子門的人不可能真的對你好的,她接近你隻是想要害你!”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在我心目中太婆一向是很明理的,但現在她明顯不講道理了。也許是仇恨讓太婆變偏激了,也許是她真的已經有些老糊塗了,祖先的仇不應該算到我們這一代身上,打傷我太公的人秦悠悠根本就沒有見過,與她有什麽關係?難道仇恨也要隨著基因遺傳?別人不知道,我自己清楚,秦悠悠絕對不會害我。
太婆老淚縱橫:“承業啊,你可知道你太公死後,我們孤兒寡母吃了多少苦頭?我從二十多歲就開始守寡,一直到現在啊!兵荒馬亂多少年,殺出了一條血路,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又遇到了六零年大饑荒,土改,文化大革命,一次又一次運動,我們沒有依靠,沒有來曆,總是有人想要為難我們……”
站在門口的爺爺奶奶都開始抹眼淚了,他們也親身經曆了一部分,才知道那時有多苦。
我無話可說,太婆對我的恩情我不會忘記,即使她再不講道理,現在我也不能跟她爭論,先等她平靜了再說。
太婆以前從來沒有對兒孫說過她的苦和難,一直都憋在心裏,現在像打開了閘門的洪水,再也無法止住,一邊哭一邊說,陳年往事一件件說出來,我們隻有陪她哭的分。激動過後,太婆神智有些混亂了,昏昏沉沉,語無倫次,但卻一直說個不停。
一個多小時後,她完全陷入昏迷中,我們請來了村裏的醫生,卻也沒有辦法。醫生說她活到這個歲數,身體大部分器官都已經衰竭了,既使送到城裏大醫院搶救過來,多活一年半載也全身是病,完全是活受罪,還不如讓老人就這樣安安靜靜離開。
我很痛苦,如果我沒有帶秦悠悠同來,也許她不會這麽快惡化,她是被我氣死的。同時我也很擔心秦悠悠,她心裏肯定不好受,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她連行李都沒帶就走了,也不知道身上有沒有帶錢。我撥打她的手機,她沒有接,其實我也不知道她接了我該說什麽,說我不恨她嗎?我當然不恨她,但我也不能給她什麽,也許讓她死了這條心也是好事,長痛不如短痛。
太婆就這樣睡著了,再也沒有醒來。她深藏在心底深處的悲苦都已經倒了出來,兒孫都在眼前,再無遺憾,走得很安祥。

第四章 驚變
太婆去世了,我當然不能立即離開,發仆告、請親友、哭孝子、出殯送葬等等,鄉下辦些這些事程序很多,少說也得三四天。
我每天都有打電話問保寧鎮那邊的情況,不過我沒有打給秦老大,雖說是隔了好幾代的仇,我對秦老大還是有那麽一點芥蒂。秦悠悠待我一向是真誠的,我不會恨她,但秦老大不同,他顯然有些事瞞著我。這是導致這次矛盾大爆發的主要原因,如果他早告訴我魯班門和影子門是世仇,我肯定不會這樣帶秦悠悠回來。將來我也不會找他報仇,但不可能像以前一樣相處了。
不癲和尚、王誠鈞、楓羽雲、張靈鳳也到保寧鎮幫忙了,這幾天風平浪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但秦悠悠沒有回到保寧鎮,我撥了幾次她的手機都沒有接,我雖然有些擔心,但也不是太憂慮。她從小走南闖北,江湖經驗豐富,既會武功又會法術,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這裏坐車去保寧鎮本來也要兩三天,或者是她心情不好到別的地方逛逛了。
直到太婆去世的第五天,家裏親友才全部散去,事情基本結束。我準備走人,但一開口就被家裏人怒罵,按照我們這邊習俗,“頭七”這一天要請和尚、道士或者陰陽先生超渡,世間用的東西如房子、車子、家具、衣服等等,都要用紙糊上幾套,燒了給陰間的親人。不管離世的親人能不能收到,總之是要做的,這一天很忙很重要,我作為唯一的曾孫怎能離開?
不說學古人守孝三年,我守孝七天總是應該的,所以隻能留下了。我打電話把這事對朋友們說了一下,他們也都支持我,這是應該的。但秦悠悠還是沒有到保寧鎮,他們也不知道秦悠悠出走了,這事有些複雜,我還沒有告訴他們。
就在這一天晚上,半夜我坐在床上練功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我收功拿起手機一看,是陳瀟萌的號碼,她怎會在這個時候打來?
剛接通,陳瀟萌的聲音就傳來,帶著惶急和哭腔:“許大哥你快來啊,我師父死了。”
“什麽?”我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發生了什麽事?”
“嗚嗚……你女朋友,把他打死了,還把他燒了。”
“你說什麽?”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眾所周知我隻有一個女朋友,現在還在上海郊外小道觀的地下室,連喘氣都不會,怎能跑到四川去殺人?
陳瀟萌哭道:“你女朋友,段凝芷把我師父打死了。”
我立即道:“這不可能,你不會是夢遊了吧?或者你看錯了?”
“我不可能看錯,你不要包庇她,好多人都看到了,還有段靜軒、陸不同,他們突然襲擊我們……”
“你別開玩笑了,這一點都不好笑。”我還是不信,陸不同被我踢斷了脊椎骨,就算沒有殘廢,也必須在床上躺一兩個月,哪裏有可能這麽快就出來蹦躂?
陳瀟萌大哭起來,接著手機裏麵傳來楓羽雲的聲音:“許承業,你混蛋,誰tmd跟你開玩笑了,段凝芷已經不是以前的段凝芷了,現在她就是魔鬼、惡魔!”
我完全愣住了,陳瀟萌的傷心和楓羽雲的憤怒都是真的,我可以真切感受到,所以不可能是在跟我開玩笑,那麽就是有了什麽變故。
楓羽雲接著說:“敵人突然出現包圍了我們,段凝芷非常生氣,非常可怕,叫我們交出你來。我們說你不在這兒,她根本不信,段靜軒下令把我們全殺了,我們突圍往外跑,秦老大為了擋住他們跟段凝芷動手,不到三招就被放倒了。還有陳峰被陸不同打死了,和尚受了重傷,幸虧張靈鳳用了一個什麽法術,召來一團大霧擋住了他們一會兒,我們才能逃出來。等我們報警,跟警察一起回去,他們已經走了,秦老大和陳峰都被他們丟在車裏麵連車燒了……”
天哪,怎麽會變成這樣了?我的腦袋嗡嗡作響,凝芷的情況一直很穩定,怎麽會突然醒來了?秦老大也許曾經隱瞞過我什麽,但他對我的關照和愛護也是不可否認的,他把秘笈送給我就證明他沒有把我當敵人,現在他卻被凝芷殘忍地殺害了,這叫我怎麽麵對秦悠悠?秦悠悠受的打擊已經夠大了,又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她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還能挺得住嗎?
楓羽雲道:“她已經不再是她了,你要是遇到她立即逃跑,否則她一定會殺了你的。”我定了定神:“柳靈兒呢?還有張玄明呢?”
“柳靈兒說去找你了,張玄明前兩天就走了,說是去沙漠古城,他怕那邊會出事。”
我真有吐血的衝動,恨不得立即飛到那邊去,可是我不會飛,況且現在飛過去又有什麽用?人已經死了,亂子已經出了,說不定蚩尤頭骨已經被敵人搶走了。
“現在該怎麽辦?”楓羽雲問。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們的團隊已經支離破碎,況且以我們的能力根本不能阻止敵人。更重要的是我的希望破滅了,救凝芷是我的目標和動力,已經付出了許多努力並且準備投入更多熱情和努力,可是突然之間所有努力都白費了,也看不到希望了,她完全魔化還殺了秦老大……為什麽會這樣?怎麽會變成這樣?
我的心很亂,叫楓羽雲他們先自保,隨便去哪裏躲起來。秦老大死了,劇團也沒有了,我們也沒能力阻止敵人,不散夥還能幹什麽,等著被敵人一鍋端了麽?
我撥打張玄明的手機號碼,但是無法接通,再撥圓規的手機,也是無法接通。我操,為什麽關健時刻,有能力的人不來拯救世界,偏要我這個沒什麽能力的人來發愁?我tmd連自己女朋友都救不了,又怎麽拯救世界?
混亂了一會兒,我突然想到了狐仙月光娘娘,是她告訴我努力做善事會有好結果,現在變成了這樣,我當然要去問問她,也隻有她才能找到張玄明。想到這兒我立即衝出房間,打開大門,發動了我爸的摩托車,噴出一屁股黑煙跑了。
我家去鳳頭殿直線距離可能隻有五六十公裏,但兩地分屬不同縣市,沒有國道、省道往這個方向。山間小路我不知道怎麽走,繞大路走的話估計有一兩百公裏,不知要換多少次車,而且半夜根本沒有車,我隻能騎摩托車了。
沒騎多遠就沒油了,老頭子有個壞習慣,平時不加滿油箱,要出門了看距離遠近才加油,我走得急居然忘了。不過我也有辦法,以前不隻一次偷過別人油箱裏麵的油,多偷一次也沒什麽大不了,我準備拯救世界呢!
再次上路沒多遠,我就感應到了柳靈兒,很快她出現在我麵前,顯提很憤怒和悲傷,把被襲擊的經過展示給我看。
我的心更加冰冷了,如果說凝芷以前隻是性情和氣質有所改變,那麽現在就是整個人都變了,除了容貌沒變,眼神、氣質,言行舉止都已經完全不一樣,我看不到一絲一毫熟悉的感覺。現在她的身上隻有凶殘、冷酷和一種可怕的妖邪氣息,像妖更勝過像人,難怪楓羽雲說她是惡魔。
我猜她不是自己醒來的,很可能是段靜軒請饕餮找到了她,弄醒她並激發她的妖性。她可能已經完全吸收了妖丹的能力,比被封印之前強多了,實際上秦老大連她一招都接不住,一個照麵就受了重創,完全是拿命去拚才硬擋三招。
巨大的悲痛令我喘不過氣來,許家與秦家的仇是遙遠的,對我來說並不是很深刻。而現在細細回想秦老大做過的事,他為人豪爽仗義,雖劫取無數不義之財,自己生活卻過得很樸素,錢都暗中送給了有困難的人,或用於建設公益設施。如果他有一點點自私,他何必過這樣風裏來雨裏去的苦日子?他如果要逃走,絕對是所有人當中最有可能逃生的,但是他卻第一個衝向了敵人,把生存的機會留給了別人。他知道魯班門弟子是影子門的克星,還是把秘笈送給了我,這樣的人怎會是壞人,怎會是我的仇人?可是他這樣一個人,卻被凝芷給殺了!
這一切全是我的錯,是我固執地想救回凝芷,結果越陷越深,如果我早聽秀姑的勸告,就不會有這樣的惡果!
接著我想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事情,秦悠悠要是知道秦老大被凝芷殺了,肯定會去找凝芷報仇,而凝芷絕對不會對她有絲毫憐憫……我打了個寒戰,急忙停車,拿出手機撥秦悠悠的號碼。
讓我沒想到的是,秦悠悠這次居然接了,我千言萬語一時不知該從哪裏說起,倒是她先開口了:“這麽晚了你還沒睡啊?”
“嗯……”
“你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我沒事。這幾天我也想清楚了,我跟你有緣無份,就算沒有祖輩的仇,你也不可能跟我走到一起的,你愛的人是她。這樣也好,我們是仇人,我也死心了……真的,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沒事了,我掛了。”
“等等,你在哪裏,我要見你,有很重要的事跟你商量。”
秦悠悠輕歎一聲:“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咱們還是不要再見麵了。”說完她就掛斷了。
我急忙再打過去,卻是占線,連撥了三次都是在通話之中。糟糕,怕是陳瀟萌或者張家寧打電話給她了!

第五章 法則之外
我改撥陳瀟萌的電話,問她有沒有打電話給秦悠悠,果然是張家寧在給秦悠悠打電話,已經把事情告訴她了。
我一頭冷汗,這可大大的不妙,現在他們去報仇的話,無異於飛蛾投火,可是我能叫他們不要報仇麽?隻怕他們連我也恨上了。
“你一定要勸他們冷靜,不要衝動。”我對陳瀟萌說。
“你現在最好保持沉默,也不要來找我們。”陳瀟萌反過來勸告我。
“無論如何請唐師父主持一下大局。”
“你走的第二天,唐師父就回老家去了。你說,你到底幫誰?”
“我……”
我不知該怎麽說,也沒來得及多說她就掛斷了。愣了一會兒,我打電話給陸南天,叫他要想辦法阻止張家寧等人去送死,陸南天說他會盡量勸他們冷靜一下,但他也警告我,不要再對段靜軒父女抱有幻想,否則隻會造成更多惡果。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凝芷真的沒有一點機會了嗎?所有這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她原本是善良的,她也是受害者,如果我就這樣放棄她,誰來挽救她?更大的問題是以我現在的能力已經阻止不了她,更不要說救她了,如果我還心存僥幸不全力以趕,我和朋友們將會受到更大傷害。
還有秦悠悠,我該怎麽彌補我對她的傷害?現在她一定痛苦和混亂之極。
柳靈兒歎息:“想太多也沒有用,我們還是去找狐仙姐姐問一下,看她有什麽好辦法。”
對,我必須得去問問她!我跨上了摩托車,向前衝出,油門越開越大,把一腔鬱悶發泄到車輪子上了。柳靈兒驚叫:“你是想自殺嗎?要是想自殺直接回家拿刀抹脖子,別死了支離破碎,家裏人找你屍體都麻煩。”
這話雖然難聽,但無異於當頭棒喝,讓我冷靜了一些,減慢了速度。
第二天上午八點多,我到了鳳頭殿,廟外的農田裏有些人在幹活,廟裏麵倒是寧靜,一個人都沒有。剛走進廟我就聞到了異香,月光娘娘駕到了,但沒有現身,隻是以意念告訴我:“你的來意我已經知道了,發生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你現在需要冷靜。”
我以極其強烈的情緒回應:“這叫我怎麽冷靜?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了?”
月光娘娘歎了一口氣:“也許你以為神仙就是無所不能的,但實際上神仙跟人一樣,也有很多事做不到,很多事無可奈何。說得不恭敬一點,玉皇大帝都有煩惱,都有辦不成的事,更何況是我這樣一個小小狐仙,連九品芝麻官都算不上。有些事情,是因為你的選擇而產生了改變,有些事情是因為環境的變化、外力的幹涉而發生改變,還有些事情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道真正的結果,所以你不應該因此而焦躁,自暴自棄。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迷失了,還有什麽事能做成?”
這番話就像是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下來,把我一肚子怨恨、鬱悶、急躁都給澆滅了。不是她不肯幫忙,而是她幫不了;不是她騙了我,而是有些事她也不能掌控,那我又怎能怪她?
“我現在該怎麽辦?”我很無力地問。
月光娘娘很溫婉,很淡定地說:“不要怕有挫折,人生經曆的挫折越多,邁過去了,你就學會了更多,得到了更多。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不勞而獲的道理,當年張玄明曾經遭受喪師、喪母、壽夭、愛人失蹤、敵人追殺等種種壓力,也像你現在這樣迷惘、憤恨,但他最終堅持下來了,他就得到了他該得到的。如果當時他放棄了,或者他墜入了魔道,結果可能就完全相反了。”
我恭敬地說:“我知錯了,隻是現在形勢險惡,還請娘娘指點迷津,我具體該怎麽做,我現在就像老鼠咬王八,真的不知該怎麽下手啊!”
“嗬嗬……”月光娘娘大笑,“車至山前自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不用擔憂,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隻要記住無論遇到什麽變故,都不能失去了自己的本心就可以了。”
“這個……話是這麽說,可是現在道消魔長,敵人有了饕餮支持,我們沒辦法跟他們鬥啊!”
月光娘娘的靈體閃現出來:“這樣吧,我跟你一起走一趟,我正好有些事可能需要你幫忙。”
我又驚又喜,她居然要跟我一起走,可是我有什麽能幫得上忙呢?
月光娘娘道:“最近發生的事情,我已經向上級匯報,並得到了指示,真正的威脅,不是饕餮,而是那個半人半僵屍的東西。上級說我凡心未泯,要再去人間曆練一番,責令我去處理這件事,我也沒有什麽頭緒,就跟你一起走吧。”
我很驚訝,饕餮居然不是威脅,反而是那個怪物?據我所知那個怪物並不是很強,隻要我和張玄明聯手就有可能擺平它,而饕餮有可能複活蚩尤,後果不甚設想。
月光娘娘道:“道理很簡單,蚩尤魔骨的魔氣積累一段時間,就會出來鬧騰一下,這屬於正常現像,諸天神佛都知道,最後自然也能再把它鎮壓,一切都在天道法則之中。而那個半人半僵屍的東西,是意外產生的,不受控製的,沒有人知道它的未來。而且它有非常強的潛力和不可測的氣運,若是任由它強大起來,將禍及三界,宜盡早除之。”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我對蚩尤複活就不用太擔憂了,而那個怪物,有月光娘娘親自出馬,應該也沒有大問題了吧?
我們說走就走,立即上路,我不知道月光娘娘身處哪裏,但我隨時都可以感應到她,就像柳靈兒一樣。我有了這個強大後援,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柳靈兒也很高興,至於她們兩個暗中聊了些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月光娘娘說她現在不在職了,不要叫她月光娘娘,直接叫狐仙姐姐,至於她的名字,叫做青丘凝雪。
我還有點不放心:“玄明兄去沙漠,不會有事吧?”
青丘凝雪道:“放心吧,有事他會通知我的。他的小情人、師弟、師妹、圓規和幾個朋友都去了,其中一個朋友能限製別人使用法術,即使饕餮出現了也有一戰之力。”
原來已經聚起大隊人馬了,我不用擔心了,但他的小情人是誰,難道是指陸晴雯?
青丘凝雪嗬嗬嬌笑:“他家裏已經有老婆孩子了,陸晴雯也是他師妹,不過他們兩個情意綿綿,說是小情人也不過分。他夫人脾氣好,肚量大,縱容著他也不介意。”
額,還真是古怪的關係,這張玄明還真是走在時代前沿了,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
狐仙姐姐居然不能帶著我騰雲駕霧,也許是她不肯使用特權,那就隻能老老實實坐車了。第一站我要去上海,我必須去長壽觀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有喵太可能還在上海附近,也許我能找到它。
第二天旁晚我才到達長壽觀,大門緊閉,上麵貼了警方的封條,附近還有殘留的警戒線。柳靈兒往裏麵探查,發現大殿中央地麵上用粉筆畫了一個人形輪廓,所有神龕都冷冷清清好久沒有人點香燭了。
事情明擺著,無冠道人被殺了!如果說有什麽事是因為我的選擇改變的,眼前這個無辜死去的人就是我造成的,又一條人命要算在我頭上!
我真的還要繼續下去嗎?我做的事真的是對的嗎?曾經堅定的信念,現在再一次動搖了。
柳靈兒和青丘凝雪知道我的想法,但默然無語,也許她們也分不清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了。
我對著道觀裏麵拜了三拜,無限羞愧,我甚至無法說出替他報仇的話。我可以把所有仇恨都算到段靜軒的頭上,但這無法回避秦老大和無冠道人因我而死,接下去可能還有更多人死在凝芷手裏,也是要算到我的頭上!
在道觀前徘徊嗟歎了一會兒,我正準備離去,突然有了某種感應。那是喵太的呼喚,就像以前我叫它幫我找人時一樣,一個場景突然出現在我腦海裏,我知道了它的位置。那是一個工業區的廠房,有許多巨大的機械和管道,而且我還看到了廣告牌,某某製藥企業。
我立即拿出手機,打開網頁搜索那個製藥企業的名字,很快被我找到了,在嘉興郊區的一個工業區。而且網站裏麵配有企業的外影圖片,雖然與我看到的角度不同,我也能確定就是那個地方。
我匆匆上路,換了幾次車,第二天下午到達那個工業區,找到了目標。到了這裏我的感應更加明顯,喵太被關在鐵籠子裏,處於一個密閉的地下室。這個地下室已經設了禁製,喵太逃不出來,也無法遠程通知我,但是它很聰明,絕食自殺了幾次,現在能力比以前更強了,所以能夠突破禁製與我勾通。
既然密室設有禁製,那麽這裏就可能有高手在守著,白天人來人往,我又不清楚裏麵的情況,隻好按奈著,等天黑了再動手。

第六章 臨陣磨槍
到了下班時間,工廠裏麵的工人大部分都走了,隻有少數車間裏麵有人加班。囚禁喵太的地方一直沒什麽人進出,門窗緊閉,門口停了一輛大拖車,估計是個倉庫。
柳靈兒靠近了打探,果然是一個倉庫,裏麵堆積了大量貨物,但是竟然有二明二暗四個人在裏麵守衛。這四個人都強壯敏捷,殺氣很重,如果隻是普通的藥品倉庫,哪裏用得著四個這麽精悍的保安?我敢說正常的企業根本不會請這樣的保安看倉庫!
柳靈兒找到了地下密室的入口,在角落處被一堆貨物堆積壓著,她想要進去時被我阻止了。萬一下麵有道上的高人,就會警覺起來,影響我的行動,還是再等遲一點我直接殺進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晚上八點,有兩個保安換班了,居然不是四個同時換,可見管理人員非常小心和慎密。一個倉庫有八個保安輪班值守,就是傻瓜也知道裏麵有古怪,看守喵太更不可能用這麽多人,難道段靜軒在這裏藏了什麽重要東西?
廠區的圍牆當然擋不住我,輕鬆就翻了進去,不料剛站穩就看到了有一個攝像頭對準了我。糟糕,剛才居然忘了叫柳靈兒偵察這方麵,她對活人敏感,對機械和電子儀器並不敏感,沒有特別注意就會忽略了,隻怕現在我已經被人發現了。
青丘凝雪柔媚好聽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放心吧,沒人能看到你。我不方便動手打人,幹擾一下電子儀器是沒問題的,其實你自己也可以辦到的,隻要意念夠強大,發出的腦電波就能影響它正常運作了。”
“哦。”我立即放心了,現在我可是帶著個神仙在身邊呢,怕什麽來著?不過我的精神力真的能夠影響到電子設備了?
青丘凝雪道:“你練的功法,主要是提高精神力的,但是你隻會練不會用,沒有真正發揮出作用。這就像一個練武的人,練出了很強的武功還不知道,以為收獲的隻是身體變強壯了,然後就憑著這一點強壯去跟別人硬碰,或者憑著本能偶然使出一招半式。比如你突然感應到你的貓在這兒,就是潛力突然暴發了,否則即使它主動與你勾通你也不知道。”
我頓時一頭冷汗,這不是罵我蠢得像豬嗎?我急忙在心裏說:“求狐仙姐姐指點。”
青丘凝雪道:“我可以教你一些運用精神力的小技巧,另外陰陽家的《本經陰符七術》可能對你有用。這套功法並不是不傳之秘,其經文世間隨處可見,大多數道士都會念,但一般人並不知道真正的運用方法,它需要陰陽訣才能發動。我覺得你可以試著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它,運用它,也許威力不如使用陰陽訣發動那麽大,但應該是可以用的。最重要的是這隻是精神力的運用方法,不影響你練的功法,也不算是偷學別人的秘笈。”
我當然願意學,隻在我往前走幾步的時間,腦海中就已經注入了許多有關《本經陰符七術》的信息,包括了經文,解釋,青丘凝雪的理解,以及當年張玄明領悟和使用這套功法的心得經驗。當年青丘凝雪與張玄明一體同魄,張玄明知道的她都知道,而她不是陰陽家,沒有練習陰陽訣,所以又有局外人的理解和感想,現在通通都灌輸了給我。我敢說即使是張玄明來教我,也不可能這麽快讓我理解,並且理解得這麽深刻。
《本經陰符七術》共有七法,分別是盛神法五龍、養誌法靈龜、實意法螣蛇、分威法伏熊、散勢法鷙鳥、轉圓法猛獸、損悅法靈蓍。
前三法是培養和聚集精神、信心、意誌、氣勢的方法,理解之後其實不論練什麽功的人都可以運用,我立即就有提壺灌頂的感覺,明白了很多道理。後四法是爆發精神力和意誌力用來攻擊或抵禦,與陰陽訣息息相關,不過我感覺分威法和散勢法我也是可以用的,至少可以模仿個七八成,轉圓法和損悅法就不能照著葫蘆畫瓢了,隻是明白了這個道理,需要我完全以自己的功法為基礎進行理解和運用,這要花很多時間和精力來慢慢研究。
撇開後麵四法不說,單是前麵提高和凝聚精神力、意誌力的的三法,就已經讓我受益不淺,我敢說我使用咒法的威力至少提高了五成!現在我明白了,張玄明在使用驚魂奪魄的法術時,就已經全麵運用到了《本經陰符七術》,否則威力沒有那麽大,根本不能把高手震懾。
這個收獲太大了,而且終身受用無窮,我非常感激。青丘凝芷嗬嗬笑道:“看你高興的樣子,不如拜我為師算了。”
我大喜過望:“師父在上……”
“別別,我開玩笑呢,你這人怎麽開不起玩笑。”青丘凝芷嗔怪,“其實這是你努力練功,受了很多磨難才得到的,我隻是教了你一點小技巧把自己的力量發揮出來,所以用不著太感謝我。當然你要謝也是可以的,協助我追查那個活僵屍的下落,把它殺了。”
我笑道:“我也是開玩笑的,我要是叫你師父,豈不是要叫張玄明師公?”
“嗨丫,你敢跟我貧嘴啊!”
“不敢,不敢,美女師父,你敢說你跟張玄明沒有那個,那個……一點特殊關係?”
“我生氣了,我真的生氣了,本來還想教你《本經陰符七術》用在武功上,現在不教你了。”
我很意外:“還可以用在武功上?”
“當然可以,不僅可以用在武功上,還可以用在謀略、兵法、戰陣、人生修養各方麵,沒事就當成經文來念念,能提高心性和修養。”
柳靈兒忍不住開口了:“我們是來救人的,還是來拜師的啊?”
青丘凝芷笑道:“乖妹子,別吃醋,等下我教你迷惑男人的本事。”
額……
這時我已經靠近了倉庫,準備戰鬥,心裏再溫習一遍《本經陰符七術》。盛神法五龍,主要是集中和提高精神,精神力是絕大多數法術的主要動力;養誌法靈龜,主要是培養意誌,意誌堅定精神力才能凝聚和堅固,法術才能具有破壞力和穿透;實意法螣蛇,講的是如何讓精、氣、神也就是魂魄固守不動,堅實自己的意誌洞察對方的弱點。
分威法伏熊,有如潛伏的巨熊突然出擊,以強大的意誌、勇氣和力量對敵人發出致命一擊;散勢法鷙鳥,與敵人正麵相對時,大幅提高自己的精神和氣勢,對敵人散發出可怕的威壓,趁敵人露出弱點時如蒼鷹搏兔發出快速一擊。轉圓法和損悅法因為沒有相應的內功支持,我現在沒辦法用,留著以後再研究。
與敵人硬拚是愚蠢的,在挨打中反擊更是蠢到了極點,正確的做法是聚集自己最強的力量於一點,對敵人最脆弱的地方施以重擊,這樣才能最快把敵人打倒,甚至不需要動手就用強大的氣勢把敵人懾服、擊跨,我的作戰思想發生了重大轉變。
倉庫的所有門窗都是關閉的,破窗而入可能會容易一點,但必定造成巨大響聲。大門看起來是最危險的,但實際上也是敵人最容易放鬆的地方,這就是弱點!
我直接過去敲門,裏麵立即有人問:“是誰?”
我沉著嗓子道:“是我,過來巡視一下。”
電機聲音“嗡嗡”低響,厚重的鐵門向一邊滑開,裏麵的保安看到我皺起了眉頭,有些驚訝,正要開口,我已經爆發出強大的精神力和氣勢,兩眼異樣明亮,一指戳向他,同時低喝一聲:“定!”
這是我從《魯班門秘傳抄本下卷》學到的定身法,以前有試過一次,沒能把人定住,所以從來沒有臨陣使用過,但今天我有信心。
果然,那個保安保持著邁步舉手、一臉驚怒的樣子不動了,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眼神完全是空洞的。這個法術直接癱瘓對手神經中樞,令對方失去知覺並保持不動,施術過程簡單,但遇到精神、意誌很強並有防備的人,就有可能失效甚至反彈過來把自己定住。
倉庫裏麵僅有一盞夜間燈,看不清遠處,另一個保安從一堆紙箱後轉過來,問道:“有什麽事?”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在心裏默念幾句咒語,自然而然運用到《本經陰符七術》中的前三法和分威法,向他一指,又把他定住了。說實話我對自己的法術信心還是不夠,怕定不住他們太久,給每個人頭上重重一拳,扶著人放倒,盡量不要弄出聲音來。然後從一個保安手裏拿過遙控器,把門關上,再把搖控器收進自己口袋。
躲在紙箱中間守著地下室入口的兩個保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聽到有人進來卻好一會兒沒有動靜,起了疑心,有一個走了出來,在拐彎的地方就被我襲擊打倒了。另一個聽到響聲跑出來,發覺不妙急忙拿起對講機,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也被我定住了。這一次距離五米以上,對方還是一個強壯並已經警覺的保安,我對自己的定身術更有信心了。
地下室入口在一大堆貨物下麵,我推了一下完全推不動,不過回到最後定住的保安身上一摸,就摸到了一個小小遙控製,朝前一按整堆貨物都同時移動了,露出了地下入口階梯,下麵有明亮的燈光。
柳靈兒先進去探查,結果讓我大吃一驚,裏麵空間很大,分成好多間,竟然有十幾個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在忙碌著,而且阿羅妖僧竟然也在這裏!

