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一至三十三章

回答: 三十七至四十章(第五卷完)閑舞霓裳2015-04-10 16:20:50

第一章 第二次複活
“不——”
我發出嘶心裂肺的吼聲,不相信凝芷就這樣死了,從另一邊抱住了凝芷,想要把凝芷從段靜軒懷裏搶過來。
“放手!”段靜軒紅了眼,原本儒雅俊朗的臉變得猙獰可怖,“你這個混蛋,蠢貨,是你害死了我女兒,我叫你們不要來了,為什麽不聽我的話?為什麽!”
我不怕他了,再也不用怕他了,凝芷要是真的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還不如讓他也一掌打死了好!我也衝他怒吼:“你給我放手,你這個死騙子,騙全天下人還不夠,連自己女兒也騙!你不配做她父親,你豬狗不如……”
“啪”的一聲,段靜軒一巴掌打在我臉上,把我打得後退了兩三步。緊接著他一腳又踢中了我,踢得我身不由己向後拋起,落地還是不停打滾。頭不知撞在什麽東西上麵,整個世界都在嗡嗡作響,眼前發黑。
死就死吧,死了還能跟凝芷在一起,我心裏反而坦然。我好像聽到了喵太的怒吼聲和慘叫聲,就像是千裏之外傳來,然後一切都被黑暗吞沒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恢複了神智,睜開眼睛看到了兩支火把,幾個人圍在我麵前,我一張臉一張臉看過去,陸南天、不癲和尚、張靈鳳、楓羽雲都在,王誠鈞坐在較遠處幾具屍體為發呆,唯獨沒有看到凝芷,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我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
“凝芷沒有死是不是?”我挺身坐起急忙問他們,希望出現了什麽奇跡,張靈鳳和不癲和尚都多次創造了奇跡,這一次應該也能出現奇跡吧?
沒有人回答我,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宛惜、痛苦和沉重,低下了頭或垂下了眼光不敢看我。他們的表情已經回答我了,但我還是不願相信,抓住了不癲和尚的手:“和尚,你能救她是不是?你是活佛轉世,無所不能,一定能救她!”
不癲和尚搖頭:“我不能騙你,我前世隻是一個高僧,不是活佛,就算是活佛也不是無所不能的。除掉了旱魃,我前世之緣已了,沒有特殊能力了,今世要從現在開始修持。”
我以乞求的眼神望向張靈鳳:“靈鳳,你師父一定有辦法吧?”
張靈鳳抹了一把眼睛:“這事我已經求過師父了,她說這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別人不能插手。”
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說沒希望了,還是說需要我自己去努力?段靜軒那麽厲害,手眼通天無所不能,一定有辦法救凝芷的,我一定還能再見到凝芷。想到這裏我精神振作了一些,再問張靈鳳:“你能說清楚一點嗎?”
張靈鳳有些為難:“我師父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沒有說別的,如果能救不需要你開口她就救了。你也知道的,有的事情即使是神仙也不知道,不能幹預。”
這個我明白,張靈鳳以前就給我解釋過了,這樣看來又像是沒有希望了,我感覺心往下沉,身上冰冷,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樣。
“我昏迷多久了,他們往哪一邊走了?”
陸南天道:“你昏迷一個多小時了,不太可能追上他們,而且段靜軒正在盛怒之中,你現在追上去隻會鬧得更僵。隻要段凝芷還有救治的可能,他都會竭盡全力,所以……你還是過一段時間再去找他吧。”
這話好像也有些道理,我這時完全亂了分寸,患得患失,精神恍惚,根本就沒有自己的主意。我看到陸南天胸前有血跡,衣服上也有一個洞,正是在心髒部位,不由得露出驚訝表情。他被大c近距離射中了心髒,怎麽像是沒事的人一樣?
陸南天苦笑了一下,掀起外麵的襯衣給我看,裏麵穿了一件比正常布料稍厚的白色背心,但遠遠沒有防彈衣那麽厚,而且貼身合體,跟穿牛仔服差不多。他說:“這是用最新的剪切增稠液體技術加工成的防刺服,不算是防彈衣,但具有很好的防刺和防彈效果,子彈打進去不深。”
我點了點頭,陸南天有些歉意地說:“對不起,你已經懷疑段靜軒是宰相了,是我調查得不夠深入,否則也不會發生今天的事……這事我有責任。”
我歎了一口氣,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用?我感覺好像少了什麽東西,轉頭四顧,發現喵太躺在我身邊一動不動,已經死了。
陸南天道:“你被打倒後,喵太攻擊段靜軒,被段靜軒打了一掌……”
我抱起喵太,它身上是冰冷的,但並沒有僵硬,上一次它中槍之後也是這樣,雖然死了但身體是柔軟的,那麽這一次應該也能複活吧?我抱著喵太再也不肯放開,今天我失去的已經太多了,不能再失去它了。
我的頭上撞出了一個包,還有一點兒頭暈,臉上和胸口也有些痛,但遠遠不及心裏的痛,這點傷算不了什麽。其他人見我沒什麽事,繼續去處理道士們的遺體了,連馬宗偉也死了,全真教來的人中隻剩下王誠鈞,王誠鈞受到的打擊也非常大。
我沒看到何至真的遺體,覺得有些奇怪,悄悄問不顛和尚,不癲和尚說我昏迷的時候,王誠鈞想要檢查一下何至真是不是還活著,結果輕輕一碰,何至真就碎了,變成粉末被風吹走了。
我很驚訝:“變成了粉末?”
不癲和尚肅然點頭:“我猜可能之前與旱魃相鬥時,他的肉身就被旱魃的屍火燒化了,但是他的元神還在,憑著修為保持著身體沒有散掉,就是為了保護我們一次。但願他已飛升仙界,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我心裏的悲痛又增加了幾分,同時也肅然起敬,無論修為、心性、智慧,何至真都是一個值得欽佩的、該永遠銘記的人。上天何其不公,好人一個個死去,作惡多端的人卻還活著,這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曾經很迷惘,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何在,直到我們與全真教和警方聯手,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但現在這一切又崩潰了,我根本沒有那個能力,我隻是一個平凡的、卑微的人,沒有絕世的武功和法術,也沒超人一等的機智和謀略,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保護不了,我憑什麽當英雄和正義使者?
第二天天亮後,我們才懷著悲痛又沉重的心情往回走,走在路上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我早一點知道了段靜軒就是宰相,我會怎麽選擇?是選擇繼續跟他作對,還是為了凝芷選擇投靠他?
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事,頓時來了精神。青蚨門有一個助屍還魂法,上一次疑芷被容妙妙打死了,秀姑很快就把凝芷救活,那麽現在秀姑也能救活凝芷。雖然這個法術對施法者有巨大損傷,但我相信秀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救她的。
段靜軒應該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此時他肯定已經帶著凝芷去找秀姑了,我隻要直接去找秀姑就行。
到了有人煙的地方,我們的“團隊”解散了,陸南天還要去當他的警察,不癲和尚準備去當真的和尚,王誠鈞要回師門報告發生的一切,隻有張靈鳳還是跟我一起走。
我想要跟秀姑聊聊,但是手機一直打不通,她的手機處於關機狀態。
我記得上一次是過了十二個小時喵太才複活,但這一次過了足足十二個小時它還是沒有動靜。唯一讓我安慰的是它的屍體還是柔軟的,沒有任何僵硬和腐化的跡象,所以我堅信它能活過來。
秀姑隱居在太湖邊,我恨不得一步就到達太湖,但是帶著喵太的屍體我上不了飛機和火車,我又不可能丟下喵太,隻能先乘長途汽車。
差不多過了二十四個小時,我還在汽車上時,感覺到背包裏麵動了,我驚喜交集,急忙拉開拉鏈,喵太立即把頭伸了出來,有些困惑地望著我。
我摸著它的頭,用意念問它:“你還好嗎?”
喵太回答:“不好,有人請我吃大餐,我還沒吃完就醒了。”
這一次它告訴我的意思比以前更清晰,傳達的意思也更複雜,似乎喵太複活一次,能力會提高一些,這麽說它被人打死反而是好事了?
“誰請你吃大餐呢?”我好奇地問它。
喵太回答:“可能是做夢吧,我現在好餓。”
我知道它複活之後身體很虛,急需進補,隻好在中途有城鎮的地方下車給它弄好吃的,雞血拌朱砂當然也少不了。
我有一種自欺欺人的想法,喵太都能複活,凝芷也一定能複活吧?為了喵太,我不得不放慢前進的速度,但心裏終究放不下凝芷,再三猶豫之後,我鼓起勇氣撥出了段靜軒的手機號碼。無論他怎麽罵我、怪我、恨我,我也要知道凝芷的消息,盡管我痛恨他,但如果救疑芷需要我跟他合作,我還是願意的。
但是我又一次失望了,對方號碼已經不在使用中,再撥秀姑的手機號碼,還是在關機狀態。我開始感覺有些不妙了,為什麽秀姑的手機會連續幾天都關機?
出山後的第五天早上,我才找到秀姑隱居的那個小村子。走到門口,我的腳有些打顫,我希望敲開門,凝芷就站在麵前對著我笑,但是我更怕得到的是壞消息,斷了最後的希望。

第二章 千裏追尋
這是一棟很普通的農家小屋,屋子的主人是紀宗常的親戚,知道秀姑住在這兒的僅有我和凝芷、紀宗常、馬宗偉。
我鼓起勇氣上前敲了敲門,很快門開了,有個中年婦女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我:“你找誰?”
“我找秀姑,我叫許承業。”
“她早就走了。”
我愣了一下,急忙問:“她去哪裏了,什麽時候走的?”
中年婦女道:“走了四五天了,有人開車來接她,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裏。”
四五天?早不走晚不走,剛好是出事之後才走,紀宗常和馬宗偉已經死了,凝芷不能說話了,除了我還有誰知道秀姑住在這裏?對了,秀姑並不知道段靜軒就是宰相,以他們的交情,隻怕早已告訴段靜軒她住在這兒。段靜軒一到山外有信號的地方,就打電話叫人把秀姑“接”走了,難怪秀姑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
我再問中年婦女:“她走之前是否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很焦急就跟別人走了?”
“對對,她走之前是很著急,說是哪個徒弟受傷了。”
我又驚又喜,一定是段靜軒接走了秀姑,這麽說凝芷還是有希望複活的,但是段靜軒帶走了秀姑,兩人的手機都打不通了,我到哪裏去找他們?
這事還需要陸南天幫忙,我對中年婦女點點頭表示感謝,轉身就掏出手機拔陸南天的號碼。陸南天很快接聽了:“承業你好,段凝芷的情況怎麽樣?”
“我還不知道,我剛剛才到秀姑隱居的地方,但是秀姑在我們下山時就被段靜軒接走了,他們的手機都打不通,我想請你幫忙找一下。”
陸南天沉默了一會兒:“我可能幫不上忙了,實際上回到城裏我立即就開始追查段靜軒,但是他已公開的所有聯係方式都找不到他,他名下的所有資產都已經轉移給別人或捐給慈善機構……他早就做好了這方麵的準備,都委托給律師了。這幾天我一直在找他,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任何線索,就像他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我有些震驚,段靜軒做事真是滴水不漏,早已做好了所有可能性的準備,如果找不到他,我怎能找到凝芷?
陸南天道:“我前兩天就想打電話給你了,怕你心情不好,不方便提這事……”
我苦笑:“你覺得我會跟他走到一起去?”
陸南天也苦笑:“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想辦法找到他,我覺得他不會就這樣退隱,隻是一種化明為暗的手段而己。而且大c可能沒有死,我越想越覺得可疑,那天被我擊殺的人不太可能是大c。”
“有消息你就通知我。”我現在真沒心思管什麽大c、**,說了一句就掛斷了。
秀姑已經走了這麽久,早該與段靜軒見麵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凝芷現在已經清醒了。我懷著忐忑的心情撥出了她的手機號碼,彩鈴音樂聲一直在響,但沒有人接聽,我撥了四五次都是沒有人接聽。
也許凝芷是被段靜軒限製了自由,不讓接電話吧?但段靜軒也說過不會再幹涉我和凝芷,不論她怎麽樣都可以,那麽凝芷應該接我的電話。凝芷如果沒事了,也應該主動打電話給我才對……
我心亂如麻,胡思亂想,一時竟癡了,不知該何去何從。耳邊突然傳來張靈鳳的聲音:“我們要去哪裏找她?”
對,隻要找到凝芷,不就什麽都清楚了?不論結果怎樣我都要找到她!
我眼光落到了旁邊喵太身上,俯身把喵太抱了起來,用意念問它:“你能找到凝芷嗎?”
喵太很快回應我:“不能,我到不了那地方。”
我有些驚訝:“什麽地方?”
“那地方像做夢一樣,我也不知道在哪裏。”
我心裏直打鼓,像做夢一樣那就不是在人間,難道……
喵太告訴我:“那是一個像中轉站的地方,不是在陽間,也不是在陰間,就像做夢一樣,我也看不清楚,不知道在哪裏。”
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這麽說凝芷現在還沒有活過來,但也沒有死,處於生死臨界點,還是可以爭取的,這樣我就更要快點找到她,盡一切努力救她。秀姑應該是與凝芷在一起,找到秀姑也就能找到凝芷,我問喵太:“你能找到秀姑嗎?”
喵太立即肯定回複能,並且在我腦海中展現出一個看起來很古老的小鎮模樣,其中一棟老式住宅裏,秀姑盤腿坐在一張床上,閉著眼睛,臉色很難看。這些場影就像幻影一樣一閃而過,我不知道具體是在什麽位置,它現在雖然可以跟我比較順利交談,但它還是一隻貓,有些想法我是不能讀懂的。
我和張靈鳳按著喵太指點的方向上路了,因為喵太隻能指點方向,不能告訴我目的地,所以我們要不停地換車。更糟糕的是我身上的錢花光了,這段時間都是陶良鬆出錢作為我們團隊的經費,私下的花費都是凝芷掏錢,我銀行裏早就空了,我以為錢不是問題,現在變成大問題了。
最近交往的人中,陸南天、王誠鈞、不癲和尚等都不是有錢的人,我不想求人,也不知道誰能靠得住,但我又必須盡快趕路。正在焦頭爛額之時,我看到有一個人把摩托車停在路邊,電門鎖匙也沒拔就走到旁邊的食雜店裏買煙。我頓時來了主意,拉著張靈鳳快步走到摩托車前,自己先跨了上去:“快上來!”
“這,這不是別人的車嗎?”張靈鳳驚訝地說。
“借用一下回頭再還給他,快上來!”
張靈鳳本來就是沒什麽主見的人,被我一叫隻能手忙腳亂上車,喵太也立即跳上車頭,鉤著車把手,屁股坐在油箱上麵。
車主人買完煙出來,抬頭發現不對,急忙大叫:“你們幹什麽?那是我的車!”
我沒有回答他,隻留下了一屁股黑煙。我什麽都不在乎了,現在誰要是敢惹我,我連殺人的事也能做得出來,更何況是“借”用一下摩托車。
一路走走停停,我做了不少壞事,包括從別人汽車油箱裏抽油,順手拿走早點攤上的饅頭和油條,拿了幾瓶礦泉水沒給錢,偷摘了別人田裏的西瓜,沒有理會巡警的攔截衝過關卡……真他媽要是有因果報應,那一定是他們前世欠我的,或者我來世加倍還給他們,反正加倍了也沒多少錢。至於警察叔叔,應該不會為了幾瓶礦泉水或油條跨省大追捕吧?
困了就在路邊的涵洞裏靠一靠,餓了就或偷或搶拿點東西吃,我因為痛苦已經變得麻木,什麽都無所謂。張靈鳳從小吃苦慣了,也能隨遇而安,這是一次真正的沒日沒夜餐風飲露的千裏追蹤。
我都忘了在路上走了幾天,可能是五天,也可能是六天,我以為很快就會到達目的地,但是一直遙遙無期。
從路邊的標示牌來看,我們到了湖南省嶽陽縣所屬的地區,我和張靈鳳都疲憊之極,多天沒洗澡身上都發臭了。正當我準備找一個地方休養補給一下時,喵太指示著我拐進了小路,它有些興奮,我們距離秀姑很近了。
我急於見到凝芷,打起精神繼續前進,沿著小路行駛了幾十公裏,眼前出現了一個小村鎮,依稀就是喵太展示給我看過的地方。
這個小鎮的古建築保存得很好,路邊不時可以看到高大的牌樓和石碑,有的地方地麵鋪的還是巨大平整的石板,顯得古樸、寧靜,充滿古代文化氣息。
我雖然急躁和焦慮,但並沒有失去理智,如果段靜軒在這裏的話,肯定會有很多江相派的高手保護他,我要是直接衝進去,極有可能被攔住,沒有機會見到凝芷和秀姑了。所以我把摩托車停在路邊,抱著喵太帶著張靈鳳往小巷子裏走。
這時是中午十二點多,大多數人已經在吃飯了,小巷子裏人更少。走了一會兒,來到一個頗為寬大的院子前,青磚黑瓦,古舊卻整潔,院子裏麵種了石榴、芭蕉,綠樹影映間可以看到精美的木製走廊和陽台,有一種很清幽寧靜的意境。
我示意喵太先進去,輕輕一拋,喵太躍上了牆頭,再跳進了院子。不到兩分釧它就出來了,告訴我裏麵隻有四個人在吃飯,包括秀姑二男二女。
隻有四個人?看樣子段靜軒沒在這裏,否則人不會這麽少,以喵太有仇必報的性子也不會這麽安靜了。秀姑不會武功,修為又基本廢了,段靜軒應該不會留下高手看守他,所以我直接過去敲門。
很快就有腳步聲傳來,一邊大門打開了半尺來寬,有一個穿著背心的健壯年輕人往外看,上下看了我一眼之後,露出緊張的表情,想要把門關上。
我怎能讓他再把門關上?肩頭用力一撞,裏麵的人頂不住,門開得更寬了一些,喵太迅速從門縫間鑽了進去,咬住了他的腳,裏麵立即傳來驚叫聲。我再次用力撞門,裏麵的人分心打喵太,哪裏還有力氣頂門?“呯”的一聲,不僅半邊大門被我撞開,連裏麵的人也被我撞倒了。
我毫不客氣給他肚子上重重一腳,另一個年輕人拿著一根木棍衝出來了。我一看他拿木棍的姿勢就知道不是高手,冷靜地避開他的攻擊,旋身一腳踢中了他的下巴,趁他向後倒時,在他腹部狠狠幹了一拳,打得他蜷縮在地爬不起來。
這兩個人對我根本沒有威脅,我衝進屋裏,隻見兩個人坐在客廳桌子邊,一個是秀姑,另一個三四十歲,臉上有驚懼之色,看樣子是保姆。

第三章 情殤
秀姑看見我,臉上露出驚喜之色,急忙站了起來:“承業你怎麽來了?”