第七章 飛頭降
我對毒品沒有太深的研究,但也從電視、電影畫麵中看過一些,加上阿羅在這裏,我幾乎就可以肯定這是一個秘密毒品提煉加工窩點。更準確地說,他們在加工冰毒,因為有兩個人正在小心地給一些冰塊似的結晶體稱重,然後往小袋子裏麵裝!
段靜軒本來是不沾毒品生意的,但現在明擺著,他已經跟阿羅合作了,或者是跟百消門合作了!我非常憤怒,以前江相派的人隻騙錢,不做其他缺德事,至少江相派的高層人員都標榜自己是在“劫富濟貧”,拿取不義之財發揮更大作用。但現在不一樣了,毒品對社會的危害無人不知,難道這也是劫富濟貧?段靜軒啊段靜軒,你還想用什麽謊言來騙我?
地下空間呈凸字形分布,下部分為四個房間,其中三個是加工車間,一個是更衣和休息室;上部分為兩個房間,喵太被關在靠裏麵的房間,阿羅在靠外的房間打坐。我要救喵太,必須通過休息間、一個加工車間和阿羅那個房間,不可能不驚動他們。
以柳靈兒的觀察,裏麵大部分人身上發出來的光都比正常人強,殺氣較重,估計是黑幫中的精英,多少練過幾手。坐在休息室裏麵的那個人尤為厲害,紅光幾乎完全蓋住了其他光,從頭頂上衝起足有兩三尺高。此人必定是個職業殺手,冷酷無情,心裏隻有殺戮,要是不能一舉製住他,會是個大麻煩。
至於裏麵的阿羅,半年前被張玄明重創,估計現在沒有以前厲害了,我不怕他的毒,隻要速度夠快,讓他沒有機會使用降頭術就沒問題。即使他使出了降頭術,隻要我能及時殺死他,降頭不解自消,所以我必須速戰速決,以最快速度救出喵太。
我沒有立即往裏麵衝,而是把旁邊那個保安的製服脫了下來,穿到自己身上。換衣服時,我發現口袋裏麵有一個東西,掏出一看像是個手電筒,再一細看卻是電筒、電棍、報警器三合一。這玩意我以前見過,發出的強光能瞬間讓對方眼前發黑,發出的高壓電更能把人電暈,唯一的缺點就是要碰到對方身體,不能隔空放電。
真是天助我也,有了這玩意,解決休息室裏麵的高手也不是問題了。
“狐仙姐姐,麻煩你幹擾他們的攝像頭,阻斷所有無線電訊號。”
青丘凝雪笑道:“沒問題,我還可以讓裏麵的燈全部滅了,連聲音也隔絕,你就是在裏麵放槍外麵也不會有人聽到。”
我大喜:“這樣最好!”
我整了整衣服,大搖大擺走下階梯,通過一條短短的走廊來到休息室前,轉動門把手把門推開。坐在裏麵桌子邊的殺手立即轉頭瞪著我,眼光冰冷淩厲:“你跑進來做什麽?咦,我以前沒有見過你?”
我聳了聳肩:“老板叫我通知你,線路出了點問題,要停電一會兒。”
我的話剛出口,燈就滅了。我早已看準了他臉部,推動了按扭,電棍發出的強光立即照在他臉上,他急忙閉上了眼睛,本能地以手擋在眼前。
“定!”我低喝一聲,手指指向他,他就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了。我飛快上前幾步,把電棍頂在他頭上,按下開關,電得他全身顫抖,向後倒下了。
我一腳踢開了通向裏麵的鋁合金門,裏麵三個穿白大褂的人因為突然停電眼前一片漆黑,還沒反應過來,我電擊加拳擊,眨眼間放倒了兩個。第三個終於反應過來了,而且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把手槍,但他看不到我,而我可以通過柳靈兒清楚看到他。我左手抓住了他的槍,右手前臂狠狠砸在他的肘關節上,“咯”的一聲,關節折斷,手槍到了我手裏。
那人剛發出慘叫,我已經錯步前過一肘撞在他耳邊,他立即倒下了。我敢肯定這三個人短時間內沒有威脅,不必再浪費時間在他們身上,現在我一手拿槍,一手拿電棍,就更不怕阿羅妖僧了。
三兩步衝到裏麵的房間門前,我還是一腳踹了進去,槍已經在右手,隻要一看到阿羅我就開槍。但是阿羅這時閃到一邊了,我站在門外看不到他,而且他已經在念咒語。
“小心!”青丘凝雪和柳靈兒同時驚呼。
糟糕,阿羅一定出手了,有的法術不需要看到人也可以施放,降頭術更是遙控傷人的楚翹。開門的瞬間我就可能中了他的藥降或者某種媒介,現在他就可以直接催發,躲避是沒有用的,因為他已經在精神上鎖定了我。
我不及多想,立即運起《本經陰符七術》前三法,瞬間將自己的精神、意誌、信心提升至頂點,就像一個練硬功的人提氣運勁準備承受即將的到來的重擊。
我感應到了有某種無形的東西撞向我,但並沒有鑽入我的身體,被反彈開了。躲在門後的阿羅發出了一聲慘叫,身上皮膚迅速變得青紫,並且血管一根根暴突,然後像是身體裏麵裝了一串小鞭炮,“啪啪”響個不停,每一聲響都有一個地方血管爆炸開,刹那間就變成了一個血人,到處是他噴射出來的鮮血。
我大吃一驚,好恐怖的降頭,要是剛才我沒有擋住,隻怕來不及殺他就要變成他這副模樣了。
我剛鬆了一口氣,阿羅的頭突然從脖子處斷開了,一個血淋淋的大光頭飛了起來,頭上的血管並沒有爆裂。通常人說,這樣全身血管爆裂是必死無疑的,更何況頭已經掉了下來,但阿羅的頭卻能懸停在空中,變得血紅的眼睛死瞪著我,帶著無盡的怨恨和凶戾,以及某種狂暴陰邪的氣,似乎整個世界都變得血紅,有無數陰魂厲鬼在哭號。
青丘凝雪道:“可惡,這妖人居然練成了飛頭降,而且殺了無數人,快把他殺了!”
我瞬間從青丘凝雪那兒知道了許多關於飛頭降的傳說,據說這個降頭是所有降頭裏麵最神秘,最邪惡,最危險的。此功分為七層,每提升一層,能力就會成倍提升,達到最高境界可以變化無窮,長成不死。但練習起來也非常危險,降頭師是拿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對自己下降頭,半夜讓自己的頭飛離身體,到外麵去吸食人畜鮮血。每一層都要持續七七四十九天不能中斷,不能受到打擾,每一天都要吸血,最後一天還必須吸食孕婦腹中的胎兒之血,真正練成至少要害死三百多人,包括七個胎兒,如此邪法,真正已經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青丘凝雪也僅是聽過許多傳說,沒有真正見過練成飛頭降的人。傳說未必完全屬實,至少有一點我可以肯定,練飛頭降的人不僅是吸食鮮血,還吞噬死者的怨氣和靈魂,這才是練飛頭降的人變得強大的真正原因,所以此刻阿頭的頭才能發出這麽可怕的氣息。還有一點,身體毀了,頭還可以活著,甚至有可能因為身體毀了變得更可怕。
我毫不遲疑扣動了扳機,槍響了,子彈打中了阿羅的頭,他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洞,頭向後震退了一些還是懸停在空中。他的眼睛還是睜著的,可怕的血腥氣、煞氣絲毫不減,看樣子沒有對他造成有效傷害。
青丘凝雪冷喝一聲:“原來是從魔道的化身術演變過來的,沒什麽了不起,用法訣打他!”
我立即丟了手槍和電棍,雙手結成翻天八角伏魔印,朝著阿羅的頭打下。領悟了《本經陰符七術》之後,我敢說我的法訣威力已經不止提升一倍,靈力結成的金印比以前大了許多,堅實了許多,有泰山壓頂之勢。但是阿羅頭上放射出的強烈血光煞氣具有極強的衝擊力,,居然頂住了金印,飛頭隻是往下一沉,受到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阿羅的頭奇快無比地向我飛來,張開大嘴就咬我的手。我嚇了一跳,急忙縮手,還好柳靈兒及時打出一個能量球,把飛頭震退了一些。”
“平的打不動,你不會換尖銳的戳啊!”青丘凝雪大發嬌嗔,“不要緊張,抱神守一,就不會被怨靈煞氣影響。”
說到戳字,我立即想到了玄天大帝訣,雙手拇指向上翹,食指前伸,中指和無名指互相彎曲搭扣,小指對頂,氣機相通。此訣能降魔除妖,驅邪破煞,往前一戳,看起來並沒有多強的靈氣,但阿羅的頭卻像是被刺了一劍,立即後退並露出痛苦模樣。
果然有效,我精神震奮,連戳三次,阿羅身上的陰邪煞氣消散了不少,後退已經頂到了牆壁。阿羅暴怒,張開大嘴噴出了一股無比腥臭的汙血和穢氣,此氣一出更有天昏地暗之感,要是被沾上了一點一滴,哪裏還能再施法?我吃了一驚,急忙向側麵跳,還好我站在門外,一跳就到了牆壁後,汙血和穢氣從我身邊掠過,血水落地立即騰起黑煙,具有極強腐蝕性,惡臭幾乎讓我嘔吐起來——這家夥練飛天降時天天吃大便麽?
汙血隻有一陣,穢氣卻是源源不斷地噴出來,整個地下室像是放了毒氣彈,雖然我已經號稱百毒不侵,也是頭暈惡心,全身像是被火燒了一樣,那種無數冤魂厲鬼撲來的感覺更加明顯。
我實著有些吃驚,要不是得到狐仙姐姐指點,換了是十分鍾前的我,隻怕現在就要支持不住倒下了,這血腥穢氣和煞氣大可怕了,已經達到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境界。

第八章 喵太虎威
破各種陰邪穢氣,莫過於用靈火燒了。我以意念取物,火龍令出現在手裏,柳靈兒鑽了進去,虛靈之火立即以火龍令為中心爆發出來,覆蓋整個房間。
果然是一物克一物,惡臭穢氣和陰煞邪氣一掃而空,感覺立即變得清爽和明朗了。這一次靈火之強猛遠勝過以前,我的能力提高,柳靈兒也跟著水漲船高,而且在青丘凝雪指點之後,這半年來柳靈兒自己也進步了很多。
阿羅的頭緊接著飛出來,換了是以前柳靈兒是沒辦法快速連續噴火的,這一次卻立即又噴出了一股靈火,正好與阿羅的頭相撞。阿羅所發出來的血光煞氣頓時如風卷殘雲,被燒化了大半,他終於害怕了,“咻”的一聲,奇快無比地飛出了往外的門外。
倉庫的大門我已經關上了,窗戶都有鐵欄杆,阿羅未必能逃走,我今天來這兒的目的是為了救喵太,如果耽誤了時間喵太出了什麽問題,或者被人堵在這裏麵,那就糟糕了。所以我沒有追趕,以最快的速度衝向裏麵房間。
通往最後一間的門上畫了大量符文和符號,但同樣是鋁合金的門,我毫不客氣又是重重一腳踹了進去。門一破,我立即無比清晰地感應到了喵太,包括它的心情和想法,此刻它很激動,也很憤怒,還有些恨我,因為我過了這麽久才來救它。同時它還有很強的饑餓感和虛弱感,它為了逃離這兒,絕食自殺了四次,這已經是它的第七次複活了。由於複活之後,得不到它需要的營養,所以還是無法逃出去,感覺特別虛弱和饑餓,那種饑餓感不是普通食物可以滿足的。
囚禁著喵太的是一個大鐵籠,以拇指頭大小的鋼筋交織焊接在一起,四角焊接在地麵上,出口是兩邊搭扣互鎖的鐵杆,必須兩邊同時往外拉才能打開,喵太在裏麵無論如何不可能打開。四周牆壁和天花板上都有符文圖案,隻有地板上沒有,段靜軒為了絕對囚禁它,可真費了不少心思。
我拉開了互鎖的鐵杆,打開鐵籠的門,喵太立即衝了出來,一步不停就往外跑。我知道它是要發泄它的憤怒,急忙追了出去,順手撿起了外麵房間裏的手槍和三合一電棍。
另一側房間裏麵幾個工作人員已經拿著手電筒或手機衝過來了,不過喵太沒有理會他們,直接躥進了休息室。我看到一個人手裏有槍,可不能給他們開槍的機會,對這些人也沒什麽好手下留情的,“呯呯呯”連開三槍,撩倒了最前麵三個,後麵的人嚇得全縮回去了,我緊追著喵太也跑了出去。
到了地麵倉庫,阿羅的頭正在四處亂撞,果然逃不出去,這個倉庫的窗戶是特別加固的,有粗大的鐵欄杆。貓太在紙箱和貨物上麵連續跳躍,借勢騰空躍起離地麵足有五米高,向著阿羅的頭撲去,其敏捷、凶猛遠勝以前。
阿羅的頭及時逃開了,喵太沒有撲中,但它落地立即又開始往高處躥,再騰空躍起撲咬。我以遙控器把地下室入口關上,掐起玄天大帝訣,運起盛神法、養誌法、實意法、分威法,看準時機攻擊。
此時阿羅的頭威勢已經大不如前,也完全慌亂了,幾乎不反擊隻顧逃跑,可是倉庫沒有出口,憑他怎麽逃也在這個倉庫裏,不被喵太咬中就會被我打中。
喵太連撲了五六次,都差一點點沒有咬中,暴怒起來,四足踞地伸長脖子仰頭怒吼,霸氣逼人。我有些震驚,以前喵太從來沒有這樣的動作和威勢,這哪裏是貓類的動作啊?隻有老虎、獅子之類的猛獸才會這樣囂張霸氣。
更讓我吃驚的事發生了,喵太身上發出一連串“咯咯”聲,像是骨頭折斷了一樣。同時它的身體也在扭曲變形,有的地方突然變大,身體變得不成比例,看上去非常怪異。但是僅三五秒時間,它的身體比例又正常了,隻是整體變大了好幾倍。它的塊頭在貓類當中本來就是屬於巨無霸了,再這麽一變大,已經比一隻成年的猛虎還大,形態也變得非常威猛,原本不過一寸長的獠牙,現在足足有三寸長!
我震驚得都說不出話來了,以前在喵太身上發生過很多不可思議的事,但從來沒有這麽誇張的,血肉之軀怎能說變大就變大?
青丘凝雪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原來它前世是一隻虎妖,轉世之後帶著一些前世的潛能和靈識,所以能夠死而複活。它死去的時候,魂魄能從異界吸收到前世的修為,所以每複活一次能力就更強,現在它已經相當於修煉了好幾百年的虎妖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是虎妖轉世,這就難怪它脾氣特別大,總是一副瞧不起別人的樣子,也不輕易讓人碰,沒聽說過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麽?此刻它大體還是貓的樣子,但已經具有了虎的威儀和氣勢,頭臉和體形都有三四成像虎。
驚喜之餘,我又感覺有些失落,喵太變得這麽強大了,它還會像以前一樣跟我相處嗎?也許它遲早要離開我。
喵太變身之後,虎吼一聲,再次奔跑跳躍,快追上阿羅的頭時騰空躍起。這一次與之前大不相同,沒有借助紙箱就跳起好幾米高,氣勢逼人,狂風席卷。阿羅的頭所發出來的血腥邪氣明顯被壓製,急忙往下降再向側麵躥,雖然躲過了喵太的撲擊,卻撞到了牆上,狼狽之極。
倉庫裏麵空間雖然不小,但對於高速飛行的頭來說就顯得小了,阿羅為了躲避喵太隻能往我這邊逃。我等的就是這樣的機會,立即狠狠一記玄天大帝訣打過去,阿羅的頭被我打中,失去了平衡並向後震退。喵太撲到,一口咬住了他的臉,把頭扯落地麵。
阿羅的頭奮力一掙,臉上一大塊肉被撕裂下來,留在喵太的嘴裏,頭顱以極快的速度向最近的窗戶撞去。窗戶的鐵欄杆之間,成年人的頭是鑽不出去的,即使把臉上的肉削掉了也出不去。他無處可逃,情急拚命,竟然想要硬撞出去。
“呯”的一聲,頭顱卡在鐵欄杆上,已經出去一大半了。他用力掙紮,眼看就要掙脫,喵太已經衝到了,一口咬住了他的後腦勺,尖銳的獠牙破入他的腦殼。
“啊……”阿羅發出了可怕的慘叫,嘴裏和脖腔裏噴出了大量汙血,而各種邪氣、煞氣像是長鯨吸水般被喵太吸進嘴裏。
喵太能吞噬靈體,不怕各種邪氣、煞氣我是知道的,所以並不擔心它吃了鬧肚子。不過幾秒鍾時間,所有精氣都被喵太吸走,汙血都噴射出來,阿羅的頭變成了一個焦黑潰爛的空殼。但就在他消失的瞬間,我感應到了某種怨念,或者某種東西附到了喵太身上,但喵太並沒有感覺到什麽不舒服。
“可惡的妖僧,死了還要惦記人。”青丘凝雪嘀咕了一句。
我急忙問:“怎麽了?”
“他臨死前在喵太身上留了一種印記,也許他的同門會知道是喵太殺了他,會來找你們麻煩。”
降頭術詭異陰邪,防不勝防,我也不由皺眉頭:“他的飛頭降是幾層的,要是練成了有多厲害?”
青丘凝芷道:“我也不知道是幾層的,但肯定沒有完全練成,否則他的頭可以隨意變化,就不會被困在這兒了。至於練成之後有多厲害,可以參考道教的元神離體,身外化身。”
“身外化身?”這個名詞在小說裏我多次見到過,事實中還從來沒有遇到過。
青丘凝雪道:“最理想的修煉結果是肉身成聖,白日飛升,但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這個目標太難了,一千年也難得有一個。退而求其次的話,就是練成元神離體,最後舍棄**,元神不滅,不論是成仙還是再去投胎都是出路。但這個也不容易,即使是聰明絕頂天賦過人的人,往往還沒有練到元神可以完全離開身體,身體就已經老朽了,或者被雷劈了,或者被仇家殺了。總之肉身太脆弱,元神又不能**,隻能采取折中的辦法,把元神寄托在物體上,實力強的能借這個物體變成自己的模樣,或者鑽進剛斷氣的屍體,借別人的身體繼續修煉和積讚功德。
我明白了,飛頭降就是身外化身的一種,那麽如果練成,實力是非常強的。
青丘凝雪說:“飛頭降可能是從中原邪派偷學的,但沒有真正學到,或者是理解錯誤,把自己的頭練成身外化身。把自己頭割下來也是有道理的,沒了頭就不能活了,才會不惜一切代價去練功,有進無退,以常人無法想像的毅力來彌補功法的缺陷。正派的人要是有這種割頭練功的精神,嘿嘿,隻怕成仙者如過江之鯽,天界要被仙人擠爆了。
我一頭冷汗,要是這樣做,還能算是正派嗎?
喵太躍落地麵,心情舒暢,並且有些亢奮,傳達一個很明顯的意思給我,叫我騎到它背上。
它還可以騎?我有些遲疑地走到它旁邊,它伸出舌頭來舔我的臉,口水塗得我滿臉都是。它站在地上,抬頭就能碰到我的臉了,可見它有多高大,就是以老虎的體形來說,也是超級大塊頭了。
我一時興起,翻身騎了上去,按了一下開門的遙控器。鐵門緩緩滑開,喵太往前跑去,一個起落就是好幾米,奔躍之際毫無停頓,絕對比騎馬快。到了圍牆前它還是絲毫不停,猛地一躍,直接跳出圍牆,簡直像是騰雲駕霧一樣。
好個喵太,以後我坐公交車的錢也可以省了。

第九章 出神
喵太隻管往沒有人的地方跑,盡情狂奔,跑了十幾分鍾,把心裏的鬱悶、憤怒和興奮都發泄出來了,這才放慢腳步。四周是荒山野嶺,我已經不知東南西北,不知道這是在哪裏。
我從喵太背上跳下來,正擔憂它塊頭太大了沒地方藏,喵太又全身骨骼爆豆般響了一陣,身體縮小成原來的樣子了,與我們分開之前差不多大小。
“喵太,你能變得更小麽?”我蹲下身來摸著它的頭。
喵太給了我一個很不以為然的眼神,我這個問題太笨了,它要是可以無限變小,早就從鐵籠裏麵鑽出來了。看樣子它不能任意變化,身體變大隻能算是一種暴發技。
青丘凝雪的聲音在我腦海裏響起:“接下來你準備去哪裏?”
我立即想到了秦悠悠,她現在非常需要幫助,即使她不肯接受我的幫助,我也要在她附近暗中保護他,以免段靜軒等人傷害到她。段凝芷殺了秦老大,讓我夾在中間很難做人,甚至沒臉見人,但是我必須麵對,必須阻止凝芷再傷害別人。
秦悠悠應該還在保寧鎮附近,我要去那邊找他,而且我有些擔憂蚩尤頭骨會被段靜軒等人拿走,正好去看看。
我之前的想法過於單純了,青丘凝雪不擔憂饕餮現世,甚至蚩尤複活她都不怕,因為天道法則,它們最終必定會被鎮壓,這個世界不會毀滅,對已經成仙的青丘凝雪來說沒什麽影響。但是對我是有直接影響的,現在段靜軒等人在為饕餮效力,饕餮的能力越強,我的敵人就越強,隻怕等不到高高在上的諸天神佛出來救場,我和我的朋友們就要先死在饕餮及其幫凶手裏。所以無論從我個人利益,還是從積讚功德角度,我都要全力以赴阻止敵人拿到蚩尤頭骨。
當然這些話我不會對青丘凝雪說,我說的是:“我要去找秦悠悠,她應該還在保寧鎮附近,那個半人半僵屍的東西也是從保寧鎮離開的,我們正好從那裏查起。”
“嗬嗬……你想她了?”
“沒,沒,隻是想要向她解釋一下,但是又很難開口,而且她現在不接我電話。”
青丘凝雪笑道:“你想見她的話,我可以教你一個方法,隻要她也是想見你的,你們立即就能見麵,比現代的視頻電話更方便。”
我有些驚訝,還有這樣的方法?
青丘凝雪道:“你的修為也算是有點小成了,特別是念力很強,也就是精神力,隻是你不懂運用之法,就像存了很多錢不知道怎麽花,現在我就教你花錢的方法,嗬嗬……人身三寶精、氣、神,神是最重要的,玄門功法中有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的說法,中醫理論中有以氣養血,以血養神之說,可見最後要保留的都是‘神’,由虛變實,從分散到合一,修煉的最終目的就是這個。神識強大,就可以脫體而出,遨遊萬裏,或感通過去未來,或感悟玄妙至理。你練的功法非常奇物,氣血都不算旺盛,直接壯大神識,以你現在的能力,就可以與千萬裏之外的人勾通,或者探測到別人的夢境,或影響別人的想法。廢話不多說,現在我就教你怎麽與遠方的人產生感應,這就是你用的手機發射信號和接收信號的原理……”
接著青丘凝雪把方法直接存進了我的腦海,我瞬間就明白了,果然很簡單,就是用運一些心法,集中精神想著要勾通的人。本來我要做到這個還是有困難的,但是掌握了《本經陰符七術》的一些訣竅之後,神識變得更強大和堅實,做到這個已經不難。
秦悠悠沒有與我進行勾通的能力,但如果她在睡覺,身體和現實的存在感減弱,神識就會變得活躍,如果她心裏有想念著我,腦電波的頻率就對上了,我就可以與她進行交流,而對她來說就像是做夢一樣。世人熟知的鬼神“托夢”其實就是這個道理,對靈體來說近距離托夢是很容易的,活人要遠程進行托夢就比較難了。
我集中精神隻感應了一會兒,並沒有飛躍萬水千山的感覺,就看到了秦悠悠站在我麵前。她有些迷惘,也有些憂傷,愣愣地望著我,接著歎氣:“唉,我又做夢了,我不該再夢到你。”
我有些心痛:“你不是在做夢,而是我用特殊的方法在跟你勾通。你爹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不要太傷心,自己保重要緊,你爹在天有靈,也不願看到你折磨自己。”
秦悠悠流下了眼淚:“我該怎麽辦?我不恨你,這不是你的錯,可是我該怎麽辦呢?不報仇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報仇就要殺了你深愛的人,那你一定要恨死我了。”
我心靈劇顫,她是在夢裏,所以沒有任何虛假,說的都是真心話。而她的痛苦我也感同身受,我是支持她報仇,還是叫她不要報仇?
我說:“我不能叫你不要報仇,但是你不是他們的對手,現在去找他們報仇,隻是白白送死,先冷靜一下再說吧。我現在跟你一樣迷惘,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秦悠悠閉上了眼睛,眼淚卻不住地流出來,我不知怎麽就到了她麵前,伸手去給她拭淚,觸手竟然有熱感,也許現實中的她也在流淚吧?秦悠悠靠到了我胸前:“如果一直做夢就好了,沒有仇恨,沒有別人,我就這樣永遠靠在你身上……可是每一次做夢總是很容易醒,總是在最開心的時候醒。”
我擁著她,心裏無限憐惜和愧疚。秦悠悠突然唱起歌來:“淚濕羅衣脂粉殘,四疊陽關,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長水又斷,蕭蕭微雨聞孤館。惜別傷離方寸亂,忘了臨行,酒盞深和淺……”
這是一曲《蝶戀花》,我不知道是誰寫的,但在某一部皮影戲中秦悠悠唱過,我給她伴奏。當時並沒有太多感想,此時卻覺得聲聲催人淚下,字字絞痛心腸,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
突然有人在我後麵拍了一掌,我全身一震,刹時一切全都破碎了,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了,打我的人白頭發白胡子白眉毛,眼瞳閃爍著紫光。接著我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坐在野外的地上,臉上濕漉漉的全是淚。
青丘凝雪的聲音在我腦海中想起:“哭什麽呢,你要是想見她就去找她,出神的時候這樣心神大亂可不好,容易被心魔所趁。”
我有些緊張地問:“剛才我們兩個正在說話,我突然被饕餮變成的老頭打了一掌,然後就醒了,它怎麽會出現在我們的世界裏?”
“這個……可能是你害怕它,它就成了你的心魔。也有可能是一種預兆,你或者秦悠悠有危險,但也未必就是它的威脅。”
我更加緊張,應該是秦悠悠有危險了,我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我立即叫喵太變身,騎上喵太往城鎮方向跑去,一定要盡最快速度去找秦悠悠。
狂奔一陣之後,我冷靜下來,有一種做賊了的感覺。如果我真的隻愛凝芷,為什麽對秦悠悠那麽關心,那麽在乎?更糟糕的是這一切都讓狐仙姐姐知道了,她會怎麽看我?
青丘凝雪突然笑了起來:“不用緊張,我沒怪你。我最痛恨見異思遷,薄情寡義的人,以前我遇到了,不殺也要捉弄他個半死。但對於真情真性的人,我是一向讚賞的,人的感情很複雜,會因為很多事情發生變化,同時愛上多個人,或者感情轉移,都不能簡單判定為背叛。人性是很複雜的,做人也有太多苦惱,所以有很多人絕情絕愛,出家修練。我本來也有再次做人的機會,但我放棄了,就是不想活得太累。”
“我也不想做人了。”我在心裏感歎一聲,不是人的妖魔鬼怪拚命修煉,無法想變成人,但作為人類,卻有太多人不想做人,這是因為人類太不知足嗎?
……
坐車,坐飛機,再坐車,一路前進,喵太都跟在我旁邊,不論是出租車司機還是機場安檢人員,都對喵太視若不見。喵太也能用它的精神力影響別人了,讓別人忽視了它的存在。
我到了保寧鎮,以前停車的地方和江邊都沒有秦悠悠他們的影子。劇團的大巴車已經被燒了,吉祥皮影團的所有家當都沒了,而且秦老大死了,唐師父走了,可以說吉祥皮影劇團已經不存在了。
我打電話給陸南天,結果信號不在服務區。再撥楓羽雲、張靈鳳、陳瀟萌等人的手機,全是沒信號的。我試著以意念與秦悠悠勾通,但沒能成功,隻有一些不穩定的印像,她似乎在一個深穀山澗之中。
青丘凝雪和柳靈兒潛入江底查看,江底洞穴入口已經被張玄明封住,並布上了奇門遁甲陣,現在陣法還是完整的,洞口也是封閉的,這說明敵人還沒有拿走蚩尤頭骨。另一側入口也有陣法,而且是上古時期布置的,更沒有人能進去。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除了我、張玄明、陸晴雯外,還有一個人進去過——唐師父!饕餮是蚩尤頭骨怨氣所化,肯定也知道唐師父進去過,那麽它會不會對唐師父下手?秦悠悠他們可能在一個山澗,難道就是在蟠龍山?
糟糕,隻怕出大事了!

第十章 算計
時近黃昏,夕陽斜掛,天氣晴朗,天空隻有少許白色的雲氣。
我抬頭觀望了一會兒,看到一隻白色大鳥在天空極高處盤旋,似乎比白雲更高,看起來隻有手指頭大小。除了陳瀟萌的雪鳶,應該沒有別的鳥能飛那麽高,它盤旋的區域正是在蟠龍山上方,這進一步驗證了我的推斷,他們就在蟠龍山!
還可以進一步推測,陳瀟萌一直在用雪鳶尋找和追蹤段凝芷,知道她又來到了附近,所以全體出動找她報仇去了。他們知道我很為難,所以這件事沒有告訴我,即使我問了他們也不會說,但他們現在去的話,怕是有去無回的結果。
我心急火燎往蟠龍山跑,還沒有到達山洞入口那個山澗,天已經黑了。雖然柳靈兒能幫我看清地形,但還是影響了前進,一不留神摔下懸崖可不是鬧著玩的。沒辦法隻好叫喵太變身,我騎上它趕路。
虎入深山,喵太精神抖擻,在懸崖峭壁間跳縱如飛,比我走路快了不知多少倍。俗話說“風從虎,雲從龍”,猛虎奔躍之際容易產生大風,喵太是虎妖轉世,現在發起虎威,也是所到之處風聲呼嘯,樹木搖晃,好不神氣。
十幾分鍾後,我們到達了那個山穀附近。柳靈兒先往前偵察,發現了山洞入口處有七八個人,段靜軒、段凝芷、葉如山、付錦超、唐師父都在這裏,其中有一個人白須白發白眉,身上散發出黑暗妖異的氣息,正是變成人形的饕餮——嚴格來說它已經不是饕餮了,因為饕餮是蚩尤頭顱怨氣所化,而它已經結合了蚩尤身體的魔氣,如果它恢複到全盛狀態,能力肯定要比遠古的饕餮更強。我不知道它有沒有名字,暫且叫它白眉老妖吧。
柳靈兒隻是遠遠盯著它看了一眼,它就發現了,轉頭朝向柳靈兒露出陰森森的笑容,但並沒有采取行動。它那神情,就像是人看見了一隻蚊子,完全不放在眼裏,甚至因為有些遠都懶得動手去拍一下。
段靜軒正一手按著唐師父的肩頭說話:“……我說的話絕對算數,隻要你帶我們進去,我絕對不傷害你任何親人和朋友,你也不會有什麽損失。”
唐師父道:“我是真的不懂怎麽走,上一次完全是誤打誤撞進去的,你逼我也沒有用,殺了我全家人我還是不能帶你們進去。”
段靜軒問:“是什麽原因讓你寧可失去親人,也不帶我們進去?我想你一定是多慮了,怕我們拿出了裏麵的東西,會導致世界末日、人間大亂之類。這是非常荒唐的想法,我也生活在這個世界,我也希望社會穩定,百姓安居樂業,世界末日來了我到哪裏去安身?我們想要改變的,隻是一些遊戲規則,對你和你家裏人不會有絲毫影響,全人類隻會因此進步。”
我吃了一驚,看這口氣,段靜軒是不滿足於當江湖上的宰相,想要當朝廷的宰相了。
唐師父平靜地說:“原來你是想要造福天下,要是我知道怎麽走,一定帶你進去。”
段靜軒皺眉,葉如山厲聲喝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再裝傻我先砍了你一根手指,每過十分鍾再砍一根,直到你知道什麽是好歹!”
唐師父笑了:“年輕人,我走江湖的時候,你媽還在你姥姥懷裏吃奶呢,跟我耍狠啊?”
唐師父在他們手裏,我不敢輕舉妄動,叫喵太放慢了腳步慢慢靠近,以免驚動眾人。
葉如山並沒有因為唐師父的嘲諷生氣,他有著與他年齡不太相襯的深沉和凝重,果斷地拔出了匕首,抓住了唐師父左手的小指,把匕首按在上麵,毫無表情地說:“十指連心,你真想試一試?”
唐師父冷笑,毫不動容。葉如山正要用力往下切,“呯”的一聲槍響了,同時山穀內距離他們五六十米的地方有亮光一閃。
開槍的人是陸南天!
葉如山並沒有倒下,白眉老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葉如山旁邊,一隻手擋在他胸前,攤開手上麵赫然是彈頭,它居然抓住了子彈!
付錦超和兩個彪悍的打手立即拔槍,朝向火光閃現的地方射擊,連開幾槍。陸南天還擊了一槍,但沒有打中任何人,他不敢抬頭,躲在一塊岩石後麵。躲在那邊的還有秦悠悠、張靈鳳、楓羽雲、陳瀟萌、王誠鈞。
“嘿嘿……”白眉老妖發出一聲怪笑,陰柔又尖銳,簡直像電視裏麵太監的聲音,“看來你們真是越活越沒出息了,隻會用這樣的法寶。”
段靜軒陪著笑臉:“很多方麵人類這幾千年確實一直在退步,所以要仰仗尊者多多指點,不如請尊者讓我們開開眼界?”
白眉老妖哼了一聲:“我現在還沒空煉法寶,不過這幾個小娃兒也用不著什麽法寶,且看我手到擒來。”說著它就向前飄去,似慢實快,雙腳根本沒有踩到地麵。
陸南天探頭出來,“呯呯呯”連開三槍,但是卻沒有一顆子彈打中白眉老妖。雖說光線不好,山穀中障礙物較多,但五十米左右的距離,以陸南天的槍法不應該都沒打中,那麽就是子彈近身時產生了偏移,子彈是打不中它的。
“快跑!”陸南天大叫一聲,跳起來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向後開槍,這樣亂射就更不可能打中白眉老妖了。
秦悠悠、張靈鳳等人也從藏身的地方站起來,驚慌逃跑。白眉老妖並不急,還是按原有的速度前進,山穀並不寬,隻有一個方向,很快它就會追上。
我已經到了段靜軒他們上方的懸崖,正想沿著懸崖邊追過去,突然強光閃現,天崩地裂一聲巨響,剛才秦悠悠等人躲藏的地方發生了強烈爆炸。
白眉老妖剛好飛到爆炸點上方,被猛烈的火焰和氣浪拋上了高空。因為山澗狹窄,爆炸產生的衝擊波不能向四麵八方渲泄,集中往山穀兩頭產生了強烈的衝擊波,大量樹枝被折斷,樹枝、樹葉、泥沙、碎石形成了一股巨浪,兩邊的人大多被掀倒在地。加上兩邊懸崖上多處巨石被震落,連續轟然巨響,簡直像是山崩地裂一樣。
我在懸崖上方,並且距離爆炸的地方有五六十米,倒是沒有受到什麽衝擊。我愣了一秒鍾才反應過來,一定是秦悠悠他們學我配製**的方法,調配了大量**,偵察到了段靜軒帶著唐師父往保寧鎮而來,猜到他們一定是來這裏,所以先趕到這兒埋下了**,再引誘他們追過去引爆。剛才要是凝芷追過去,隻怕現在已經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下麵的人全都抱著頭趴在地上,沒有人抓著唐師父。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咬了咬牙,以意念命令喵太:“跳下去救人!”
喵太明白我的心情,沒有遲疑,後退幾步再往前跑,在懸崖邊奮力一蹬,縱身躍出。
懸崖的高度約二十米,直接摔下去絕對會摔死,但喵太有一個特殊的本領,從高處跌落總能四足平穩落地並消去衝擊力。現在它體形變得這麽大,各方麵能力都大幅提升了,載著我跳下去雖然有危險,摔死應該是不會的。
身體懸空並下墜,耳邊風聲呼嘯,我們以接近四十五度角往前衝。山澗並不寬,喵太用力過猛,衝出足有七八米遠,眼看就要撞到對麵石壁。我大吃一驚,但喵太卻一點都不緊張,隻告訴我抓緊它。它兩隻前爪先碰到石壁,身體還是往前撞,但緊接著它兩條後腿也蹬到石壁了,上半身猛地扭轉過來,彎曲到了極限的兩條後腿用力一蹬,非常漂亮地轉身並且躍離石壁……這個動作對人類來說是不可能做到的,但對於貓、虎、豹類動物來說,隻是家常便飯。
我的心還在“呯呯”狂跳,喵太已經躍落地麵一塊巨大岩石頂上,毫不停留一縱落地,再一次奔躍就衝進了眾人之中。說來話長,其實總共還不到兩秒鍾,而且光線黑暗,塵土和落葉飛揚,巨石落地聲震耳欲聾,幾乎沒有人察覺到我和喵太跳落下來。
我俯身想要抓起唐師父,卻有一個人從另一側突然襲擊我,我剛抓住唐師父的衣服,背上就挨了一掌,身不由己從喵太背上跌落下來。
我不需要回頭看,就知道襲擊我的人是誰,當今世上帶有這種火毒掌力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陸不同,一個是段凝芷。今天陸不同並沒有來,那麽打我的還能有誰?想不到功虧一簣壞在她的手上!
段靜軒緊接著躍起向我撲來,一掌擊出,勁風逼人。我要是被打中這一掌,不死也要殘廢,哪裏還能救人?我隻能放開唐師,就地一滾,意念取物,混元一氣符到手,暗運內氣,把符往胸口一拍:“刀槍不入!”
“啪”的一聲,段凝芷重重一掌打在我背上,雖然直接的攻擊力被混元一氣符抵消了大半,但火毒邪氣卻擋不住,大量湧進我體內,頓時全身像是被火燒了一樣,還有各種其他不適。我一個踉蹌還沒站穩,段靜軒又一腳踢中了我,把我踢得飛了起來。
“呯呯呯……”
葉如山、付錦超和兩個打手都有槍在手,立即朝我開槍,有兩顆子彈命中,被混元一氣符的能量擋住了。但不知道是因為連續受到重擊,還是雙腿離開了地麵,混元一氣符的效果消失了,而且我感覺一陣虛弱。
糟糕,沒有了符法效果,我怎能躲得過子彈?既使加持了符法再單挑,我也不是段凝芷和段靜軒的對手。
我身體剛落地,還在打滾,喵太已經調頭回來了,咬住了我胸口的衣服用力一甩,把我甩到了它背上,一步不停向側麵躥去。我迅速以意念取出手槍,回頭想要開槍時,緊追在我後麵的卻是段凝芷,身上帶著強烈的邪氣。

第十一章 苦海無邊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用槍對準了段凝芷,我曾發誓要一生愛護她、保護她,寧可我自己死了也不能讓她受到傷害,我怎能對她開槍?
我垂下了槍口,但是她一掠數米,速度明顯比喵太快,越追越近,不過幾秒鍾時間就到了我身後。
夜色中她長發飛揚,全身散發出妖邪的氣息,瞪著我的眼睛裏全是仇恨、憤怒和殺機。就因為我把她封印了半年,她就要這樣恨我,而我們曾經的恩愛一點不留。我心如針紮了一樣,她並沒有失憶,卻為何如此殘忍無情?她已經不再是她了!
不需要懷疑,她追上我時必定會一掌把我打死,並且不會掉一滴眼淚。我再次舉起了槍,雖然在快速奔躍中,但距離隻有兩三米了,我不需要瞄準也能打中她的心髒或額頭,讓她不會受太多痛苦就死去,換成了是以前的凝芷,恐怕也不願這樣活著吧?
我的手顫抖了,那小小的扳機重如千鈞,手指哪裏能扣得下?她變成現在這樣子,都是我和段靜軒害的,現在我怎能打死她?還不如打死我自己好了。可是我不打死她,她不僅要殺我,還會殺更多本來不該死的人,秦老大和無冠道人就是前車之轍,本來我可以救出唐師父的,也是被她破壞了,難道這些人就該死?我怎能放縱她去殺無辜的人?
我心中念頭百轉,無論如何還是扣不下扳機,而她已經追到了,一爪向我手臂抓下。更糟糕的是白眉老妖不知怎麽也向我追來了,從天空疾撲而下,身上幾乎全裸,衣服被炸沒了,身體也黑糊糊的,但不像是受了重傷。
“呯!”
我還是開槍了,但低垂了槍口,射中了凝芷的左大腿,凝芷一個踉蹌,速度立即變慢,拉開了距離。她突然停步,張嘴噴出了一股赤紅氣霧,如氣又如火筆直朝我衝來。
喵太的速度也是極快的,在段凝芷停步的刹那間就拉開了七八米遠,妖火噴射過來時它又向前躥出了數米,妖火快要碰到我的背部時停止了前後,接著向後收縮了。
“老妖怪,休要猖狂!”青丘凝雪嬌喝一聲,我身邊突然憑空出現數十枚冰錐,有如滿天花雨集中向白眉老妖射去。
白眉老妖正快如流星趕月追來,被迎頭暴射,來不及躲避,所有冰錐都射到了它身上。冰錐並沒有對它造成傷害,但每一枚冰錐撞中它破碎時,都發出奇寒玄冰之氣,它被凍住了,摔落地麵。它隻是略一停頓,四周的蔓藤、枝條、樹根都突然伸長纏繞,眨眼之間把它捆成了一個大綠球——這是柳靈兒的傑作。
“呯”的一聲巨響,大綠球爆炸了,所有東西都被炸成了碎片,隻有一個**裸的白眉老妖站在那兒,氣焰迫人,狂風怒嘯,有如神魔天降。
“再看我這法寶!”
青丘凝雪又喝了一聲,九道白光有如閃電朝白眉老妖射去,瞬間把它雙手、雙腳、雙臂、雙腿、脖子都捆住。那白光停下來之後,毫光閃現,灼灼生輝,毛茸茸的看起來像是狐狸尾巴,倒像是白眉老妖穿上了一件頂級狐裘。
白眉老妖用力掙紮,綁著它的狐尾白光卻像是有彈性,拉開了又縮緊,扯也扯不斷。雖然白眉老妖的力量非常大,短時間內也掙不開,柳靈兒也在使用法術,突然白眉老妖往下一沉,陷入土中。它騰不出手腳,被狐尾白光纏著魔功可能也發不出來,越掙紮下陷得越快,很快整個人都陷進去了。
喵太跑得非常快,我早已無法直接看到後麵的情況了,是通過柳靈兒看到的。我剛在心裏讚了柳靈兒一聲,又是一聲爆炸,白眉老妖破土而出,身上已經沒有狐尾白光。它非常憤怒,一頭白發衝天炸起,邪氣有如海嘯如濤,身邊飛沙走石。
段凝芷一條腿上流著鮮血,一瘸一拐跑了過來:“師父,你沒事吧?”
白眉老妖怒氣突然收斂了:“老夫能有什麽事?這幾個小娃娃也隻能胡鬧一下,成不了什麽氣候,我們還有事要辦,不用理會他們。”
段凝芷恨恨道:“我一定要殺了他!”
……
她居然拜了白眉老妖當師父,我心裏極度迷茫和苦澀,她到底還有沒有救?我還要不要再堅持?段靜軒顯然已經欣然接受了新的女兒,如果我放棄還有誰來救她?
不,我不能放棄,我要救她!我在心裏呐喊,就像我們曾經發過的誓言一樣,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我也不能放棄!如果我不能阻止她,那麽她犯下的罪孽就由我來承擔……
柳靈兒歎息了一聲:“主人,雖然我不能說你錯了,但你確實錯了。她已經死了,她的人生已經結束,你對她發下的所有誓言都在那一刻結束了。現在她已經不是段凝芷,你又何苦如此?”
“但是我還沒有死,我該做的還沒有結束,我欠她太多。”我苦澀地說。
柳靈兒沉默了,過了一會兒青丘凝雪說:“你救活她是在逆天行事,所以必定非常困難,也不一定能成功。這件事別人不好多說什麽,該怎麽做隻能你自己決定,但你也不要過於自責,不該承擔她的罪過,需要理智一點對待。”
我稍冷靜了一些:“我要去找秦悠悠,我要當麵向她請罪,要到秦老大靈前磕頭。”
“這倒是應該的……還有一件事,我們必須躲開那個怪物,近期內我們要是再遇到它,隻怕我困不住它了。”青丘凝雪的聲音像是有些虛弱。
我有些吃驚:“狐仙姐姐你受傷了?”
“受傷是沒有,但消耗了許多修為。剛才那九道白光是我的本體幻化成的,是我的殺手鐧,被它破了,怕要一個月才能完全複原,即使複原了,下次恐怕也困不住它了。”
我的心情很沉重,我們根本不是白眉老妖的對手,所以也就完全沒有機會救出唐師父。剛才要不是凝芷出手壞事,我已經救出唐師父了,如果唐師父出了什麽事,或者白眉老妖拿到了蚩尤頭骨,這個債不是都要算到她頭上嗎?苦海無邊,何處是岸啊!
青丘凝雪道:“不用擔心,我已經跟你說過了,這是劫數,天道使然,到了時候自然有人出來鎮壓它,我們隻做我們力所能及的就行了。”
我有些憤怒:“問題是等不到高人來鎮壓它,我和我的朋友就要先死了!”
青丘凝雪也不說話了。
我心中混亂,也沒注意方向,喵太翻山越嶺,跑了一會兒停下來,我才發現前麵數十米外有幾個人麵對我這邊站著。這時殘月已經升起,有些月光,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陸南天和秦悠悠他們,並且陸南天已經用槍指向我。
“別開槍,是我,許承業。”
陸南天放下了槍,驚訝地問:“你從哪裏找來這麽大一隻黑豹?”
楓羽雲也怪叫:“大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陳瀟萌驚呼:“天哪,那是喵太!怎麽變得這麽大了?”
喵太放慢腳步走過去,眾人都盯著它,非常震驚,幾乎都忽略了我的存在。但有一個人眼光一直在我身上沒有移開,喵太走到她麵前,伸出一隻前爪去跟她握手,她這才驚醒過來,嚇得後退了好幾步。
“許大哥,唐師父被壞蛋們抓走了。”陳瀟萌黯然地說。
“我知道,剛才的事情我都看到了,我就在上麵。我跳下去想要救他,差一點兒沒有成功,那個白眉老妖太厲害了。”我沒敢說出來,是被段凝芷壞了事。
王誠鈞噓了一口氣:“難怪老妖怪沒有繼續追我們,原來是去攔截你了,幸好你引開了它,否則我們全完了。”
我掃視眾人,他們一個個灰頭土臉,好幾個人身上有血跡,可見剛才非常狼狽。秦悠悠右肩頭也紅了一片,顯然受傷了。
眾人知道我有話要跟秦悠悠說,都識趣地離開了。我有話說不出口,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你受傷了。”
秦悠悠的眼光已經沒再望向我,語氣很平靜冷淡:“你來做什麽?”
“你爹也算是我師父,我來向師父磕頭請罪……另外希望我能做一些事,彌補她的罪過。”
秦悠悠道:“你當然可以的,就像複活她一樣把我爹複活,你就不用愧疚了;或者殺了她,這樣我爹也能瞑目了。”
我愣住了,完全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我與她夢裏勾通時,她可不是這樣子的,以前她是那樣溫柔善良,也絕對不會說這麽尖刻的話。不,這不是她的真心話,她隻是在說氣話,她去我家受了沉重打擊,又死了唯一的親人,有些氣憤和偏激也是正常的。
秦悠悠閉上了眼睛,兩行眼淚滾下,聲音卻還是那樣平靜:“我爹是被她活活燒死的,死得非常慘,我要是不讓她受到同樣的痛苦,枉為人子女。如果你不幫我,也救活不了我爹,就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我的心像是掉進了冰窟窿,凝芷竟然如此殘忍,她與秦老大並沒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掌打死他也就罷了,竟然把他活活燒死!我真的還要堅持救她嗎?我用什麽來救她?用什麽來補償她的罪過?
也許我還有一件事能做!

第十二章 最後的人性
我從小就想做英雄,當俠客,但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英雄,不僅是因為能力不夠,我也缺少舍己為人的偉大情懷。要叫我放棄自己的利益去幫別人,舍棄自己的生命去讓別人活命,我做不到。
但現在,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唐師父被折磨、被殺,我隻能用我的命去換他的命,這樣才能洗清我的罪孽。我這樣活著已經是巨大的痛苦,再背負上唐師父這一條命,我活著還有一分鍾能安心麽?
我一句話都沒有說,沒有與任何人道別就轉身走了。喵太望了秦悠悠幾秒鍾,默默跟在我後麵,心情也很沉重。它的朋友很少,除了我外隻有段凝芷和秦悠悠被它接納,但現在段凝芷已經變成了它痛恨的人,與秦悠悠也不能相處了,失去朋友的痛苦我當然是能體會的。
走了一會兒,我停下腳步,回身撫摸著喵太的頭和臉,用意念告訴它:“我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你跟著我不方便,你先在暗中跟著悠悠,保護她。”
“不!”喵太的回應簡單但是堅決。
“你必須幫我這個忙,白眉老妖和段凝芷要殺她,她現在在生我的氣,我隻能請你在暗中保護她,她也是你的朋友……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喵太很勉強同意了,我怕會被它看破謊言,不敢多留,立即走了。我沒有回頭,但我知道它一直在後麵看著我,有些疑惑和不情願。我怕它會改變了主意,更加不敢回頭,走得更快了。
柳靈兒也被我瞞過了,但是我瞞不了青丘凝雪,她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唉,你這又是何苦呢?隻怕你去了也換不回那個老頭。”
“至少我能死得安心,如果每時每刻都在受良心的遣責,那麽還不如問心無愧地死了。”
青丘凝雪冷笑:“你死了就可以問心無愧了?誰來彌補她造成的惡果,誰來阻止她再殺人,以後她殺的人又該算到誰的頭上?你這是在逃避!”
“那我就先殺了她,跟她一起死!”
“你這是想要把我氣走對嗎?”青丘凝雪像是也有些惱怒了。
“那你教教我該怎麽做?你能告訴我她一定能恢複正常嗎?”
青丘凝雪沉默了幾秒鍾說:“我不能向你保證什麽,我的能力和權限都很低,最初你和張玄明來找我時,我就隻是在盡可能幫你,為你指引方向,無法為你打包票,也不知道結果。俗話說,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這是你自己堅持不下去了,別人又怎能教你?你選擇的本來就是一條艱難的路,在你最初想要救活她時,就已經注定了有無數困難要麵對。如果你現在放棄了,以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我幾乎是在咆哮了:“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在把她和我往深淵裏推,還要繼續嗎?你走,帶著柳靈兒一起走!我失敗了,我放棄了,我自甘墜落了,我再也不信什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那全是騙人的鬼話!”
青丘凝雪長歎一聲:“你的選擇決定了你的未來,這畢竟是你的事,別人不能強迫幹涉。既然你這麽堅決,我就帶柳靈兒走了。”
我不知道青丘凝雪怎麽對柳靈兒說的,柳靈兒隻對我說一聲保重就走了。我有些愧對她和喵太,半路把他們丟下了。但她現在有狐仙姐姐為伴,喵太也足以自保,也不算是太壞的結果。
沒有了柳靈兒,夜色中我看不到太遠的地方,還好這附近來來回回好幾次,地形山勢已經頗為熟悉了,這條山穀往前走就可以到達目的地。我快步前進,山穀漸漸收縮,不過十分鍾就到了之前爆炸的地點。這裏炸出了一個巨坑,附近樹木幾乎都被炸倒,已經麵目全非。
邪氣忽現,白眉老妖一閃到了我麵前,身上已經有了衣服,陰森森道:“好小子,你還敢回來,膽子不小啊!”
死都不怕了,我還有什麽好怕?坦然道:“我是來跟你談判的,我可以帶你們進去,條件是放走唐師父。”
“哦……”白眉老妖上下打量著我,略有些驚訝。
黑影晃動,段靜軒和段凝芷都飛掠過來了,段靜軒臉上帶著虛偽的微笑,段凝芷則是可怕的殺機和怒意,想要立即撲上來給我一掌。
“我帶你們進去,你們放過唐師父。”我又說了一遍。
段靜軒道:“如果你拿出裏麵的東西,我可以保證他平安回去養老,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殺人,那隻是迫不得己的手段。”
白眉老妖道:“不必這麽麻煩,老夫自有辦法讓那姓唐的帶路,交給你們處理,隻是為了考驗一下你們的能力,結果讓我很失望。這小子老夫看了很不順眼,乖徒兒,把他殺了。”
段凝芷應了一聲,立即踏步飛躍,一掌向我胸口打來。勁力如山,邪氣逼人,看著那一掌我竟然無法閃避,因為無論我怎麽避她都會緊追著打到。罷了,反正我是來送死的,死在她手裏算是我罪有應得。
我沒有躲避,沒有擋格,就這麽愣愣地望著她,恩也好,仇也好,愛也好,恨也好,一切都結束了。我們曾經相愛,那一段時間已經成為永恒,不會因為誰的改變而消失,這就夠了。
在段凝芷的手掌即將打中我的胸口時,她的眼光似乎有了些變化,可能是猶豫,也可能是憐憫。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覺,因為時間太短暫了,她的手掌打中了我,我向後飛起,感覺整個胸膛都破碎了,著火了,全世界隻剩下碎破的無力和燒灼的痛苦。
我撞在一棵大樹上,每喘一口氣,鮮血就往外噴,好像連內髒都吐出來了。但是我沒有死,如果死了我就不會有這麽清晰的痛感。以她的功力,為什麽打不死我,難道最後一刻她收回了掌力?
段凝芷舉著手掌,站在那兒愣愣地望著我。看上去她並沒有明顯的表情變化,但是我能感覺到,她心裏有很強列的情緒波動,說不清是悲傷還是憤怒,是痛惜還是愧疚,可能這些都有,在快速地交戰和變化。
我像是在夜色中看到了一線署光,她的本性並沒有泯滅,她對我的愛意還深藏在潛意識中,所以兩次她要殺死我的瞬間,都收回了力量,沒有真的打死我,那麽她一定是有救的!
“嘿嘿……”白眉老妖怪笑,“徒兒,你舍不得殺了他麽?”
段凝芷像是從夢中驚醒,凶狠、邪惡、暴戾迅速占據了她,望向我的眼睛充滿了仇恨和厭惡,又向我衝來。
“可以了!”白眉老妖舉手製止了段凝芷,“他有必死之心,所以這是一個圈套,想要騙我進去然後把我封印在裏麵,老夫怎會上這個當?”
我瞬間明白了,青丘凝雪不是真的丟下我走了,極有可能是去請張玄明,等到我把白眉老妖帶進了奇門遁甲陣,就把它封鎖在裏麵。青丘凝雪怕我會被白眉老妖探測出來,所以沒有跟我說真話,但是白眉老妖的狡詐遠超過我們的想像,僅是從我不怕死,就猜到了連我都不知道的計劃。
段凝芷恨恨道:“那就更要殺了他!”
“不,這小子還有用,不要讓他死了。”
我靠在樹上,想要撐起身體,結果又噴出了一口淤血,胸口傳來刺痛,隻怕肋骨已經斷了幾根。
白眉老妖轉身走了,段凝芷緊跟上,段靜軒走到我麵前搖頭歎息:“我早就勸你跟我一起幹了,你就是不聽,否則怎會落到這個地步?你還不明白麽?我們是一路人。”
“放屁!”我強撐著說出了兩個字,結果又吐出血來。
段靜軒在我胸口輕按了幾下:“還好,隻斷了兩根,受傷的主要是肺部,你年輕力還壯死不了,不過別再逞強亂動了。”
我以低沉又斷續的聲音問:“你……真的,甘為……走狗?”
段靜軒一隻手按著我的肩,笑眯眯地說:“雖然你不承認,但實際上你是很了解我的,對不對?”
“玩火**……”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段靜軒按在我胸口的手掌突然產生吸力,把向內折斷刺進肺部的肋骨吸回來了,痛得我說不出話來。不過劇痛之後,感覺好多了,不再咯血,而且侵入體內的火毒和邪氣也迅速被我的抵抗力中和,看來暫時是不會死了。
“不作死就不會死。”段靜軒還是一臉微笑,扶了我向前走。我哼了一聲,我想對他說的也是這句話,跟著白眉老妖混能有好結果麽?
走到山洞前,唐師父的手上已經少了一根手指頭,還在滴血。他臉色蒼白,但神情是平靜的,望著我連連搖頭:“你不該來的,用你的命來換我的命,我死了能瞑目麽?我活到這把年紀足夠了了,你還年輕……”
白眉老妖突然出手,手掌按在唐師父的頭頂上,唐師父露出驚懼和痛苦的表情,但卻完全不能動。
“不!”我驚怒交集,但是被段靜軒抓住了脈門,全身使不上力氣,根本無法掙紮。
幾秒鍾之後,白眉老妖鬆開了手,唐師父兩眼圓瞪,卻已經沒有了氣息撲倒在地。白眉老妖把手掌按到了段凝芷的頭頂上:“乖徒兒,我把那老頭的記憶交給你,你們進去把東西帶出來,我就在這裏守著,保證你們能安然出來。”