我就像是一個在外麵受了欺負的孩子終於見到家長,差點鼻子發酸哭了起來。在我心裏她才是凝芷的母親,她最理解我和凝芷之間的感情,隻她知道失去凝芷對我的打擊有多大。她的知識、智慧、遠見一向是我最敬佩的,此刻我孤獨、迷惘、痛苦,就像溺水的人需要她拉一把。
“凝芷呢?”我幾乎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說出了這三個字。
秀姑的表情立即變得痛苦和沉重:“她……她爸帶她去別的地方求治了。”
從秀姑的表情,我知道肯定不樂觀,我不敢再問,但又必須問:“她還有救嗎?”
秀姑沒有回答,兩個被我打倒的年輕人已經怒氣衝衝跑過來了,我轉頭盯了他們一眼,此刻我的眼神一定很可怕,居然嚇得他們停步,接著轉身跑了。那個像是保姆的婦女也趕緊溜了。
“你要理智地對待這件事。”秀姑說。
我的心直往下沉:“不能像上次一樣回魂嗎?”
秀姑搖頭:“不一樣的,上次她是魂魄被強製分離,身體沒有受到損傷;這一次她的身體受到了致命傷害,即使把魂魄召回來也活不了。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規律,隻有陽壽未盡之人才能使用助屍還魂法,這已經是逆天而行了,所以對同一個人隻能使用一次,她已經用過一次了。”
我就像是在垂死掙紮一樣:“那麽一定還有其他法術可以救她吧?”
秀姑痛苦地閉上了雙眼:“我真沒想到,靜軒竟然就是江相派的宰相,他害得無數人家破人亡,騙了全天下人,連自己女兒也騙了,最後親手打死了自己的女兒,這不是報應麽?”
曾經的戀人和最好的朋友居然是個大魔頭,我知道她也很痛苦,但我需要明確的答案,我又問:“一定還有什麽辦法可以救她吧?”
秀姑深深地望著我:“你要麵對現實,她已經死了,我見到她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無論是從醫學角度還是從玄學角度來看,她都已經死了。就我的知識和理解能力來說,她是不可能救活的了。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感覺心碎了,整個人也碎了。其實她被段靜軒打中後我就知道了,哪個沒有練內功的人中了那樣一掌能不死?隻是我不願意相信,找種種借口和理由來騙自己,給自己一個希望,現在所有希望都破滅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興起了一點希望:“不,她還有救的,她的魂魄沒有在陰間,也沒有在陽間,在一個像是中轉站的地方,那麽就還有拉回來的希望。”
秀姑露出些驚訝的表情:“你怎麽知道?”
“喵太可以感應到。”
秀姑道:“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靜軒逼我也沒有用,所以帶了她去找妙妙,可能是妙妙使用什麽方法暫時安置她的魂魄。但妙妙也未必能讓她回魂,她的身體生機已絕,除非他們能找到傳說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
我急忙問:“哪裏可以找到這種仙丹?”
秀姑搖頭:“傳說隻歸傳說,縱然在仙界有,也不會出現在人間,這是破壞平衡和秩序的東西。我像你一樣希望救她,隻要有一點點可能我也會拚了老命救她,但我是真的無能為力了。”
“那麽你師妹呢?”
秀姑皺緊了眉頭:“陽本主生,陰本主死,論救人的本事她不如我,論招魂役鬼的能力我不如她,縱然她能強留凝芷的魂魄……唉,她不可能逆轉生死的,縱然強留凝芷的魂魄也不可能讓她複活。須知生與死的界限,也是道的法則,即使真的有人能逆轉生死,也必定造成可怕的後果,生不如死。”
我不想聽到這樣的話,但是我知道秀姑說的都是真的,我在絕望中掙紮:“難道凝芷隻該活到二十多歲?”
秀姑長歎一聲:“你還記得你們倆剛來找我時,我極力反對你們交往嗎?”
“記得。”
“凝芷八字特殊,體質也特殊,今年本來有一大劫,可以說是生死關,但命理方麵不是絕對的,處置得當有可能逃過這一劫。靜軒也懂一些命理,所以讓她長期跟我,一方麵避免父女相克,另一方麵她終身不嫁,當青蚨門的掌門人,與當尼姑和道姑的效果是差不多的,應該可以逃過這一劫。但是你出現了,你們的真愛感動了我,我不忍心拆散你們,這是我的錯……”
我心中劇震,這麽說凝芷是被我害死的了?那時秀姑確實一再趕我走,極力反對我跟凝芷在一起,還說我們命理相克,她要是克不死我,我就會克死她。現在果然是這樣,如果不是為了救我她根本不會死,如果沒有我她根本不會與段靜軒為敵,如果我聽她的話沒有去辰州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一切的一切,完全都是我的錯!
秀姑說:“我雖然懂一些命理,看出你們八字衝突,卻算不出具體事件。你為了她命都不要,情比金堅,我相信你永遠都不會傷害她,會盡可能保護她,人定勝天,也許能改變,誰想到是她父親打死了她。也許這不是你的錯,是靜軒做了太多壞事該有此報……”
懊惱和悔恨像千萬根鋼針刺進了我的心,惱海中來來回回隻有一個聲音: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她……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聽到秀姑在說:“人有三愛,物愛、情愛、仁愛。物愛者常被珠寶玉器、金錢權力、個人榮譽所左右;情愛者,善於一見鍾情,愛得死去活來,為情所困,不惜生死相隨;仁愛者,愛天下人,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此為大愛。希望你常懷仁愛之心,一念向善必有回響,自然而然能得到真愛。”
我聽到了她的話,但卻像過耳的輕風,我現在隻想一死換回凝芷的命,是我害死了她!
外麵有一夥人衝了進來,手持刀棍之類,氣勢洶洶。張靈鳳嚇得躲到了我後麵,喵太則擋在我麵有發威作勢。
我能看到聽到,但一切就像是發生在另外一個世界。哀莫過於心死,我的心已經死了,任何事都無所謂了,木然向著持刀的人迎去:“來吧,殺了我,求你們殺了我!”
秀姑和張靈鳳大驚失色,急忙一人一邊拉住我的手臂,那群本來殺氣騰騰的人都愣住了,互相望來望去,不知道這是神馬情況。
門外突然有人叫道:“不好,警察來了,好多警察!”
眾打手立即轉身狂奔出門,比來時還要快得多。秀姑有些生氣:“我跟你說了這麽多,你都沒有聽進去嗎?”
“……”
“人各有命,這就是她的命,並不是你的錯。愛情本來就是不能長久的,隻要曾經兩心如一,瞬間就是永恒。有的人活了一百歲,卻不知什麽是情什麽是愛,回首往事空留餘恨;有的人英年早逝,但是轟轟烈烈愛過,死了也沒有遺憾。我相信再給凝芷一次機會,她還會選擇跟你在一起;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也是一樣的,所以你完全不必自責,你們的選擇對你們來說是正確的。”
這個道理我懂,但是我心裏的痛苦和空虛卻不能因此而減輕,我無法想像以後沒有她的日子怎麽過。我們曾經有過無數美好的憧憬,我曾經發誓要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現在一切都不複存在了,我還能再做什麽?
秀姑道:“我最了解凝芷,她一定不希望你這麽痛苦和自暴自棄,她會在天上看著你的,你的快樂就是她的快樂,你的成功也是她的成功。”
張靈鳳也開口了:“你不能死,萬一你死了,她被救活了,找不到你怎麽辦?”
我知道這隻是安慰我的話,我心裏狂亂,甩開她們的手向大門外衝去。好幾個警察向這邊跑過來,其中有一個是陸南天,他攔住我問我什麽,我根本沒聽見,狠狠推開他繼續跑。我不知道陸南天怎麽會在這裏,想要幹什麽,反正都與我無關了,難道真的要叫我去愛世人,去當英雄打擊邪惡?連自己的愛人都保不住,又怎能愛世人?
我想哭,卻哭不出來;我想罵,卻不知該罵誰。罵老天爺捉弄人?罵段靜軒太卑鄙?或者是罵我自己害死了疑芷?我隻能瘋狂地奔跑,感覺這樣能把胸口的悶痛發泄出來,要不然我真的要因為心痛窒息了。
我不知道跑過了多少路,跑到了什麽地方,直到再也邁不動腳步了,這才撲倒在地,然後感覺整個人都空了,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再也不想動一下。
接下來我就這樣渾渾噩噩,像個流浪漢一樣,看見能吃的就拿,別人要打我就讓他打,困了隨便找個地方倒頭就睡,天當被地當床。我的大腦完全僵化了,不思考任何事情,因為一旦開始思考我就會想起凝芷,想起是我害死了她,內疚和痛苦就會把我吞噬。
雖然我什麽都不去想,也不認可秀姑的話,但她的話還是對我有些影響。曾經有那麽幾次我想要發狂和做壞事時,不由自主想起了她的話,即使我不能大愛世人,也不能把我的痛苦施加在別人頭上吧?凝芷在看著我呢,一定也不希望我變成一個惡魔。

第四章 無為之中無不為
在心如死灰渾渾噩噩中,有時我會練習凝神訣,這是以前天天練養成的習慣,不用多想也不需要惦記,跟肚子餓了要吃飯一樣道理,會條件反射地去練習。
練凝神訣沒有特別的身體姿勢要求,隻要能全身放鬆就可以了,練習的時候主要是意守上丹田(眉心上方),冥想自己置身於天穹之下,太空之中。吸氣的時候,全身毛孔打開把天地間的靈氣吸進體內,呼氣的時候關閉毛孔把靈氣留在體內。練習一段時間之後收功,把收來的靈氣凝結在上丹田內,自己的精神也在同時聚集,這樣能提高自己的精神力。
練凝神訣最重要的是要忘記自己現實中的身體,不受任何情緒和思想的幹擾,以前我雖然明白要這樣,卻很難做到。現在的我心如死灰,失去了自我,什麽都無所謂,練功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想要收獲的念頭,結果反而進入一種空靈剔透的狀態。就像在太空中吸收靈氣的是一個新的我,無愛無恨,無喜無憂,如初生的嬰兒一樣不染塵埃。
發現了這一點後,我開始有識意地,更頻繁長時間練功,因為練功的時候我能忘記思念和痛苦。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有時整天整夜都在練,完全無所謂收獲,隻想要保持那種忘掉一切的空靈狀態。
有時我會突然想起何至真念過的那些似詩非詩的句子,原本不理解的地方突然就理解了,比如“無為之中無不為,盡於無相生實相”,以前我似懂非懂,根本不知道有什麽作用。現在我懂了,我練功時的空靈狀態就是“無相”,不是為了收獲和某種目的練功就是“無為”,但練功時又像是有一個全新的自己,有實際的收獲,這就是從無相之中生出實相,在無為之時又有為。“不假作想並行持,別有些兒奇又奇”,說的就是這種無法形容的狀態。
“肝心脾肺腎腸膽,隻是空屋舊藩籬;涕唾津精氣血液,隻可接助為階梯;精神魂魄心意氣,觀之似是而實非……”這些話的意思是肉身的修煉都不重要,什麽穴位、經脈、精血、真氣都不重要,就像是舊房子一樣遲早總要拋棄的。幻想自己身體裏麵結了金丹,生出嬰兒,這都是虛妄,最多隻能算是一個過渡,最終的目的是要脫離肉身,這樣才能永恒不滅。
我知道何至真教我的不是全真派的功法,而是他或其他高人的經驗心得,他身體都已經被燒成灰了,還能說話,搏鬥,可見他已經達到了“聚則成形散則氣”的初步階段。他的意思也很明白,練什麽功法並不重要,天下有無數種修煉方法,旁門也能成正果,隻要能達到脫離肉身永恒不滅的終級目標就可以了。用中國人的話來說,這叫萬流歸宗,用外國人的話來說,這叫條條大路通羅馬。
我不知道我對何至真的話理解是不是正確的,反正我無所謂,想到了一些是一些,不理解就讓它不理解。但後來練凝神訣時,我的意識已經不僅限於站在太空中吸收靈氣,有時想到何至真的話,興之所至,把太空當成鼎爐,把日月當成仙丹,我身為巨人把它一口吞下。或者化身為大地,縛住青山萬頃雲,撈取碧潭一輪月,山河大地發猛火,於中萬象生雲雷……”。
也許我瘋了吧,瘋子才有這麽瘋狂的想像力。
時光如梭,彈指飛逝,我從初夏開始“失心瘋”,突然有一天早上在一個破廟醒來,走出門外發現地上結冰了,這是冬天到了吧?昨晚下了些雨,地上有些積水都已經結成了冰,往下一看,依稀可見一個蓬頭垢麵的人,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胡須有兩三寸長了。再看自己身上,一件白色t恤衫已經變成了黑色,還有幾個破洞,光著雙腳,手和腳的指甲有寸許長了……這,這是哪個路邊的瘋子?
“喵~”
喵太在旁邊叫了一聲,像是在說:不是你還有誰?該醒醒了。
喵太比我幹淨多了,身上的毛油黑發亮,整整齊齊,似乎比以前又大了一些,估計有二十五斤了吧?這家夥,再繼續長下去要驚世駭俗了,哪有貓長這麽大的?
“喵太,去找些吃的東西來,該吃早飯了。”我對它揮了揮手,現在我已經懶到了連搶別人東西吃都不想動手的程度,厚顏無恥要靠一隻貓來養活我。
喵太不滿地叫了一聲,有些不情願地慢慢走了。以它的聰明和能力,偷隻雞或兔子輕而易舉,偶然還能把別人烤好的雞鴨整隻叼來,那就是我們最幸福的時刻了。
結冰的天氣,我隻穿一件破t恤居然也不覺得冷,而且現在有東西吃時,我可以一口氣吃一大堆,沒東西吃好幾天完全不吃也不是特別餓……可能是我變得麻木了,不知饑飽冷暖,也有可能是這大半年來奇怪的練功方式有了些收獲。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也是能量,如果真能吸進身體裏麵也是一種能量補充方式。
我容身的這個小廟在一個村莊的路口,村子大概有一百多戶人家,至於屬哪一個省市我沒在意,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從來沒注意到達什麽地方。廟裏正殿供的是關公,一手撫須一手捧著春秋,左邊站著拿印的關平,右邊站著拿大刀的周倉,所以這個廟應該叫關帝廟吧?
外麵天空陰沉沉的,又冷又潮,我最討厭這樣的天氣,看來得在這兒多待幾天了。
喵太走了好一會兒還沒回來,我坐在關二哥旁邊,靠著他的神台開始練功。過了一會兒,三四個老婆婆提著大盒小盒進來,看到了我有些畏縮,刻意避開了我,點上香燭,擺上供品。我不用看都能聞到有肉片炒木耳、烤鴨、熟豬腳、年糕、白粿、蘋果、橙子……似乎我嗅覺也變強了。
很好,他們供完之後,我拿點水果吃她們也不會罵人的,畢竟在神仙麵前罵人太不禮貌,遇到好心人還會主動給我一些。
門外陸續又有些老人和小孩提著供品進來,我更高興了,毫無疑問今天有廟會或者某個神仙過生日,我也可以沾沾光大塊朵頤。
老人們大多說的是方言,我基本聽不懂,小孩子們說的則是方言夾著普通話,貌似今晚還請了戲班子唱戲。
我突然想起了小時候,每年家鄉廟會時也會請戲班子唱戲,唱的是越劇,不論男女老少都是女子扮演的,唱腔柔媚,曲調悠揚,至今似乎還在耳邊回響。那時我也是像這些小孩子一樣很興奮,翹首以待,但自從有了手機和電腦,我就再也沒有聽過唱戲了,現在戲班子好像很少了吧?
人越來越多,鞭炮聲響個不停,紙錢的煙和灰到處飄,我隻能避到門外。廟門口有一棵幾百年的大樟樹,我坐在樹下冷眼看著那些人進進出出,祈誠跪拜。這真的有用嗎?如果磕頭和燒紙錢就能解決問題,我願意天天做,神仙何曾真的憐怋過世人?如果求神拜佛有用,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換回凝芷,哪怕用我未來十世的幸福換取今生的團聚。
想到了凝芷,痛苦又把我淹沒了,雖然我盡量不去想起,卻總是能時不時地想起。
快到中午時,有一輛中巴車停在關帝廟前,一夥人從車上往下搬箱子,在廟門前搭起了小戲台。不是我想像的越劇、京劇或者豫劇之類,而是皮影戲,以前我從來沒有看過現場表演,隻在電視上看過介紹。
皮影戲台就搭在我旁邊的大樟樹下,劇團的人以為我是瘋子,沒人敢惹我也沒人趕我。我的心還沉浸在痛苦中,根本不在乎身邊發生了什麽,人來人往,我的眼睛卻像是不能聚焦一樣,也不管他們做了什麽。
天公不作美,傍晚開始下起了小雨,許多本來準備看戲的人跑了,但劇團還是要表演,因為他們主要是表演給神仙看的。小戲台麵向廟門口,已經拉起了遮雨蓬布,可以正常表演。
雨下了一會兒,開始從樹葉中滴落,漸漸把我的頭發和衣服也打濕了,但我依舊坐在那兒不動。我已經習慣了享受痛苦,享受冰冷和寂寞,這樣能緩解我心裏的痛苦。
突然沒有雨水滴下來了,我抬頭一看,頭頂上出現了一把小巧的花傘,再順著傘柄往下看,原來是一個年輕姑娘站在我後麵,為我撐著傘。我沒注意到她長什麽樣,隻看到了她的眼睛很溫柔,帶著善良的憐憫。
“你穿這麽薄冷嗎?而且濕了。”姑娘開口了,聲音也很好聽。
我垂下了眼光沒有回答她,她的眼睛漂亮不漂亮,聲音好聽不好聽關我什麽事?
那姑娘把我當成了老瘋子,也沒有期待我的回答,像是自言自語:“真可憐,你家裏人呢,他們不照顧你嗎?”