第十三章 一敗塗地
唐師父就這麽突然的在我眼前死了,我甚至沒來得及跟他說一句話。雖然有時他很固執,有時很嚴厲,但是他的熱心和善良是不容置疑的,和秦老大一起幫助過數不清的人,包括了我在內。他對我的器重和教導,我一直銘記在心,現在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被殺了,我怎能不怒,怎能不恨?急怒之下,我又噴出了一口血。
白眉老妖卻像是摁死了一隻螞蟻一樣,絲毫不放在心上,其他人也沒有一丁點憐憫。秦老大被他們殘忍地殺了,畢竟我沒有在場,這一次卻是發生在我眼前,我的憤怒幾乎要令我爆炸了,如果我現在有能力,我會把他們全殺了!
但是凝芷呢,我真要把她也殺了嗎?如果不是因為她,我早已把唐師父救走了!我完全混亂了。
段靜軒等人都有些緊張和猶豫,怕進了奇門遁甲陣就出不來,但他們也不敢不進去,誰要是敢說一個不字,白眉老妖可能會立即就殺了他。
段凝芷道:“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
白眉老妖道:“不,你們都進去,還有這小子也帶進去。”
我冷笑:“原來你這個老妖怪膽子比老鼠還小,連山洞都不敢進去,唐師父對這個陣法也是一知半解,你偷了他的記憶也沒有用,進去的人就遠永出不來。”
段靜軒等人都變了臉色,如果白眉老妖有把握,為什麽這麽重要的事情不自己進去?顯然它是沒有把握的,那麽所有進去的人都等於是在踩地雷,把我帶進去的原因,就是作為最後保障,萬一出了問題可以逼我帶路出來,由此也證明它沒有把握。
“嘿嘿……”白眉老妖怪笑,“老夫被困在裏麵幾千年,不止一次出來過,會對這個陣法完全不懂麽?隻要沒有人控製,這個陣法是困不住我的,我守在外麵,就是防止有人來催動陣法,保證你們能出來。快去!”
段凝芷的腿之前中了我一槍,現在還包紮著,但走路已經沒什麽影響,先向傳送點走去,突然消失了。江相派其他人不敢不進去,隻能一個接著一個往前走,像是上刑場一樣,段靜軒最後才扯著我進去。
我們所有人都被傳送到一個空氣清新,木屬性靈氣很濃鬱的山洞,這山洞我沒有進來過,不知道怎麽走,但段凝芷知道,直接走向傳送點,帶著眾人到達中央大洞穴。
奇門遁甲陣變化無窮,我完全不懂規律,但段凝芷得到了唐師父的記憶和白眉老妖的傳授,顯然已經懂了許多,四周一掃視,就往巨石陣內走去。
這裏與外界隔絕,白眉老妖無法感知這裏麵的情況,我開口了:“老段,你難道不懂鳥盡弓藏的道理麽?”
段靜軒道:“當然知道,所以我們要保護環境,不能讓鳥死光了,弓就不會收藏起來。我要殺你和陸南天這些人易如反掌,為什麽到現在我還沒殺?沒有你們這些自命正義的人,就沒有我們發展的動力;沒有我們這些被誤解為邪惡的人,怎能彰顯你們的正義?所以我們都需要對方,我們是並存的,就像白天和黑夜,缺一不可。”
“不要跟我講這些歪理邪說。”盡管我一開口說話胸口就疼,但我還是要說,“白眉老妖比你更陰險,你想要借助他的力量來打倒異已,最後隻會玩火**,眼前就是證明,你們都是炮灰。”
段靜軒並不生氣,笑道:“這不是還有你在執底麽?”
走在前麵的段凝芷道:“都給我閉嘴,看好我怎麽走的,都跟緊了。”
段靜軒果然閉嘴,不敢再說話。我的心情非常沉重,本來凝芷還有最後一點人性沒有泯滅,或許還有救,但是現在變成了白眉老妖的傀儡,在這老妖怪的控製下,她會徹底變成殺人機器,沒有希望了。但願狐仙姐姐快點請來張玄明等人,能把白眉老妖收拾了,我才有一點點希望。
事實上我並不知道進出“死門”的方法,上次跟著張玄明走時,我沒有注意觀察,不過這一次我記住了段凝芷走的每一步。段凝芷果然已經熟知陣法的奧秘,腳步沒有停頓,很快走到正確地點,消失了。其他人走到同樣位置,也都被傳送進了放有蚩尤頭骨的山洞。
我還想盡最後的努力:“老段啊,老妖怪現在還有需要你們的地方,它要是得到了蚩尤頭骨,能力大幅提升,就不需要你們了,這個利害關係你難不懂?而且蚩尤是魔神、戰神,它一旦複活就會帶來混亂和戰爭,你們也要受到毒害的。”
段靜軒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小許啊,不能什麽事都想當然,在你想像中饕餮是不是魔獸?那麽它出現是不是就要毀天滅地,人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但實際上不是這樣,它現在隻是一個有能力有野心的人而己,它以前也出現過,不僅沒有毀滅世界,還讓人類極大地繁榮和進步,它的形像甚至長達千年時間雕刻在青銅鼎上,比我們現在的龍還要受尊敬和崇拜,這就是真相。人們抵毀它,隻是成王敗寇的道理,就比如你許承業當了皇帝曆史書要把我寫成大壞蛋一樣。現在它回來了,同樣還會讓世界進步,會讓曆史改寫,而我會跟他一起寫進青史,我就是伊尹、傅說、薑尚這樣的千古名相。”
我又有想要吐血的衝動了:“你看不出來它不像好人嗎?”
段靜軒道:“我看你也不像好人,但實際上你是好人。”
“……”
我無語了,像段靜軒這樣的人不是我能說服的,既使圓規和不癲和尚一起來也感化不了他。
段凝芷等人已經先到裏麵去了,段凝芷用一把匕首挑出了蚩尤頭骨,離開了黑色液體,頭骨很快散發出強烈的魔氣,其他人都戰戰兢,不敢靠近。葉如山拿出了一個銀白色的袋子,段凝芷把頭骨放進去,再把袋子紮緊,魔氣便被隔絕了。
我暗歎一聲,現在就是段靜軒不抓著我,我也阻止不了他們。重傷之後加上心神多次受到刺激,傷勢變得更嚴重,不是段靜軒抓著我的手臂,我甚至無法站穩了,這次真的是一敗塗地了。
段凝芷走到外麵的石室,盯著地上十幾塊巨石露出思索的樣子,出去的路顯然是在這兒,但她也沒有把握。這個方向既然是死門,又是用來封印蚩尤頭骨的地方,出去的方法肯定非常隱秘,九死一生,唐師父並不知道,隻怕連張玄明也沒有把握。
段凝芷開始走了,在巨石陣中走來走去,我完全不懂是什麽規律。走了好一會兒,段凝芷突然望著向我,眼光有些古怪。
我冷笑:“看我也沒用,事實上我完全不懂陣法,這裏也根本沒有出路。咱們生同床,死同穴,也不枉了相愛一場,其他人都是給我們陪葬的。”
段凝芷也冷笑:“隻要你留在這裏,我們就能出去,師父神機妙算,早已識破此陣了。最後警告你一次,不要再提以前的事,否則我立即殺了你!”
我有些震驚,但擺出死豬不怕開水湯的樣子:“你要殺我的話,我已經死了兩次了,可是我還沒有死,這證明你是愛我的,不會殺我。”
段凝芷凶焰閃現,殺氣騰騰,但很快又收斂了,走出巨石陣站在一處略顯空蕩的地方:“把他放在這裏,生路就會出現。”
我心裏一咯噔,這極有可能是真的。唐師父說過陣法的原理離不開陰陽相生相克,陰與陽是對立又統一的,不可能其中一個絕對消失,就像太極圖的陽魚裏麵有一點陰,陰魚裏麵有一點陽。體現在陣法上就是生中有凶,死中有活,破陣的關鍵就是要找到這樣的死角,有些重要陣眼也是設在這樣的死角上。同樣道理,這個死門裏麵也有一線生機不可消除,那麽布陣的人就會盡可能讓它無法被利用,需要一個活人來站位才能打開出路。這個洞裏麵隻封存著一個蚩尤的頭骨,沒有人會進來,所以即使蚩尤的頭骨自己能動也逃不出去。
段靜軒還有些猶豫,段凝芷卻一閃到了我麵前,一掌拍在我頭頂上。我頭部劇震,眼前發黑,然後什麽都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悠悠醒來,回憶如潮水般湧進腦海,之前的事都想起來了。看來其他人都走了,我作為跳板留在了這裏。
四周一片黑暗,沒有一點點亮光,空氣悶濁又潮濕。不過蚩尤頭骨不在了,已經沒有了那種讓人難受的魔氣,現在隻是一個普通的潮濕山洞。
我並不是太擔心,青丘凝雪和柳靈兒去請張玄明了,他們打跑了白眉老妖會來救我的,要說對這個陣法的了解,沒有人比張玄明更內行了。
多想無益,我現在需要安靜養傷,等待的時間也不能浪費了,我要充分利用起來練功。敵人越來越強大,我的能力卻顯得太低微,如果我不想放棄,不想任人宰割,就要盡一切可能努力練功。盡管我單挑白眉老妖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我也不能放棄是不是?
我摸索著走到一個相對比較幹燥的地方,盤腿坐好開始練功,但是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就像一窩蜜蜂在我身邊飛來飛去,哪裏能靜得下來。

第十四章 靈泉石髓
無邊的黑暗和死寂,容易讓人產生絕望,對於此刻的我來說,更像是沉在了海底深處無法呼吸。敵人太強大打不過還可以逃,可是自己這一關怎麽過?自己心裏的魔障怎麽破?我不忍心殺她,總以為她還有希望,可是她卻一次又一次要置我於死地,她把我留在這裏等死的時候,沒有一點猶豫。
也許我真的錯了,至少在她現在這種狀態下,不能把當她成凝芷,否則一定會害死更多人,要麽我殺了她,要麽我必須能控製她。
感覺等了很久很久,還是沒有人出現來救我,也許青丘凝雪和張玄明並不知道我在裏麵,也許他們被白眉老妖打敗了,還有可能陣法已經被段凝芷破壞,沒人能進來了。那麽我怎麽才能逃出去?更緊迫的問題是,我到哪裏去找食物?我的乾坤袋裏沒有放進食物和照明工具,如果找不到吃的,等不到我的傷養好我就要餓死了。
我扶著牆壁站起來,摸索著往前走,那一天我和張玄明遇到了段靜軒等人在召喚饕餮,有些供品和工具,如果活僵屍挖出來的洞沒有堵上,也許我可以找到一些吃的東西和蠟燭、打火機。
不一會兒我摸到了本來該有洞口的地方,但是沒有洞,隻摸到了巨大粗糙的岩石——這個洞也被張玄明堵上了,他當然不會留下這個洞讓人可以進來偷蚩尤的頭骨。
我不知道是堵塞了一層,還是整條通道都堵住了,其實不管是隻堵出入口還是整個洞都堵死,對現在的我來說都一樣,這些巨石不僅巨大,而且相互之間塞得很緊,沒有一塊巨石我能挪動,
連最後一點希望都沒有了,我很絕望和頹廢。可能是受了重傷之後身體特別需要營養,平時不容易覺得肚子餓,現在卻覺得饑腸漉漉,想要把一隻烤全豬吃下去。算起來我也有兩三天沒吃東西了,從老家往這邊趕,一路上焦急又煩惱,完全沒有食欲,怎想到會被困在這裏挨餓?
我最終要被餓死在這裏麵嗎?那還真不如被她一掌打死了好……不,我不能死,她還在作惡,還在苦海中掙紮,我不能就這樣放棄了。柳靈兒找不到我了,應該會想到我在這裏麵,遲早會請張玄明到這裏麵來找的。
各種各樣的想法和情緒輪番向我轟炸,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個活僵屍和像貂的怪物被困在這裏麵應該有很長時間了,它們為什麽沒有餓死?它們絕對需要食物才能生活,在那個很陰冷的山洞裏有大量動物的骨骼就證明了這一點,那麽它們在這裏吃什麽東西來存活?
這裏沒有動物骨骼,說明它們並沒有在這裏吃到血食。這裏也沒有花草樹木,隻有水和石壁上像是苔蘚的東西,難道它們是靠喝水和吃苔蘚保持不死?好像那次我和張玄明進來時,沒看到多少苔蘚被挖下來的痕跡。
對於普通人來說,隻喝水是活不了幾天的,但那兩個怪物是異類,也許它們光喝水就不會餓死。我隻喝水也許可以支撐十天以上,那時傷勢雖然會好一些,但我也肯定很虛弱了,還是不能拆開封住的洞穴。即使我拆開了封堵的巨石,外麵那個洞還是堵住的,再到外麵江底出口也有奇門遁甲陣,我還是出不去。
我徹底絕望了,貼著石壁倒了下去,再也不想動一下。眾生大苦,苦難就像是沒有盡頭,苦海無邊,回頭連岸也沒有,還不如就這樣死了,死在這完全與世隔絕的地方,永遠不受打擾。
這樣也好,沒有人會來譴責我,我不用擔心對不起任何人,我突然感到無比輕鬆,也許是太困太累太虛弱了吧?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
睡夢之中,我感覺自己脫離了身體飄了起來,最初我以為是在做夢,但很快想到了不是,這是元神出竅。青丘凝雪教我與秦悠悠遠程感應時,就包括了元神出竊,我是知道方法的,隻是之前沒有試過,想不到在這個時候無意中出來的。
當然這“元神”不是道家所說的元嬰、元神,沒有那麽強大,換一種說法就是魂魄離體了。但與普通的魂魄離體也不相同,我有一個虛的身體,可以控製自己的行動,隨時可以回到身體裏麵,有主動與被動之別。
這個山洞與外界完全隔絕,我無法與外麵的人產生感應,但並不妨礙我的元神出來在石室裏溜噠。此時我的元神能力是很低的,一陣大風都有可能把我吹得身不由己飄起來,這裏既然完全與世隔絕,也就不會有人來打擾我,我不用擔心被什麽東西衝散了,所以這裏變成了一個最好的“元神散步”練習場。
突然我想到了一個問題,凡事沒有絕對,蚩尤頭骨的魔氣可以泄漏出去,變成饕餮,那就證明這裏是有間隙的,如果我找到了這個間隙,我的元神也就能出去,那麽就有可能與柳靈兒或青丘凝雪勾通,請張玄明來救我的身體出去。
我的元神開始在石室內尋找,這裏還是沒有任何光線,但是我能“看”到所有東西。而且我移動毫不費力,身體沒有重量,可以任意飛到洞頂上。太好了,這樣行動起來非常方便。
實際上我看到的東西,並不是眼睛看到的,而是感應到的,所以很多東西會發“光”。如果用眼睛來看,這裏的水都是一樣的,但是現在我“看”到的水卻不一樣,洞頂落下的水滴有的明亮、活潑、晶瑩閃光,有的深沉、陰暗,沒有色澤,這是因為它們所帶的靈氣不同。我還能透過石壁,“看”到石壁裏麵的情況,視岩石材質和結構不同,可以看到的深度也不同,有的地方完全不能透視。
沒費多少時間,我就搜索了整個山洞內的每一個角落,沒有找到可以出去的地方,但我找到兩個怪物沒有餓死的原因了。在距離存放蚩尤頭骨不遠的石壁上滲出一些泉水,帶著非常充沛的靈力,感覺簡直在散發出七彩光芒。靈氣是高純度的能量,如果能有效吸收,比吃食物吸收的營養更多更好,足以讓一些生命力頑強的怪物存活下去。
我不知道這水我喝進去有什麽效果,但至少可以讓我活得更久一些吧?我的元神回到身體裏麵,清醒過來,眼前又是完全的黑暗。我開始有些討厭這副身體了,沉重、疲憊、傷痛、饑餓,哪裏有元神那樣自由?
憑著記憶摸索到了那處泉水邊,我把嘴湊到石壁上接了一口,感覺特別清凜甜美,似乎有一股清涼氣息在腸胃間遊走,很舒服。我張開了嘴靠在石壁上,讓那一股細泉不停地流進我嘴裏,喝了個痛快。
饑餓感消失了,胸口似乎也不那麽痛了,思緒也變得清晰起來。我精神大振,我現在敢肯定,光喝這水我就不會餓死,說不定還對我的身體有更大好處,也許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吧?
既然有了生機,我就不能再坐著等死了,我就在泉水邊坐下,開始冥想練功。可能是水邊靈氣也很濃鬱,我感覺練功的狀態也特別好,在冥想中收入我上丹田的靈氣特別多,至少是平日的三倍。
沒有人來打擾我,這一練足足有十幾個小時。收功後我神清氣爽,感覺比平時練十天都有效,喝了一些泉水後,試著集中精神,讓元神出來,沒費什麽事就成功了。
以元神狀態一出現,我就大吃一驚,因為我看到了之前存放蚩尤頭骨的那個石槽,放射出耀眼的光芒,簡直像頂級的寶石發出的毫光。那光芒是七彩變幻的,與我喝的泉水所發出的光芒很像,氣息也很像,但甚止是強了十倍?
怎麽會這樣?如果我沒有記錯,水槽裏是漆黑如墨的水,散發出陰邪黑暗的氣息,上一次我元神出竅時,水槽裏還是在散發出讓人不安的氣息,所以我沒有太靠近,那是我唯一沒有仔細搜索過的地方,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了?
思索了幾秒鍾,我猜到了一種可能性:保寧鎮附近確實有一條龍脈,這條龍脈是奇門遁甲陣的動力,但同時陣法也分散和宣泄了龍脈的氣息。入口有五個洞,每個洞裏麵的氣息都不同,分別是金、木、水、火、土,它們在分解龍脈的五行屬性。還有三個山洞是隱藏的,我現在所處的這個山洞就是隱藏的山洞之一,它分擔宣泄龍脈的某種靈氣。靈氣宣泄的出口和集中點,就是這個石槽,用來壓製蚩尤頭骨的魔性。以前石槽內的水被頭骨汙染了,所以漆黑腐臭,現在頭骨被拿走了,後續的靈氣又把水淨化。
我喝的泉水,可能隻是些許泄漏的靈氣混在水裏,就已經對我大有補益,那麽喝這個石槽裏麵的水會有怎樣效果?這裏是用來封印蚩尤頭骨的,是整個奇門遁甲陣,或者說整條龍脈最重要的地方,所以這裏出來的靈氣也是最重要的。
據說有一種叫做石髓的東西,吃了能成仙,莫非這靈泉就是從石髓中流出來的?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也許這就是我的福吧?管它呢,先喝一口試試。

第十五章 開辟識海
我的元神回到體內,摸黑找到了石槽,先用一根手指試探了一下,觸手冰冷,感覺似乎比正常的水稍濃稠一些。也許這隻是因為靈氣太濃鬱產生的錯覺,不必元神出竅,我直接就可以感應到水裏的靈氣在波動和蕩漾,直接就可以聞到芬芳清甜氣息。
我試著掬起一捧水喝了一口,水還是水,但非常甜美,帶著某種成熟果實的香味,雖清淡卻唇齒留香,涼爽的感覺從喉嚨直達五髒六腑,我從來沒有喝過如此香甜清爽的飲料。
誰能想到原本漆黑並散發出邪惡氣息的液體,會變成了瓊漿玉液?世事之奇,非我等凡人可以預料,若不是我被困在裏麵較長時間,又怎能發現?
之前我喝的泉水可以肯定與石槽裏麵的水是同源的,但濃度要差了十倍以上,既然石壁上的泉水喝了對我的身體大有好處,這個喝了應該也沒事。我把臉埋進了水槽裏,閉住氣狂飲,他奶奶的,就算有毒,喝了毒死也不虧,太好喝了。
抬起頭來喘了幾口氣,我繼續喝,一直喝到我感覺肚子發脹為止。這時我感覺全身舒泰,清爽的感覺在全身遊走,似乎每一個細胞都在洗澡,每個毛孔都在歡呼。我可以感覺到,我體內一些有害物質被消融了,可能是以前多次中毒殘留下來的毒素,也有可能是以前受傷後殘存的淤血。這種液體能夠壓製和消融蚩尤頭骨釋放出的魔氣,其淨化能力堪稱天下第一,當然也就能淨化我體內的濁氣、毒氣、邪氣,等於是從裏到外給全身細胞洗了個澡,用專業一點的話來說,就叫“洗筋伐髓”。
過了幾分鍾,我有強烈的排泄**,急忙扶著牆走遠一些,脫了褲子蹲下。大號小號一齊下,速度快分量多,而且奇臭無比,許多對身體有害的物質都被排出來了。這排毒速度也太快了一點吧?
如果我練的是內氣類功法,通過這樣洗筋伐髓,再把靈力吸收為己用,一定會功力大增。但我練的是精神力,沒練內氣,能夠吸收嗎?之前我隻是坐在水槽旁邊練功,就比平時練功效果好很多,現在能量在身體裏麵,效果應該更好。想做就做,痛快淋漓地排泄幹淨之後,我又回到水槽邊坐下,開始練太虛幻神功。
這功法是我根據洞宮山神仙教的冥想功法,結合何至真的口訣自悟自創的,事實已經證明它對我的精神力提高很奇效。我意守眉心上方,也就是上丹田處,想像著一個脫離身體的我變得無窮大,與萬裏河山融為一體,山嶽為骨骼,江河為經脈,吞吐日月光輝,天地間的靈氣都流進我的體內,再集中往上丹田……
以前練這功法時,隻是完全憑空想像,現在我能元神出竅,感覺就是元神在吸收靈氣,練功的效果更明顯了。
練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開始收功,所有收集的靈氣都歸入上丹田。這時我感覺到身體裏麵湧現無窮能量,如同百川匯海都隨著我的意念注入了上丹田內。恍如萬傾巨浪傾入小池,再也容納不下,承受不住,某個東西炸開了,像是晴天霹靂在耳邊炸響,眼前有團團瑞氣奔湧衝擊。時而如龍騰虎躍,時而如千軍萬馬衝殺,時爾如天仙美女載歌載舞從天而降,變化萬千,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這是怎麽了?我定了定神,發現自己可以直接看到東西了,與元神出竅時看到的情況一樣,而此時我還是閉著眼睛的。很快我就明白了,我已經自動打開了天眼,隻要我想看,直接就可以看到靈體,在絕對黑暗的地方也可以根據不同東西發出的磁場和波長不同來大體看見東西。
接著我發現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在我的腦海裏,有了一個廣闊無邊的空間。裏麵有祥雲霧氣,靈氣濃鬱,當我注意到這個空間時,我的元神已經出現在裏麵,是一個長得與我一樣的人——有可能比我更帥一點,好像我沒有那種飄逸出塵的氣質,而且他沒穿衣服。
我很震驚,難道我達到了傳說中開辟紫府,練成真正元神的境界?這好像有些誇張了,要是喝幾口水就能達到這個境界,古往今來修道的人還要那麽努力修練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對了,我的功法跟道士們不同,他們是煉精化氣,煉氣化神,我是直接修煉神識,所以我開辟紫府與他們開辟紫府的境界是不同的,能力也是不同的,這是不同的功法不能直接對比。
以前秀姑曾經跟我說過,在若幹劫以前,人類都是有第三隻眼的,就像二郎神、馬王爺一樣,後來慢慢退化,躲到大腦裏麵去了,樣子像個鬆果,所以科學家把它稱為鬆果體。這隻眼睛雖然退化,但經過刺激,還是可以看到東西,實際上低層次的開天眼就是刺激這隻眼睛看到了磁場、氣場、靈體。另外它還有預感未來的能力,大家都知道印堂發黑是凶兆,實際上就是它預感到危險變了顏色。
道家修煉到一定程度,可以開辟“紫府”;佛家修煉到一定程度,有的人可以創建一個“識海”。實際上這兩者是同一個東西,並非完全憑空存在的,有可能就是依托第三隻眼存在。現在我突然能看到磁場、氣場了,腦海裏又有了個空間,更有理由相信這個空間就是存在於第三隻眼。我不是道家的人,稱為紫府不太合適;我讀書不多,稱為鬆果體有些莫名其妙,還是叫識海吧,意識之海比較貼切。
可是這個空間有什麽用呢,難道用來種菜?真是個好主意,不要地租還不怕被人偷了。
這當然是開玩笑,雖然沒人指點,也沒有秘笈可以參考,我還是能猜到一些的,我的元神可以在識海裏麵修煉。有這麽一個空間和形體,肯定比什麽都沒有要好,練功肯定更快。當元神變得強大,元神就可以直接做一些事,強大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放棄我的肉身,聚則成形散成氣,這不就是何至真教我的口訣的中心思想嗎?
其實裏麵並沒有多出一個東西來,元神就是我,注意力在識海中時,元神才會出現在裏麵,當我的注意力回到現實世界時,也就沒有什麽元神和識海了。那麽假設有一天我真的練到可以放棄肉身的境界,我還是完整存在的,不管是正道還是左道,總歸是一種向神仙靠近的道。
激動了一番之後,我準備再去喝石槽裏麵的水,爭取突飛猛進,幾日成仙。不料一看就嚇得跳了起來,石槽裏麵的水已經黯然失色,沒有之前的七彩光芒了。
這……這一定是我的天眼有問題,我立即集中精神,元神出竅。但是以元神的角度看上去也是一樣的,激活天眼之後,天眼看到跟元神看到是完全一樣的。
石槽裏的水也不是沒有發光,隻是遠遠沒有上一次那樣明亮,光芒迸射,可能隻有之前的三、四成靈氣,而石壁上流下來的泉水,已經變得跟普通泉水差不多了。
雖然我不願意相信,但事情明擺在眼前,靈脈枯竭了!也許設計這個陣的人早就設定好,當需要鎮壓的蚩尤頭骨消失後,靈脈就會枯竭,我隻是剛好趕在它枯竭之前喝了一個飽;也許是老天爺眼紅了,不能讓我撿這個大便宜,輕輕鬆鬆就脫胎換骨變成神仙……不管是哪個原因,反正是靈脈正在枯竭,隻怕過不了多長時間,靈脈就會完全消失。
我不知自己是算幸運還是算倒黴,幸運的是已經喝了不少,倒黴的是才喝一次就沒了。還真是吃進嘴裏才算自己的,趁著現在還不算太差,我趕緊再喝,直喝到想要吐了為止。
搜遍全身上下和乾坤袋,沒有一件容器可以用來裝水,我隻把重要的物品放在乾坤袋裏麵,怎會把水桶放進去?對了,容器雖然沒有,用來裝秘笈的自封口塑料袋倒是有一個,我急忙取出來,倒出秘笈,用袋子裝滿了水,再存進乾坤袋內。
既然沒東西可以裝水,那就隻能跟時間賽跑,趕在靈脈枯竭之前多喝多吸收,我立即開始練功……
又十幾個小時過去了,醒來時我感覺全身有無窮精力,胸口沒有用手按已經不會痛了。看樣子傷口已經愈合,折斷的肋骨也基本穩定了,算時間估計還不到三天,能好得這麽快當然是靈泉的功效。我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感覺明顯比以前輕盈了,現在還不宜過度用力測試我的力量,但我敢肯定我的力氣比以前大了很多。
石槽裏麵的靈泉果然又衰弱了一些,還好沒有上次降得那麽厲害,沒什麽好想的,我再喝,再練功。
在這與世隔絕沒有光線的地方,時間不知不覺溜走,手機在我進來時就沒電了,所以我不知道具體過了多長時間,好像是喝了六次還是七次水,石槽裏麵的水衰弱到了像之前石壁上流下來的泉水,然後就保持這樣不再衰弱了。看樣子老天爺還不算太吝嗇,這樣的水在別的地方是喝不到的,不僅能維持我的生命,還能讓我練功的效率比平時高好幾倍,這已經是可遇不可求的福氣,做人不能太貪心。
以我的估計,現在五百斤以上的大石頭我也能單手輕鬆舉起來,但張玄明堵塞的洞口不知用了什麽法術,我還是一塊都拆不下來。