家……我當然有家,但是我不想回去,不想見到任何認識的人。
撐傘的姑娘歎了一口氣,走了。幾分鍾後她又走過來,一手撐著傘夾著筷子,一手端著一個大碗,碗裏麵是熱氣騰騰的白米飯、紅燒肉、白菜、一個雞腿。她不是直接放在地上,而是遞到了麵前:“快趁熱吃吧。”
這半年多來,曾經有不少好心人施舍我,但都是隨手打發、居高臨下賜予、或者遠遠放在地上,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她這樣裝著豐盛的飯菜,對待客人一樣送到我麵前。我心裏湧起了一股暖流,這是一個真正善良的女孩。
我雙手接住了碗,眼睛聚焦了,抬眼看向她,又看到了那雙美麗溫柔的眼睛,與她的心靈一樣純潔善良。她五官端莊姣美,秀氣嫻靜,算是一個美女,但是左邊臉上有一塊小孩巴掌大的深紫色胎記,從眼角一直延伸到耳邊,看起來著實有些觸目驚心。

第五章 吉祥皮影劇團
我立即明白了,這個姑娘因為臉上的胎記一定從小就受了許多異樣的目光,所以她更能體會弱勢群體的痛苦,即使我是一個又髒又臭的瘋子,她也像正常人一樣對待,她是發自內心的善良和同情。
同時我也替她宛惜和心痛,哪個女孩子不愛美?凝芷臉上長個青春痘都耿耿於懷,更何況是一塊如此難看的胎記。這個姑娘本來長得不錯,心地又好,卻因為這塊胎記不敢抬起頭來,她所承受的痛苦和壓力也是巨大的……也許我是因為承受過痛苦之後,才更能體會別人的痛苦吧?
那姑娘眼光與我相遇,露出驚訝和不安之色,急忙後退了幾步,這時小廟裏麵有人在叫:“悠悠,你在做什麽呢,快點吃飯馬上要開始了。”
姑娘應了一聲,急忙轉身走了,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我一眼,可能已經發現了我並不瘋。
我開始大口吃了起來,飯菜的滋味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碗裏麵裝滿了善意和仁慈。我會記得曾經有一個善良的姑娘,在寒冷的雨夜為我遮雨,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飯菜給我,也許以後我看到別人落魄時,我也應該伸出援助之手……
我相信那個叫悠悠的姑娘,完全沒有希望得到回報的想法,隻是出於善良和同情的舉動。但是就是這一碗在現代來說不值幾個錢的飯菜,像一滴甘露滋潤幹枯的心田,讓我麻木又空洞的心有些複蘇了,我第一次想到了要振作起來,不能再這樣頹廢和逃避。
很快我就把飯吃完了,起身走進小廟,廟裏右廂放了一張桌子,七八個人正圍著桌子吃飯。我掃了一眼,悠悠旁邊是一個約五十歲的男人,兩鬢微白,額頭、眼角都已經顯現皺紋,法令紋很深,既顯得有些威嚴也顯得有些愁苦,是個飽經風雨的人。之前我好像聽到有人叫他秦老大,應該是這個皮影劇團的首領。
悠悠身材適中,穿著紅色的羽絨服,較長的黑發束在後麵,鵝蛋臉,眉細目長,牙齒細密潔白,有一種溫婉嫻靜的氣質。本來是個樸素、端莊、溫柔的美女,可惜那塊胎記讓絕大多數人不敢多看她一眼。她的臉形和眼睛都有一點兒像秦老大,兩人應該是父女關係,那麽她也是姓秦了。
坐在秦悠悠另一邊是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年輕人,高大強壯,長著一張誠實忠厚的臉,望向秦悠悠的眼光有些特別,如果不是她男朋友,至少對她有些意思。
再過來是一個白白胖胖的老人,五六十歲的樣子,說話中氣非常足,如果沒有練過內功,就是經常吹奏樂器。
老人旁邊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孩子,略瘦,看起來挺機靈,應該是老頭的徒弟。
這個所謂劇團隻有五個人,另兩個是承辦本次演出的村民,陪著劇團的人吃飯。
我有些驚訝,我隻是一眼掃過去,每一個人的長相和特征都清晰記住了,而且連他們之間相互關係也推敲出來了。莫非我的眼力、記憶力、思維速度也提高了?
看到我走進來,所有人吃飯的動作都停止了,停止了交談,都盯著我。我沒理會他們,把碗和筷子輕輕放在桌子上,轉身就走。
年輕小夥子笑道:“師姐,你又悄悄做好事了。”
忠厚的年輕人低聲說:“看樣子瘋得不是很厲害,還知道把碗拿回來。”
秦老大:“咳,都吃飯,別廢話!”
……
喵太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快一整天了還沒有回來,不過它以前也經常這樣,所以我也沒太放在心上。
天很快黑了,開戲鑼鼓響了起來,幕布後麵也亮了起來。我看不到後台的情況,但卻能憑聽覺和感應知道吹嗩呐的是白胖的老頭,敲鑼鼓的是那個瘦孩子,秦老大也在幫忙。因為人少,每一個人都要左右開弓,手腳並用同時使用多個樂器。
鑼聲、鼓聲、鈸聲、嗩呐聲以及一些我叫不出名目的樂器一齊響起,鑼鼓聲氣勢磅礴,熱烈酣暢,嗩呐聲嘹亮悠揚,既喜慶又熱鬧,很難想像是憑兩三個人弄出來的。這聲音聽了讓人神清氣爽,不像現在流行的送葬洋鼓隊,又吵又亂,亂奏流行歌曲,惡俗到了極點。
小雨這時漸漸停了,不少村民跑來看熱鬧,以老人和小孩為主,聚了有五六十人。鼓樂聲暫停,有一個老人在戲台前發表了簡單的演說,原來今天不是關二哥生日,而是偏殿那個名不見經傳的本地神仙生日,請了劇團來演出,希望眾神仙保佑全村平安等等。
演出正式開始,我遠遠站在最後麵看著。一陣鑼鼓聲猛響之後,幕布後麵出現近景的巨石和遠景的高山,一條白蛇從山洞裏麵遊了出來,搖頭擺尾,昂首吐信,身體看起來雖然有些僵硬,沒有電影大片中那麽逼真,但動作卻非常到位,全身都能動,活靈活現。
白蛇顯擺了一會兒,突然炸散開,一陣煙霧之中顯現出一個白衣女子。許多人鼓掌喝采,我也有些驚訝,因為我也沒有看清楚白蛇是怎麽變成女子的,切換的速度太快了,還有那煙霧太逼真了。
白衣女子頭、手、腰、膝都能動,甚至還能掐蘭花指,手能縮進大衣袖裏麵。人物生動,動作協調,人物和背影圖案精美,色彩新豔,很有韻味,我被吸引了。
白衣女子舞動衣袖來回走了幾趟,坐在石頭上麵,鑼鼓聲弱了下來,二胡和揚琴聲響起,伴隨著音樂節奏,白衣女子開始自我介紹。語言我不能完全聽懂,好像是說隱居在峨嵋山修煉,吞雲吐霧幾千年,修成人形,有強大的法力。
整個劇團裏隻有一個秦悠悠是女的,所以配音的一定是她,她唱起古腔來比說話聲音更好聽,清越又圓潤,低沉時帶著磁音、顫音,高亢時並不尖銳,高低錯落有致,峰回路轉,迭蕩起伏。
我沒有再留意劇情,隻看皮影人的巧妙變化,享受秦悠悠天籟般的聲音以及很協調的配樂。完全出乎我的預料,這僅有五個人的皮影劇團,表演非常專業。雖然我不是專業人士,沒有多少欣賞水平,但是不會遊泳也知道水的深淺,不花十年以上苦功,怎能把皮影人玩得這麽嫻熟?
這時我才注意到,幕布上方寫有“吉祥皮影劇團”六個刺繡的金字。
白衣女子又念又唱,過了一會兒出現一個青衣女子,還是秦悠悠配音,聽起來卻與之前不同,像是換了一個人配音。一白一青兩個女子不知怎麽持劍打了起來,都現出原形,一條是白蛇,一條是青蛇,敢情演的是《白蛇傳》啊。
兩條蛇大打出手,忽而盤旋,忽而撲咬,或你追我趕,或緊緊糾纏在一起,動作靈敏迅速,極為生動,加上此時鑼鼓聲有如急風驟雨,讓人緊張得喘不過氣來,許多人鼓掌叫好。
青蛇戰敗,又變回人形,駕起騰騰妖霧逃跑,白蛇也變回人形,駕起妖霧追趕,兩人又大打出手。打鬥時皮影人動作快如閃電,還能忽隱忽現,變化莫測,這種緊張熱鬧的場麵,在其他任何劇種中都沒有,既使是現代高科技的動畫也很難達到這種氣氛,也許這才是皮影戲的精髓吧?
我很佩服,控製皮影人的手法太高明了,從聲音來判斷,控製皮影人的是秦悠悠和那個麵貌忠厚的年輕人。秦悠悠在控製皮影人的同時還要給兩個角色配音,手上要做複雜快速變化,嘴裏或獨白,或對白,或念唱,分心多用,難度當然更大。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隻能如此感歎,這真是一個古老又專業的行業,一般人可玩不轉。也許正是因為太專業,不容易學習,現在的年輕人又沉迷於手機和電腦,這樣的劇團很難存活,很少見到了。
劇終了,看戲的人們紛紛走了,我還倚在廟門口,還在回味著那幕布上的影子,以及秦悠悠絕美的聲音。也許是上天為了彌補在她臉上的惡作劇,所以給了她一個無與倫比的歌喉吧?她的聲音能洗滌人的靈魂,如果這個時代不以貌取人,她的才華絕對不僅限於這個小小的舞台……
劇組的人已經在打包裝箱了,聽他們交談,會在這裏過夜,明天早上再走。雖然我很喜歡他們的表演,但不太可能跟著他們去再看一場了,隻能祝福秦悠悠和她的劇團一切順利,好人一生平安。
我正要轉身進廟去睡覺,突然聽到了秦悠悠的驚叫聲,她的聲音很特別,我一下就聽出來了,並且她是因為極度驚恐才叫出來。我沒有多想,立即向那邊衝去,她此時站在大樹下,距離我才七八米遠,眨眼我就到了她旁邊。
秦老大等幾個人也跑過了來,都目瞪口呆,一個個嚇得保持動作不敢動。原來樹洞裏麵鑽出了一條奇怪的蛇,手臂粗細,頭上長著雞冠一樣的東西,身上五彩斑斕,正在盯著秦悠倏作勢欲撲。
蛇類冬天都是在冬眠的,這種能滴水成冰的天氣,即使把蛇挖出來也是跟死的差不多,但這條蛇卻非常生猛,那種凶狠和憤怒的氣勢我從來沒有在別的蛇身上見到過。
秦悠悠、秦老大等人當然也看出了這條蛇的可怕,所以都不敢輕舉妄動,但那條蛇卻沒有因此退回,昂起的身體開始往後縮。
不好,這是要發起攻擊了!

第六章 劇毒
我曾經多次觀看喵太與毒蛇搏鬥,所以對毒蛇的習性已經比較熟悉,判斷出這條雞冠五彩怪蛇要發動攻擊了。這時我已經到了秦悠悠後麵,不及多想從後麵攬住了她的腰往後一甩,把她整個人淩空提起轉了半個圈,放到了原本是我後麵的地方,變成了我擋在她與毒蛇之間。
在同一瞬間,怪蛇已經向前撲咬,隻差了半尺左右沒有咬到她的小腿。這條怪蛇凶惡之極,撲空之後立即又咬向我的小腿,我本能地一縮腳,另一條腿踢出,想要把它踢開。
我踢中了它冰冷醜惡的身體,但蛇身是柔軟的可以隨意轉彎的,它的速度又快得出奇,竟然纏住了我的腳,一口咬在我腳背上,咬中之後立即鬆開後退。
鑽心的疼痛和烈火一般的氣息迅速沿著小腿、大腿、脊椎向心髒沿伸,我感到窒息,心跳停止,眼前一片黑暗。我大吃一驚,既使是號稱見血封喉的箭毒木也沒有發作得這麽快,連走一步的時間都沒有我就要死了,這條怪蛇的毒太可怕了。
看來我今天真的要死了,但是救了一個善良的人,也比我半死不活地活著浪費糧食好,算是何至真說的“死得其所”吧?
突然另一個念頭又冒了出來,肉身隻是“空屋舊藩籬”,隻是臭皮囊,失去了也不要緊,關鍵的是本真的“我”不能消失。這麽一想,我就進入了類似於練功時那種狀態,忘記了身體的存在,保持著我的意識無喜無怒,不驚不懼,不受任何東西影響。
奇怪的事發生了,我的身體已經倒地昏迷,我卻能看到現場的所有人和所有事。喵太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了,正在與怪蛇對峙著,秦老大,秦悠悠等人圍著我大叫,有的人在捆紮我的小腿防止毒液向上延伸,有的人在拍我的臉掐我的人中,還有的人掏出些藥往我嘴裏塞,但是我已經不能吞咽。
喵太很生氣,也很緊張,全身黑毛豎起,咧著嘴低聲咆哮,但卻不敢發動攻擊。它曾經力鬥洞宮山一條黑色巨蛇,那時它能力還沒有現在強,也毫不畏懼,現在麵對一條手臂粗細的蛇居然這麽緊張,隻說明了一個問題,這條蛇非同一般!
我再細看那條蛇,頭呈三角形,雞冠狀的角高約三寸,赤紅如血,溫潤如玉,全身鱗片分紅、黑、白、綠、黃五種顏色,交錯混雜在一起沒有特定的花紋,顯得極其醜惡,並散發出妖異的氣息。
怪蛇猛地向前標射,咬向喵太的頭,喵太神奇地向後跳,怪蛇咬空落在它麵前,它乍退之後立即向前撲,咬向怪蛇身體中部。
我有些奇怪,按正常情況,喵太應該咬怪蛇的頭部或靠近頭部的地方,怎麽反去咬它身體中間?說時遲,那時快,喵太咬住了怪蛇的中間,怪蛇頭部立即回旋咬向喵太後腿。喵太急忙鬆口跳開,保持距離虎視眈眈,卻不敢貿然進攻。
我明白了,這條蛇的毒非常可怕,喵太不敢被它咬中。
那個負責敲鑼打鼓的瘦少年拿了一根竹竿過來,掄起來想去打怪蛇。但是竹竿高高舉起之後卻沒有落下,臉上露出怪異的、癡傻的樣子,連口水都流出來了。
我發現怪蛇正在緊盯著瘦少年,蛇眼在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還有強列的邪氣波動,毫無疑問瘦少年的精神受到它的影響,其至有可能被它控製了——這條怪蛇隻怕已經算是妖類了!
喵太趁著怪蛇分心,突然向怪蛇撲去,這次冒險咬它靠近頭部的地方。怪蛇居然及時避開了,喵太一擊不中,立即逃開,怪蛇大怒,張嘴噴出了一股紅霧。
喵太好像很怕這毒霧,繼續往遠處逃,怪蛇暴走了,扭動身體追去,一貓一蛇很快跑遠。
秦老大等人也知道怪蛇噴出的毒霧厲害,急忙抬著我往後撤,白胖老頭扯了一把瘦少年:“你發什麽愣啊?”
瘦少年如夢初醒,滿臉通紅,呐呐不敢言。
腳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了,被怪蛇咬過的地方還是錐心的痛,全身像是著火了一樣,頭痛得像要裂開,但我已經有了呼吸和心跳,睜眼也能看到東西了。原來我剛才並沒有死,隻是心髒暫停了一會兒,就像上次中了毒矢一樣,可怕的劇毒讓我處於瀕死狀態,但是我的抗毒能力和恢複能力都極強,頂住了第一波最強烈的毒性之後,身體就會慢慢恢複過來。
剛才我精神和意識凝聚,避免了斷氣之後魂魄散逸,否則可能就真的死了。
秦悠悠正在關切地望著我,見我睜開眼睛,驚喜交集,急忙道:“爹,他沒……沒事,他醒了!”
秦老大迅速抓住了我的脈門,另一隻手接著摸我的額頭:“他發高燒了,熱毒攻心,你快用冰水擦他的頭和胸口。”
秦悠悠應了一聲,急忙去找毛巾和水,秦老大眉頭深鎖,低頭問我:“小兄弟,你感覺怎麽樣?”
我有些昏昏沉沉,勉強回答:“沒事,死不了。”
眾人圍著我,麵麵相覷,剛才都斷氣了還說沒事,看來真是瘋子。秦老大一臉憂慮:“要是一般的毒蛇,醫院裏還有辦法,剛才那條蛇實在古怪,也不知是什麽品種,隻怕醫院也治不了。”
秦悠悠拿來一瓶礦泉水和毛巾,把水倒在毛巾上弄濕,按在我額頭上,冰涼的氣息透進大腦,感覺舒服了一些。她把我臉上的泥垢也擦了,眾人都有些驚訝,我比他們預料的要年輕得多,之前我的樣子看上去足有四十歲以上。
秦老大端來一杯水,放在嘴邊念念有詞,然後又掏出一張符燒在水裏,托起我的頭讓我喝下。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麽咒法,跑江湖的人多少都會一些應急用的如止血、止痛、吹沙眼、化骨水之類的小法術,不足為奇。
喝了符水之後沒有明顯作用,高燒讓我的神智有些迷糊了,半睡半醒似夢非夢,各種思緒紛踏而來。我好像在洞宮山跟楊老子練武,又好像是在辰州的深山裏跟敵人搏鬥,再下一刻我被人牢牢綁在石柱上,四周一片黑暗,這不是廣州那個診所下麵的密室嗎?一轉身戴著麵具的段靜軒就站在我麵前,手上提著凝芷的人頭,鮮血正在往下滴……
這一昨我做了無數的夢,我曾經最恐懼最絕望的經曆都交織在一起,最快樂和最傷心時光也重疊在一起,恍如幾個世紀那麽長。當我醒來時,發現天已經大亮了,我躺在中巴車的一張小床上,車子在行駛之中。
秦悠悠就坐在床邊望著我,手裏拿著濕毛巾,我額頭上也有一條,顯然一整夜她都在給我換冷毛巾。
我挺身坐了起來,感覺有一些頭暈,身體很虛弱,似乎還有些低度發燒。秦悠悠急忙道:“你別動,還沒好呢。”
秦老大、白胖老頭和瘦少年聞聲都快步過來,秦老大道:“小兄弟,你現在不能亂動,需要好好休息,快躺下。”
我隻好躺下,掃了一眼車內。中巴車是經過改裝的,坐椅都拆掉了,後半部塞得滿滿的都是皮影戲的道具和箱子,前麵並排放著兩個雙層的鐵架床和一個隔離的小房間。我就是躺在其中一個鐵架床的下層,對麵的床底下和車頂上都見縫插針放滿了生活用品。我身上已經換了幹淨衣服,身上蓋著鬆軟溫暖的羽絨被,我裝魯班尺、小木頭等重要東西的破牛仔包就放在床頭。
秦老大對我拱了拱手說:“昨晚多謝你救了我女兒,大恩大德不敢言謝,不知小兄弟哪裏人,怎麽稱呼?”