第十五章 織夢者
逃不出去,又沒別的事可做,我隻能專心練功了,也許我的元神強到一定程度,就能與外麵的人勾通吧?
這麽長時間了,張玄明還是沒有來救我,我也不對他們抱以希望了,還是得靠自己。
我練的功法主要是培養神識的,所以精神力壯大比體質增加更明顯,我現在已經可以用意念把幾米外的小石塊吸進自己手裏,意念也是一種力量,甚至比內氣更高級。至於元神達到什麽程度,我沒有計量單位,也沒有評分等級,所以真的很難說,我隻知道他變得很結實了,出入身體輕而易舉,還能拿起十來斤的實物,這連柳靈兒都辦不到。我相信能離開這裏的話,我的元神已經可以離開身體跑到很遠的地方遊山玩水,甚至跟其他靈體打架。
我有些想念青丘凝雪,如果她在這裏,一定知道我是什麽情況,也會有方法讓我的元神發揮出更大作用。
有時我會想到,可能不是我出不去,而是我不想出去,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治好凝芷,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秦悠悠。還有張家寧、劉敏、陳瀟萌,我都沒臉見他們,我還不如躲在這裏練功。也許等到有一天,我可以打敗白眉老妖,把凝芷再封印時,我才能出去。
就這樣,我心無旁鶩地練功,有時無聊了就進入識海玩玩,在這裏元神可以為所欲為,用靈氣幻化任何東西,想要晴天就是晴天,想要下雪立即下雪,花草樹木,鳥獸魚蟲都可以隨心所欲變出來,而且是活的,有著該物類的本性。但我不知道怎麽“保存”,意念一分散就消失了,假如我可以保存下來的話,我可以創造出很多東西,甚至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小世界。
我感覺有點像是在玩一個自由度超高的虛擬電腦遊戲,這算是刪檔測試版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天我突然有些煩躁起來,不想再待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玩不能存檔的單機遊戲了,我要出去。凝芷現在是六親不認的,萬一把秦悠悠、張靈鳳、陸南天、王誠鈞他們殺了怎麽辦?
想到這個我就更坐不住了,立即走到被封堵的洞口前,沒有多想就使出了反向閉門法。此法與閉門法是配套的,用來解除閉門法,未必能解開其他人的法術。但法術都有一個共同點,它都是以精神力作為主要媒介,如果破解的人修為遠高於設術的人,隨手一揮就能破解,使用類似的解除法術當然更能破解。
我把畫了字符的手按在洞口上,喝了一聲“鬆”,立即感應到某種力場解除了,岩石之間鬆動了。
我愣了一下,這麽輕鬆就解開了,難道我的精神力比張玄明更高了?或者隻是魯班法對“建築”方麵特別有效,所以我能解開?不管那麽多,先拆開了再說,我抓住一塊不是很大的岩石,用力一拉就拉出來了,接著再拉其他有些鬆動的石塊,先小後大。果然我的力量比以前大了很多,估計有千斤重的巨石,沒感覺怎麽費力就搬出來了。
不一會兒就搬出了幾十塊岩石,洞穴出現,張玄明隻是堵塞了兩三米長的空間。我有些小得意,居然把張玄明的封印破了,這證明了我實力不俗,不要瞧不起自己。
把最後幾塊巨石往外推倒,我從間隙之間爬了過去,沿著活僵屍挖出來的洞往前走。出口的地方也被堵住了,不過沒關係,照樣一個反閉門法破了法術,拆掉幾塊石頭,然後把其他巨石往外推倒。
外麵就是以前段靜軒等人召喚饕餮的地方,不過饕餮的石像已經被鑿掉了,以前的供品都已經腐爛變成垃圾。我找到了一根蠟燭和打火機,但打火機點不起火來,可能是放在潮濕的地方太久了,火石已經受潮。
反正我現在也用不著常規照明了,丟下打火機走人。沿著天然的山洞往前走,地勢漸低,到了出口的地方,一看我就傻了眼。
這個出口是向下進入水中的,現在卻有一個巨石把出口完全壓死了,這塊巨石足有數萬斤重,我絕對不可能移動。這張玄明也太誇張了,堵洞用得著這麽大的石頭嗎?而且石頭比外麵的洞口大得多,也不像是從洞內挖下來的,他是怎麽搬進來的?
我恨得直咬牙,已經走到這裏了,卻又把我的希望扼殺。同時也有些頹廢,張玄明還是比我強得多,我就不可能把這麽大一塊巨石搬進來封路。
這個地方四麵八方都是石壁,岩石經過千萬年流水衝刷,光滑又堅硬,我不可能憑著十根手指挖出去。唯一的辦法就是移開巨石,或者弄碎這塊巨石,可是沒有**,我怎能把這塊巨石破碎?
還有一個問題,出了這個洞,外麵還有張玄明布的奇門遁甲陣,我是走不出去的。本來是用來防止有人偷盜蚩尤頭骨,防守越嚴密越好,現在蚩尤頭骨沒了,反變成了囚禁我的死牢……
死牢?想到一個“牢”字,我猛地想起下冊秘笈中有一個坐牢騰走法,我已經熟記但從來沒有測試過,因為學到這個法術之後我還沒有坐過牢。不論什麽樣的牢都是用來關人的,讓人走不出去,現在這個山洞被封住了我出不去,不是也可以把它當成牢嗎?
這個值得一試,我立即開始在手掌上畫符,然後念動咒語,把手按在巨石上,閉上了眼睛,心裏想著前麵是空無一物的,大膽地往前走。
奇跡出現了,我沒有撞在大石頭上!我不敢睜眼,保持狀態繼續往前走,走了有十幾步,肯定已經越過巨石了,這才停止心裏的存想,睜開了眼睛。冰冷的感覺瞬間傳遍了全身,一股液體從鼻孔鑽進去直衝腦門,難受之極。我x,居然是在水底下,我被嗆著了。
頭頂上有亮光,我顧不上其他事了,奮力向上遊,不一會兒就露出了水麵。陽光耀眼,波光鱗鱗,不遠處就是保寧古鎮,還能看到跨江的大橋,差不多就是上一次我浮水出麵的地方。哈哈,我不但通過了巨石,還越過了奇門遁甲陣,張玄明也困不住我,看來還是我比他強啊!
也有可能是我穿過了石壁,並沒有進入奇門遁甲陣的範圍,但不管怎麽說,我逃出來了,簡直就是再世為人啊!
“快看那邊,有人跳江了!”江邊有個在釣魚的人大叫起來。
我很無語,朝對岸遊去,讓這些sb白高興一場吧。
上了岸,我顧不上擰幹衣服,立即試著與柳靈兒勾通,但是完全沒有反應。再試著與青丘凝雪聯係,也是沒有一點感覺。我有些疑惑,是我的能力有問題,還是她們出了事?
我定了定神,再集中精神,心裏想著秦悠悠的樣子,與她進行感應,這一次很快就有了反應。她在我南邊比較遠的地方,有些搖搖晃晃,可能是在車上或船上,同時我還感知了她心裏的憂傷和惆悵,她在想念我。
這種感應是朦朧和飄忽的,一閃即逝。我也有些傷感,好像全世界都把我遺忘了,隻有她還在想念著我,可是我卻不能給她什麽,甚至沒臉見她。也許……我應該再進入她的夢境,安慰她,給她一些快樂,讓她不至於那麽孤單和傷感。
打定主意,我步行往閬中市區走去。到了人多的地方,我聽到了一些“聲音”,有一個人開車路過的人因為做成了一筆生意非常興奮;路邊有一個喝悶酒的人因為跟老婆吵架了心情非常惡劣;批發香煙的老板娘心裏非常憤怒,準備給她老公的新歡一點顏色看看,要把辣椒塞進小三的某個地方……
天呐,我居然能知道別人在想什麽!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隻有特別強烈的意念才會被我感知,當然如果我要刻意感知某個人的思想,普通人是無法抵禦的。看來我又成奇才了,如果我去當警察,福爾摩斯的位子就要讓給我了。
我去剪了頭發,刮了胡子,換了一套嶄新的衣服,吃了一碗地道的牛肉哨子麵和一碗川北涼粉,好久沒吃過人間美食了。當然這些都是別人買單,找個有錢又氣色不正的,望著他的眼睛給他一個念頭,他就主動熱情地買單了。
吃飽喝足,打扮整齊,我上了一輛往南開的車,走一步算一步。到了晚上半夜時分,估計秦悠悠已經睡著了,我開始施術,用不著元神出竅,隻憑意念感應很容易就與她聯係上了,我出現在她夢裏。這一次明顯與上次不同,我和她都變得更真實、更清晰,而且我可以控製她夢裏的環境。
天空是碧藍的,陽光明媚溫暖,輕風徐來。天空下有一個古香古色的小廟,廟前不遠的地方有一條小河,垂柳依依,河水潺潺,古橋彎彎。我們坐在小廟前,我拉二胡,她唱戲曲,秦老大在修補皮影人,唐師父在和張家寧、劉敏下象棋,以一敵二還大戰上風。
這是我們巡演途中到過的一個地方,我已經忘了是在哪裏,但我記得那時她很開心。那一段時間她過得都很開心和充實。也許她並沒想要我什麽承諾,也沒指望我們成為情侶,隻要在一起過這簡單又平凡的生活,沒有仇恨,沒有傷逝,沒有紛爭,力所能及地幫助別人,別人快樂的同時自己也開心。她想要的從來都不多。
我不能讓秦老大和唐師父複活,也不能殺了凝芷給他們報仇,但至少我可以讓她經常做個好夢,在夢裏開心一些。

第十七章 亦幻亦真
突然之間,美麗的環境破碎了,隻剩下無邊的黑暗和陰鬱。我吃了一驚,怎麽會這樣?
秦悠悠出現在我麵前,一臉的憂傷:“這不是真的,我爹已經死了,死得很慘,唐師父也死了,我不能假裝他們還活著。”
夢境雖然是我編織的,但卻是以她的記憶為基礎,所以她堅信這些都是假的,所有一切就消失了。
我說:“人不能一直活在悲痛之中,有時該給自己的心情放個假。”
秦悠悠堅定地說:“不,我不會忘記,也不能騙自己。我要給他們報仇,然後重新組建劇團,你幫不幫我?”
沒想到她的意念如此堅決,前者我無法幫忙,後者卻是應該的,我說:“如果你需要樂師的話,我會隨叫隨到,但我希望你能開心一點,不要連做夢都對自己那麽嚴苛。”
秦悠悠歎了一口氣:“美麗的夢總是容易醒,醒來一切成空,那麽還不如不要做夢,不要相信做夢。”
“不,在夢裏也是可以快樂的,對於在做夢的人來說,夢才是真實的,現實是虛幻的,所以做夢的時候可以淡忘現實,讓自己快樂一點,開朗一點,這樣才不會壓垮了自己。如果現實有太多我們不能改變的,而夢境可以由我們來編織,為什麽不把夢境當現實,把現實當夢境?”
秦悠悠眨動著美麗清澈的眼睛,有些疑惑和迷惘:“你是說夢可以由我自己來編造?我想要什麽就有什麽,想要事情怎麽發展就怎麽發展?”
我很肯定地點頭:“是的,其實每個人都能自己編造夢,隻不過沒有經過修煉,絕大多數人是出於潛意識去編造,不能主動去編造。但我們可以,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不會有傷逝、離別、背叛、內疚,隻有快樂。”
秦悠悠還是有些猶疑:“可是那都是假的啊?”
“什麽是假,什麽又是真?現實中的東西,都是我們看到、聽到、摸到了才知道是真的,假實際上這都是大腦活動的結果,如果沒有思想,所有一切對我們來說就跟沒有存在一樣。如果你想要做夢就可以做夢,夢裏的一切都可以看得見,聽得到,摸得著,那麽怎見得它不是真的?
秦悠悠突然臉紅了,有些羞澀地說:“我希望你永遠陪伴在我身邊,難道你就會真的永會在我身邊?”
“不能永遠,但可以經常。剛才我已經說了,夢裏就是現實,所以我也要吃飯睡覺上廁所,有時還要去給朋友幫忙一下,或者感冒了上醫院。”
“嗬嗬……”秦悠悠終於笑了起來,“那你太婆不會反對我們在一起?我們是世仇啊。”
我心裏苦笑,太婆已經死了,而且我懷疑她臨終前已經有點神智不清,換了是以前完全清醒的時候,她不會趕走秦悠悠。當年她把上冊秘笈給我時,說過太公有交代,後代子孫不要給他報仇,恩怨到此結束,太婆也是這樣認為的。臨終前她一直向我們訴苦,說明她的心智是不正常的。
秦悠悠道:“也許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那天離開你家後,我打過一個電話給我爹,我爹說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有聽說過一點祖輩的恩怨,打傷你太公的,可能是我太爺爺的一個同門,他那一係還有傳人,如果找到他的傳人,也許能問清楚。”
我有些意外,原來內中別有隱情:“你怎麽不早說。”
秦悠悠有些不以為然地白了我一眼:“那時我說了你會相信嗎?你肯定以為我是在找借口。後來我爹死了,死無對證,你就更不會相信了,我也不能對別人說,隻能現在做夢對你說了。”
“不,你真的錯怪我了,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會騙我,你說的話我絕對相信。而且我太公臨死前已經說過了,以前的恩怨到此結束,不要留到後代,所以他連仇人的名字都沒有提。”
秦悠悠道:“我爹也沒說那一係的傳人是誰,不過我懷疑是鬼影盜。他顯然得到了影子門的真傳,而且貪得無厭,這是有傳統的,他的師父、師祖可能都是貪財的。我爹可能知道鬼影盜是誰,但卻不肯揭發他,由此可見他們有很深的關係。根據這些我有八成把握,鬼影盜的師祖或曾師祖,就是打傷你太爺爺的人。”
我說:“不管他是誰了,我不想再翻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不,我一定要查清楚,要給我爹和我一個清白。”
我隻能搖頭苦笑,平時她都可以依著我,但她真下定了決心要做一件事時,我也說服不了她。現在她比以前更堅強和有主見了,我就更沒辦法說服她,今天的許多話,以我們之間的尷尬局麵,在現實中她是絕對不會對我說的,隻有在夢裏才會說出來。
這樣也好,把心裏的委屈、孤苦、鬱悶說出來,壓抑得到宣泄,清醒後也就不會那麽難受,這正是我給她“造夢”的目的。其他的事我做不了,至少我可以經常送她一個好夢,讓她受傷害的心靈有一個避風雨的港灣。
天空再次變得明亮,陽光溫暖,鳥語花香,我牽著她的手沿著河邊走,她另一隻手拿著一根狗尾巴草甩來甩去,哼著流行歌曲。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還和陸南天他們在一起嗎,在做什麽?”
實際上我要問的是他們有沒有在繼續追蹤段凝芷,但這個時候我不好提這個名字。秦悠悠道:“我們在追蹤換日門的人,前不久他們又連續抓走了好幾個特別聰明的小孩,張靈鳳推測他們可能在做一件大事,還要害死更多小孩,我們必須阻止他們,這些人太邪惡了。”
我也很氣憤,換日門的人確實太殘忍了,那些聰明伶俐的小孩子,每一個都可能是棟梁之材,都是父母的心血和希望,他們怎能下得了手!我相信張玄明他們一定在盡力阻止白眉老妖拿到蚩尤的軀體骨骼,我也幫不上什麽忙,不如暗中幫助秦悠悠他們,先把換日門鏟除了。
“你們一定要小心,大c可能吸收了他師弟周隱的功力,非常厲害,用槍也很難打中他,正麵衝突你們合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
秦悠悠眼神中帶著一種以前所沒有的沉著和堅定:“我知道,但我們不會畏懼,隻要是該做的,就義無反顧地去做,我相信要是我爹還在,他也會這麽做。”
她確實變得更加堅強了,也許這一段時間她也改變了很多,現實中她也已經麵對現實了。但任何堅強都是相對而言的,就像白天和黑夜,當白天變得很長時,黑夜雖然短卻會很寒冷。
“許大哥,我想要夢到你時,真的就能夢到你嗎?”秦悠悠停步望著我,臉上帶著期望與留戀。
“一定可以。”我肯定回答,我相信經過我的引導之後,即使我沒有進入她的夢裏,她也能自己編織夢境,但她夢裏的我不是真的我,隻是她想像中的我。
我沒敢問她太多現實中的事,怕引起她的傷感,接下來隻閑聊一些無關緊要的事。
第二天我繼續往南走,買了個充電寶開了手機,打電話給張靈鳳,結果被張靈鳳著實埋怨了幾句。她不知道我是被困在山洞裏,以為我又一次玩失蹤,他們在找我,我家裏人也在找我。不過還好,張靈鳳脾氣好,埋怨幾句也就算了,我也沒多解釋。
通過張靈鳳,我知道了他們的具體位置和近況。他們追蹤的果然是大c,已經追了十幾天了,每一次都是晚了一步。被抓走的小孩應該還沒有被殺害,但不知道藏在哪裏,也不知道大c的最終目的地,所以隻能再繼續追蹤,希望能趕在他施展邪術前阻止他並救出小孩。
這一次他們倒是有後緩,王誠鈞向龍門派的負責人請求援助,已經得到肯定答覆,但無法確定大c的準確行蹤,到時候後援能不能趕到,有多少人趕到還很難說。
了解了情況之後,我更加堅定了趕去幫忙。說實話我對道士們不抱太大希望,他們已經沒有何至真那個級數的高手了,其他人既使來幾十個,也未必能對付得了大c。當然我去了也未必能力挽狂瀾,但多一個人多一個辦法,鏟除換日門本來就是我們這個團隊的目標。
“有江相派的消息嗎?”我比較宛轉地問。
“沒有,離開保寧鎮之後就沒有再見過他們了,南天說他們可能去沙漠了……現在我們都不在悠悠麵前提起他們。對了,你最好打個電話給悠悠,跟她好好說,我覺得她並不恨你,殺她爹的人又不是你,她現在挺可憐的。”
我苦笑:“她不接我電話。”
張靈鳳有些怒了:“你怎麽突然變笨了,以前不接也許現在會接了呢,你不多打幾次,怎麽能表明你的誠意?你沒誠意,人家怎麽會原諒你?”
呃,看來還是女孩子比較了解女孩子的心理。我結束了通話,撥出秦悠悠的號碼,響了一會兒她就接了,但聲音沒有一點表情:“你有什麽事嗎?”
我突然就變得笨嘴笨舌了:“哦,沒事,沒事,就是想問一下你最近過得怎樣。”
“還好。”她的語氣很平淡,說了兩個字就沒有下文了,她至少該問一下我這麽久去哪裏了吧?她什麽都不問,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沒事我就掛了。”秦悠悠說。
“噢噢,多保重。”
我拿著手機傻愣愣的,她明明不恨我了,在夢裏我們相處得也很好,為什麽到了現實中變得這麽冰冷生硬?看來她是穿上金屬防彈衣了。

第十八章 鬼寨子
我一路向西南方向追趕,三天後的中午時分,在雲南省的一個偏遠小城下車。這是算是縣城,也就比南方的一個鎮稍大一點,貧困而落後。我能感應到他們就在這個城裏,距離我不遠,往天空看了一會兒,果然看到了一隻白色大鳥在高空盤旋。
據說百消門在雲貴一帶活動,我有些擔憂,大c往這邊跑,難道是在跟百消門合謀什麽?換日門一向與百消門有來往,那一次在海島上換日門和江相派為了拉攏阿羅還大打出手,後來阿羅被我和喵太殺了,百消門有可能怪到了段靜軒頭上,鐵了心與換日門合作。那麽現在大c跑到這邊來,就絕對不是偶然,而是兩個門派有什麽大動作了。
不僅是阿羅死在我手裏,還有鄭潤之、老陳皮,百消門的人絕對不會夾道歡迎我和我的朋友們。僅是一個大c就讓我們頭痛萬分了,再加上百消門無影無形的毒,弄個不好我們就會有來無回。
我給張靈鳳發了一條短信:這裏可能是百消門的地盤,不要吃街上買的食物,隻吃超市買來的真空包裝的食物和礦泉水。
很快張靈鳳就回複了:我們有
有什麽呢?我有些莫名其妙,也許她隻是按錯了鍵,字沒打完就按發送了。我等了一會兒,沒收到她的完整短信,有些不放心,撥出她的手機號碼。
手機裏麵傳來好聽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無法接通……”
剛剛還在發短信,怎麽就無法接通了?我立即改撥陸南天的手機號碼,音樂響了,但沒人接。我重撥,語音提示已關機。
陸南天絕對不會看到我的來電就關機,一定是出事了!我再撥秦悠悠的號碼,也是無法接通。出現這樣的狀況,極有可能是他們遇到了襲擊,手機全部落進了敵人手裏,或者被砸碎了。
我急忙以意念感應秦悠悠,但是沒有回應,也無法確定她的具體位置。我再試著與喵太勾通,這次終於有感應了,它正憤怒地撲向敵人,但這個畫麵隻是一閃而過,場景變得模糊和黑暗……糟糕,喵太昏迷了!喵太不怕鬼怪,卻是怕毒的,以前連迷香都可以把它迷倒。
憑著最後的感應,我基本可以確定喵太的位置。我左看右看,這個偏遠落後的小城鎮,連出租車都很難看到。剛好有一個人騎電動車往我這邊過來,我急忙攔住,沒等他開口罵人,就直視著他的眼睛,給他一個強烈的意念,把電動車借給我了。
我騎著電動車,憑著感覺前進,五六分鍾後在街邊一個客店前停了下來。如果我的感覺沒有錯,剛才喵太就是在附近,而秦悠悠他們肯定要住店的,所以被伏擊的地方極有可能就是客店。
我走了進去,一個苗族打扮的漂亮少女正在大廳裏拖地板,看見我急忙迎了過來,用有些生硬的普通話說:“對不起,我們今天不營業。”
客廳裏帶著濃重的洗潔精的味道,但我的鼻子現在非常靈,還是聞到了一點兒血腥味。我說:“剛才這裏打架了?”
“啊,不不,沒有……”
少女有些震驚,就在她心靈震蕩之際,我的眼神和意念已經透過她的眼睛深入她的記憶,看到了一些零碎的畫麵。秦悠悠等人果然是入住這裏,剛才在樓上吃午飯時被毒倒,酒店裏麵的人把他們往門口的車上抬時,喵太突然出現,把兩個人抓傷了,有不少血灑在地上,但喵太緊接著也中了毒昏迷了。
那輛車是農用小貨車改裝的,後麵車廂密封,這樣的車在這裏比較常見,連車牌也沒有,我不可能憑著那輛車的樣子追趕。
我很焦急也很憤怒,厲聲道:“他們被運到哪裏去了?”
“我不知道。”少女茫然地回答。
後堂轉出一個中年婦女來,漢人裝束,長得不算好看但一臉精明的樣子,未語先笑:“唉呀,先生真對不起,小店今天沒有營業。服務員不懂事,有什麽失禮的地方還請原諒。”
剛才在少女的記憶中就有她在場,她是這兒的負責人。我瞪著她,想要探知她的想法,但卻遇到了阻力,她在抗拒我。
我運起了盛神法、實意法,眼睛閃現異樣的光芒。中年婦女立即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用手按住了頭,她想要轉移眼光,但已經被我牢牢牽製住了,無法躲開。
“你是百消門的人?”
“不……是。”中年婦女的思想還在抵抗。
“你在飯菜了裏下毒!”
“沒有,沒有。”她感覺到了我在逼迫她,反抗更強烈了。
我更加憤怒,以散勢法加強了自己的氣勢和精神力,再以分威法發出猛烈精神衝擊:“他們被帶到哪裏去了!”
中年婦女的精神防線被突破了,就像是一記重錘砸破了盒子,裏麵的糕點全碎了,混亂了。
“天崗寨……”我感應到了她想說的是這個意思,她已經站立不穩坐到地上了,眼睛似乎還在看著我,卻已經茫然不能聚焦。
我有些意外,沒想到精神力的衝擊這麽嚴重,可能把她的記憶係統完全打亂了,會變成白癡或瘋子。但她絕對是百消門的人,先出手害我朋友,也算是罪有應得。
“我,我……”苗族少女看出了有些不妙,想要逃卻又不敢逃。
“天崗寨在哪裏?”我放緩和了語氣。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少女哭喪著臉,又驚又怕。
看樣子她雖然是同夥,卻不是百消門的重要人物,可能是真的不知道。有地名不怕打聽不出來,我讓她不要害怕,忘記我來過,以為中年婦女是因為地板滑,摔倒撞傷了頭部。
出了客店,我在街上打聽,問了十幾個人,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天崗寨在哪裏,有的人還肯定地告訴我,附近沒有這樣的寨子。
我開始頭痛了,中年婦女想要回答我時精神已經崩潰,這個地名可能不靠譜,現在我該怎麽找?探測別人的想法是有風險的,萬一把一個無辜的人弄成了白癡,罪過就大了,不是必要還是不要輕易使用,現在當然也不能路上抓住誰都用精神逼供。
路邊有一個五六十歲的瘦老頭在擺地攤賣草藥,采藥的人常年在深山裏麵走,也許會有些線索吧?我上前問:“大爺,請問你知道天崗寨在哪裏嗎?”
老人木然搖頭,但緊接著露出疑惑的表情,說了一句我聽不懂的方言。
我急忙問:“你會說普通話嗎?”
“會說一點。”老人用很生硬的普通話回答,“你問的地方是不是鬼寨?”
“鬼寨?你說的鬼寨又是什麽地方?”
老人有些不安地縮了縮脖子,接著向我解釋,離這裏一百多裏的地方有一個苗族的寨子,名字在苗語裏是像山一樣高的山崗上的寨子,很少有人用漢語叫天崗寨。早在五六十年前,那個寨子裏麵的人就死光了,變成了廢墟,後來進入那個寨子的人,不是失蹤就是死了,沒有一個進去的人能活著。有的人隻是靠近那兒,回家也會莫名其妙死了,所以近二三十年再也沒有人敢靠近,把那裏稱為鬼寨。老人以前曾到過那座山采藥,但也沒敢靠近。
我有些疑惑,如果隻是一個早就已經沒有活人的鬼寨,百消門的人為什麽會把秦悠悠等人送到那裏去?或者隻是中年婦女想要害死我,所以騙我去?
我繼續向老人打聽天崗寨的事,但他也不太清楚,都是一些傳說。據說以前天崗寨是生苗的寨子,養蠱,會巫法,特別凶悍,外人都不能靠近,後來人死光了,一場大火燒了大半房屋,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那地方很偏僻,在一座高山的懸崖邊,平時是沒人會走到那兒去的,現在早已被樹木覆蓋,從遠處也看不到了。
我敢肯定這個鬼寨有問題,可能是有人殺光了裏麵的人,然後在附近施了咒法和蠱毒不讓人靠近;或者是寨子裏還有人活著,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用種種手段嚇阻當地人靠近。不論是哪一種原因,都可能與百消門的人有關,那麽現在他們把秦悠悠等人帶到那兒去,絕對不會是好事。
我費了不少口水,才說服老人告訴我去鬼寨的走法。從這裏去要路過兩個寨子,已經通車了,再往前約三四十裏以前隻有山路,現在山路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在。不過從那兒已經可以看到天崗寨所在的高山,寨子就在接近山頂的懸崖邊。
我告別了老人,到處找去那個方向的車,但是沒人願意開車載我過去。城外簡易的車站內僅有一輛客運的中巴車,要等一個小時左右才走。
我不認得路,隻能等這輛車了。這時我才想起了雪鳶,站在空曠的地方抬頭看了半天,卻沒有它的影子,不知飛到哪裏去了。陳瀟萌在昏迷狀態,可能雪鳶感應不到她,現在我就是找到它也沒用。百消門的人沒有當場殺人,而是把人帶走,那麽短時間內秦悠悠他們應該是沒事的。
我焦急地等了足足一個小時,司機去不走,說人還沒有滿。已經等了這麽久了,現在再去找別的車也未必能順利,我隻好繼續等。又等了快一個小時,這才有許多村民帶著貨物陸續趕到,人貨混裝,破中巴車都快要擠暴了。
終於上路了,一路上小孩哭,雞鴨叫,農藥化肥發出刺鼻氣味,還有人嘔吐,簡直像在逃難一樣。