我微微搖了搖頭,不想多說話,秦老大略有些尷尬:“那麽小兄弟你想要去哪裏?我們可以送你一程。據上嶺村的人說你不是本地人……”
我閉上了眼睛沒說話,我出手救秦悠悠不是圖他們回報,而是因為她的善心,那麽我說太多做什麽?
秦老大涵養不錯,自嘲地一笑:“那麽無論如何請你安心養傷,我們會盡可能找治蛇毒的民間高人治好你的傷,傷好之後再說吧。”
胖老頭和瘦少年都對我的無禮有些不高興,跟秦老大走到前麵去了。
秦悠悠默默坐在我旁邊,過了一會兒低聲問:“你要喝水嗎?”
我確實有些口渴了,睜開眼“嗯”了一聲,她急忙去倒了一杯熱水,用手捂著感覺不會太燙了才遞給我。我一口氣把水喝幹,把杯子還給她,躺下來麵朝窗戶那邊裝睡。
秦悠悠還是默默坐在床邊,坐了一會兒低聲問:“你並不瘋,是嗎?”
“……”
“你的抵抗能力非常強,傷口沒有惡化,高燒也退下來了。”
“……”
我不吭一聲,秦悠悠並不氣妥,繼續說:“也許你不知道該去哪裏,那就跟我們一起走吧,至少有飯吃,有人幫你洗衣服,你隻要幫我們搬搬箱子,搭一下戲台就可以了。”
我有點心動了,我喜歡皮影戲,也喜歡聽她唱戲的聲音,看他們表演我才有還活著的感覺。而且他們四海為家,跟我到處流浪是差不多的,不爽了我隨時可以走。
秦悠悠用溫和的聲音繼續說:“我們人手有些不夠,我爹本來想再收一個女徒弟,但現在的小女孩都吃不了苦,也沒人肯跟著我們到處跑,所以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唐師父老了,最近身體不太好,也想要退休了,要是你有興趣,可以跟他學習樂器,有個藝術在身總是好的。你要是同意,我就去跟我爹說。”
這個善良的姑娘,大概以為我是沒有任何技能才落魄至此,想幫我規劃一條未來之路。我轉頭看了她一眼,她一直都是側臉對著我,盡量避免讓我看到有胎記的那一邊,可見她是很自卑的。
我沒有說話,但她卻讀懂了我的眼神,露出開心的笑容,立即起身去找秦老大。

第七章 重鑄靈體
我的聽力比正常人要好,在汽車引擎聲中,依然可以聽到前麵秦悠悠與秦老大低聲交談。
對於秦悠悠的提議,秦老大猶豫了一會兒說:“他救了你的命,我們就是供養他一輩子也是應該的,但是我們不知道他的來曆,萬一他頭腦不清楚,或者是潛逃的殺人犯、逃犯之類……”
秦悠悠肯定地說:“不會,我能看得出來他是一個好人,而且他也不瘋,可能是失戀了受到打擊,覺得活著沒意思才變成這樣。”
我心中一震,好個善良又聰明的姑娘,基本被她猜中了。
秦老大低聲道:“他恐怕不是普通人,那條蛇已經成精了,劇毒無比,他被咬了一口居然能自己撐過來,實在不可思議。還是等他傷好了,多給他一點錢讓他走吧。”
秦悠悠道:“他的手臂和腳上有好幾個地方都像是被蛇咬過的小傷疤,也許以前他養過蛇,經常被蛇咬,所以抵抗力特別強。”
秦老大沉默了一會兒:“好吧,不過你得說服他以後身上弄幹淨一點,要不然沒人看戲都看他了。”
“嗬嗬……”秦悠悠笑了起來,“爹,你是團長,要你去邀請他留下來才合情理。”
秦老大無奈苦笑:“我看你才是團長,現在不都是你說了算麽?先過天幾等他傷好了我再跟他說吧。”
秦悠悠這才滿意了,快步走回來:“我爹同意你加入了。”
我“嗯”了一聲,這對父女都是好人,所以我也不想對他們太冷漠了。
秦悠悠說:“對了,我還沒給你介紹呢,我叫秦悠悠,秦始皇的秦,悠閑的悠;我爹叫秦化傑,認識他的人一般都稱他秦老大;那個有點胖的老人是唐師父,是樂師;長得有點瘦的那個大孩子叫劉銘,是唐師父新收的徒弟。還有開車的是我師兄張家寧,是我爹收的徒弟。”
我注意到她在不時搓手,一雙手凍得通紅,從昨晚到剛才,她一直在用毛巾沾了冰水給我敷頭,手不凍紅才怪了。我有些感動,說出了真名:“我叫許承業。”
“我叫你許大哥可以吧?你一定餓了,我去找些東西給你吃。”
秦悠悠進了小房間,不一會兒就拿來了餅幹、小麵包和幾種巧克力,我隻是笑了笑,沒有接,她直接放在床頭了。
喵太沒有在車裏,不過我相信它能逃過怪蛇的追殺,不用多久就會找到我,這點信心我還是有的。
汽車行駛到了一個頗具規模的小鎮,在一家客店前停了下來,秦老大進去登記住店。秦悠悠告訴我,他們隻是沒有地方過夜時才在車裏住,有客店時還是會住店的,現在我需要休養,他們暫時停業,會在這裏休息幾天。
秦老大叫張家寧背我進去,然後請了一個專治蛇咬傷的老頭來看病。那老頭根本不信這個季節會有人被蛇咬傷,看了傷口隻是周圍有一點兒紅腫,又改口說咬我的蛇無毒,沒什麽關係,最後塗上一些藥膏走了。
好吧,既然專家說了無毒,那就是無毒,這樣也省得我被當怪物來看待。
秦老大叫我好好休息,眾人都先後出去了,我身體還是有些不對勁,低燒並且很虛弱,於是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練習凝神訣,也許這樣能夠更快康複吧?
練了一會兒,我好像聽到了秦悠悠在說話,於是凝神去聽。精神一集中,隔壁說話的聲音便清晰聽到了,原來其他人都在隔壁低聲說話。
張家寧:“我覺得還是給他一些錢讓他走,萬一他突然發瘋了怎麽辦?”
秦悠悠:“他神智是清醒的,不是瘋子。”
張家寧:“那我們也不能帶著不明來曆的人。”
秦悠悠:“你怎麽就這麽小心眼呢,他救了我的命,差點連自己都死了!我們不是一直在幫助有困難的人嗎,難道救命恩人反而不幫?”
張家寧:“我們可以感謝他,他一定需要錢,我們多給他一些,夠他一輩子用就可以了,何必要帶著他呢?”
我有些驚訝,他們這樣的小劇團能有多少收入?看他們的樣子僅是勉強糊口,能隨手就給我一輩子花的錢麽?
秦老大道:“你們兩個別爭了,唐師父你覺得呢?”
唐師父:“嗬嗬,這事還是你說了算,不過帶著他確實有些不方便。”
劉敏道:“我們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以後他跟著……”
秦老大:“咳,咳。”
隔壁立即沒有聲音了,過了一會兒秦老大說:“先觀察他一段時間再說吧。”
我更加驚訝,他們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現在就是他們不讓跟著,我也想跟著看看了。
下半夜我聽到了有爪子抓撓木門的聲音,知道是喵太來了,急忙起床開燈、開門。門外果然是喵太,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身上沾了許多雨水和爛泥,對於一向裝優雅和高貴的喵太來說,極少出現這種狼狽樣子,真是大毀形象啊。
我有些驚訝,蹲下來摸了摸它的頭,用意念問它:“怎麽了,被人欺負了?”
可能是這句話戳到了喵太的痛處,我感覺到了它強烈的怒意:“我要殺了它,不需要你幫忙。”,告訴我這句話之後,它轉身就走。
我急忙開口:“別跑,我跟你開玩笑呢。”
喵太回頭望了我一眼,好像在說:我沒跟你開玩笑,等我殺了它再來找你。”
喵太以前可從來沒有這樣子過,看來它真的是吃了大虧暴走了,大有不報此仇誓不為貓的氣慨。
好吧,既然它說不要我幫忙,那就讓它自己來,這是對它的信任和尊重,我要是插手了它反而不高興。我相信它既使鬥不過怪蛇,自保能力總是有的,或者讓它吃一點點苦頭,磨一磨銳氣也好,有時它確實太驕傲了。
一轉眼兩三天過去了,我的身體基本恢複,喵太還沒有回來。這幾天秦悠悠端茶送水,噓寒問暖,對我關懷無微不至。她本來就是一個善良仁慈,樂於助人,熱情待人的人,對待救命恩人當然更熱情,另外可能還有些同情我的成分,所以對我特別好。
我能肯定她對我好並無男女之間的好感在內,因為此時我還是頭發蓬亂,胡子一大把,都差不多可以跟秦老大稱兄道弟了。但是張家寧可不這麽想,對我有些敵意,我有好幾次聽到他怪秦悠悠對我太關心了。
張家寧對秦悠悠有好感是明擺著的事,至於秦悠悠對張家寧有沒有意思,我就不知道了,女孩的心事很難猜,我也不想知道。唐師父和劉銘則對我保持著一點戒備和冷漠,表麵上還算客氣。
這一天秦悠悠買了一個差不多同樣大小的牛仔包,要替換我裝魯班尺的破包,我拗不過她,隻能把裏麵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當我拿出一個小木人的時候,我愣住了。其實我一直知道小木人放在包裏,但是故意要忘記它,假裝它不存在,因為它很像凝芷,我沒有勇氣拿出來,看到它我的心會刺痛加抽搐。
秦悠悠見我發愣,有些好奇:“這個雕像是誰,你女朋友嗎?”
我嘴裏滿是苦澀,冷硬地擠出了兩個字:“不是。”
秦悠悠笑了笑,轉移了話題:“你這把尺子像是木工用的,你以前是木匠嗎?”
“不,是別人送給我的。”
秦老大正好走到門口,看著放在床上的魯班尺眼神有些異樣,但很快恢複自然,笑道:“明天晚上有一場演出,明天早上就要出發,小許你身體沒問題了吧?”
“沒事了。”
秦老大點點頭走了,他是一個走南闖北的人,江湖經驗豐富,認得這是魯班尺也不奇怪,所以我也沒太放在心上。
秦悠悠把我所有能清洗的東西都帶去清洗了,我拿著小木人心潮澎湃。我不能再逃避了,我要麵對現實,凝芷是凝芷,柳靈兒是柳靈兒,我不能因為她們相似而封存柳靈兒。
突然我心中一震,為什麽我會把柳靈兒雕刻成凝芷的模樣,莫非冥冥中老天爺已經安排好了,用柳靈兒來慰藉我的思念和失落?我早該幫助柳靈兒重新獲得靈體了。
我關好門窗,盤腿坐在床上,精神和意念集中於上丹田,像練功一樣淡忘肉身的存在,形成一個不受約束的我之後,再轉移到小木人身上。我能感應到木人裏麵是一個很寬廣的世界,渺渺茫茫,無邊無限,靈氣濃鬱並且有某種凝而不散、隱而不現的能量存在。就像是一塊透明的果凍泡在清水中,看起來雖然不明顯,但是確實存在,而且它是有生命力的,所以又感覺像是胎盤在母體內孕育著。
“靈兒,你在哪裏?”我用意念大聲呼喊。
沒有人回應我,我再叫了幾聲,還是沒有人回應我,難道柳靈兒不能再現形了?對了,應該念追魂現形咒試一試。我按照以前祭煉柳靈兒的方法,開始念咒語:“柳靈柳靈,九竅皆明,外具四像,內全五行。吾乃人道,汝本精靈,上奉帝赦,令爾同盟,通靈達聖,早現真形……”
那種凝而不散的能量開始律動起來,整個渺渺冥冥的世界似乎起了風暴和狂濤,各種能力都向中間聚集,進行著複雜的變化。
我把追魂現形咒念完時,狂暴的世界突然平靜下來了,一個花容玉貌,明豔耀人,氣質高貴的美女出現在我眼前,臉上線條柔和並不僵硬。
是凝芷?還是柳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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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約法三章
我的心呯呯狂跳,眼前這個人無論容貌、體形、身高都與凝芷一樣,隻是打扮像小木人,頭挽雙髻,身穿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包身裙”。因為她的美麗和高挑,這件全世界最醜的裙子居然變得好看了,就像時裝模特隨便在身上掛一塊布也是好看的。
記得我第一次召喚出來的柳靈兒五官呆板僵硬,身體也有些僵硬,明顯帶著小木人的特征。後來柳靈兒吸收了血魂靈猿和器靈的部分能量和記憶之後,變得漂亮了,但卻帶著陰狠凶戾的氣質和眼神,最多隻有六七成像凝芷。現在站在我眼前的人既不呆板僵硬,也沒有狠戾凶氣,又與凝芷如此相似,我怎能不心如鹿撞?
“凝芷……”我情不自禁呼喚。
柳靈兒嘟起了小嘴:“我是靈兒,你怎麽把我當成她了?”
我愣在那兒,她這個表情也像是凝芷啊,這究竟是怎麽了,莫非是我因為思念凝芷走火入魔真的瘋了?
我的意識退出了小木人,回到現實中,看到了柳靈兒的靈體站在我麵前,還是剛才的樣子。她也像是有些好奇,上下打量著自己:“睡一覺起來怎麽感覺有些不一樣了,衣服也變得這麽難看了,我還是換一件……主人,你喜歡我穿什麽樣的衣服?”
我愣愣望著她,她確實是柳靈兒,看樣子心性大體變回最初的靈兒了。產生這個變化的原因,可能是那一次她為了保護我們靈氣消耗過巨,連帶血魂靈猿和器靈的陰邪能量也大部分消耗了。之後她“解體”並陷入沉睡中,這段時間我的修為大幅提高了,她與我之間存在某種神秘聯係,我的修為提高她的修為也會提高。所以這一次重鑄靈體時,她的修為也提高了,本性已經壓住了外來的邪性,體現出來的自然就是原來的柳靈兒。
至於現在的柳靈兒更像段凝芷的原因,是因為她的樣子是由我在不知不覺中塑造成的,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就像以前我刻木人一樣,心裏都是凝芷的樣子,不知不覺刻出來就像凝芷的,現在也是這個道理。
“主人,你在想什麽呢,我問你要穿什麽衣服才好。”柳靈兒扭擺著身體,像是在撒嬌。
我又愣了一下,最初的柳靈兒可不會撒嬌,不會這樣跟我說話,看來還是有些不同的。本來柳靈兒是老柳樹的一點靈性,經過我祭煉形成靈體,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心性單純簡單,現在經過一次融合,一次重鑄靈體,她身上多少帶了點外來的影響,性格和記憶都變得複雜了。
“噢,噢,你隨意吧。”我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叫她穿什麽衣服。
眼前虛影一閃,柳靈兒身上的衣服變了模樣,是一件像道袍的黑色大袖袍子,加上頭頂的雙髻,真像是個小道姑。我再一細看,不由得皺眉,這件袍子太合體了,也太薄了,絕美的體形一覽無餘,特別是胸前一對傲人雙峰輪廓明顯,呼之欲出,連山頂上的兩個小凸點都若隱若現,顯然裏麵沒有別的衣物。她穿成這個樣子在我眼前晃蕩,我還能靜下心來練功麽?
“呃,你裏麵還要再穿一件。”
柳靈兒道:“我不會冷的。”
“這不是冷不冷的問題,裏麵就是要再穿一件內衣。”
“衣服是穿給別人看的,裏麵又看不到,為什麽要多穿一件呢?”
我一頭黑線,這叫我怎麽解釋?現實中的美女穿胸衣大概是為了美觀和塑形,她那兒已經近乎完美了,相信也不會變形,那又何必塑形?我急中生智:“這件太薄太緊了,顏色也不好看,還是換一件寬鬆點的吧。”
柳靈兒再一晃,衣服變成了睡衣模樣,衣領開得很低,深溝暴露,山坡半現,寬是比剛才寬了些,卻是粉紅色半透明的,更惹人遐想,而且跟她的發型完全不搭配。
我有些頭大:“怎麽都是這麽薄的?”
柳靈兒道:“薄的輕柔飄逸,才能體現出美感啊,難道穿得**的像樹皮貼在身上會更好看?”
“好吧,好吧,那還是穿剛才那一件,跟你氣質和發型比較搭配。”
柳靈兒又變成剛才穿道袍的樣子,咯咯嬌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和得意。我猛然醒悟過來,她哪裏是不懂事了?這分明是在故意調戲我!之前她就嫉妒我和凝芷太親密,想方設法阻止我和凝芷親熱,這說明她懂一點情愛和男女方麵的事,對我有“非份之想”。
天呐,我居然被她調戲了,可是她的手段頗為高明和隱蔽,我連罵她都不能罵。我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喜的是她現在頗為人性化,既不像最初那麽呆板單純,也不像融合後那樣善妒陰狠,懂事也懂分寸;憂的是她這個鬼精靈,居然會裝純調戲我,以後要是天天在一起,還不知她會整出什麽花樣來。
我想了想,嚴肅地對柳靈兒說:“我們約法三章,要是你敢不遵從,我就把你再封進小木人裏麵,再也不放你出來。”
柳靈兒嚇了一跳,急忙跪下:“主人開恩,靈兒一定聽話。”
“好,第一,以後沒有得到我的呼喚不許出來。”
柳靈兒嘟著嘴,翻了翻白眼,很不情願地應了一聲:“是。但是有好玩的事主人一定不要忘了我。”
我繼續嚴肅地說:“第二,不得做以下犯上的事,簡單地說就是不能做讓我生氣的事。”
柳靈兒懦懦地說:“要是不小心讓你生氣了不算吧?”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第三,不得隨意騷擾、攻擊別人。比如把別人摔一跤,悄悄拿走別人的東西,嚇唬別人等等。要常存仁愛寬厚之心,不要嫉妒羨慕別人,不能……”
柳靈兒哭喪著臉:“這哪裏是一條啊,都七八條了。”
我心裏想笑,但還是板著臉:“後麵說的都是第三條包含的內容,我這也是為了你好,實際上你的修為還是很低的,要是亂跑亂動,在外麵遇到修道者,被人家一個法訣打死了怎麽辦?”
柳靈兒轉憂為喜:“是,是,全都聽主人的。”
“現在你先回到裏麵去,我要靜一下。”
“啊,這麽快就要進去了?主人你要不要我幫你吹風?或者捶捶背捏捏腿之類……”
我瞪了她一眼:“你不是說全聽我的嗎?”
柳靈兒有些委屈,很不情願地消失了。
我確實要靜一靜,因為我的心很亂,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把她當凝芷是肯定不行的,她現在幾乎就是一個完整**的人,性格和思想都與凝芷不沾邊,這是不能代替的。可是她長跟凝芷一樣,站在我麵前我要是不使用代替法,思念和痛苦就更甚。
突然之間我想到了一件事,柳靈兒可以重鑄靈體,凝芷為什麽不能結成靈體?她的魂魄可能是被容妙妙封存在什麽地方,我應該找到她,幫她修成靈體。雖然我不知道具體該怎麽做,但肯定有辦法的,不是有“鬼修”的說法嗎?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隻要我努力就有可能實現,說不定我還能找到傳說中的仙丹,讓她再活過來。
是我害死了她,我就要把她救活過來,不論這個可能性是多少我都要堅持和努力。即使我最終不能實現,至少我努力了、盡心了,也好過現在這樣自責、悔恨、逃避和自甘墮落。
我就像是注進了一針強心劑,全身充滿了力量。當然,要實現這個目標,最重要的是提高自己的實力,如果我不是段靜軒的對手,如何能從他手裏把凝芷的身體和魂魄奪過來?要想得到傳說中的仙丹,就需要更高的修為,更強的力量。
雖然這個世界不是完全以實力來說話,但沒有實力絕對沒機會說話,假如我有絕世神功,又怎會失去了凝芷落得這樣的下場?總歸一句話,我要先成為絕頂高手,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
想要成為高手需要兩個必備的條件,第一是正確的方法,第二是比別人更多的努力。我現在練的功法,結合了洞宮山神仙傳授的凝神訣和何至真指點的修煉經驗,都是高人傳授,屬於正道,經過這半年來的實踐證明效果顯著。正確的方法我已經有了,隻要付出加倍努力就可以。
這算是我自創的功法吧?現在不止是凝聚精神了,不能叫凝神訣,練功時吸收宇宙靈氣,幻像自己變成神人,宇宙者,太虛也,就叫“太虛幻神功”,名字起得響亮一點,練起來自我感覺也好一些。
有了內在修為還不夠,還需要實用的高級法術,所以我要找到《魯班門秘傳抄本下卷》和原版的《魯班定國真經》。吉祥皮影劇團到處跑,我跟著他們既不惹人注意,又可以到各地遊曆打聽情報,吃住不愁專心練功,所以不必急著走。
也許是有了新的希望心竅打開了,也許是練了太虛幻神功之後頭腦反應快了,片刻之間我就把事情想通了,並做好了未來的計劃……以前我頭腦好像沒有這麽好用。
心動不如行動,我立即盤腿坐好準備開始練功,這時有一個腳步聲走到門口,輕輕敲了一下門。聽腳步聲我就像看到了人,是秦悠悠來了,隻是以前都沒有注意到,她的腳步輕盈,腳掌落地沒有完全踏實就收起,力量蓄而不發,這樣遇到危險時就能更快速做出反應,這是長期練武功的人不知不覺形成的特征。
秦悠悠居然長期練武功,看來這些人有不少秘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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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救場
秦悠悠推門進來,手上端著快餐盤子,盤子上盛著飯菜,雖然我已經可以行動自如了,一日三餐還是她端到房間裏來。
我上上下下認真看了她幾眼,想要確定她是不是真的練過武功,她被我盯得臉上起了紅暈,垂下了眼光:“陸大哥,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沒有。”我伸手接盤子,看到她雙手虎口處明顯有老繭,但不知是握兵器留下的,還是常年操控皮影人留下的。
我接過了盤子轉身坐到桌子前開始吃飯,秦悠悠道:“陸大哥,你今天精神好多了,感覺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我沒有回頭:“哦,哪裏不一樣了?”
“嗯……整個人有精神了,眼睛變得明亮了,有一種自信和堅定的感覺,以前像……像個空殼,現在有了靈魂。”
我有些吃驚,我隻是內心一點變化,居然被她看出來了。她是一個很細心的人,又長期闖蕩江湖,眼光相當厲害。
我沒說話,隨便別人認為我是孤辟還是裝深沉,總之我要與所有人保持距離,這樣才能有更多時間來練功——也有可能是我已經開始喜歡孤獨,不想讓別人太了解我。
吃過飯,我猶豫了好久,還是拿出了許久沒有使用的手機,插上充電器,輸入了秀姑的手機號碼。
這大半年來,我除了偶然打電話給我爸,繼續騙他們我在做生意外,沒有給別人打過電話。我屢次想要問秀姑關於凝芷的消息,但最終都沒有按撥出鍵,因為我知道必定是失望,那樣會狠狠在我心裏再捅一刀。
這一次我還是沒有撥出,改撥了張靈鳳的手機號碼,很快她就接聽了,聲音中帶著驚喜:“許承業是你嗎?”
“是我……你還好吧?”
“天哪,真的是你,我們一直在找你。”
“……”我有些疑惑,這個“我們”指的是誰。
張靈鳳問:“你在哪裏?”
“……”我沉默了一會兒,答非所問,“聽說你沒在老家?”
“我跟我師父在一起。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拜秀姑為師父了,現在我是青蚨門弟子。”
“啊?”我很意外,但這也在情理之中,張靈鳳很需要秀姑這樣一個師父,秀姑也非常需要張靈鳳這樣一個徒弟,這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毀了青蚨門的接班人,結果把張靈鳳帶給了秀姑,秀姑說我會給青蚨門帶來轉機,莫非指的是這件事?
張靈鳳道:“你該回家看看了,這麽久了你都沒有回過老家,快過年了,你家裏人都很想你。”
我含糊應了一聲,本來是想問凝芷的消息,但還是沒有勇氣問出口,而是婉轉地問:“那些壞蛋們沒有再來騷擾你們吧?”
“沒有,他們躲都來不及呢。那次很多道士死了,全真教的道士們很生氣,出動了很多高手找那些壞蛋報仇,到現在還有人在找,壞蛋們都躲起來了。”
我暗歎了一口氣,各門派的道士們要是肯早點團結起來打擊邪惡,江相派、換日門、丹鼎門的人怎敢如此猖狂?非要等到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用何至真、紀宗常等人的生命才能喚醒他們?還有凝芷的命!
這時我聽到了話筒那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你在跟誰說話?”
張靈鳳遠離了手機說:“是許承業。”
“是他?你說完讓我跟他說幾句。”
我立即就掛斷了,因為那人的聲音是陸南天,沒想到陸南天就在張靈鳳旁邊。不一會兒我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的是陸南天的號碼,我毫不猶豫再次掐斷,然後關機。我跟他沒什麽好說的,更不想讓他知道我在哪裏。
……
第二天早上我們乘車出發了,行駛了兩個多小時到達一個小鎮,原來是某個富商過生日,請秦老大的皮影戲劇團表演助興。
我除了幫忙卸車、搭戲台,其他都不管了,躲在車裏睡覺——實際上是在練功。張家寧對此很不滿意,好幾次上車拿東西時,都用眼睛狠狠瞪我,還故意把東西摔得亂響。我才不鳥他,秦老大和秦悠悠邀請我加入時,隻說幫忙做這些就行了。
中午飯我沒去吃,秦悠悠給我端來了一份,結果張家寧跟秦悠悠差點吵架了。我聽到張家寧說:“他自己有手有腳不會去吃嗎?要是做人懶到了連吃飯都不想動,幹脆去做豬得了!”
秦悠悠:“你說話怎麽這麽難聽,他不愛去人多的地方,我給他端過來一下又怎麽了?”
張家寧更生氣:“明明就是懶,我們都在忙,他躺在床上睡大覺,連吃飯都要人家送,像這種人讓他餓死得了。”
秦悠悠怒道:“又沒叫你送,你有什麽好生氣的?”
“你,我……”
……
我想要試試他們的底線,下午繼續“睡”,快到吃晚飯時秦悠悠來到我床前:“陸大哥,晚上主人的宴會很豐盛,有我們的席位,你去不去吃?”
我立即坐了起來:“當然去,免費的大餐怎麽能不吃?”
秦悠悠笑了:“那麽走吧。”
我雖然換了幹淨衣服,但還是長發淩亂,胡子邋遢,與秦悠悠走進酒樓時,引來不少異樣的眼光。在座的男人大多西裝革履,女人珠光寶氣,我這樣子走進去實在不協調。
我才不管別人怎麽看我,我想怎麽活就怎麽活,為什麽要為了別人的麵子問題委屈自己?這些人又不是我朋友。入了席我毫不客氣,隻管大塊朵頤,吃得又多又快,秦老大還沉得住氣,沒說什麽,張家寧坐在我旁邊,不停轉頭朝我瞪眼睛,覺得我讓整個劇團都丟臉了。就連唐師父和劉銘臉色也不太好看,大皺眉頭。
張家寧實在忍不住了,用手肘碰了我一下,要我注意形像。我沒理他,抓隻一隻大海蟹大啃大嚼,咬碎蟹殼“咯咯”響,聲驚四座。
“你為什麽不在車上等人給你送去呢?”張家寧探頭過來低聲說。
我掃了他一眼:“總是麻煩別人不太好,所以我自己來了。”
張家寧氣得直翻白眼:“裝瘋賣傻二流子,好吃懶做氣殺人!”
敢情這小子唱戲唱得多了,還能出口成章(髒),我假裝沒有聽到,不理他。我們兩雖然壓低了聲音,秦老大和秦悠悠就在旁邊,都聽到了,都狠狠瞪了張家寧一眼。我心裏暗笑,嘴巴上得了乖有什麽用,隻會暴露自己的膚淺和狹礙,勝利的其實是我。
秦老大等人匆匆吃了一些,就先去準備演戲了,我吃到了散席,正好接著看戲。
皮影戲的後台是密封的,外人看不到裏麵的情況,我雖然可以進去,但沒有進去,站在遠處看著。劇情我並沒在意,隻看皮影人的動作,耳朵聽各種樂器的節奏,其實配樂並不複雜,來來回回就是那麽幾種變化,旁白、對白、打鬥、唱曲時各不相同,唱曲時複雜一些,有快、慢、喜、哀、怒幾種旋律。這些旋律聽幾遍我就完全記住了,如果知道接下去的劇情是什麽,我就知道用什麽旋律。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音樂天賦,之所以現在能這麽容易辨別清楚並記住,是因為練習太虛幻神功之後,聽力、記憶力、分析能力、反應速度都明顯提高了。本來很快很複雜的東西,現在對我來說都感覺緩慢清晰,條理分明。
演了大半個小時,到了打鬥的精采部分時,我聽到鑼鼓聲有些亂了,但觀眾們還沒有發現。再過了一會兒,旋律更亂了,時斷時續,這樣一來秦悠悠和張家寧唱曲受到了很大影響,很不協調,甚至連皮影人的動作都亂了,觀眾們騷動起來,口哨聲、怪叫聲四起。
可能是後台出什麽事了,我急忙繞過人群,掀開布簾鑽進後台。隻見唐師父臉色蒼白,手捂胸口靠在椅子上急促喘氣,劉敏不在,隻有秦老大一個人敲打樂器,手忙腳亂,滿頭大汗。秦悠悠和張家寧拿著皮影人正在打鬥,也是慌張失措,焦急萬分。
我急忙問:“怎麽回事?”
秦悠悠和張家寧戴著耳麥,不敢亂開口,秦老大道:“小猴子拉肚子了,唐師父忙得心髒病發作……”
我靠,怎麽會這麽巧?配樂至少要有兩個人才能玩得轉,最好是三個人,秦老大一個人怎能忙得過來?秦悠悠和張家寧已經習慣了跟著音樂節奏控製皮影人和唱曲,節奏一亂就全亂了。
我立即快步走到秦老大麵前:“二胡和嗩呐你負責,敲打鑼鼓交給我。”
秦老大很驚訝,但這會兒也顧不上多問了,急忙把位子讓給我,拿起二胡拉了起來。我坐下拿起棒槌,跟著秦老大的旋律開始敲打。
鑼分大鑼小鑼,鼓有大鼓小鼓,還有銅鈸和一個木製的東西,要同時管住這麽多個樂器可不容易。而且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要麽敲快了,要麽敲慢了,要麽節奏亂了,雖然樂器都響起來了,但完全不對頭。
我也開始急得頭上冒汗了,秦老大、秦悠悠和張家寧看向我的眼神極為古怪,明明什麽都不會,敢還來獻醜,這不是越幫越亂麽?
秦老大長歎一聲:“罷了,我去向觀眾謝罪吧。”
這樣半途中斷,觀眾們肯定很腦火,對主人來說也很不吉利,吉祥皮影劇團的名聲就要因此毀了,所以秦老大非常鬱悶和頹廢。
“再讓我試一下。”我堅決地對他說,強製自己冷靜下來,像練功時那樣拋開一切顧慮,心裏隻有節奏。棒槌拿在手上敲了這麽一會兒,輕重緩急也已經掌握住了。
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麽劇情,用什麽旋律,但是秦老大的二胡聲我是熟悉的,我隻根據二胡聲來打節奏,很快節奏對上了,偶然略有偏差,不是內行的人也聽不出來。
秦老大、秦悠悠、張家寧又驚又喜,精神大振也進入狀態了。
“天才,真是天才……曠世奇才!”唐師父哼哼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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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半歌聲
好景不長,接著戰鬥劇情出現,鑼鼓節奏猛烈又快速,我畢竟是第一次敲打這種節奏,又有些手忙腳亂,竭盡全力也隻能非常勉強地撐下來。
盡管我敲得還不算及格,秦老大已經很滿意,用眼神鼓勵我,秦悠悠也不時抽空看這邊一眼,即有感激,也有驚喜和敬佩。
唐師父可能是心情放鬆了,漸漸緩過氣來,連連誇獎:“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啊,我教過十多個徒弟了,從來沒有人能第一次就敲得這麽好。”
我差點要臉紅了,活了二十幾年,還是頭一次有人這麽肯定我。
“注意換節奏了,噌噌哐,曾哐曾哐曾曾哐……”唐師父在一邊提醒並指點我,他說的“噌”是指鈸聲,“哐”是指大鑼聲,不包括其他樂器,但知道了這個節奏,我已經知道怎麽敲打了。
每一次換旋律時,唐師父都會及時指點,我越來越順手,另外還有秦老大在引導著,漸漸的我不需要他指點也能及時配合上了。唐師父眉開眼笑,如獲至寶,心情好了身體也沒什麽問題了,加入了演奏隊伍。三人一起動手、動口,更多樂器響起來,音樂更加美妙。
劉敏捂著肚子回來了,唐師父很生氣,當場就罵他:“你餓死鬼投胎沒吃過東西嗎?早跟你說了有表演不能吃太多油膩的東西,不能喝太多水,你當耳邊風了?從現在開始你給我吃素三個月!”
劉敏低著頭不敢說話,秦老大道:“算了,他還是個孩子,下次注意一點就是,唐師父你消消氣。”
唐師父餘怒未熄,但怕心髒病發作,也不敢再生氣了。
表演剛結束,唐師父拿著鼓槌耍了一個很酷的收手式,迫不及待地問我:“小許啊,你真的是這方麵的天才,拜我為師怎麽樣?不是我倚老賣老,在這個圈子裏我也算是小有名氣,很多劇團裏都有我的徒弟。本來我身體不好,已經不想再收徒弟了,但是像你這樣的人才真的是百年難得一遇,不學就太可惜了。”
我有些尷尬:“唐師父過獎了,其實我五音不全,不懂樂理,也沒有樂感,就是死記著節奏,恐怕會讓你失望。”
唐師父忙道:“不對,不對,我雖然老了,這雙眼睛可沒老花,你絕對是個天才,隻是你自己都沒有發現。你再考慮一下好嗎?”
秦老大笑道:“唐師父你剛收了一個,不如把他讓給我?小許,你有興趣學皮影戲嗎?”
唐師父道:“秦老大,不帶這樣搶徒弟的,再說他是個好樂師,做皮影玩皮影未必有天賦。”
秦老大笑嗬嗬道:“沒有試過你怎麽知道。”
秦悠悠跑了過來,興奮得臉都紅了,毫不掩飾她的崇敬:“許大哥,你太棒了,太厲害了,非常感謝你救場。”
我有些尷尬,不習慣一身光環成為別人的焦點,轉頭四顧,看到張家寧和劉敏臉色都很難看,不但沒有感謝之意,還因為我搶了所有風頭而嫉妒懷恨我。秦悠悠的眼神除了崇敬,也有了些其他味道,這種眼神讓我不安。
“不好意思,我要去睡覺了,要搬箱子了請叫我。”說完我就往外走,留下五人大眼瞪小眼,這世上就有不當樂師愛搬箱子的人?
秦悠悠追了出來,跟在我後麵,走了一段路才問:“許大哥,你有什麽顧慮嗎?”
“我這個人天生好吃懶做,什麽都不想學。”
“對不起,我師兄有些小心眼,他……他並不了解你,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你真的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麽?”我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
……
因為我拒絕拜師,以及張家寧和劉敏對我的一些敵意,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吃宵夜我沒有去。他們在酒店給我訂了房間,我也沒有去,留在汽車上看車,我更喜歡一個人待著。
我不能因為亂七八糟的事分心了,我要利用所有時間和精力練功!