第十九章 孤軍深入
破中巴車一路上慢騰騰的,還有許多人上車下車,到達終點站時太陽已經快落山了。還好我終於看到了天崗寨所在的那座高山,山頂陡峭高聳,果然有“天崗”之勢,看起來也不是很遠,我立即沿著路往那邊走。
賣草藥老人告訴我的信息不夠準確,往裏走還有大路,中型車輛可以通過。早知道這樣,我就“借”一輛車開過來,用不著浪費這麽多時間了。
土路一直延伸到那座高山腳下,路邊堆著許多巨大木材,可能是近一兩年為了運輸木材才修的路。路上有大量車輪印,新舊都有,但沒有看到載走秦悠悠他們的車。我的信心有些動搖了,秦悠悠他們總共有九個人,如果要把昏迷的他們背上山,至少需要九個強壯的男人,當時車上應該沒有這麽多人。再說百消門的人會費這麽大的力氣,把他們背到山頂上嗎?這個可能性不大。
這時太落已經落山了,很快天就會黑下來,這樣摸黑上山可不明智。我抬頭看天色,意外地看到了雪鳶在天空極高處盤旋,它盤旋的中點,差不多就是這座山。
我用力揮手,但揮了好久雪鳶卻沒有理我。我從來就沒有與它近距離接觸過,那麽即使它認得我,沒有陳瀟萌的授意,它也不會理我。我沒有學過靈獸門與靈獸勾通的方法,除了喵太外,其他動物我都無法交流,更不要說遠程喚它過來了。
我隻能放棄了叫雪鳶下來的念頭,它在這裏出現,極有可能是追著那輛車過來的,這說明我找的方向對了,無論如何也得連夜上山。
沒走多久天就完全黑下來了,這裏的氣候與我家鄉大不相同,晚上也是悶熱潮濕,到處是巨大的樹木、根須和古藤,人走在密林中就像是在海底一樣,完全分不清方向。我早已找不到路,隻管往高處走,好在喝過靈泉石髓又“閉關”修煉之後,我的體質遠勝以前,身手敏捷,隻要不是那種陡直的石壁都能迅速爬上去。有時遇到深澗峽穀,為了趕時間咬咬牙,抓著一根古藤就蕩過去了。
天黑之後我遇到了另一個大麻煩,有大量毒蟲襲擊我,說得誇張一點,遍地都是毒蟲,幾乎就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毒蛇、蠍子、蜈蚣之類還好,體形大容易躲避,頭痛的是結群結隊的大小蚊子以及不知名的飛蟲,輪翻轟炸,無孔不入。還有許多螞蟻也不知怎麽就到了身上,咬一口就像是把一小塊肉撕下來,泥馬這簡直就是食人蟻啊!雖說我不怕它們那點毒,被毒蛇咬一口也死不了,但痛和癢的感覺還是有的,真是要命。
走到空曠一點的地方時,我看到月亮升起來了,是圓月。我不確定今天是農曆的七月十四還是七月十五,如果是十五的話,是民俗中鬼門開啟之夜,天崗寨真要是鬼寨,隻怕今晚要熱鬧非凡了。
晚上十點多,我帶著一身大小腫包和麻癢終於接近了山頂。這裏地形奇特,有一個山峰如同屏風聳立,四麵絕壁無法攀越。在一麵石壁接近下部的地方有些內凹,然後往外延伸形成一個平緩地帶,包括內陷的地方,總麵積可能有兩三千平方米,樹木蔥蔥鬱鬱。這片地方的兩側還是懸崖,前方有兩塊獠牙似的尖峰對拱,隻有兩座尖峰之間很窄的空間才能通過。
天崗寨一定就是建在那片樹木茂盛的地方,背靠絕壁,左右是懸崖,前麵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古代為了防匪、防兵,偏遠山區的人們最喜歡找這類易守難攻的天險居住,即使生活上有些不便也不肯搬離。對於那種民風強悍,想要獨自生活不受打擾的少數民族來說,這更是理想的家園,也許這個地方的居住曆史,可以追溯到幾百幾千年以前。
月光之下淒淒冷冷,看不到一點動靜,但是我靠近那兩塊巨大尖石後,感應到了有兩個人躲藏在那邊。這裏是有路的,我不但看到了大量腳印,還看到了一支過濾嘴煙頭,顯然是最近留下的。
我拿出了手槍,檢查了一下,彈匣裏有五顆子彈,包括槍膛裏是六顆。槍聲一響就會驚動所有人,我的朋友們極有可能在敵人手裏,所以不是迫不得己不能開槍。柳靈兒不在,喵太也不在,這一次我真要孤軍作戰了。
通道隻有兩三米寬,直接走過去的話肯定會被人發現,外側是光滑的石壁和尖牙狀的巨石,不可能攀岩過去。如果隻有一個人,隻要對上眼,我就有可能控製他,但兩個人我就沒把握了。
就在我猶豫之際,前麵傳來了聲音:“奧……文哥,我忍不住了,去前麵大號一下。”
另一個聲音“哼”了一聲:“大你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上癮了?今天的事非常重要,不能有任何失誤,你給我忍著。”
“那些人不是都抓住了嗎?”
“反正堂主叫我們守在這裏,就得守在這裏。”
“文哥,你看著一會兒,我就抽一口,馬上回來。”
“媽的,要是堂主發現了,會拆了你的骨頭,我也保不了你……去吧,去吧,小心不要弄出火光,不要留下氣味,快去快回。”
“是是,多謝文哥。”
一個黑影快步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從衣服裏麵掏東西,他穿著長袖的黑衣黑褲,斜挎皮囊,背上還背著什麽東西。
從他們的對話,已經可以確定他們是百消門的人,秦悠悠等人都落在他們手裏了。我殺機大盛,對這些人不能手下留下,否則中了他們的毒死了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我躲在小路邊一棵大樹後,屏住呼吸,等他從旁邊走過後,突然躍出雙手抓住他的頭用力一扭,他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就軟倒下去了。我扶著他的身體拖到樹後,這才發現他背上是一把弩,與我以前在辰州見過的百消門的人用的弩相似。
太好了,這種小弩射程雖然不遠,準頭也不算很好,但弩矢上的劇毒卻可以讓人見血封喉,射中要害的部分立即就不能說話,正是我最需要的東西。我毫不客氣收下了他的弩和十支矢,拉開弓弦裝上一支矢,再脫下他的外衣外褲穿到自己身上,單手持弩收在身後,不緊不慢地往前走。
那個被稱為“文哥”的人聽到腳步聲,從岩石後麵出來,背著月光沒看清我的臉,嘴裏罵罵咧咧:“你小子還算識相,這麽快就回來了。”
距離不到十步,我藏在後麵的手突然向前伸,扣動了扳機,“嘣”的一聲輕響,弩矢射中了他胸口靠近心髒的地方。他一臉驚詫,張大了嘴巴,卻已經無法發出聲音,靠著石壁滑倒下去。
我迅速靠近,同樣給他的頭來了一個向後轉,以免他沒有死透,吃了解藥又活過來。這人身上也帶有同樣的弩和矢,還有一把連柄約兩尺長的彎刀,我把彎刀和矢都據為己有了。
再往前是一條石梁,同樣隻有兩三米寬,長有五六米。我感應到了這裏有異樣的氣息,估計是散布了劇毒,我不知道要怎麽破,隻能一步一步往前走。走了幾步,沒有感覺什麽不對勁,可能是我對這種毒免疫,也有可能是我借用的這套衣服上麵有解藥。衣服上明顯有草藥的氣息,現在連蚊子也不叮我了。
過了石梁我就鬆了一口氣,這個地方要是有高手守著,真的無聲無息突破真的很困難,過了這裏地方大了,就可以靈活與敵人周旋。
地上雖然長了很多雜草,但依然可見整齊的石板,兩邊樹木雜草之間,也能看到一些殘牆斷壁。我看到了一根孤立的石柱,上麵有古樸的花紋和牛頭狀的圖騰,樹林裏應該有更多類似的東西,由此可見確實是一個很古老的寨子。
走進廢墟,似乎月光變暗了,變朦朧了。這裏有一種陰鬱的氣息,不是陰氣,也不是煞氣,也許是某種怨念或者死氣。我以天眼狀態來看,沒有看到鬼魂靈體,也沒有磷光鬼火之類,但有一種像是陰霾似的東西籠罩著,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我腳下這條路直線前進,每走一段就有些石階,兩邊原有的建築也是建在不同高度的地方,有著較好的設計和規劃,如今依舊可見其規模。走了一會兒,道路快到盡頭了,前方是一個頗大的平台,這是寨子最高的地方,可能是村民祭祀的場所。此時在平台靠近石壁的地方,有五六個人或坐或靠,既不說活,也沒燈光,像是夜色中的幽靈一樣。
我有些意外,沒想到會有這麽多個敵人聚在一起,要想無聲無息解決他們是不可能的。不過我是來救人的,貌似不用與他們硬拚,找到秦悠悠他們,把人救走了再說。
我伏在階梯下觀望了一會兒,其他方向都毫無聲息,所有人都聚在那兒。再瞄了幾眼,似乎他們後麵的石壁下有一個地方微有亮光波動,可能那兒有一個洞,洞內深處點了蠟燭光影投射出來。
這可麻煩了,不解決這些人我就進不去,而動手就有可能驚動了裏麵的人,要是他們以我的朋友們為人質,我該怎麽辦?

第二十章 石棺焦屍
我想要以元神狀態越過那些人到洞裏麵去看看,但這樣非常冒險,萬一有敵人高手在裏麵察覺到,就有可能困住我或殺了我。就目前來說,我的元神離開身體之後還是比較弱的,無法與太強的敵人戰鬥。
我數次舉起了弩瞄準了那些人,但最終沒有發射。他們有五個人聚在一起,即使拿了兩把弩同時射擊,最多也隻能射倒兩個,還是會驚動其他人,硬闖絕對是下下策。
正無計可施,草叢中微響,鑽出一條小蛇來,看到我嚇得轉身又遊走了。我有些羨慕,要是我能變成一條小蛇,就可以從洞口那些人眼皮底下遊過去了。突然我靈光一閃,我不能變成蛇,但我卻可以變出蛇來,要是變出一條巨蛇來,讓那些人手忙腳亂,也許我就可以趁亂殺人或者潛進洞內。
《魯班門秘傳抄本下冊》中有一個草繩變蛇法,修為低者可以用來娛樂表演,變出一條小蛇來;修為高者可以變出巨大金色蛇王,其威風甚至可以聚集附近野生的蛇。這前我覺得沒什麽大用,所以一向沒放在心上,雖然記住了卻沒有用過。
使用咒法最關鍵的就是精神力量,我現在精神力比以前不知強了多少倍,變出一條大蛇來應該是沒問題的。隻有使用解法才會變回原形,或者修為比我高很多倍又刻意觀察的人才能看破。我敢說單比精神力,比我強的人是很少的,這些守門的嘍羅肯定不如我,那麽他們就不會識破。
我手上沒有草繩,藤條倒是能找一些,應該也能用吧?我後退一些,折了一條尺許長的綠色藤條,準備施法時又改變了主意,萬一變出來的大蛇不好控製,反而暴露了我自己,還是先變一條小蛇看看效果再說。
我以手指對著藤條畫符,這個咒法共有十二個字符,每個字符裏都有蛇字並鑲有一個地支。接著憑空畫印,變蛇王與變小蛇不同之處就在這裏,符印是不一樣的,然後加上一個蛇形之印符,同時念咒語:“天清清地靈靈,魯班先師化蛇形,道動子醜化變身,變形寅卯化變身,甲形辰巳化變身,動形午未化蛇形,申酉化變會爬行,戌亥化變全蛇形……”
最後一句急急如律令念完,把藤條丟到地上,藤條一滾,盤曲昂首,嘶嘶吐信,變成了一條綠色小蛇。它才手指頭大小,長約一尺八寸,看起來非常機靈,比野生的“竹葉青”還要更有靈性。
我與小蛇之間有著某種連係,我想要它前進時,它就向前遊。它的每一個動作我都可以清晰感應到,那麽如果我更多意識轉移到它身上,是不是能控製著它遊進洞內,探知裏麵的情況?我伏在地上,放鬆自己全身,意念完全集中在它身上。果然,就像是我自己在向前移動一樣,附近的東西都可以用天眼狀態看到。
其實這個與影子門的絕技是相同道理的,隻不過他們更擅長這一方麵,皮影人是長期祭煉溫養的,所以可以更好地結合,有更多變化和能力。我這條小蛇是臨時變成的,隻能簡單地控製它前進和觀察附近情況,不太可能用它來戰鬥。
小蛇帶著我的意識迅速向前遊,穿越草叢和岩石,悄無聲息地那五個人旁邊遊過。他們後麵果然有一個山洞,洞內深處微有亮光晃動,是蠟燭的光芒。
這個洞有明顯的人工修鑿痕跡,地麵平坦,寬的地方可以三四個人並行,窄的地方也可以讓兩個人通過,石壁上還有大量符文和圖案。這些符文與中原道教的符籙有較大區別,似字非字,似圖非圖,並且大部分已經被青苔覆蓋,有很多年沒人在這裏活動了。
山洞裏麵那種陰鬱的氣息更濃,此時我以天眼狀態來看,簡直像是在摻了墨水的水底下行走。但這種黑暗並不影響視線,隻讓人感覺心靈壓抑,喘不過氣來。
前進了十幾米,來到一個很大的洞窟,有兩個持衝鋒槍的人站在洞口,看他們的打扮不像是百消門的人。再靠近一點往裏麵看,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借了周隱身體的大c嗎?
秦悠悠等人本來就是追蹤大c來到附近,所以大c在這裏也不奇怪,隻是我一直沒有料到大c會在這樣的地方出現。如此看來,有可能大c早已知道秦悠悠等人在追蹤他,故意把他們引到這附近,然後由百消門的人放毒全部活捉。
大c一手拿毛筆,一手拿著碗,正在地麵上畫著什麽。我在外麵的山洞裏,由於角度原因隻能看到裏麵一部分地方,我隻能冒險前進,慢慢地從兩個持槍的人之間往前遊。有一個守衛發現了我,但隻看了一眼沒有說話,這裏蛇蟲本來就多,出現一條小蛇並不奇怪,這樣的小蛇也沒什麽威脅。
我捏了一把汗,控製著小蛇遊進去了。掃視了一圈,我沒有看到秦悠悠等人,倒是看到了九個穿著紅衣服的小孩一排躺在地上。這些小孩小的約四五歲,大的也不過十歲,清一色穿著血紅的布袍,直挺挺地躺著,看起來極為詭異。加上山洞裏麵那種陰鬱的怨念氣息,饒是我膽大,經曆過許多恐怖的事,還是有全身發冷的感覺。
在離那些小孩不遠的地方有五個人,三女二男,都是苗施盛裝打扮。三個女的二老一少,都穿著花紋非常繁雜華麗的衣服,像是要過節一樣身上戴滿了銀器。兩個男的都有五十歲以上,服飾簡單一些,紮著腰帶,綁著頭巾,腰間掛了短刀、牛角之類——顯然他們都是刻意打扮成這樣,
在這五個人中間是一個新挖開的土坑,露出了數不清的骸骨,白骨堆中間有一個黑沉沉的石棺。這五個苗人顯然不在乎石棺周圍的白骨,隨意地站在上麵,正準備開棺。
我有些吃驚,這些白骨難道就是天崗寨死去的人?那麽石棺裏麵又是什麽?如果裏麵是屍骸的話,為什麽唯獨這一個用石棺裝盛,其他的都隨意踐踏?
雖然我不確定他們在搞什麽鬼,但大c和九個紅衣小孩在這裏出現,絕對不是好事。換日門擅長偷天換日的邪法,能夠吸取特殊小孩的靈力和生命,用來給人逆天改命、增壽、擋災、練魔功等等。大c是現在換日門能力最強的人,百消門的人把他請來,想要做的事不外乎這些。
我很憤怒,但也有些無奈,憑我一個人的力量不可能阻止他們,大c武功之高已經達到了驚世駭俗的地步,跟他單挑我都沒有一點勝算,況且還有五個百消門的首領,看起來都不好惹,而且還有兩個持衝鋒槍的人。
五個苗人已經在開啟石棺了,他們的動作很小心,表情很嚴肅,像是恭敬又像是畏懼。棺蓋被合力推開並抬了下來,他們望著裏麵,更加戰戰兢兢,似乎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那種陰鬱的氣息更濃了,明顯就是從石棺裏麵傳出來的。
我很好奇,裏麵裝的究竟是什麽東西?難道埋在地下這麽多年還沒有死?我控製著小蛇貼著石壁向前靠近了一些,距離石棺約八米左右,凝神感應,隱約可以看到一團黑氣,黑氣之中有一個人形的東西躺著,腹部明顯鼓凸,像是個孕婦。
大c走了過來,往石棺裏麵看了一眼,也微有不安之色,低聲問:“你們確定可以控製?”
“放心,我們的本命蠱都是它的後代,一脈相承,它會認得我們。”一個老苗人用標準的漢語說,此人相貌不凡,頗有上流社會成功男士的氣度,如果換上一身西裝,沒人能想到他是苗人。
“我們整整等了六十年,也準備了六十年,現在就看你的了。”一個老女人說。
大c點了點頭:“隻要你們能讓她複活,我就能把九個靈童的靈力和精氣轉移到她身上,其他事就與我無關了……現在把她抬出來放到陣紋中間。”
我在一邊聽到,不由倒吸了一口氣,據說擁有本命蠱的人都是高手,而且本命蠱越厲害,宿主的能力也越高,包括靈力、精神力、體質、駕馭毒蟲的能力等。石棺裏麵的東西竟然是這些人的本命蠱之祖,要是這東西蘇醒過來,一定非常可怕。再要是它生出許多高級蠱蟲成為百消門弟子的本命蠱,百消門就會迅速強大起來。
我對蠱了解很有限,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本命蠱是自己培養出來的某種神秘毒蟲,但從剛才他們的話來推測,高級的蠱蟲是一代代生育出來的,並且這個“老祖宗”能力一定很強,否則他們也用不著複活它了。
五個苗人小心地把石棺內的人抬了出來,竟然是一個全身焦黑的女人,身上沒有衣服,肚子高高鼓起。她的樣子就像是一個木雕像放到火裏燒過,外表一層燒焦了,裏麵沒有燒透。以天眼可以看到,她的肚子裏麵有一個像是蛋的東西,有絲絲縷縷的黑氣縈繞著,那種黑氣與這整個寨子內籠罩的怨念氣息非常相似。
天哪,是誰這麽殘忍,把蠱卵種到人體內去孵化,把人拿去燒,現在又想把人複活,簡直是滅絕人性啊!

第二十一章 怨念
五個苗人把燒焦的女屍抬到了大c畫的陣紋中間放好,大c則把九個穿紅袍的小孩放在外側,頭內腳外環繞著女屍放好。
為什麽要給這些小孩穿上紅衣呢?據說紅衣能鎖魂,在殺死這些小孩時,魂魄不會散逸了,以便集中提取。不止是穿紅衣,大c緊接著拿出了一束紅繩,開始在小孩的手腕和腳腂綁上複雜的鎖魂扣。紅衣能不能鎖魂我不能確定,這樣的鎖魂繩結是真的可以鎖魂的,秀姑和凝芷都會類似的鎖魂繩結,但不是用來害人的,而是用來讓魂魄不穩定的病人穩定下來。
在大c綁紅繩時,五個苗人已經各自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滴在同一個碗裏麵,然後由一個老女人用手指沾了血在女屍的額頭上畫了一個符號。畫完之後,五人分布四周,低聲念著咒語,我完全聽不懂他們在念什麽。
大c綁完紅繩結,在小孩們的身上戳了幾下,再在頭頂輕拍一下,小孩就醒了。但是他們不能動也不能叫,一個個隻會眼睛轉來轉去,驚恐萬分。
魂魄依附神識存在,與神識密不可分,當人昏迷時,神識昏暗混亂,魂魄也會變得暗昧虛弱,所以換日門的人在施法時,都要在小孩清醒的狀態下活生生殺死。有時還會施以酷刑或驚嚇,恐懼和怨恨會讓神識(意念)變得特別強,從而使三魂七魄中的一部分變得特別強,有利於邪術……總而言之,施法是在小孩清醒狀態下,非常殘忍。
我很氣憤,但我現在不能妄動,衝動救不了這些小孩,反而會害死我自己,實力相差太懸殊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他們施法到了關鍵時刻再騷擾他們,假如五個苗人施法失敗,不能複活女屍,那麽大c也就暫時不會殺這九個小孩了。
五個苗人念了好一會兒咒語,沒有什麽動靜,大c有些焦急起來,看了好幾次手腕上的手表。這年頭戴手表的人已經很少了,隻有一些達官貴人和富商還會帶名表以示身價,可見真正的大c常在名流圈子裏麵混。他一再看時間,剛才那個老女人又說等了六十年,看來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他們等的應該是子時,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五個苗人停止了念咒語,靜立不動,身上似乎在發出某種音波或震蕩波,我聽不到也看不到,隻是一種感覺。
女屍腹中的胎胞突然有了動靜,好像產生了吸力,把充斥在山洞內的陰鬱怨氣吸了一點進去。我集中精神感應時,卻又沒動靜了,我以為是錯覺,但過了幾秒鍾它又吸了一次,比上一次更加明顯了。再過了三秒鍾左右,它又吸了一次,這一次我敢肯定,不止是山洞內的怨氣被吸進去,籠罩在整個天崗寨的陰鬱氣息都在波動。
死了六十年,居然活了,裏麵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那個胎胞在有規律地吸收怨氣,同時女屍內部也在產生緩慢變化,似乎有了某種生機。這種變化在漸漸增強、加快,突然胎胞跳動了一下,然後一下又一下,像心跳一樣律動起來了。
我本來以為他們要進行複雜的法術,沒想到隻是念念咒語,可能是用本命蠱喚配了胎胞,這樣我根本沒有打斷他們的機會。
我在心裏盤算著,洞外五個人是擋不住我的,可以很快解決。使用混元一氣符之後,短時間內不怕子彈,裏麵兩個持槍的守衛也不足為慮。但是這樣大c和五個苗人就有了充足的準備時間,會一起對我出手。大c的實力就不用說了,我不是他的對手,五個苗人是百消門的首領,使用蠱毒的能力絕對很強,能殺人於無形。給他們出手的機會,任何一個都有可能片刻置我於死地,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
女屍腹中的胎胞生命力越來越強,不但大c和五個百消門首領很緊張,就連兩個持槍的人也感應到了,都望著那邊顯得很不安。
女屍也在明顯地變化,幹枯焦黑的身體漸漸變得豐滿起來,表麵焦黑的死皮、死肉慢慢裂開、剝離、脫落,落出鮮紅幼嫩的皮膚。再過了一會兒,它的心髒開始跳動,體內血液開始循環,鼻孔裏麵流出一些黑色液體之後,呼吸也有了,隻差還沒有醒來。
要不是親眼看到,我絕對不相信一個死了六十年,並被燒焦的人還能活過來。雖然段凝芷也是死而複活,但那時段凝芷的軀體還有生機,隻是沒有呼吸心跳,這完全是兩回事。女屍的生機全部來源於胎胞,那東西的再生能力太強悍了。
十幾分鍾後,她的大部分死皮剝落,竟然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子,五官端莊,清純秀氣,有一種純樸和古典的美。雖然她的腹部高高鼓起像孕婦,但從其他部位來看,都是少女的特征,死前應該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如今依然可見其美麗。
摧殘美好的東西本身就是一種邪惡和殘忍,誰能忍心對這樣美麗的少女下這樣的毒手,害死了還不夠,還放到火裏去燒?此刻我要是有能力殺他們,絕對會一個不留全殺了。
肉球保持著吸收怨氣和律動,沒有進一步變化,女屍——現在不能稱為女屍了,她已經有了呼吸和心跳,暫且稱她為母體吧。我可以感應到,那胎胞還沒有真正蘇醒過來,隻是恢複了一部分活力,它是強大的,同時也是虛弱的。強大可能是因為它的物種,它的“呼吸”讓這一整片區域的怨氣都在波動,還有我所不知道的能量被它牽動。虛弱則可能是它沒有獲得生物所需要的精血、靈氣,現在恐怕大c要開始殺小孩把靈氣和精血轉移到它身上了。
果然,為首的老男人向大c使了一個眼色,大c迅速從一個皮包裏麵拿出了一個黑色玉質小小葫蘆,幾張符籙和幾根頗為粗大的銀針。那銀針的頭部比較大,是某種怪獸的樣子,有一種很邪惡的氣息。他走到早已設好的簡單香案前,把小葫蘆和銀針供在上麵,跪下磕頭,嘴裏念著什麽進行禱告,並一張接一張燒符籙。
就像有白天必定有黑夜,既然有慈悲善良的仙聖神佛,也就必定有陰邪黑暗的邪魔鬼怪。邪教、邪道的人所做的事被仙聖神佛所厭惡,當然就要求邪魔鬼怪庇護,大c這就是在向他們所信仰的邪魔祝禱。換句話說,即使沒有什麽邪魔鬼怪回應他們,他們施展邪術前也要進行一些儀式給自己壯膽。
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我必須出手了,到現在為止我隻想出一個下策,那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去,一槍打中那個胎胞。但那東西再生能力超強,打中一槍也未必會死,而我被他們殺死的幾率極高,還有可能我連開槍的機會都沒有就要去向祖師爺報到了。但是我能看著他們殺死九個無辜的可愛小孩,製造出一個怪物來嗎?
我想到了很多人,何至真、紀宗常、秀姑、秦老大、唐師父,還有很多還活著的人,如張玄明、狐仙姐姐、陸南天、張靈鳳、圓規、不癲和尚等等,假如是他們麵臨這樣的情況,他們會怎麽做?我相信他們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不惜一死也要救人,這是我們與邪派的人的本質區別。
我不會讓他們失望的!
我的意識回到了身上,拿出了手槍,端起了弩弓,正準備出手時,突然感應到了山洞外麵的高台中間有陰氣波動。心念一動,天眼便打開了,隻見那兒黑氣縈繞,陰氣與怨念聚集,內中有一個像是燒焦了的人,腹部高高鼓起,與剛才從石棺裏麵抬出來的女屍很像。但它比女屍更可怕,眼睛是睜開的,一片血紅,身上到處都在冒煙,焦黑潰爛,口鼻之間隨著呼吸冒出一陣陣黑煙和火光。它的臉早已焦糊看不到表情,但一眼就可以看出它的痛苦和怨恨,那種怨念太深了。
愣了一下我就反應過來了,這個怨靈就是石棺裏麵的女屍,她死前非常痛苦,怨恨極深,所以死後一直保持著這種燒焦狀態。
這樣的怨魂厲鬼,往往已經失去了本性,會遷怒到無關的人身上而去害人,如果沒辦法化解它的怨氣就隻能讓它消失。但這時我卻想到了許多可疑的事,以及某種朦朧的希望,也許這是一個轉機!
之前這個怨靈並不存在,為什麽突然出現了?也許是因為裏麵的胎胞和母體恢複了生機,魂魄與軀體是息息相關的,當軀體有了生機時,魂魄受到吸引,會盡可能地靠近軀體,所以她的怨靈出現了。
如果她生前是自願以身體培育那個胎胞,為何會如此怨恨?為什麽會被人燒成這樣?如不是自願的,她落得這樣的下場,必定無比痛恨那個胎胞,給她機會的話,她一定會殺了它。不論那個胎胞多強大,都是在她身體裏麵培育出來的,母體與胎胞的能量是一致的,強則同強,弱則同弱,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如果有人能殺死胎胞的話,那就是母體!

怨靈的記憶
大c和百消門的人顯然不在乎母體的死活,隻要母體把胎胞培育成熟就可以,所以他們並沒想要把母體的魂魄召回來安放到軀體上。那麽假如我幫助怨靈回到軀體,母體真正複活,記起前生之事,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
當然也有可能我猜錯了,這樣做會造成更惡劣的結果,但這種可能性很低。再說饕餮現世,蚩尤屍骨快要合一,我女朋友變成女魔頭殺了我兩個師父,還有什麽比這更糟糕的?就是再造出一個混世魔王來,也是往墨水裏加入煙灰,不能更黑了。
怨靈出現後,那種陰鬱的氣息更濃重了,而且陰氣迅速提升,氣溫明顯下降,陰氣與自然界的陽氣震蕩之下,附近產生了一陣陣旋風。洞口外的五個守衛已經發現了有些不對勁,但他們可能不會開天眼,看不到怨靈,還以為是山洞裏麵施法造成的,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往山洞裏麵看。
我果斷元神出竅,向怨靈迎去。她發現我靠近,她立即表現極大的敵意和強烈的憤怒,怨念引發的陰氣和煞氣有如狂風巨浪,幾乎令我無法前進。這一瞬間她展示出來的力量是無法抗拒的,無法估量的,遠超過我的預料,連以前我遇到的七郎與她相比也是小巫見大巫。
七郎的強大是個體的強大,這個怨靈的強大,是與這一片區域的怨念連結成一體,也與裏麵的母體和胎胞有聯係。如果我的估計沒有錯,這裏的怨念氣息,是整個寨子的人慘死後留下的,胎胞和母體安置在那些白骨上麵,六十年來一直在不斷地吸收怨念。這個怨靈既是這個寨子的人,又與胎胞有聯係,她就擁有了自己和整個寨子六十年來產生的怨念,如果她的真正潛力暴發出來,會強大到讓人不敢想象的程度。
“不要緊張,不要生氣,我是來幫助你的。”我的元神對她說,實際上這是一種意念交流,我在盡可能表現出友善和真誠。
我是元神狀態,在怨靈看來就是同類,所以容易勾通得多。怨靈血紅的眼睛瞪著我,稍收了怒氣:“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麽?”
這個問題其實是我最想問的,但現在我必須先回答她。我說:“我叫許承業,路過這裏,看到你很痛苦,想要幫你解脫,是誰把你害成這樣?”
怨靈立即暴怒起來,同時我腦海中也閃過許多幻影片斷,都是她生前被燒時的痛苦和掙紮,這是她殘留的最深的記憶。她是被活生生燒死的,而且燒了很久,燒死她的地方就是在這個寨子,就是這個高台,當時全部人都在這裏看著,她的至親之人也在場。
我很震驚,之前我以為是她死後,人們怕她腹中的胎胞不會死透才把她拿去燒,沒想到是活著燒了,而且是她的親人和同村人幹的,她到底做了什麽事會導致這樣的下場?
不需要假裝,我已經非常同情她,心裏有無限悲憫。她能感應到我的心態,對我也有了些許友善,怨念和煞氣還是很狂暴,卻不是衝著我來的,我不再受到巨大壓力。
“為什麽他們要這麽做?”我小心翼翼地問。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怨靈像是在問自己,已經無法記起,因此又非常憤怒,她的身上聚集了無法估量的不良氣息,所以易怒,狂躁,別看她現在對我有一點點友善,下一秒鍾她就有可能翻臉不認人。
“可能跟你肚子裏的東西有關。”我小心地提醒了她一下。
霎時又有許多幻影在我眼前閃過,在她快要被燒死的時候,是她肚子裏的生命讓她不會死去,並且讓她擁有了可怕的力量,寨子裏麵的人一個個被自己的本命蠱反噬死去,沒有本命蠱的人也全部倒下,七竊流血而死。然後她感覺到了極度虛弱,之後就隻有永恒的痛苦和怨恨。
我明白了,她肚子裏的胎胞還沒有發育成熟,發現母體垂危,反過來救母,但耗盡了能量陷入沉睡。她失去了能量支持,還是死了,從此以怨靈的方式存在受苦,直到今天胎胞複蘇,吸收了大量怨念能量,她能共享到這種能量,所以得以現身出來。
如果她不能記起前生的事,不知道是那個胎胞害她變成這樣,她既使回到身體也不可能殺死胎胞。我隻能冒險再提醒她:“你肚子裏麵的東西是怎麽來的?”
“那是我的孩子!”怨靈憤怒咆哮,本來就非常可怕的樣子變得更加嚇人,強烈的煞氣衝擊,把我的元神推得向後飄了好幾米遠。
我暗叫糟糕,她認為是她的孩子,出於母愛是不會殺死胎胞的,隻怕我的計劃要泡湯了。而且我也沒有更多時間跟她多交流了,說不定大c已經開始殺小孩了。
“是的,是的,那是你的孩子,可是為什麽你親人和寨子裏的人要燒死你呢?是不是你做錯了什麽事?”
怨靈的樣子有些迷惘,反而問我:“為什麽呢?”
我問她:“你是怎麽懷上‘孩子’的?”
怨靈的意念非常混亂,像是有某種柔情,又有極大恐懼,但更多的還是怨恨。在毫無頭緒的混亂中,有一張臉漸漸清晰起來,眉宇飛揚,鼻如懸膽,很英俊但眼神有些邪氣,有點桀驁不馴的味道。在我看來他的眼神可能是邪氣,在懷春少女看來,也許就是深情和挑逗了,這樣的人絕對是少女殺手,走到哪裏都能讓美女春心大動。
怨靈的痛苦、憤怒和怨恨迅速削弱,湧起了某種甜蜜和柔情,心馳神往,看上去居然有些脈脈含情的樣子。我立即聯想到一個可能,就是那個英俊男子害了她或利用了她,但她到現在還不知道,還在愛著他。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東西能化解怨恨,那就是愛。我有些猶豫了,這個怨靈死得太慘,受了太多的苦,我應該趁這個機會引導她的愛意,怨氣盡消之後她就能脫離苦海。但是現在裏麵有九個小孩需要我來救,壞蛋們有可能在造出一個可怕的怪物,我要阻止,那就隻能利用她。為了救九個小孩利用一個女鬼,我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再轉念一想,事實上害她的人,正是她愛的人,那麽這愛是假的,我如果用這種假的愛來消解她怨恨,我也是在欺騙。如果她幫我救出了九個小孩,這是一大善舉,老天爺要是沒有瞎眼的話,也該讓她脫離苦海吧?
我還不能推測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我敢肯定那個英俊男子是百消門的人,說不定就是裏麵五個苗人中的某一個人的祖先,出於某種目的接近這個少女,並在她體內種下了蟲卵,絕對不安好心。現在我沒時間與怨靈交流了,隻能賭一把,賭她回到身體後能夠記起前生的所有事情,能夠分清是非對錯,阻止那個可怕的東西出生。
“你想要回到你的身體嗎?你的身體就在那個山洞裏麵。”我指向了山洞。
怨靈往那邊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我進不去,那裏有封印。”
原來她進不去,要讓她進去的話,先得破壞封印,但我沒這個時間也沒這個條件,那麽隻有使用“引狼入室”的招數了。我說:“你可以暫時附在我身上,我帶你進去,進去之後不要管任何事,立即回到你的身體。”
“真的?”怨靈非常興奮和激動,“你是好人,我很久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好人了。”
我一頭黑線,我這是在利用她,能算是好人嗎?老奶奶,你不要說我是壞人就行了。
“快跟我來!”說了一聲我的元神就回到身體,精氣神內斂,這樣我外放的氣息減弱,就不會讓怨靈感到害怕——實際上她很強大,我神氣沒有內斂她也是不怕的,但我不收斂的話陽氣太強,她的陰氣也很強,隻會衝突碰撞,無法依附,現在我隻能“舍己為人”,盡量收斂自己的氣息,把身體借給她一會兒。
怨靈很快附到了我身上,這種依附隻是表層的氣息相連,她沒有侵占我的意識。盡管這樣我還是覺得全身冰冷,氣血不調,好像手腳都不是自己的了。這樣會在一程度度上影響我的行動,而且時間不能太久,否則陰氣侵入體內會對我不利。
分秒必爭,我立即以小弩瞄準了洞口的守衛,扣動扳機射中了一人。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已經丟掉了弩,拿起手槍連續開槍。不到二十米的距離,而且是偷襲,射倒他們真不算什麽本事,沒有什麽懸念,四聲槍響放倒了四個。
最後一個人還沒倒下,我已經從台階下躍起,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混元一氣符發動,拍在自己胸口,然後往山洞衝去。
我槍裏還有兩發子彈,這是用來招呼裏麵兩個槍手的,沒有多餘,所以我必須每一槍都命中要害,一槍斃命,老奶奶你可不要扯我的手啊。