午夜時分,萬籟俱寂,我在練功聽到了有腳步聲過來,不用看我也知道是秦悠悠。她走到車門口就停下了,默默站了一會兒,轉身往回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站車門外不動。
我知道她的心事,但我隻能假裝不知道,我的心已經死了,不可能再接受別人,讓她對我的一點好感在萌芽中死去是最好的結果,所以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車窗外突然響起了有如泉水叮咚,風過琴弦般的歌聲:“剪一段時光緩緩流淌,流進了月色中微微蕩漾,彈一首小荷淡淡的香,美麗的琴音就落在我身旁。螢火蟲點亮夜的星光,誰為我添一件夢的衣裳,推開那扇心窗遠遠地望,誰采下那一朵昨日的憂傷,我像隻魚兒在你的荷塘,隻為和你守候那皎白月光,遊過了四季荷花依然香,等你宛在水中央……”
歌聲清新甜美,空靈婉轉,在這安靜的午夜,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節都像是震動了靈魂,鑽進了心靈最深處。這首歌從去年開始就很流行,我不止一次聽過,但即使是有配樂的原唱,也不如秦悠悠唱得好聽,隻能用回腸蕩氣,驚心動魄來形容。不僅是聲音好,意境也美,也恰到好處地表達了她心意,我仿佛看到了一個孤單的身影站在月光下的池塘邊,等待著我給她披上一件夢的衣裳……
我以為她隻會唱戲,不知道她還會唱流行歌曲,而且唱得如此讓人神魂俱醉,心靈震顫。
我的心在刺痛,善良、溫柔又聰明的姑娘,你臉上的胎記並不影響你的美麗,你的歌聲更是這世上最美的旋律,但是我不是你的歸縮,你應該去找屬於你的幸福。
我還是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兒,外麵一聲幽幽輕歎,腳步聲漸漸遠去,緩慢且沉重。
我想要繼續練功,但是腦海中一直回蕩著剛才的歌聲,我沒辦法不聽不想這個聲音,什麽無相實相法,無為有為法此刻都不管用了……也許這就是古人說的,餘音繞梁三日的效果吧?看樣子我要三天不能專心練功了,或者我應該離開吉祥皮影團了。
第二天我沒有向秦老大告別,我還沒有弄清他們的秘密,現在走了似乎有逃避的味道,或許我隻是還想再聽到秦悠悠的歌聲,給自己找了一個不離開的借口。我承認我被秦悠悠的歌聲吸引了,但隻是她唱的戲或歌,不是人,就像世間那些追星的歌迷一樣。
當然我也永遠不會忘記在我最頹廢落魄,沒人敢多看我一眼的時候,有一個人給我撐傘擋住了雨滴,遞給了我一碗熱氣騰騰的飯菜。但這隻是感激和感動,並不是愛情……至少我是這麽認為的。
在這之後,我跟著吉祥皮影團到處走,我還是隻管做些簡單的體力活,不近人情地孤辟獨處。秦老大和唐師父沒有放棄收我當徒弟的想法,但也沒有再在口頭上提出,隻是有意無意地“勾引”我一下,經常叫我到後台坐一坐,聊一聊演奏技巧;秦悠悠依舊給我洗衣服、送飯,一如既往無微不至的關心照顧我,隻是眼光很少跟我正麵對視,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
張家寧和劉敏可能是覺得我不成器,不會威脅到他們,雖然對我不太友善,卻也沒有再與我抵觸。
我以為喵太很快會來找我,結果一天天過去,轉過眼了半個月,喵太居然還沒有回來。雖然知道它絕對有自保的能力,我還是開始擔憂起來,想要離開劇團去找它。
跟著劇團這麽一段時間,我發現了秦老大他們更多不對頭的地方。劇團的收入是很有限的,並不是天天都有表演,偶然才有廟會、節日或者達官貴人辦喜事請劇團熱鬧一下,這種機會一個星期也未必有一次。大多數情況下是劇團自己在村鎮或城郊表演,觀眾們高興了隨手丟點零錢,有時表演一個晚上還不到一百塊錢。
這點收入,維持劇團正常運轉都有些困難,人要吃飯,車要吃油,皮影、樂器、工具需要維修、增添,哪一個不需花錢?但是秦老大他們看起來並不缺錢,我好幾次看到秦悠悠把百元鈔票塞給了路邊的老乞丐,有一次遇到廟宇擴建,秦老大給了三萬塊,連名字都沒有留下。
秦老大等人對窮困的人很大方,自己卻有些舍不得花錢,他們身上沒有一件奢侈品,從來不住高檔的酒店,由此看來他們並不是壞人,但他們的錢從哪裏來的?

這一天晚上又是我一個人看車,其他人住客店,車子停在離客店不遠的小學操場邊。此時已經放寒假了,學校裏麵一個人都沒有,晚上特別安靜,這正是我最喜歡的環境。
下半夜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心生警兆。眼睛睜開一條縫往窗外看去,發現車窗上有一個黑影,頭戴衝天雉翎冠,背插四麵三角形靠旗,身穿束腰鎧甲,從臉形和體形來看是女性,並且有很明顯的皮影人特征。
這是哪個家夥在惡作劇,把皮影人掛在窗外嚇我?不對啊,外麵沒有強光,皮影怎能顯示在玻璃窗上?如果有人靠近,我早該知道了。
我正驚訝,那個影子卻開始移動了,變得像紙一樣薄,從沒有關緊的車窗縫隙間擠了進來,飄落地麵,然後迅速變大、變高、變厚,變成一個立體的古代戎裝女將站在地上。
我一陣毛骨悚然,皮影人成精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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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秦老大的秘密
我聽說一些古董、寶物放久了,會變得有靈性,甚至修成精怪,半夜出來把年輕男女“寐住”,吸人精氣,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鬼壓床現像。這類怪物一般稱為“魅”,最擅長迷惑人,難道出現在我眼前的就是一個皮影人變成的魅?
半夜三更,黑燈瞎火,一個古裝打扮的黑影從窗戶鑽進來站在床前,盡管我見過了各種鬼怪,連旱魃都有幸見過,這時還是一陣陣頭皮發麻,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可能是我吸氣聲音太明顯,黑影被驚動了,迅速後退並縮小,變成像紙一樣薄,一閃就從車窗鑽出去了。我往前撲去抓了個空,急忙用意念呼喚柳靈兒:“靈兒快出來,追上那個怪物!”
柳靈兒立即現身,“咻”的一聲也鑽出窗戶外去了,車內掀起了一陣風。剛才黑影進來和出去時並沒有風,也沒有聲音,這說明它跟柳靈兒是不一樣的靈體。另外它也沒有陰邪之氣,與絕大多數鬼怪也不同。
黑影快如離弦之箭,到了有路燈的地方隻能看到是一溜暗影閃過。不過靈兒也不慢,像一陣風緊追在後麵,眨眼之間就到了秦老大他們過夜的客店前,黑影鑽進了三樓一間窗戶。
柳靈兒立即跟了上去,我通過她的視域看到了,房間裏麵點著一支蠟燭,秦悠悠盤腿坐在蠟燭前,臉上有驚慌之色。柳靈兒正要鑽進去,我急忙用意念叫停了她,因為我看到了秦悠悠手上拿著一個小小的皮影人,正是之前我見到的黑影模樣——那影子是她弄出來的!
我很震驚,完全沒有想到她會法術,而且是這麽怪異的影子。她到底是什麽來路,想要幹什麽?
柳靈兒很想衝進去,但是被我叫回來了,因為我相信秦悠悠對我不會有惡意,剛才那個影子雖然詭異,卻沒有明顯陰邪凶煞之氣,也不能算是邪惡的東西。
柳靈兒回到我麵前,氣鼓鼓地說:“無事獻殷勤,非奸既盜,果然如此!我就覺得奇怪,她為什麽對你那麽好,原來早就欲圖不軌。”
我翻了一下白眼:“胡說八道什麽?”
“她半夜弄個影子鬼鬼祟祟鑽進來,要不是想非禮你,就是想偷你的東西,這不是非‘奸’既‘盜’嗎?”
我一頭黑線,這個成語是這樣用的麽?
影子!對了,我猛然想起秀姑曾經對我說過,八大旁門之中有一個叫影子門,亦正亦邪,大多是神偷俠盜,行蹤神秘,可能已經失傳了。皮影戲玩的就是影子,不就是影子門嗎?我早該想到了!那麽秦老大收入不高,出手大方的秘密也解開了,他一定是用“影子”來偷錢,到處演出是為了尋找合適的下手目標。
偷別人的東西固然是一種世所不容的惡劣行為,但秦老大他們自己生活樸素,卻經常救濟窮困的人,也許他們偷的是貪官、奸商、地頭蛇的錢,是在做劫富濟貧的勾當,不是為了自己享受。秀姑說過影子門大多是俠盜,古老的門派在傳承他們的特技時,往往也在傳承他們的規矩和精神,所以秦老大是俠盜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主人,主人,你在想什麽呢?”柳靈兒打斷了我的思考。
“沒想什麽。”
“我們不采取一些行動嗎?”
我有些意外:“什麽意思?”
柳靈兒道:“我看秦老大不像好人,有好幾次偷偷地瞄你的魯班尺,十有**是想偷走。”
我皺起了眉頭,秦老大偷我的魯班尺是不太可能的,但他既然在暗中關注,就說明他知道了我是魯班門的傳人,卻又假裝不知道,還說要收我當徒弟,葫蘆裏麵賣的是什麽藥?他可能比我想像的要更複雜和深沉。
柳靈兒道:“也許是他叫秦悠悠假裝對你好,接近你,使美人計之類的……不對,她可算不上是美人。”
我沒好氣道:“別亂猜了,你該回去了。”
“這麽快又要回去了,我都被關了好幾天了!”柳靈兒撅著嘴,搖著上半身撒嬌,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胸前兩座山峰隨著身體晃動而震顫,一陣陣的波濤洶湧。這根本不是我看到的,而是她顯現在我腦海裏的,簡直就是局部大特寫。
我嚴厲地說:“不許胡鬧,你心性還沒有定,要多下苦功修身養性,不宜接觸太多外界的事。你現在最該做的事,就是努力修煉,心裏長存正念、寬容、仁慈,不能有嫉妒、猜疑、浮躁……”
“我還是進去。”柳靈兒捂住了耳朵,化為一股靈氣回到了木人身上。
我隻能苦笑搖頭,我每次一開始說教她就跑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要是有人這樣對我說教,我也受不了。
第二天淩晨,我在操場上活動身體,突然感應到有人在後麵看我。轉頭一看,卻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道士,麵生得很,以前絕對沒有見過。他發現我注意到他,立即轉過了身,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了。
我有些疑惑,這時天才朦朦亮,一大早從哪兒來的道士,而且不像是剛好路過。不過我好像沒有得罪過哪個門派的道士,現在我這樣子也沒人能認得出來,所以也沒太放在心上。
通常情況下,秦老大他們都是吃過早飯,八點左右才會動身,如果沒有預約演出,還有可能住上兩三天再走。但是今天有些反常,還不到早上六點,秦老大等五個人都提著大包小包來到了車上,有些神色匆匆的樣子。秦悠悠臉色不太好,低垂著頭從我旁邊走過,進了屬於她的小房間,張家寧很快發動汽車上路了。
以前不論我怎樣對待秦悠悠,她都一如既往熱情待我,今天這個樣子,大概是因為昨晚她的秘密被我知道了,她被秦老大怒罵了吧?
汽車駛出學校,我又看到了街邊有一個道士在看著我,怪了,今天道士怎麽這麽多?
出了小鎮,前麵有一輛警車迎麵駛來,我注意到秦老大的身體變僵硬了,唐師父和劉敏也很緊張,一直盯著警車。不過警車並沒有攔截我們,而是從我們旁邊過去,眾人都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我有些驚訝,難道是秦老大昨晚失手被人發現了?秦老大坐在我前麵,這時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明顯帶著懷疑和戒備,以及某種失望和憤怒。
我心裏一“咯噔”,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秦老大是一個深沉穩重的人,活到這把年紀,江湖經驗豐富,肯定不會失手。那麽就是昨晚秦悠悠告訴了秦老大,他們的秘密已經被我發現了,剛好今天早上他們發現有可疑的人在附近晃悠,所以他們懷疑是我出賣了他們,甚至有可能懷疑我是警方的臥底。
秦老大隻是看了我一眼而己,所以我不能解釋,越解釋越糟糕。反正我沒有出賣他們,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隨他們怎麽想。剛才警車沒有攔截我們,就證明警方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再往前行駛了幾分鍾,已經遠離了小鎮,路邊是較高的荒草,再遠一些是田野,寒冷的冬天清早,看不到一個人影。
後麵很遠的地方突然響起了警笛聲,秦老大臉色大變,迅速從座位下麵抽出一個背包,推開窗戶就丟了出去,滾進了雜草叢中。關上窗戶他又轉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止是懷疑,已經帶著殺機了。
我隻能苦笑,看來這個黑鍋我是背定了,但願警察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後麵的警車很快追了上來,不是一輛,而是三輛。而且前麵也響起了警笛聲,幾輛警車呼嘯而來,前後夾擊差不多同時到達。現在就是傻子也看得出來了,警車就是衝著我們來的,剛才那一輛隻是確定一下我們都在車上。
這下好了,背黑鍋不打緊,我還變成同案犯了。估計接下來幾年,我不用愁吃住問題了,就是不知道現在的牢飯質量怎麽樣。
前麵的警車打橫停下,武警迅速下車並舉槍對準了我們,張家寧不得不停車。後麵的警車也到了,下車的不僅有全副武裝的警察,還有拿著桃木劍的道士,早上我見過的兩個道士都在其中,總共有五個道士。
道士跟警察一起行動,這種場麵可不多見,由此看來警方和道士們早就盯上秦老大了。
秦老大、張家寧、唐師父、劉敏都憤怒地瞪著我,用眼光就足以殺死我,不排除負隅頑抗殺了我墊底。秦悠悠從小房間裏出來了,愣愣地望著我,那種表情我懂,那是一種深到了骨髓的失望和傷心,心如死灰的境界。
我還是斜靠在床上,一句話都沒有說,現在他們肯定不會聽我解釋,從他們的角度來看,我是很可疑的,為什麽沒有瘋卻像瘋子一樣出現?為什麽可以當樂師偏要當搬運工?為什麽昨晚我知道了他們的秘密今天警察就來抓捕了?而且我還有侍神柳靈兒,不僅像警察的臥底,還像道士的臥底,我都差不多可以評為本年度最佳臥底了。
警察們已經在大叫了:“不許動,把手舉起來!”
“一個一個出來,我們已經獲得許可,如果有人拒捕立即開槍!”
看樣子罪名很大,到了可以當場擊殺的程度,秦老大到底偷了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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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鬼影盜
秦老大別有深意地看了秦悠悠、張家寧、唐師父、劉敏一眼,大概是叫眾人不要說話,由他一個人來頂罪,這樣其他人就不會被重判。最後他才看向我,眼中充滿了怨毒和憤恨,已經認定是我出賣了他。
秦老大拉開車門,舉著雙手先下車,揚聲道:“各位警察先生是不是誤會了?我們是皮影戲劇團,靠賣藝混口飯吃,沒有做過犯法的事啊!”
一個像領導的警察厲聲喝道:“少廢話,立即全部下車!”
其他人也舉著手慢吞吞下車,我不想被人當場擊斃,也隻能舉著雙手下車了。
眾警察、道士如臨大敵,四麵包圍逼近,用槍指著我們。有幾個武警迅速上車展開搜索。秦老大道:“你們抓我們,搜我們的車,至少也要有一個理由吧?請問我們這是犯了什麽罪?”
警官冷哼一聲:“鬼影盜,我們已經追蹤你很久了,十幾年前的舊案先不說,我手裏就有五六宗盜竊案,案發前你們劇團都曾在附近表演過,隻憑這一點就可以拘捕你。其他的到了局裏再說,給我銬上!”
秦老大的呼吸明顯變急促了。
我大吃一驚,秦老大居然是鬼影盜?大半年前我們追捕傲邪時,陸南天說有一個極其厲害的“鬼影盜”,十多年前曾經在北京、上海、香港等地神不知鬼不覺盜走博物館和展會上價值連城的古董。所有案發現場都是門窗完好無損,隻有一次監控拍下了裏麵有人影晃動,但又沒有人進去過。從去年十月份到今年年初,又有三次密室失竊案,價值巨萬,與鬼影盜的手法極為相似,懷疑鬼影盜像傲邪一樣能夠穿牆過壁……秦老大等人能夠操控影子,無論什麽樣的密室都可以進出自如,他不是鬼影盜還有誰?
看來這世界真的很小啊,我隨便遇到一個小劇團,不僅是八大旁門之一的影子門,還是大名鼎鼎的鬼影盜!
秦老大很快鎮定下來:“我就是一個曾通的皮影戲藝人,不是什麽鬼影盜。現在小偷很多,每個地方每天都有失竊案,那麽不管我走到哪裏都會遇到有人偷東西,這不能證明我們犯了罪啊!”
眾警察一擁而上,喀擦喀擦把我們全銬起來了,更多警察衝上車開始搜索。如果他們能找出昨晚失竊的巨款,那就是鐵證如山了。
秦悠悠一直在盯著我,隻要我說出秦老大剛才把背包丟出車窗外,他們就全完了。如果我是臥底我肯定會說出來,即使我不是臥底,說出這個線索也可以立功,不要跟他們一起坐牢。
我對她笑了笑,表示不用擔心。既使秦老大真的是鬼影盜,做的也是劫富濟貧的事,我很欣賞和敬佩,隻會盡力幫他們,不會落井下石。
秦悠悠立即讀懂了我的意思,如釋重負,露出了感激的眼神。也許她真正擔憂的不是那個背包,不是怕判刑和坐牢,而是怕自己看錯了人。
警察們在車上亂翻,呯呯作響,秦老大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對那個警官說:“警察先生,你可以叫他們小心一點搜查嗎?每一個皮影人都要花大量的心血製作成,每一個都是藝術品,損壞了就是無法修複的……”
張家寧臉脹得通紅,大聲道:“就是,你們憑什麽抓人,憑什麽搜查,要是不能證明我們有罪,弄壞了我們的東西,你們陪得起麽?”
抓著他的其中一個警察大怒,屈膝撞在張家寧腹部,張家寧立即弓起身體。秦老大怒道:“你們怎麽能打人,現在不是講文明執法嗎?”
那個領隊的警官一把扯住了秦老大胸口的衣服,手槍頂在他額頭上惡狠狠道:“法律是用來保護遵紀守法的人,不是用來保護你這種惡貫滿盈的人,你現在敢動一下,我就斃了你!”
秦老大非常憤怒,但是極力克製著,秦悠悠氣憤地說:“這麽多人都在看著呢,我們沒有反抗,你們也沒有證明我們有罪,那麽打人就是不對的!”
那個警察愣了一下,掃視了眾道士一眼,道士們臉上都帶著深以為然的表情,有可能把他粗暴執法的事說出去。另外有幾輛路過的車遠遠被攔下,司機們拿了手機正在往這邊猛拍,說不定幾分鍾之後就會在各大門戶網站出現。他隻能悻悻然收了槍,放開了秦老大胸口,冷笑道:“看你們還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我有些疑惑,如果秦老大真的是鬼影盜,不會就這麽束手待斃,作為一個神偷也不應該拖家帶口,也許他並不是鬼影盜。還有這些警察,素質不高,槍械老舊,顯然是附近鄉鎮調來的小地方警員,以他們的能力怎麽可能偵破鬼影盜這樣的大案?並且還有道士保駕護航,莫非……
遠處又有一輛警車呼嘯而來,車剛停穩就跳下一個人來,不是陸南天還有誰?不僅陸南天來了,還有改成了道士打扮的王城鈞,接著下來一個人更讓我意外,居然是張靈鳳!