第二十三章 逆轉局麵
我衝進洞內,這條山洞近乎直線,所以還沒有跑到三分之一,裏麵的兩個槍手就開槍了。兩把微型折疊衝鋒槍一齊掃射,子彈密如暴雨,不過衝鋒槍的子彈衝擊力不是很大,遠不如步槍。張玄明送給我的混元一氣符效果很強,不僅擋住了所有子彈,還抵消了大部分衝擊力,我還能繼續向前跑。
衝鋒槍噴吐的火焰,非常清晰地顯示出了兩個人的位置,他們自恃火力強猛並沒有躲藏,而是站在空曠的地方不停地掃射。我根本就不需要瞄準,人槍合一,眼到手到,兩槍都準確命中他們的心髒。
兩人中槍之後往後倒,手指還扣在扳機上,一個人衝鋒槍朝著洞頂射擊,一個人身體居然扭轉了,朝向裏麵射擊。而我一步都沒有停過,他們兩個剛剛落地,衝鋒槍剛剛停止射擊,我已經衝到他們旁邊,撈起了一把衝鋒槍。
我的手指剛搭到扳機上,還沒來得及抬起槍口,大c已經快如幻影從側麵衝來,一掌拍到,力重如山。倉促之間,我隻能以左掌相迎,奮盡全力。
“啪”的一聲,我向後退撞到了石壁上,幸好有混元一氣符護體抵消了大部分力量,現在我的體質和力量也遠勝以前了,沒受到內傷,隻是被衝撞得一陣氣血翻騰。大c如影隨形,向我的手臂抓來,他已經明白了我身上有力場護體,所以改打用抓,想要搶走我的槍。
換了是以前我躲不開他這一抓,喝過龍脈的靈泉之後,我的反應和速度比以前快多了,右手往後縮,左手打向身前空處。假如大c繼續向前奪槍,腦袋就會剛好送到我的拳頭上。但我還是低估了他實力,左手腕被他閃電般扣住,身不由已地扭轉,右手前臂也被他抓住了。
就在這時,可怕的怨念和煞氣如同山洪暴發,沿著大c抓著我的雙手衝向他的身體——怨靈此時跟我幾乎就是一體的,打我就等於是打她,她暴怒了。
大c驚呼一聲,急忙鬆手,距離太近我手腳施展不開,隻能抬腳屈膝撞了出去。他完全沒有料到我身上有這麽可怕的煞氣,就像是落水的人被嗆了一口,心神和動作都亂了,我這一下膝撞著著實實落在他心窩,撞得他踉蹌後退。
我終於有機會抬起了槍口,毫不客氣扣動了板機,還是連射模式,槍身急速震顫,子彈一連串向大c射去。距離很近,而且是連發散射,他哪能避得開?我敢肯定他身上中了三顆子彈以上。他著地一滾躥起,瞬間遠遁五六米外,落地時腳步踉蹌,腿部也中彈了!
他內功深厚,可能子彈入肉不深,還不會致命。我的槍口緊跟著他,但是槍聲突然停了,我再扣扳機,隻有機簧空響,沒有子彈了。衝鋒槍的射速很快,連射的話還沒什麽感覺子彈就全出去了,可不像電影裏麵連射了好幾分鍾還有子彈。
我感應到了有人向我撞來,還有刀芒的銳氣,急忙側身揮槍去擋,“當”的一聲響亮,火星迸射,剛好擋住了一把彎刀。兩個百消門的男首領向我殺來了,三個女的可能是剛才為了避子彈,也有可能是不擅長肉搏,還在較遠的地方。
剛才的擋格動作純屬本能,擋了一刀之後我突然反應過來,我刀槍不入,怕他們的刀做什麽?別以為我是一個法師,現在我是具有無敵模式的狂暴戰士!我以槍向對麵的人砸去,之前撿來的彎刀到了手上,左臂一揮格開對方的刀,右手一刀橫掃。
那人根本沒有想到我能用手臂檔他的刀,急忙後退並扭轉刀身來檔我的刀,用刀技巧非常高明,但還是慢了半拍,胸腹之間被我割出一道傷口,見血了。
另一個男人衝到,一刀劈在我肩頭,正常情況向我必定吃痛向後退,半秒鍾到一秒鍾內不可能反擊。但現在完全不是這麽回事,我立即反擊一腳踢中了他,把他踢退了幾步。
這兩個老男人刀法精妙,實力不俗,大c也有再戰之力,況且還有三個準備出手的女人,我不敢戀戰,趁著兩人退避之機向地上的母體衝去。兩個老男人立即追擊,三個女人也各自向我場手甩出了什麽東西。
這一瞬間我與地上的母體之間已經沒有阻擋,距離隻有不到十米,我在心裏大叫一聲:“快去!”
怨靈脫離了我,她是靈體,所以速度極快,就是一閃而己。逃到遠處正在喘息的大c驚覺不妙,急忙掐了一個法訣,但還沒有打出,怨靈已經撲到母體身上,重合到一起了。
兩個老男人的刀都砍在我背上,巨大的衝擊力致使我向前跌,側麵三個女人甩出的東西也碰到了我,像是細沙或氣霧。毫無疑問這不是洗麵奶和定型水,而是最可怕的毒藥或蠱蟲,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抗,此刻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閉住呼吸和全身精氣,並以意念形成防護,是死是活就看老天爺給不給臉了。
兩個老男人再砍,我揮刀招架,如果不是必要,我還是不能被他們砍中。因為混元一氣符的能量場在受到攻擊時,會消耗我的精神和體力,被他們連續亂砍很快我就會虛弱,符法效果也會消失。
看樣子這一次幸運之神站在我這一邊,我暫時沒有明顯中毒和中蠱的症狀,憑著混元一氣符的效果也能勉強擋住一會兒。
“咳,咳……”躺在地上的母體突然咳嗽,挺身坐起,吐出一灘黑色的濃稠液體。她的眼睛也睜開了,但顯得有些茫然,像是大夢初醒不知身在何處。
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很驚訝,兩個老男人的攻擊也停滯了一下,我趁機逃開,貼靠到了石壁。很好,這樣就不會被圍攻了,可以堅持更久一點。
“#~%&*……”母體發出一串古怪語言,可能是苗語吧?她本能地用雙手捂住了胸前雙峰,雙腿合緊蜷縮,由此看來,她已經具有了正常人類的本能。
五個百消門的首領都露出驚訝和不安的表情,沒有再攻擊我,互相望著了幾眼後,由那個氣度不凡的老男人回答了一句,同樣我還是聽不懂。
母體又開始急速說話,既有疑惑也有些憤怒,像是在質問什麽。五個百消門首令表情都很難看,默然無語,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們非常擔憂。
他們已經顧不上我了,現在該我體現一下紳士風度,討好她一下。我身上穿著兩套衣服,外麵一套黑衣是從外麵守衛那兒“借”來的,我脫下外衣,慢慢向母體走去。她望向我說了一句話,看起來沒有敵意。我更放心了,走到她麵前,把衣服罩向她。
她有些緊張和羞澀,如果正常穿衣服的話,胸前就會完全露出來,隻好把雙手直接伸進了衣袖裏,把衣服反穿在身上。但這樣她扣不到後麵的扣子,好人做到底,我繞到她後麵,幫她把扣子扣上,然後脫下我的外麵褲子……多穿幾件衣服就是好啊,我這舉動顯然得到了她的極大好感。
沒等我把褲子給她,五個百消門的首領一齊開始念咒語了,與他們之前喚醒胎胞的咒語類似,而且我能感應到他們身上散發出某種人耳聽不到的聲波或頻率。
糟糕,他們一定是在喚醒胎胞,胎胞要是完全醒了,肯定會幫著他們,隻怕那時母體也無能為力了。
母體一愣之後就變得非常憤怒,顧不上沒有穿褲子猛地站了起來,雙手伸張,仰天發出了一聲可怕之極的尖嘯。
“啊……”
年輕的那個百消門女首領突然噴血,捂著腹部倒下,兩腿蹬了幾下就不會動了,一張臉已經變得青紫。另四個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努力抵抗著,緊接著搖搖晃晃,整張臉都扭曲變形了,眼看也要暴斃。
大c發覺不妙,向洞口方向躥去,但我早已經防著他了,立即衝出攔截。洞口離我更近,而且他身上多處中彈,大腿也中彈跑不快,我先一步衝到洞口擋住了他,迎麵一拳打出。他慌忙迎擊,隻有之前三四成力量,但還是把我震退幾步。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本來就沒有想要跟他硬拚,我的目標是另一把衝鋒槍,裏麵應該還有子彈。往後跌退時我撈起了衝鋒槍,他也被震退了兩步,再次衝過來時,我的槍口剛好對準了他。
大c的動作僵住了,接著慢慢舉起了雙手,露出難看的笑容:“別開槍,你放我一馬,我救你女朋友一命。一命換一命,你絕對不虧。”
“什麽?”我愣了一下。
大c幹笑一聲:“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救段凝芷,實際上能讓她恢複正常的人隻有我,你要是殺了我,就再也沒有機會救她了。”
我的心跳加速了,其實最初凝芷被段靜軒打死時,我就想過換日門可能會有辦法。但是秀姑打消了我這個念頭,因為使用邪法是在透支未來,要付出慘重代價。如今凝芷變成了這樣,說明正道的方法是不行的,正道中人甚至不願意出手救她。再反觀邪道中人,一個個活得很滋潤,為所欲為,想要有什麽就有什麽,事實擺在眼前,何以見得正道就是對的,邪道就是錯的?
我極力壓製內心的衝動,極力使自己的表情和聲音平靜,但聲音還是有些顫抖:“我憑什麽相信你的話?”
大c道:“我可以偷天換日把別人的好命變成她的,還有先天靈氣轉移,然後逼出她體內的妖丹,慢慢就恢複正常了。信不信由你,但你隻有這個機會,除了我沒有別人能辦到了。”
我愣在那兒,心裏有無數個念頭在交戰,我到底該怎麽做?

第二十四章 魔高一丈
為了救凝芷,我已經花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冒了很多險,甚至是這幾年來我的人生目標,隻要有那麽一點機會我都不會放過。但是我也必須麵對現實,如今她可以恢複正常的機會很渺茫,我不能隻憑大c一句話就相信了他。今天要是放走了他,以後不知還有多少人會被他害死,他以後做的所有罪惡都要算在我身上。即使他真的讓凝芷恢複了正常,我和凝芷在一起了,我們能不內疚,不自責,不羞愧嗎?
那麽我殺了他,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會因此得到某個神仙的憐憫嗎?張玄明、青丘凝雪他們會不顧一切禁忌治好凝芷嗎?我想也不會,雖然他們對我很好,立場卻是堅定的,不能幹涉的還是不出手。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佛祖也並沒有真正低下頭來看過我一眼,正義與善良的堅持,到底有沒有回應?
善與惡,正與邪,是與非,無數個念頭形成對立的陣營,在我腦海中衝殺,我真的困惑了,迷失了。愛情與良心,哪個更重要?我該怎麽辦?
“呯”的一聲,裏麵有一個人倒下,胸膛炸開了,死得非常慘。母體在被燒死時,已經從胎胞那兒獲得了控製別人本命蠱的能力,現在胎胞複蘇讓她擁有了某種神秘的力量,她又有了這種能力,百消門的人沒有一個能抵抗。我相信這個胎胞是百消門的前輩種下的,這算是自食惡果麽?
大c臉色更加難看了:“我可以立下毒誓,保證幫你治好她!”
“……”我還在猶豫,天人交戰。
大c緊接著說:“我現在就可以跟你一起走,直到治好她為止。”
我眼角的餘光將要從山洞裏麵收回來時,看到了排列在地上的九個紅衣小孩,我心裏的天平突然傾斜了。我說:“必須殺死一個人才能治好她嗎?”
“至少一個。”大c說,臉上已經露出驚喜和希望。
“你去死吧!”我說著扣動了扳機。我可以質疑一切真理包括諸天神佛,但我不能用別人的命來換凝芷的命,這是我的原則!如果我背棄了這個原則,我就不是許承業,我就無顏見所有死去的和還活著的朋友。凝芷也絕對不會同意我這樣做,我要是這樣做了,才是真正背棄了我們的愛情和信仰,我才是真正失去凝芷。
槍響了,噴吐出了熾熱的子彈,但是槍口卻不是朝著大c,槍把也不是握在我手裏。這一瞬間我有些懵了,接著我飛了起來,飛過了整個大洞窟撞在裏麵的石壁上。
巨大的撞擊力把混元一氣符的能量場完全撞散了,我的精神和體力也受到了難以估量的損耗,感到無比的虛弱,撞擊的疼痛和眩暈也讓我眼前金星亂閃。
這是怎麽了?
一個陰森森像太監的聲音響起:“沒出息,一點小事也辦不成,太讓老夫失望了!”
白眉老妖?我大吃一驚,勉力爬了起來靠在石壁上,果然是白眉老妖,手裏拿著剛才還在我手上的衝鋒槍。
“我,我……”大c尷尬之極,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用說了,這件事你已經辦砸了,下不為例。”白眉老妖說,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眼光一直盯著母體。
“是,是,多謝尊者恩典。”大c唯唯諾諾。
我很震驚,沒想到大c也在為白眉老妖做事,那麽這一次就不是換日門和百消門合作,大c是為了那個胎胞而來,是在利用百消門的人。現在連白眉老妖也親自來了,他們到底想要幹什麽?
最後三個百消門的首領相繼撲倒在地,都死得非常難看,母體餘怒不熄,望向了白眉老妖。我已經無力再搏鬥,現在隻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縱然她不能勝過白眉老妖,也要毀掉胎胞,絕對不能讓白眉老妖得逞。
“沒有那麽多時間了,隻能這樣。”白眉老妖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接著發出一連串古怪音節,像是念咒,又像是在說話,那種韻味居然與剛才五個百消門首領念的咒語相似。
我有些明白了,這是最古老的語言,世間早已失傳,隻有一部分以咒語的形式在苗人部族中傳承。據說蚩尤是包括苗族在內的許多少數民族的祖先和戰神,這種咒語包括一些養蠱的方法就是蚩尤的部族留傳下來的,白眉老妖是蚩尤的化身,當然也會這種語言,也能控製那個胎胞。所以白眉老妖出現在這裏就不奇怪了,它派大c來這裏奪取胎胞的目的也呼之欲出。
果然,母體中的胎胞有了強烈的氣息波動,母體身上的怨念、煞氣和生命力都迅速往胎胞內集中。母體少女先是驚喜,緊接著變成了驚恐,用苗語急速說著什麽,但白眉老妖完全不予理會。
我怒氣填胸,強撐著站了起來。白眉老妖望向了我,眼光冰冷又陰森:“好小子,你居然逃出來了,又跑來攪局,今天不能再放過你了。”
我正想罵它幾句,它已經一指向我虛點,我立即像是被雷電擊中,眼前發黑,天旋地轉,感覺自己整個人完全被擊碎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恢複了一點意識,想要內視觀察自己受傷情況,卻無法觀察到自己的內部情況。我無法凝聚元神,也不能使用天眼,虛弱得連動一下手指都覺得困難,整個身體像是被抽空了,隻剩一個空殼……如果我不是處於幻覺中,那我一定是被白眉老妖廢了所有修為。
我努力睜開了眼睛,看到母體已經倒在地上,臉容已經變得蒼老幹枯,但還活著。白眉老妖站在她旁邊,一把扯掉了她的衣服,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鼓凸的腹部劃過,肚皮隨著它的手指裂開,隻有少量鮮血流出。
不僅肚皮裂開了,連裏麵的胎胞也被劃開,白眉老妖伸出雙手,從裏麵抱出了一個沾滿了汙血和液體的東西,有頭有臉,手腳俱全……
我驚呆了,我一直以為裏麵是一個怪物,可是現在明明是一個人類的嬰兒!
“嘿嘿……”白眉老妖很得意,眉開眼笑,用旁邊扯落下來的衣服小心地把嬰兒包了起來。
母體也看到了嬰兒,先是震驚,然後是欣慰和愛憐,母愛流露無餘。她眼角滾出了一顆眼淚,然後臉上的微笑和愛憐就凝固了。
“走!”白眉老妖說了一聲,一揮手,一陣風往洞口外卷去,它和大c都不見了。
我暗歎一聲,這回真是一敗塗地了,而且花了那麽多時間和努力修來的元神,就這麽消失了,我現在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這真的是天不佑善人麽?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要做好人嗎?
僅僅是三五秒鍾之後,外麵傳來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糟糕,晚了一步又被它逃走了。”
我又驚又喜,這不是張玄明的聲音嗎?
另一個男子聲音道:“我們快追!”
“等等,好像有一個朋友在這裏……裏麵有人,還有血腥味。”張玄明說。緊接著我感應到了柳靈兒、青丘凝雪,她們瞬間就到了我身邊,但我的感覺卻很模糊和遙遠,因為我現在太虛弱了,甚至無法集中精神清晰感應到她們。
“主人,這是怎麽了?”柳靈兒驚慌地問。
我還能與她意念交流,不過一秒鍾時間,我所經曆的事情柳靈兒和青丘凝雪都知道了。
張玄明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緊接著是圓規和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人,以前我沒有見過。
“是這裏,大師兄在山洞裏麵。”外麵傳來聲音,又有兩個人往裏麵跑。
我真的很無語,你們兵強馬壯,就不能早幾秒鍾來,好戲已經落幕了,來這麽多人做什麽?
我的想法被青丘凝雪知道了,她可能立即轉告了張玄明,張玄明扶起了我,按著我的脈門說:“我們上了老妖怪的當,大量敵人往塔裏木盆地聚集,我們以為它是要強奪蚩尤骸骨,結果沒有人發動攻擊,它也突然消失了,我們才一路追蹤過來……你把這顆藥丸吃下去。”
張玄明把一顆丹藥遞給我,我慘然一笑:“你還是留著吧,我隻是個廢人了,吃了也是浪費。”
張玄明的手僵在那兒,臉上有不忍之色,柳靈兒更是哇地哭了起來。
“可惜我能力低微,沒能阻止它,唉……”我長歎一聲。
青丘凝雪道:“你已經盡力了,至少你救了九個小孩的命,這不是小事。老妖怪雖然帶走了那個嬰兒,短時間內應該也不會出大亂子,我們還有機會挽回,你不用自責。”
我不自責,但我感覺很窩囊,連跟白眉老妖過招的可能性都沒有,敵人一個比一個強大,現在我更成為廢物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我的朋友們被百消門的人抓住了,應該還活著,可能關押在附近,拜托你們去救一下,玄明兄你認得他們。”
“好,你安心養傷,也許還有複原的可能,其他事就交給我來了……咦,你的朋友們已經脫險了,就在外麵不遠的地方。”
我有些驚訝,這也太巧合了一點,但同時我也暗自慶幸,幸好他們晚來一點,否則有可能全部折在白眉老妖手裏,我們與張玄明他們不一樣,我們的能力都太低了。

第二十五章 患難見真情
與張玄明同來的人急忙檢查小孩,解除他們的禁製,安撫他們。這些小孩確實與眾不同,都極有靈性,心智膽量也超過同年齡小孩,雖然驚懼異常,並沒有全部大哭,隻有幾個女童哭了起來,安撫一會兒也就沒哭了。
柳靈兒暗中向我介紹了這些人,與張玄明和圓規一起進來的三十出頭的人叫黃亦藍,來曆神秘,具有抑製別人使用咒法的能力,是他們對付白眉老妖的王牌。後麵進來的一男一女是張玄明的師弟師妹,男的叫淩風飄,濃眉毛高顴骨薄嘴唇,有些好狠鬥勇尖酸刻薄的樣子;女的叫歐陽真菲,看起來也有二十五六了,清純可人,看起來還有一點天真未泯的味道。這兩個人的能力遠不及張玄明,但與我們比起來還是大高手,各有絕技。
實際上張玄明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麽年輕,已經三十多歲了,隻是他已經達到了容顏不老的境界,看起來好像比他師弟師妹還年輕。
張玄明皺著眉頭,在山洞裏麵檢查母體、石棺和陣紋等狀況。這時我感應到了喵太,很快喵太就從洞口跑進來了,跑到我身邊有些驚訝地望著我,不明白為什麽我變成這個樣子了。我已經感應不到它的意思,隻能從它的眼神看到它的驚訝和焦慮不安,直到它蹭到了我身上,我才能模糊明白它的意思。
看來我是真的廢了。
不一會兒,秦悠悠、陸南天、不癲和尚等人都進來了,發現我們在這裏很驚訝,互相詢問。秦悠悠本來是想不搭理我的,掃了一眼發現我氣色不對,還是走了過來,關切地問:“你怎麽了,哪裏受傷了?”
我苦笑:“被人廢了修為,有些虛弱,死應該死不了。”
秦悠悠大驚失色:“怎麽會這樣,是誰幹的?還有你怎麽在這兒?”
“白眉老妖……我本來跟在你們後麵,想幫你們對付換日門的人,你們被毒倒,我遲了一步,逼問那個酒店的女老板,追蹤來到這裏……”我說話都覺得沒有力氣,斷斷續續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張玄明已經知道了詳細經過,接著對眾人做了一些補充,讓大家都明白是怎麽回事。當然他高度稱讚了我舍己救人,單槍匹馬力挽狂瀾的壯舉,最後因為白眉老妖出現才失控。
我隻有苦笑的份,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反正我成廢人了,沒了能力,白眉老妖怎麽樣也與我無關了。至於救凝芷……唉,這個就更不要想了。
秦悠悠很內疚和自責,眼淚都出來了,低聲道:“都怪我,我要是沒生你的氣,你跟著我們一起走就不會這樣了。”
我勉強擠出笑容:“不,這不是你的錯,其實我剛剛追上你們,要是我們一起走,還有可能全部被敵人一起放倒了。對了,你們是怎麽脫險的?”
秦悠悠道:“我們被關在山下的村子裏,是兩個老人救了我們,還給了我們解毒和避蠱的藥。那個老奶奶本來是要跟我們一起來的,但是老爺爺不肯,兩人還吵了起來,後來突然不見了。”
我有些意外,看樣子那兩個老人跟這個寨子有點關係,也許知道一些內幕。不過他們不肯上來,現在應該也不在山下了,這山寨曾經發生的事,隻能憑我們自己想像了。
另一邊歐陽真菲突然道:“我已經知道了老妖怪的位置!”
張玄明精神一振,對我和陸南天等人拱手一圈:“各位朋友,我必須馬上去追那老妖怪,這裏麻煩你們關照和善後一下。師弟,你協助他們把小孩送回家,圓規麻煩你也留在這裏超度一下,消去怨氣。
圓規立即答應了,淩楓飄卻苦著臉:“送人這麽簡單的事怎麽能讓我做?我還是去跟老妖怪拚命吧。”
張玄明道:“你會五行遁法,協助他們才能更快把小孩送回去。”
“可是小菲也會五行遁法啊,而且女孩子適合做這種事。”
歐陽真菲有些得意:“我有仙童打探追蹤,你有嗎?”
陸南天插嘴道:“這些小孩的住址我大多知道,幾個不知道的應該也能問出來,你們會飛的話,送他們回家很快的。”
淩楓飄這才鬆了一口氣,同意了送小孩。張玄明、青丘凝雪、黃亦藍、歐陽真菲往山洞外跑,出了洞駕起土遁,瞬間不知去向。
陸南天和淩楓飄開始與小孩們勾通,確定他們的名字、住址。圓規、不癲和尚、楓羽雲、王誠鈞等人則開始處理屍體,準備連同那些骸骨一起火化,念經超度。
我很頹廢,也很迷惘,我還能做什麽?我以後做什麽?
沉默了一會兒,秦悠悠拉住了我的手,兩眼直視著我:“功夫廢了可以再練,即使練不成了,你還可以當樂師,我們可以再組建劇團,像以前一樣到處演出,行俠仗義劫富濟貧。”
“我沒事。”我隻能這麽說。
“不,你失去信心和勇氣了。我也曾經失去了方向和信心,但我走出了黑暗,勇敢麵對。以後我不會再跟你嘔氣了,你不會武功沒關係,不會法術也沒關係,你還知智慧和經驗,可以指導我們。隻要你還像以前一樣堅強和勇敢,就是我們的精神支柱,你出謀劃策,我來動手。”
我知道她的意思,當著這麽多人她說得很委婉,如果直接一點說,就是不管我廢到什麽程度,她都不會嫌棄我,都會照顧我一輩子。我變成了廢物,她還能這樣對我,我除了感動還能有什麽?但如果我真的成了廢物,我怎能成為她的累贅?
柳靈兒在我腦海中歎息:“唉,好感人啊,我都想要流淚了。不過我也一樣,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也不會離開你,而且我相信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喵太挨在我身邊,也有這樣的意思,隻要我還活著,它都不會離開我。我心裏有一股暖意在流淌,也許我真的失去了很多,但我也得到了很多,這些都是錢買不到的,若不是經曆了這樣的打擊,我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現。
楓羽雲走了過來,拍了拍我的肩頭:“大哥,你知道的,以前我也被廢了修為,以為自己完蛋了,但是現在我比以前更強了,還準備成為一代宗師呢!”
我終於真的笑了起來:“放心吧,我保證繼續完勝你,等著瞧!”
“哈哈,放馬過來吧!或者我趁著現在你虛弱,好好欺負你一把?”
“哈哈……”眾人都笑了起來,雖然笑容裏麵還有一點兒勉強。
我終於振作了一些,放棄了就此“退出江湖”的想法,但要我立即擺脫陰影也是不可能的,這個打擊太沉重了。我現在應該好好地靜思,想一想試一試,尋找自己的出路。
淩楓飄把小孩一個一個送走了,其他人把屍體和枯骨都抬到外麵的平台上,找來幹柴火化。兩個高僧念經的聲音祥和悲憫,殘留的陰鬱氣息漸漸消散,不論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都像那騰起的黑煙一樣,消散無蹤。
我在心裏把事情的經過推敲了幾遍,可以猜出一個大概:天崗寨的苗人擅長巫術和養蠱,可能與百消門是敵對關係,因為能力強又占了天險,百消門奈何不了他們,於是使用美男計,勾引天崗寨的一個美麗苗女(可能是聖女之類,不許嫁人的),致使她懷孕,這個胎胞有古怪,會害死所有人。天崗寨的人發現了,把她架在火上燒,結果沒有燒死,苗女小宇宙暴發反而弄死了所有人。胎胞耗盡了潛力陷入沉睡,她也死了,百消門的人把她埋在洞裏,等待六十年後再來複活胎胞,這個胎胞對他們有很大的用處。
另一個可能是百消門的人在培育某種特殊的蠱,需要吸收大量怨氣經過六十年時間才能成熟,所以派一個美男接近敵方苗女,在苗女身上種下了蟲卵,害死了全寨人,利用苗女和全寨人的無限怨念來培育那個胎胞。可能是意外原因,或者白眉老妖使了什麽手段,胎胞才進化成人類嬰兒的樣子。假如是正常懷孕,嬰兒不會躲在肉球裏麵,也沒有那麽恐怖的能力,所以我正傾向於這一種可能。
不論是哪一種可能,最糟糕的是嬰兒被白眉老妖帶走了。這個嬰兒已經夠古怪的了,連是人是蟲都分不清,有著恐怖的潛力,再要是被白眉老妖這個天字第一號大魔頭培養長大,結果簡直不敢想像,說不定比遠古時期的蚩尤更恐怖。
我嚐試著練習自創的太虛幻神功,基本進不了狀態,就像從來沒有練過功的人一樣。到了收功時,吸收的一點點氣息根本無法收進上丹田,意念一散它也散了。這就像一個容器破了一個洞,盛不住水了。
我再試著練洞宮山神仙教我的凝神訣,結果也是一樣,不但練起來很難,到了收功時全散了,情況比我想像的更嚴重,想要從頭再來也不行。
天亮後我們開始下山,秦悠悠一直扶著我,雖然經過休息我已經可以正常走路了,她也不肯放開我,像是怕一放開我就消失了。
一路慢慢走,到了山腳下的大路邊,沒等多久張玄明就出現了。隻有他一個人來,不需要多說,隻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沒好事。