我略轉過了身,不想被他們認出來。領隊的警官急忙迎向陸南天,點頭哈腰匯報情況,當然是說他們行動如何迅速,作戰如何勇猛,迅速控製了局麵,一舉擒獲巨盜。陸南天毫不客氣問:“贓款找到了沒有?”
“哦,哦,還在找。”
陸南天走向秦老大,秦老大急忙說:“警官,我們真的隻是普通的皮影戲藝人,不知道犯了什麽法,你們是不是誤會了?”
陸南天深沉地盯著他:“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你做過什麽我很清楚,我會有足夠的證據讓你心服口服。”
秦老大攤了攤手:“要是你們最後沒有證據,卻弄壞了我車上的東西怎麽辦?”
陸南天微微眯起了眼睛,瞳孔收縮,盯了秦老大足有二十秒鍾,然後轉頭四顧,說道:“林隊長,你把人分成兩部分,一半跟我把嫌疑人帶回派出所,汽車也開回去。你帶另一半人沿著路往回搜索兩邊十米內的雜草叢,發現任何可疑的東西立即告訴我。”
秦老大等人都臉上變色,陸南天太厲害了,僅是從秦老大淡定的樣子,就判斷出贓物已經不在車上,那麽就有可能是在路上丟出車外。
林隊長應了一聲,立即開始分派人手,把我們往車裏麵推。如果讓林隊長等人往回搜索,必定會找到秦老大丟出去的包,我們要是被帶進了警局,一個個隔離開了審問,就再也沒有挽回的機會了,我不得不出麵了!
“慢著!”我大叫一聲。
所有人都望向了我,陸南天站在我側麵,臉上帶著疑惑,竟然沒有認出我來。我說:“你們確定不冤枉一個好人麽?”
陸南天轉到我正麵緊盯著我,表情越來越驚訝,眼珠子都差點瞪得掉出來了:“你,你,你是……”
我仰頭甩了一下頭發,把長頭甩向後麵露出了臉:“既然你還認得我,就應該知道我不是什麽鬼影盜,你們真的抓錯人了。”
“許承業?”張靈鳳驚叫一聲,張大嘴巴都合不上了,“天哪,你怎麽在這裏?”
“這是怎麽回事?”王誠鈞也怪叫起來。
秦老大、秦悠悠等人也驚訝之極,這一刻真的是眼珠子掉了一地。
我望向張靈鳳:“靈鳳,你跟我是老鄉,在同一個地方讀書,同一個地方長大,應該很了解我,你說我是鬼影盜嗎?”
張靈鳳急忙道:“當然不是,我們弄錯了!”
我轉頭問王誠鈞:“恭喜你成為正式道士了,我們相識雖然不久,卻也同生死共患難過,你說我有可能是鬼影盜嗎?”
王誠鈞一臉苦笑,眼光轉向陸南天:“表哥,你這個神探栽到家了!”
陸南天很尷尬:“你怎麽會在這裏,怎麽會變成這個模樣?”
我舉起戴了手銬的雙手,指向秦老大說:“我拜他為師學皮影戲,這大半年我吃飯、睡覺、學藝,天天都跟他們在一起,如果你覺得他們是鬼影盜的話,那我肯定就是同案犯了。”
陸南天有些無地自容:“要是知道你在這裏,我無論如何不會懷疑你們,怎麽你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現在是搞藝術的嘛,就得有些藝術家的形像。”
陸南天瞪了林隊長一眼:“還不給他們打開手銬!”
林隊長傻了眼,然後大吼一聲:“都愣著幹什麽,快打開手銬啊!”
秦老大等人都明顯地鬆了一口氣,用感激的眼光望向我。他們之前以為是我出賣了他們,甚至以為我是警方的臥底,現在卻是我幫他們解危,這個結果太出人預料了。
秦悠悠、張家寧、劉敏臉上的表情變化得太明顯了,陸南天是何等樣人,立即又起了疑心,幹笑一聲:“各位對不起了,這是誤會。不過昨晚鎮裏發生一起失竊案,你們剛好在那兒過夜,也許能提供一些線索,所以希望你們能跟我們一起去一趟派出所,協助警方調查。”
這話軟中帶硬,還是要去警局。如果給陸南天盤問的機會,張家寧耿直,劉敏幼稚都沉不住氣,必定露出馬腳,所以絕對不能去。可是我找什麽借口不讓陸南天把人帶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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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我是嫌疑犯
我一驚之後立即鎮定下來,如果陸南天要拘捕我,直接給我戴上手銬關進囚室就行了,何必要單獨叫我到這兒來?但是以他頑固到近乎盲目的正義感,隻怕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和秦老大他們,我得一顆紅心兩手準備。網
他沒說話,我也不說話,兩人就這樣對瞪著。沉默了足有一兩分鍾,陸南天發現他根本無法對我造成精神壓力,終於開口了:“這裏沒有外人,我向你保證也沒有任何監控、錄音設備,你可以暢所欲言。你接近秦化傑,是為取得他的信任,得到什麽東西嗎?”
我這才明白他跟我私聊的原因,他以為我在玩潛伏,他還是他,不可能變了性。我直接了當地說:“我也可以向你保證,他不是鬼影盜,你找錯了人。”
陸南天眼光收縮,拍了一下桌子上的背包:“那麽這個又怎麽說?”
我平靜地說:“是我幹的,要坐牢還是要槍斃悉聽尊便。”
陸南天臉現怒容,劍眉皺起,聲音變得嚴厲:“你騙不了我,你是最近才加入他們的,在你加入之前他們就已經開始行竊了!我當你是朋友,才跟你單獨聊聊,你為什麽要掩護他們,替他們頂罪?”
“既然你當我是朋友,就應該相信我的話,他們不是鬼影盜,也不是邪道妖人。我親身經曆,親眼所見,他們花的是自己辛苦賺來的錢,過著樸素的生活,他們拿的不義之財是用來幫助真正有困難的人,他們比任何自命正義的人都要高尚和值得尊敬!”
陸南天猛地站起,胸膛起伏,但狠狠喘了幾口氣後又壓製住了怒氣:“我相信你一定有原因的,說吧,為什麽要掩護他們,他們給了你什麽好處?或者你受到他們的要脅?”
我聳了聳肩:“你看我像是受脅迫的樣子嗎?即使他們給我錢能夠收買我嗎?因為他們做的是善良、正確的事,所以我要支持他們,這叫公道自在人心!”
陸南天眉頭緊皺,冷起了臉:“許承業同誌,希望你的頭腦能清醒一下,他們在盜竊,這是犯罪,你是在包庇罪犯!”
我毫不退讓:“錯誤!警察同誌,他們沒有禍國秧民,沒有謀財害命,隻是把貪官汙吏為富不仁者用不完的錢,拿一點點分給吃不上飯的人。這本來應該是你們做的事,你們沒有做,他們代替你們做了,所以你們應該感到羞愧,應該把薪水給他們。”
陸南天氣得快要吐血了:“你……難道你真的瘋了,連是非對錯都分不清,犯法的事也能說得振振有詞!”
我針鋒相對:“他們沒有犯法,殺土豪,鬥地主,均田地,消除貧富差距,所有人都過上好日子,進入**社會,這不是你們的理想嗎?你們的前輩不都是這樣做的嗎?誰敢說他們犯法了?現在你們忘了傳統,反過來幹了,是你們該好好反省了!”
陸南天快步走到門口,拉開門往外看了看,又關上了門低聲說:“你瘋了,真的瘋了,這種話能隨便說的嗎?對了,你是在故意轉移話題。你好好想一想,假如是你的錢被人偷了,你有什麽感受?”
“我如果有很多錢,樂意拿一點出來救濟窮人,可惜我現在一毛錢都沒有,這也說明我不在是為自己利益。”我斜眼看了一下背包那邊,那兒起了一股不易察覺的小旋風,陸南天在盛怒之中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陸南天氣得直跳腳:“我是在打比方,你再混蛋,也不能善惡不分吧?仇富心態是不對的,不是每一個富人都是靠非法暴富,更多人是憑著自己的努力發財致富,這跟以前土豪劣紳壓榨窮人的錢在本質上是不同的,所以現在偷富人的錢是犯法的。”
“那麽我隻偷貪官、奸商、**惡棍的錢呢?他們的錢本來就是非法所得,拿他們一點錢等於是正義的製裁,是因果的報應,再把這錢給窮人,不是大快人心偕大歡喜麽?”
陸南天真的怒了,劍眉一揚,怒吼道:“你怎麽知道他們的錢就是非法所得?誰給你權力劫富濟貧了?我不管你偷誰的錢,偷盜就是犯法,就是在傷害別人,隻要是觸犯了法律,我就要把你繩之以法!”
“請便。”我無所謂地說,“你以為你是代表了正義,卻不知道你的行為在扼殺最後的善良,你永遠都達不到你的理想。既然你固執地認為法律就代表了正義,那就用法律作為標準來說話吧!”
“不可理喻!”陸南天用力拉開了門,朝著外麵大吼,“來人,把他關起來!”
三四個警察飛快跑了過來,想要來抓我,我冷笑一聲:“慢著,你們憑什麽抓我?不是要**律嗎?我犯了什麽罪?”
“盜竊罪,數額巨大,性質惡劣!”陸南天嚴厲地說。
“你有什麽證據?法律不是要講證據的嗎?”
陸南天一個激靈,急忙跑到那公桌那邊,迅速拉開了背包的拉鏈,眼睛頓時瞪大了一倍,整個人愣住了。接著他把背包裏麵的東西往外撥,都是破紙團,把整個背包倒了個底朝天,倒出來的全是破紙、廢紙。
我冷言冷語:“這麽說警官先生是想用一些廢紙當贓物陷害我了?還好有很多人親眼看見,要不然我就是渾身是口也說不清了。請問各位警察先生,他這種行為,從法律角度來說是不是犯罪了,要判幾年?”
眾警察目瞪口呆,陸南天怒吼:“不可能,這不可能,找到這個包的時候裏麵全是錢,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我的視線。”
我說:“大家都看到了,包裏麵明明沒有錢,是你在陷害我。如果曾經是錢,那一定是被你私吞了,恭喜你又多了一個私吞贓款的罪名。”
陸南天一個箭步衝到我麵前,揪住我胸前的衣服把我整個人提了起來:“一定是你搞的鬼,我知道你養有一個小妖精!”
我任由他抓著:“大家都看到了,警察打人了!陸南天,你又多一個罪名了,不知道總共要坐多少年牢?”
張靈鳳、王誠鈞等人聞聲跑過來了,張靈鳳急忙去拉陸南天的手:“你,你這是幹什麽,快放開。”
陸南天鬆開了手,王誠鈞把他推開:“你們有話不能好好說嗎?”
我攤了攤手,很無辜地說:“我沒有動手,是他動手,本來是一件小事情,他堅持要跟我**律,我隻好跟他走法律途徑了。”
陸南天急紅了眼:“誰都不要廢話,立即把他關起來,嚴加看守,還有醫院裏麵那五個也全部抓來,一個都不許放過!”
我也火了:“陸南天你給我等著,你要是敢亂來,看看誰把牢底坐穿,法律可不是你一個人定義的!張靈鳳,麻煩你去城裏給我請幾個律師來,我要告他栽贓陷害,公報私仇,私吞贓款,在場的都是證人……”
幾個警察扯了我往外走,我也不掙紮,任由他們把我關到了一個關押犯人的小房間。
剛才確實是柳靈兒把背包裏麵的錢調包了,一看到背包我就知道不妙,暗中問柳靈兒有沒有辦法,柳靈兒說可以辦到,但是陸南天靠得太近了,會被他發現,所以我故意跟陸南天爭吵引開他。
說實話,我不想跟陸南天撕破臉,也不敢成為全民公敵,這件事隻要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沒有別人知道。可是他太頑固了,那麽我也隻能跟他死硬到底,我就不信沒有了唯一的證據,他還能把我怎麽樣。
我用意念問:“靈兒,你把錢藏在哪裏了,不會被人發現吧?”
柳靈兒在我麵前現身,笑嘻嘻道:“在天花板上,他們不會發現的。”
“那些破紙團從哪兒來的?”
“他們不是有專門裝破紙團的小桶嗎?”
原來出此,這樣就好,萬一上麵徹查起來,還是警察們嫌疑最大。
柳靈兒道:“我出去看看,看他們在做什麽。”
“不要出去,張靈鳳和那些道士都能感應到你靠近,現在不宜驚動他們。”
“我遠遠看著。”
柳靈兒閃了出去,我從她的角度看到了外麵的情況,陸南天在打電話,叫預伏的警察把秦老大等人抓過來,兩輛警車已經發動準備出去了。接著張靈鳳和王誠鈞問陸南天發生了什麽事,陸南天沉著臉不肯說,不停地抽煙。
冷靜下來之後,我開始思考誰對誰錯的問題,我這樣做是不是錯了?法律是否代表了絕對的正義?與法律抵觸的事情是否絕對錯誤?
也許世間本來就沒有絕對的正邪、對錯、善惡,這個問題真的太深奧了,憑我這點智力隻怕永遠想不明白,我隻知道我不是為了自己的私欲,憑著我的本心去做。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已經不是我回報秦悠悠那麽簡單了,似乎變成了正義與俠義上的較量。
不過十幾分鍾,幾輛警車呼嘯而來,秦老大等人被先後拉下車,手裏都戴著手銬,臉色很難看。我心裏一陣陣怒火升騰,陸南天啊陸南天,怎麽說都是朋友一場,現在還有點沾親帶故了,真的要做得這麽絕嗎!
這時陸南天正在和張靈鳳說話,沒有立即提審秦老大等人。警察們把秦悠悠關在我隔壁的一個小房間,秦老大、唐師父、張家寧、劉敏四人關在較遠一個大房間,可能是因為男女有別才分開來關吧?

第十四章 俠義VS正義
我通過柳靈兒看到了外麵的情況,我和秦悠悠的房間附近沒有道士,隻有關押秦老大的房間外麵站了兩個道士,防止秦老大逃走。
可能是因為大量道士進出派出所影響不好,之前參與圍捕的道士並沒有全部進來,隻有王誠鈞和這兩個道士。這時王誠鈞和陸南天、張靈鳳正在說話,沒人注意到我這兒。
柳靈兒在我的授意之下,從小窗口飛了出去,鑽進了隔壁關押秦悠悠的房間。秦悠悠臉帶憂容,微皺眉頭,正在望著窗口發呆,感應到有靈體接近,迅速掐了一個法訣,口唇微動默念咒語。
她果然會法術!
柳靈兒用意念與她交流:“我主人派我來傳話,不要緊張。”
秦悠悠又驚又喜,撤了法訣,以意念問:“你主人是許大哥嗎?他怎麽樣了?”
柳靈兒有些沒好氣地說:“除了他還有誰會救你們?那個捕頭已經找到你們偷的錢了,不肯放過你們,他為了救你們跟那個捕頭吵了一架,絕交了,也被關起來了,就在你隔壁。”
秦悠悠大驚失色:“糟了,我們拖累他了。”
柳靈兒有些得意地笑道:“不過我及時把錢藏起來了,他們沒有證據,隻要你們一口咬定沒偷東西,什麽都不知道,就不會被定罪。你能通知你的同夥嗎?”
“我,我不知道……現在不能。”秦悠悠方寸大亂。
我能聽到柳靈兒的話,急忙用意念對她說:“叫你傳話就傳話,一驚一乍的幹什麽,快回來!”
柳靈兒隻好回來,撅著小嘴:“我實話實說嘛,不說他們怎麽知道你幫了他們多大的忙?”
“施恩不忘回報,她對我伸出援手時,可沒想過要我報答,那麽我現在為他們做些事,也不要希望他們記住和報答。”我不錯過任何機會給柳靈兒樹立正確的人生觀。
這時一個警察和張靈鳳往這邊來了,柳靈兒急忙躲進我口袋的小木人裏麵。鐵門打開,張靈鳳走了進來,門立即又被關上。
張靈鳳有些苦惱和無奈地望著我:“你們能不能不要吵架,好好地說。”
我攤了攤手:“我沒想吵架,也不敢跟他吵架,是他要把我往死裏逼。”
“不,他不會害你的,他就是……就是生氣你幫那些壞人。”
我立即問:“你覺得秦老大他們是壞人嗎?不要受我或者陸南天的影響,以你自己的眼光和立場來說。”
張靈鳳猶豫了一下:“我也覺得他們不像傳說中的鬼影盜,而且我也相信你,可是你不該把錢藏起來啊,這樣太過份了!”
我的臉拉了下來:“那麽你是來給他當說客了?”
張靈鳳愣了一下才明白我的意思,苦笑道:“在我心裏麵,你就像是我的親哥哥一樣,如果沒有你,我現在還在家鄉被徐家的人欺負。我對你的感激和信任,是沒有別人能超過的,你說他們是好人,那麽他們一定是好人,可是我沒辦法幫你啊。”
我眼前一亮:“不,你可以幫我!現在不是警察要跟我過不去,是陸南天要跟我過不去,你明白這個區別吧?隻要你告訴陸南天這些都是好人,不是他要找的鬼影盜,陸南天就不會再窮追不舍了。”
這時隔壁傳來腳步聲和鐵門打開的聲音,陸南天開始提審秦悠悠了。
張靈鳳有些猶豫,低聲道:“剛才南天也說了,他們可能不是鬼影盜,但是他們真的做了犯法的事,他不能不管。”
我揮了揮手:“你走吧,不要管這件事了。”
“那怎麽行,你被關在牢裏,我怎麽能不管?”