第二十六章 說道
“我們沒有追到老妖怪。它知道我們緊追在後麵,故布疑陣,害我們撲空了幾次,現在不知道它躲到哪兒去了。”張玄明說。
這已經在我們預料之中,白眉老妖的可怕絕對不隻是因為它戰鬥強,它的狡猾陰險才是最可怕的。
張玄明見眾人有些失望,又說:“不過它一定會去搶沙漠廢墟下的魔骨,沒搶到魔骨它成不了大氣候,那麽我們隻要守住那裏,以逸待勞等它出現就行了。”
我以前團隊的朋友們都望向我,但沒說話。我說:“我現在幫不上什麽忙,就不去沙漠了,大家自己看著辦,想要盡一點微薄之力的人就跟玄明兄一起去,不想去的人就做自己的事去吧。”
張玄明笑了笑:“沙漠那邊我們已經有了布置,短時間內它是無法突破的,我這次來是想帶你去見一個朋友,研究一下有沒有辦法快速讓你的能力恢複。聚沙成塔,積腋成裘,一個人的力量是弱小的,大家的智慧和力量才是強大的,況且在場諸位都是英雄豪傑,各有獨門奇技,還望大家鼎力相助。”
我有些羞愧,包括我在內,我們這個團隊的人都以為張玄明顧不上我了,他是做大事的人哪有空管我這顆“廢棋子”?沒想到他要專程帶我去求醫,由此足見他的人品。
我還沒開口,眾人紛紛道:“隻要不嫌我們能力低微,我們一定去!”“不殺了白眉老妖誓不罷休。”
張玄明道:“多謝大家。師弟,你分批帶他們過去,其他人已經在那裏了。許承業,我們走吧。”
秦悠悠問:“我可以跟他一起去嗎?我可以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張玄明朝我眨了眨眼,笑得有些曖昧:“本來是不行的,但他不能生活自理了,我又不會侍候人,就有勞秦姑娘你了。”
秦悠悠大喜,我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有些臉上發熱,誰都知道我沒有生活不能自理,他們也知道秦悠悠對我有意思,我簡直像在搞婚外戀被人當場捉住。
秦悠悠抱起了喵太,張玄明說了聲走,我身體虛空,眼前幻光閃動,很快腳又踏到實地。我們麵前是一個小草坪,正對著一個山門,白牆黑瓦,石牌匾上有“白雲禪寺”四個字,兩側種有石榴樹、梧桐樹、芙蓉樹等,石榴樹上已經結了許多紅豔豔的石榴。後麵的古樹林中露出些屋簷,有淡淡青煙透瓦而上,梵唱聲隱隱,顯得特別寧靜安祥,清涼氣息撲麵而來。
張玄明說:“我要介紹給你的人是個老道士,實際上我認識他還不到十分鍾,連他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事情是這樣的,在去找你們之前,我去一個特殊的地方見本派的祖師爺,一方麵請求祖師爺指點對付老妖怪的辦法,另外想要討兩顆仙丹,看能不能治好你的傷,還有救段凝芷。但祖師爺不肯給仙丹,他們也不方便幹涉人間的事,當時有一位來訪的客人在場,他知道了你的情況後願意幫忙,但我不方便帶你去祖師爺那兒,所以與那位老道約了在這裏見麵。”
我有些震驚,以前張玄明曾經告訴過我,他們的祖師爺是鬼穀子,這個老道是鬼穀子的朋友,那豈不是兩三千年前就成仙了?
張玄明見我和秦悠悠很震驚,笑道:“不要緊張,他看起來很隨和,跟普通人一樣,雖然他是我祖師爺的客人,也未必活了幾千年,比如我也會在那個地方出現,我才三十多歲呢。”
我們兩個都連連點頭,雖然強作鎮定,小心肝還在是“撲通、撲通”猛跳,跟著張玄明往裏麵走。
山門進去正麵是笑嗬嗬的彌勒佛,兩側是怒目瞪視的四大金剛,過了山門是一個頗大的池塘,前麵是一排幾間大殿,兩側是廂房。從一塊石碑上可以看到,這廟是唐代建造的,宋代曾經重建,但現在隻是最簡單的木屋。這兒的清幽、寧靜和安逸,是絕大多數華麗的大寺院所沒有的。
我們從左邊走過去,有一個約五六十歲的道人坐在板凳上,拿著一個圓形蒲扇慢慢搖著。和尚廟裏罕有出現道士,應該就是我們要見的人了,但這個人看起來實在太普通了一點,五官、氣質、身體都沒有很特別的地方,在路上遇到了都沒人會多看他一眼。
張玄明走到他麵前,很恭敬地揖首:“道長,我把人帶來了。”
“好,好。”老道笑眯眯地點頭,指向旁邊的凳子和小桌子,“三位快請坐,請喝茶。”
這時我看到他與眾不同的地方了,他的眼睛清澈,像嬰兒一樣,而且也帶著孩童的那種單純、無憂,這讓他非常普通的五官變得有些化腐朽為神奇,平凡之中暗藏著不凡。
張玄明道:“我還有些事情,先走了,你們聊。”
老道說:“你這孩子,再急也不會喝杯茶的功夫都沒有吧?”
張玄明有些尷尬,倒了一杯涼茶一飲而盡,再一揖首告罪一聲,匆匆走了。
我知道這樣的道士不會拘禮,不用跟他太客氣,扯了一下秦悠悠坐下來,自己倒茶喝。老道微笑望著我點頭,再注目細看秦悠悠也點頭,卻不知點頭是什麽意思。
我問:“道長怎麽稱呼?”
“你叫我老道就可以了。我找你來,隻是跟你聊聊天,沒準備收你當徒弟,也沒準備送什麽禮物給你,以後也不一定會再見麵,所以名字不重要。”
我露出有些勉強的笑容,怎麽就沒有一個人願意真正收我當徒弟教我修煉呢?
老道笑嗬嗬道:“收徒弟要講緣份,就像你們年輕人談戀愛一樣,茫茫人海中看見了就覺得順眼,誌同道合,心靈契合才能配成一對。既使成了師徒,也不一定真正傳以大道,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這個……要看徒弟的人品,心性,是否經得起考驗。”
“對,道不輕傳,要經得起考驗,見到了真性情,真悟性,適合傳道,才會授以大道,這種緣份甚至比父子、兄弟、夫妻更深,影響深遠。”
我也點頭,心中一點不快釋然了,收徒弟是非常嚴肅重大的事,人家隻是幫我治病,當然不能“一見鍾情”就收我當徒弟。
老道問:“道是什麽?”
我想了想說:“我說不出來。”
“這就對了,道就是不能用語方說出來的,所以老子有雲,道可道,非常道,能用語言表達出來的,那就不是真正的道了。同樣一句話,一萬個人聽到,有一萬種想法,所以大道隻能心傳,不可以言傳,能不能悟完全在於你自己。同樣的東西,為什麽有的人能領悟,有的人不能領悟?這是因為人有很多**,有很多後天的意識左右了自己,所以要悟道,先要讓自己得到釋放,不被一切欲念和常規約束,你心裏麵騰出空間來了,本性顯示出來了,才能與道接近,所以道門要講清淨無為。”
我有一種朦朧的感覺,似乎我被破了修為不是壞事,這是從身體上到意識上的一次大清洗,原本我放不開的現在能放得開了,原本看不到的現在看到了,隻是這個“道”又怎麽接近?怎麽生出來?
老道就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麽,說道:“道就在你眼前,就在你的身體裏麵,人身為三才合一之身,天生就已俱足,不勞外求。道與法是兩回事,道可以自悟,法要外學,道為本法為末,修道的人不必學法,一旦道成萬法皆通;學法的人不論學到多少法術,對道的領悟也不一定很深,離道還是很遠,遇到真正的有道之士所有法術都不管用了。”
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如同推窗望月看到了一個新的世界,但同時我也有非常多的疑惑:“道長,那麽不必學什麽法術,隻要悟道就可以了?”
“也不是這麽說,法易道難,法術學一個就可以用一個,這就像是數學公式,知道了一個套進去就可以用;道很難真正領悟,千萬個修道的人中難得有一個能真正得道,在沒有得悟大道之前,無法掌控道的力量,就需要法來除魔衛道。但不能主次顛倒了,執迷於法而忽略了悟道。”
我豁然而語,道的力量就好比小說中的絕世內功,很難練成,沒練成之前使不出來,但一旦練成就威力無窮,隨便什麽招式使出來都威力無窮;法就等於是武功招式,學一招就能用一招,但遇到內功絕頂高手,所有招式都成了花拳繡腿。像圓規和不癲和尚,並沒有練武功,也沒有學法術,隻修心性和悟性,有時心念一動就有無窮神力或不可思議神通,這就是“道”的力量體現出來,不論佛家還是道家,或者旁門左道,都是這個道理。
我以前練的凝神訣也好,太虛幻神功也好,頭腦裏麵的元神也好,那都是“法”,法都是旁枝末節,都可以舍棄,隻有領悟道的力量才是根本。
老道又在微笑點頭,他果然可以直接知道我的想法,接著他開始給我講更多非常簡單,但卻被人忽視了的道理。就像一個又一個煙花在我腦海中炸閃,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但是一閃而過,卻又沒有抓住,喜不自勝又惶惶不安。

第二十七章 悟道
打坐練功的人都知道,要兩眼微閉,眼觀鼻尖,卻鮮少有人知道為什麽要眼觀鼻尖。這是因為眼睜太大,神光外泄;眼閉太緊,內失鬆馳,容易昏沉,眼睛看著鼻尖就是恰到好處。
老道跟我說的,就是許多這樣非常簡單,但以前我從來沒有想到的道理。
古人認為一切想法都是心在活動,至今人們還在用“心動”、“心想”之類的詞語;現代科學則認為一切思想都是源自大腦,心髒這個器官是不能思考和儲存記憶的。但事實證明,有的人換了心髒之後,卻漸漸擁有了這顆心髒原主人的記憶片斷和一些生活習性,這又是為什麽?
老道跟我說人有兩個心,一個是天心,一個是肉心,天心就在眉心處,道門稱為玄竅,也就是以前我練功專注的地方和開辟識海的地方。古人所說的心其實指的是天心,不是指肉心,凡人投胎時,元神居於天心,識神居於肉心。天心主宰的是高級智慧,開啟則智慧賢達,關閉則昏庸糊塗;肉心主宰的是低級本能,聞驚而跳,聞怒而悶,見死亡則悲,見美色則眩。所以修煉的人要專注於天心,注重內視,萬慮皆空,一念不擾,天心打開後,天地日月神光都可以聚於內,練到後來光明能照亮全身,所有毛孔悉放光明……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他願意指點我,為什麽看到我的時候點頭,因為我之前盲人騎瞎馬,練的就是玄竅,雖然犯了很多錯誤,還處於低級階段,卻也算是有點基礎了,如今得到他指點,就比沒從來沒有練過的人容易得多。
老道繼續說:“心死則神活,心死不是枯稿之死,而是消去雜念專一不分散;心死了,元神才能顯現。丹道以精水、神火、意土為無上之寶,精水就是先天真一之氣,神火就是本性元神之光,意土就是中宮天心,以意土為體,以神火為用,以精水為基,三才合一,光凝法身……”
老道沒有收我當徒弟,所以隻跟我講修煉的道理,導愚解惑,沒有說具體的修煉方法。我已經有豁然而悟之感,但道也好,法也好,都需要等我靜下來再慢慢琢磨,慢慢領悟,他隻是為我指明了一條路,路還需要我自己走。
“道長,這個‘道’字我好像明白了,卻又完全摸不到邊,還請您說得再具體一點,比如說怎麽悟,怎麽練?”
老道笑了笑,隻說了兩個字:“專注。”
“專注?”我還是有些摸不到實際。
老道說:“道存在於一切事物之中,吃飯睡覺是道,掃地挑水也是道,打坐練功也是道。當你萬慮皆空,空明無礙時,專注於任何事物達到極至,殊途同歸都能明白道理。所以有人以文入道,有人以武入道,億萬富豪,國際明星,當他們的事業達到顛峰之後,都有可能放下一切去悟道,這是因為他們摸到邊沿了。”
一直沒說話的秦悠悠突然說:“我知道了,有的和尚隻掃地,不練功不念經,幾十年如一日,結果反而成了修為最高的人。”
老道笑著點頭:“對,因為他能安於掃地,說明他已經放開了所有名利得失,幾十年如一日,這就是專注。很簡單的道理,沿著一個方向一直走,遲早會到達目的地,這山看去那山高,不停改變方向,或是不肯往前走的人,就到不了目的地。”
“道長,我還有一個疑問,為什麽天不佑善人,反而讓善人多受苦難,以致於人間善良之輩心恢意冷,邪惡強橫的人為所欲為,道消魔長。”
老道笑道:“一個人要是有了點困難,就有上天來幫他解決,以後他還會自己努力嗎?如果所有人都有了這樣的依賴思想,人類還能進發展和進步嗎?全都變成動物園裏麵等著喂食的動物了,結果隻有退化、死亡和滅絕。”
我愣住了,這麽簡單的道理我為什麽沒有想到?為什麽以前有困難時我總是埋怨老天不開眼。愚蠢,我真的是太蠢了!
……
我問了很多問題,老道總是能用最簡單的話說出最真實的道理。不知不覺就聊到了中午,有和尚來請我們吃飯,老道謝絕了,站起來說:“我也該走了,就此別過。”
我很舍不得,但卻說不出挽留的話,能跟他聊這麽久已經不知道幾世修來的福分,怎能再苛求?老道說走就走,我忍不住問:“道長,你到底是哪個時代的人?”
老道沒有回頭,哈哈一笑:“天地視人如螻蟻,大道視天地如泡影,時間就像腳下的路,前進一步三千年,後退一步三千年……”
老道突然憑空消失了,可能已經到了三千年前,我和秦悠悠愣在那兒。也許真正的神仙是永恒存在的,時間對他們沒有影響,因為他們已經掌控了道理,超越了法則。
愣了一會兒,秦悠悠轉頭問我:“你明白了嗎?”
我搖頭:“好像都明白了,好像又都不明白。”
“那你記住了嗎?”
我一拍大腿:“哎呀,剛才隻顧著聽他話中的意思,現在記不住他說過的所有話了。”
秦悠悠笑道:“沒事,他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牢牢記住了。”
我鬆了一口氣:“我還不知道你記性這麽好。”
秦悠悠有些嬌嗔地白了我一眼:“我看你跟他說話時如癡似呆,就知道你隻顧理解,沒有去記,所以我就幫你記了。
我有一句話差點脫口而出,還好反應神速吞回去了,笑道:“多謝你了。”
秦悠悠聳了聳肩:“現在去哪兒?”
在沒有修為之前,我好像什麽都做不了,那麽還不如在這清靜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我說:“哪裏都不去,我們在這裏住幾天再說。”
“好,我們先吃飯去。”秦悠悠很自然地挽住了我的手。
廟裏隻有一個老和尚和一個老尼姑,以及五六個老居士,幹淨整潔,素食簡單,廂房可以隨便我們住,正合我意。寺院道觀,本來就該大開方便之門,賣門票之類,那簡直就是在強奸佛祖。
我開始獨坐廂房靜思,以全新的角度來省視自己。以前很多東西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有些東西隻是瞎子摸像,管中窺豹;有的東西是瞎打誤撞,碰巧蒙對了。現在我要清晰地,係統地理解並運用起來。
我原先的修為被白眉老妖破了,就像汽車輪胎被人紮了一個洞,不僅氣漏了,連輪胎也破了,再往裏麵充氣也沒有用。道理是這樣,實際上不是幾塊錢補輪胎那麽簡單,這個“輪胎”是不可修補的,必須再起爐灶。好消息是我現在明白了輪胎的各種工作原理,可以用新的工藝,新的材料製造新的輪胎,而且有很多種方法自由選擇。
這是屬於“法”的範疇,當這條新輪胎設計並製造好之後,如何快速給它充氣,那就是對“道”領悟。也許我打的比方不是很貼切,主要是為了把玄之又玄的問題比較形像地說出來。
之前我對元神的理解是不正確的,其實每一個人都有元神,而不是玄幻小說家寫的有個光屁股的人從頭頂鑽出來了才叫元神。隻不過沒有修煉的人元神是隱藏的,被自己的後天意識、肉身意識、各種**所淹蓋,所以正確的說法不是修出一個元神,而是修到一定程度,精、氣、神合一,“元神顯現”“嬰孩顯現”,注意古人用的是“顯現”這個詞,說明早就存在了。
以前我練出來的“元神”也算是一種元神顯現,但是閉門造車,造是造成了,未必能高速奔馳起來,有很多隻是假像,是很低層次的東西。就像很多人打坐了幾天,覺得自己看到光了,聽到聲音了,就以為自己開了天眼,有了天耳,實際上大多是幻覺,隻是氣脈剛剛有一點活動受到刺激產生的幻覺,離真正入門還很遠。
絕大多數人練功都是練氣,這是因為氣態穩定又容易控製,比固體和液體都更靈活,可以隨心所欲變化,達到一定濃度也能變成液體和固體。但實際上氣不如光,就我們所知,光的速度是最快的,無孔不入,無堅不摧,光的能量比氣態不知要高了多少個維度,所以采氣不如采光。老道也說過,以意土為體,以神火為用,以精水為基,神火就是元神之光,我以前練的就是元神,所以我現在要練的不是氣,是光!
光怎麽吸收?人們常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話是至理,假如人的裏麵是空的,那麽裏麵的光最容易透過眼睛照出來,所以修煉初有成果的人兩眼神光外露,達到更高層次能夠自我控製了才不會外泄。同樣道理,外麵的日月星辰之光,也最容易從眼睛這個窗戶照進體內,用其他穴位來采光都不可能比從眼睛更快更容易。最簡單一個道理,所有光線都是眼睛看到然後才能感知,眼睛真的就是窗戶。
那麽歸結起來,就是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一個中心是眉心上方的玄竅,兩個基本點就是一雙眼睛,正好成等邊三角形。

第二十八章 光凝法身
我開始試著意守玄竅,以意念用雙眼吸納外界的光,但事情並沒有想像中那麽容易,試了許久沒有一點動靜。
如果光能隨意采集,從古到今的修煉者就都是采光沒人采氣了,但實際上采氣才是主流,古代的道士們很多自稱“煉氣士”,內功也被稱為“氣功”,還有“真氣”、“內氣”等等,都證明了了采氣是主流。不過我也堅信光是可以采集的,精怪類修煉大多是采集日月精華,日月精華就是光中蘊含的能量,精怪都可以采集,為什麽人不行?難道人還不如低智商的生物?
也許人不如低級生物的地方,就是人類思想太複雜,想太多了。
所以我開始盡可能往簡單了想,從小到大讀的教科書先丟到一邊去,以前學過的練過的功法還有相關知識也丟到一邊去。人很了不起嗎?在天地之中連螻蟻都不如,沒什麽好自傲的,放下做人的架子,把自己當成海邊的一粒沙,林中的一棵樹,河中的一滴水……
萬想寂滅,萬慮皆空,卻有個老居士念經的聲音在耳邊不經意流過:“……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我突然笑了起來,“諸法空相”四個字與“萬慮皆空”其實是一樣道理的,道並非道教所專有,每一個地方都有道的存在,佛教與道教,隻是從不同的角度和語言,對同樣的東西進行理解。
那個老居士還在念:“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寂滅道,無智亦無得……”
我有些朦朦朧朧的東西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了,諸法都是空相,執著於某一功某一法時,就是著相了,就是舍本逐末了,離道就越來越遠了。要想真正接近道,不僅要把所有俗念放下,連對功法的追求也要放下。
佛門的“空”並不是沒有東西,但也不是一件東西,不能用有或者無來表述它,實際上它是最本源的能量,就是道。同樣道理,我想練的功不是功,我想采的光不是光,隻在若有若無之間,不要執著吸進去什麽東西,閉門打坐更是等於自虐。
我一躍而走,出門毫無目的亂走,我知道秦悠悠跟在我後麵,但也當她沒有存在,說實話此刻任何人在我眼中都跟一片落葉沒什麽兩樣。
四處看風景之際,心念微微一動,根本不必任何功法,我就感覺滿世界的亮光都透進眼裏,照亮了身體裏麵。本來光就是可以照進去了,隻是掛了窗簾,現在把窗簾拉開,房間裏就變亮了,就是這麽簡單。
不需要五心朝上眼觀鼻鼻觀心,不需要冥思存想經脈穴位,也不需要睜著眼睛吸進什麽光,隻要心裏略有那個念頭,自然而然光亮透眼而入,照亮全身,就像冬天躺在草地上曬太陽一樣輕鬆和自然。人本來就是自然的產物,為什麽要訂那麽多規矩把自己與自然隔絕起來?此刻我沒有想到要脫衣服,否則真有可能脫個精光全世界祼奔,衣服也是多餘的。
我就這樣若有若無保持著光照體內的狀態,主要精神都在感受著大自然的一切。一陣風吹過,一片落葉飄下,我會愣著看半天。它順風而去,再狂暴的風又怎能把它折斷?石壁上一滴水落下,地麵光滑的岩石上已經被砸出了一個小凹坑,以一滴水之輕柔,為何能令堅硬的岩石洞穿?隻在“恒”之一字;同樣是水,池塘讓人感覺寧靜平和,瀑布讓人驚心動魄,它的力量隻因一個“勢”字。那麽我同樣的力量,增加了“勢”也同樣能增加威力,突然之間我想到了本經陰符七術中的一句話,“譬若決水於千仞之堤,轉圓石於萬仞之穀”,這不也是勢嗎?勢若強大到一定程度,根本不需要出手就能把敵人嚇死。
我就這樣無所是事,在廟裏廟外,廟前廟後亂逛,或者靠在大樹上一睡大半天。我睡了嗎?似睡非睡,我在聽蝴蝶扇動翅膀的聲音,感受野草吸收水分的味道,風吹草動,日升月落,鳥飛魚躍,無不包含至理,這都是道。
我沒有刻意練功,但實際上時時刻刻分分秒秒都在練功,睜著眼有光透入,閉著眼也有光透入。我感覺自己裏麵變得亮堂起來了,玄竅裏麵像是亮起了一個人造小太陽,照亮了全身。空不是無,道也不是無,法也不是法,那麽就可以有功,有法,有光,道為體,法用為,於無中生有。
一念至此,我想到了老道說的,精水為基,意土為體,神火為用。三者合一於玄竅內,漸漸形成一個圓球,金光萬道,紫氣氤氳。忽爾金球迸碎,金光蕩漾,現出一個由金光凝成之人,長得跟我**不離十。
這一次我清楚知道,這是我的元神,不是修出一個元神,而是元神以實體的方式顯現出來了。因為它原本就是存在的,所以不論練什麽功,達到那個程度都有可能出現一個“人”,而我現在這個,應該就是老道說的“光凝法身”。
這就是最高成績了嗎?不,這也是幻想和妄念,不能執著於一切法,最後都是要放下的,但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吃得太快就噎著了,走得太快就扯著了蛋。你說女生沒有蛋?卵不就是蛋麽!
“恭喜主人,短短七天,已經遠超過以前了。”柳靈兒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我能用耳朵聽到她的聲音?我有些疑惑地轉頭看去,柳靈兒俏生生站在我眼前,與真人一模一樣,不是靈體。很快我就反應過來了,我所領悟的,她也像親曆一樣;我的能力提升,她也跟著水漲船高,如今她也脫胎換骨達到一個新境界了。現在她可以變成實體的人,具有活人的一切能力,但隻是變成的,不是真人。
我一時興起,元神法身透頂而出,一股金光閃過,光芒收斂之後,也凝聚出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連身上的衣服都一樣。
“啊……”
遠處傳來一聲驚呼,秦悠悠抱著喵太驚訝的望著我們,比看到外星人還要震驚。在我和元神法身之間來回看了好幾次之後,她的眼光停在柳靈兒身上,表情變得陰鬱和失落,勉強擠出一點笑容:“段姑娘你什麽時候來的,你恢複正常了?”
“嗬嗬……”柳靈兒大笑,一閃消失,再一閃在秦悠悠身邊出現,親熱地摟住了她:“好妹子,我是靈兒不是她,放心吧,我不會把你的許大哥搶走。”
秦悠悠立即滿臉通紅:“誰怕你搶了,他又不是我的東西。不過好像我比你大,你該叫我姐姐才對。”
柳靈兒笑道:“嚴格來說我已經好幾百歲了,這個姐姐是當定了。要不這樣吧,這裏兩個人一模一樣,你一個我一個,就不用搶了,我讓你先挑?”
我一頭冷汗,把我當成糖葫蘆麽?秦悠悠的臉更紅了,連脖子都紅了,但眼中閃過驚喜之色,在我與元神法身之間不停地看,進行對比。接著放下喵太,跑到元神法身旁邊挽住了手臂:“真的可以分的話,我就要這個了。”
柳靈兒頓時傻了眼,嚴格來說元神才是真正的我,沒有了元身,身體隻是個殼。但柳靈兒也不是吃素的,跑過來挽住了我肉身的手臂:“哈哈,你輸了,這個才是真人,不信的話我們一直牽著,看哪個先消失。”
秦悠悠有些疑惑地望向喵太,喵太也是跑到元神法身旁邊,原來她是從喵太那兒得到提示。
柳靈兒歎了一口氣,放開了我的手臂:“可惜他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是另一個人的。”
秦悠悠也放開了我的手,神情有些黯然,我急忙收了元神法身說:“別鬧了,在這裏好幾天,我們也該去沙漠幫忙了。”
柳靈兒悄悄跟秦悠悠不知說了什麽,秦悠悠心情也好轉了,然後興奮地告訴我,她這幾天琢磨老道的話,也有很多收獲,修為突飛猛進,可以隨意控製她的影子了,有望很快超過秦老大。
柳靈兒說:“主人,你剛剛突破,對自己的能力還不清楚,不必急著趕去幫忙。我們往沙漠方向慢慢走,邊走邊練習,繼續提高能力,順路找些欠揍的練練手吧。”
“好主意。”我立即同意了,確實我對自己現在的狀態還不清楚,需要更多探索和練習,要是直接遇到白眉老妖,發揮失誤再被它廢了,那才叫慘。
喵太經過這一段時間休養進補,已經強壯了很多,靜極思動,身體扭了幾下,迅速變成牛犢那麽大,用很明確的意識告訴我們:“上來吧。”
我準備跳上去,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我是該讓秦悠悠坐前麵呢,還是坐後麵?喵太瘋跑起來比老虎還猛,躥上跳下,背上又沒有鞍,坐後麵的人不緊緊抱住前麵的人,不被甩下來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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