她確實不能不管,我是她的同學、老鄉、恩人、知己朋友,現在被她男朋友關起來,她怎能裝作不知道?以前她說過終身不嫁,現在“變節”跟陸南天成了一對,由此可知陸南天在她心裏的份量有多重。她幫誰都不好,夾在我們之間真的太為難了。
我歎了一口氣:“你一定要幫的話,就去幫我請一個律師。”
張靈鳳咬了咬嘴唇:“我知道,請律師的話,一定是他輸。”
“那就說明是他沒道理了。”
“……”
沉默了一會兒,我說:“你要是真想幫忙,就為我做兩件事。第一,你馬上去見秦老大,對秦老大說,我讓他們放心。第二,你知道楓羽雲的手機號碼吧?打個電話給他,叫他給我找個律師。”
張靈鳳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出去了。出了門她就直接去關押秦老大的囚室,門口兩個道士都認得她,知道她的特殊身份,讓她進去了。
我放心了不少,以秦老大的精明和經驗,一定能明白我話裏麵的意思。張靈鳳並不知道這句簡單的話有多重要,還以為我隻是想安慰一下秦老大,萬一以後她明白我利用了她,就讓她恨我吧,反正我已經是個壞人了。
過了一個多小時,秦悠悠被送回了囚室,緊接著劉敏被帶走,然後是張家寧、唐師父,最後才輪到秦老大。我很淡定,陸南天問不出什麽東西的,遲早要放我們出去,但我跟陸南天的一點交情也算完了。
全部人審問完,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了,陸南天沒有提審我,他很清楚沒辦法從我嘴裏掏出東西來,見了我隻會被我嘲諷怒罵。之後陸南天、張靈鳳、王誠鈞一直在密謀什麽,柳靈兒不敢靠近,我也不清楚。
下午四點左右,王誠鈞進來了,笑嗬嗬道:“許兄不要生氣,我表哥就是這樣的人,死腦筋一個,但他絕對不是為了私仇或者個人利益才跟你過不去。他是為了讓社會更和平穩定,我們之前也一直在為這個努力,雖然要實現這個目標非常艱難……”
我舉手打斷了他:“好了,好了,大道理就不要說了,什麽時候放我們出去?”
王誠鈞笑道:“證據不足,立即釋放。不過我也要敬告許兄一句,常在江湖飄,難免要挨刀,以後出手可要小心一點。懲惡揚善是好的,但要是罰錯了人,就背上了極大的因果,很多人本來懷著一顆善心,但是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之後,就會獨斷專行,自以為是,結果為禍天下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好事。”
我在他肩上捶了一拳:“別豬鼻子裏麵插兩根蔥——裝象,這話是你說的嗎?我敢打賭是你師父教訓你的!”
“至少我翻譯了一下,不是照搬照抄。”王誠鈞有些尷尬,接著有些黯然,想起了他師父。
我也歎了一口氣,如果紀宗常還在,就不會發生我跟陸南天衝突的事,他一定有兩全其美的方法。我相信紀宗常還在的話,他會支持我的,王誠鈞就等於是他的影子,現在王誠鈞明顯在支持我。
我和秦老大等人都被放出來了,屬於我們的東西全部歸還,陸南天沒有露麵,張靈鳳和王誠鈞送我們出了派出所。臨別之際,張靈鳳把我叫到了一邊,有些慚愧地說:“我沒有打電話給楓羽雲,你不會怪我吧?”
反正我已經出來了,這個已經不重要,我搖了搖頭:“讓你為難了。”
張靈鳳低垂著頭:“他,他是個好人,不是要專門針對你,你不要記恨他。”
“我知道,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可以不跟他計較,別人就難說了,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你還是要勸勸他,叫他不要太正直,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給別人留一點餘地,也就是給自己留一條路。最後祝你們幸福美滿。”
張靈鳳羞紅了臉:“不是你想的那樣,還沒到那個程度呢。”
我轉身走了,張靈鳳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是想問我感情方麵的事,但既不方便提過去的事,也不方便問現在的情況,她就是問了我也不會回答的。
走上中巴車,秦老大等人都以迎接英雄凱旋歸來的眼光望著我,讓我很不自在。還是張家寧負責開車,車子啟動之後,秦老大走到我麵前,正要開口,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急忙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再指了指耳朵。
陸南天是一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既然張靈鳳沒有給楓羽雲打電話請律師,沒有外來的巨大壓力,陸南天就沒有理由這麽快放我們。除非他使的是欲擒故縱之計,在車上安裝了竊聽器之類,如果錄到了我們談話的重要內容,就有證據再抓我們了。
我們不著邊際地胡扯著,並趁機罵了陸南天幾句,汽車行駛了半個小時,遠離小鎮了,秦老大叫張家寧停車,所有人開始展開地毯式搜索。
沒花多少時間,我就從**鋪底下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個不明來曆的東西,拇指頭大小,明顯是電子儀器,卻不知是錄音用的還是定位用的。
我狠狠用腳踏得粉碎,所有人臉色都很難看,要不是我多留了個心眼,再被人抓進去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們繼續尋找,結果從駕駛座的儀表盤裏麵又找到了一個類似的東西。
我真的怒了,雖然陸南天一再刁難我、利用我,之前我還是對他保持一點敬意,因為他在弘揚正氣。但是現在他用這種手段來對付我,就顯得有些卑鄙了,這種行為與那些侵害別人的犯罪又有什麽本質區別?要不是看在張靈鳳的情麵上,我現在就回去給他點顏色看看,看誰的手段更陰險一些!

第十五章 脫身
我把屬於自己的東西收進背包裏,對秦老大等人拱了拱手:“各位,這段時間承蒙你們關照,讓我有個安身之地,非常感謝。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就此別過了,後會有期!”
秦老大很驚訝:“這,這……我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無論如何請再留幾天。”
秦悠悠眼巴巴地問:“你是怪我們連累了你才走的嗎?”
連以前對我有些意見的張家寧和劉敏也是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對我是真心感謝。我笑了笑:“沒有誰連累誰的問題,我跟陸南天隻是合作過,算不上朋友,我跟他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後也不可能跟他一起走了,所以你們不用覺得不安。我急著要走,確實是有事情要處理。”
說完我就往外走,秦老大等人不舍,都下了車送行,秦老大說:“既然你另有要事,我也不敢挽留大駕,希望你留個聯係方式,也好讓我們以後有答謝的機會。”
“不必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具體在做什麽,但我相信你們是在做好事,我幫你們主要是站在道義的角度。要說感謝的話,是我應該感謝你們,這段時間你們給了我很多溫暖和照顧,我永遠不會忘記。”
說到最後一句時,我不由自主望向秦悠悠,給我溫暖和照顧的人隻有她。秦悠悠臉上飛紅,低下了頭,眼眶中似有眼淚在打轉。其實我急於離開的最主要原因,是怕她會對我產生好感,最後要令她傷心。
秦老大掃視四周,見附近沒有外人,低聲道:“實不相瞞,我們是一個神秘門派影子門的後代,表麵上以賣藝為生,暗中盜取為富不仁的人的財物,用來濟救貧困的人。但我們並不是警察說的什麽鬼影盜,從來不偷那麽貴重的古董和珍寶,下手之前必定探訪清楚,隻偷貪官汙吏土豪惡霸,所以被偷的人大多不敢報案。我們出手也不會全部偷光,不絕人生路,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我點了點頭:“看來我的眼睛沒有問題,你們果然與我猜測的一樣。”
秦悠悠問:“你要去做的事需要幫手嗎?也許我們可以幫你。”
看到她那希翼的眼光,我實在不忍心騙她:“也不是什麽大事,上次跟毒蛇搏鬥的那隻大黑貓是我養的,它脾氣很倔,獨自去殺那條蛇,已經半個多月了還沒有回來,我得去看看。網”
“啊,那隻貓是你養的?”秦老大晃然大悟的樣子,“我想起來了,上半年的時候,聽說有好幾個門派聯手,跟警察一起把許多邪道妖人鏟除了,其中有一個帶著黑貓的魯班門高手,原來就是你啊!”
秦悠悠等人都很震驚,看向我的眼光又提升一個等級,簡直把我當成傳說中的英雄了。我苦笑搖頭:“帶黑貓的確實是我,高手就不敢當了,實際上我都不算魯班門正式弟子。”
劉敏問:“聽說你殺了江湖第一**淫賊傲邪,是真的嗎?”
張家寧也搶著問:“你們真的殺了一個旱魃嗎?”
我真不知該從何說起,無奈搖頭:“江湖傳言不能當真,我就是這熊樣你們都看到了。”
唐師父道:“少俠太謙虛了,你這是真人不露相啊,我們都瞎了眼了。原來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大英雄,這就難怪你天資過人,無所不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把我們救出來了。”
這話說得我真的差點要臉紅了,我就怕他們會這樣對我,這是我急著離開的第二個原因。
秦悠悠說:“我們可以跟你一起去殺那條蛇,不殺了它,還會再害別人。”
秦老大立即道:“對,對,依我看那條蛇已經修煉成蛇妖了,既使你沒有去殺它,我們準備妥當之後也是要去除掉它的。正好一起去,人多一些也可以防止被它逃走。”
張家寧道:“實際上我們到處跑,不止是偷錢幫助窮人,遇到被鬼魂附體、得了怪病、家宅不寧、精怪作祟之類的情況,我們也會幫忙處理。”
看著眼前這一張張殷切又真誠的臉,我真的狠不下心來獨自走人,說實話我也希望能跟他們在一起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我太婆當過土匪,我太公是魯班門弟子,都是江湖中人,在我的骨子裏麵就存在江湖豪傑的基因,劫富濟貧正是我的理想。而且從小到大,太婆在不經意之中已經給我灌注了許多俠義精神,我以為那是正義,可是在陸南天、紀宗常等人身上卻又找不到歸屬感,甚至格格不入。我一直很迷惘,找不到自己的定位,現在我找到了,秦老大做的事就是我想做的!
不如讓他們一起去,觀察一下他們的能力,並試著看還能不能相處。如果能夠相處好,我就真正加入他們;如果不好相處我再離開,做一個獨行俠。
打定主意之後,我拱手一圈:“多謝各位好意相助,不過要一起走的話,希望著各位還像以前一樣待我,如果做不到,我自能一個人走了。”
秦老大一愣:“這……可以,當然可以。”
其他人也都點頭,既有些驚喜和興奮,也有些想不通,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愛當狗熊不當英雄。
我們上車繼續前進,駛向那次遇到毒蛇,叫做上嶺的村子。雖然我說了要他們像以前一樣待我,可是他們這時還處於興奮期,哪裏能做得到?一個個圍在我旁邊,找借口跟我說好。
秦老大說:“我們大多數在鄉下走,其中有不少村鎮是因為廟會或節日請我們去表演,就在廟裏或廟外演出。在這種地方演出時,曾經遇到過不少怪事,比如東西突然不見,喇叭(音箱)突然沒了聲音,有人突然發癲胡言亂語等等。”
我也來了興趣:“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這些村廟裏麵大多沒有真正的神仙,而是被鬼怪妖精占據,附在神像上麵接受香火。這個就像祭煉靈體一樣的道理,拜的人越多,越誠心,它的能力就越大,通常情況下它們也不會害人,還會幫村民一些小忙。如果我們演戲時,一些情節讓它們不高興了,它們就會開始搗亂。”
我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天那條毒蛇就是你說的這種情況,已經修煉成精,依附那個小廟接受香火。因為悠悠演白娘子,被法海鎮在雷峰塔下,它作為同類不高興了,所以襲擊悠悠。”
“對,如果我們知道盤踞在廟裏麵的是一條快成精的蛇,就不會演白蛇傳了。凡是到廟宇、祠堂之類的地方演出,我們都會事先留意探查,但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弄清楚。”
我問:“以你的經驗來看,那條蛇難對付嗎?”
秦老大略皺眉頭思索著:“凡是成了精的東西都不好對付,或者頑皮,或者狡詐,或者狠毒,鬥不過就逃,回過頭再來暗算你,有仇必報,死纏濫打,就像頑劣的小孩。那條蛇能在冬天出現,長得又極為古怪,隻怕能力不低,我們因為摸不透它的底細,也沒有對付蛇妖特效方法,所以暫時沒敢去動它。”
我點了點頭,秦悠悠問:“許大哥,你那隻貓好厲害啊,好像不怕它?”
“是的,我那隻貓叫喵太,以前曾經殺死過一條臉盆那麽大的黑色巨蛇,但是看起來這條怪蛇更厲害。”
劉敏搶著問:“許大哥,你的貓是怎麽養的,為什麽那麽厲害?”
每個人都很好奇和期待,所以我把喵太的身世,喵太的性格愛好,以及一些經曆有選擇地講了一些。秦老大和唐師父還沉得住氣,隻是連連點頭,秦悠悠和劉敏眉飛色舞,對喵太已經神往之極,恨不得立即見到它。
我們不能確定車上還有沒有竊聽器,所以沒有談論任何敏感的話題,隻談一些靈異故事和彼此經曆過的趣事、奇事。他們沒有問我關於柳靈兒的事,我也不方便問他們關於影子的事,這關係到門派禁忌、法術禁忌和個人**,大家都能心領神會。
秦悠悠和劉敏的問題雖然很多,但並沒有讓我反感,秦老大和唐師父更是適可而止,不會問讓我難堪的問題。其實他們都挺好相處的,我不可能像以前一樣完全封閉自己做流浪漢了,從現在開始要慢慢恢複正常人的生活,所以這些轉變我也還能接受。
因為急著想見到喵太,秦悠悠催促著張家寧連夜開車趕路,不料天黑弄錯了方向,跑了許多冤枉路。晚上十點多才停下來休息,第二天天一亮又上路,早上八點左右,我們到達了上嶺村村口的小廟前。
小廟前的大樹下有一大群村民,手持棍棒、掃把、鋤頭之類,足有三十個以上,大部分是上了年紀的人,正在喊殺喊打。
我們都很驚訝,難道村民們自發組織起來殺蛇了?那條蛇劇毒無比,哪裏是這些老頭老太太能夠對付的?我急忙跳下車,用力分開眾人擠了進去。
人群之中沒有毒蛇,而是一隻大黑貓,正是喵太!

第十六章 新的團隊
村民們為什麽要圍攻喵太?就算喵太偷吃了他們什麽東西也不用這樣大動幹戈吧!我急忙大叫:“住手,你們為什麽打這隻貓?”
許多村民望向我,有人說:“這隻貓成精了,要害人。”
“對,一定要打死它!”另幾個人附和。
我笑道:“大家誤會了,它隻是塊頭大一點,就是普通的貓,它是我養的,我最清楚……”
站在我旁邊的人立即退開,就像我是毒蛇猛獸一樣,然後把我和喵太都包圍住。有人叫道:“他就是前段時間來我們村的瘋子,他一定是被貓妖附體了。”
“看我法寶!”我後麵有一個人大叫一聲,我轉過身來時,一蓬紅豔豔的東西已經潑到了眼前,我躲避不及,頓時被潑了個滿頭滿臉,喵太倒是及時避開了。
我低頭一看,衣服上全是血,抹了一把臉也全是血,血腥味撲鼻,估計是黑狗血吧?這還真是狗血淋頭了!
眾村民見我被潑中,立即退後並安靜下來,拿緊了手裏的武器嚴陣以待,那眼神和表情,分明是想要等我現出原形來。我真是哭笑不得,在場大多是上了年紀的鄉下老頭子、老太太,愚昧迷信,很難跟他們講道理,我又不能動手打他們,隻能自認倒黴了。我拱手陪笑道:“各位也看到了,我很正常,沒有被附體,這隻貓是我養的,也不是妖怪,要是它偷吃了誰家的東西,我照價賠償。”
秦老大等人也過來了,大聲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有什麽事好好說,千萬別動手!”
一個老頭驚訝地說:“這不是演戲的秦老大嗎,怎麽又回來了?”
好幾個村民爭先恐後道:“這隻貓成精了,咬死了我們好多畜牲!”“我孫子生病了,就是它害的!”“它晚上變成美女來**我兒子!”
秦老大也不好開口了,如果喵太真的幹過這些事,就難怪引起公憤了。我則立即反應過來了,這絕對不是喵太幹的,而是那條怪蛇被喵太追殺得沒有辦法了,所以陷害喵太。
我大聲道:“各位大叔、大伯、大嬸,我的貓真的沒有成精,而是這棵樹裏麵躲著一條毒蛇成了精,全是它幹的。請大家冷靜一下,我們馬上就除掉這個蛇妖!”
一個老頭道:“不對,就是這隻貓,我夢見是它幹的!”
“對,就是它,我也夢到了。”好多人出聲附和,多達七八個。
秦老大道:“這隻貓能夠克製那條蛇妖,蛇妖害怕了,所以托夢給你們,想借你們的手殺了黑貓,要不怎麽會那麽多人同時做一樣的夢?大家退開一些,等我們逼出那條蛇妖殺了它,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秦老大一大把年紀了,老成穩定,飽經風霜的樣子,比我這個像流浪漢一樣的人有威信得多。村民們雖然將信將疑,還是往後退讓出大樹下一片空地來。
我抱起了喵太,立即感應到它的許多記憶片斷。這段時間它跟蛇妖鬥了不知多少次,有時占了上風,有時吃了些虧,主要是蛇妖的毒太厲害,它不敢過分逼近。等到蛇妖的毒霧耗得差不多之後,就躲進了樹洞或其他洞穴裏麵,喵太進不去。
蛇妖還不能變形,但是能夠在較近距離內影響村民的思想,這些村民果然是蛇妖鼓動起來的。喵太相對來說“道行”還淺,隻能在跟我身體接觸的情況下才能跟我思想交流,不能遠距離影響別人的思想,今天要是我們沒來,它隻能敗走麥城了。
小廟前這棵大樟樹將近兩人合抱大小,少說也有幾百年了,樹身外觀基本完好,但根部有些地方腐爛形成了三個小樹洞,四五米高的地方有些一根大樹枝也枯死腐爛形成樹洞。估計樹內已經有空腔,上下洞穴能夠貫通,埋在泥土下的樹根部分可能還有空洞,結構比較複雜。
我們繞著樹看了幾圈,秦老大問我怎麽辦,我之前根本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一時之間哪有辦法,隻能請他出手了。
秦老大叫徒弟拿來一個鼓風機,對準樹下的一個洞口放好,小廟裏麵就有電源,拿一根電線引了出來。另外他已經準備了一根專門捕蛇用的套管,也就是一根空心管,繩子從裏麵穿過,並在前麵做了一個活套,隻要套住蛇頭一拉繩子,就能把蛇緊緊套住。
張家寧拿了蛇套,在樹下一個樹洞出口處放好,做好拉繩的準備,還有一個出口由喵太負責。我和秦悠悠、劉敏各拿了一根搭戲台用的竹竿,酒杯粗細,長達三四米,如果怪蛇從高處的洞穴躥出來,就由我們三人負責打擊。
一切準備就緒,秦老大掏出一個自封口的小塑料袋,裏麵裝著黃褐色的粉末。他把粉末全部倒在鼓風機前的樹洞口,看了所有人一眼,確定都準備好了,按下了電源開關。
“呼呼……”鼓風機急速旋轉起來,粉末全部被風吹進了樹洞內,秦老大拿起鼓風機,把出風口塞進了樹洞,以增強裏麵的“毒煙”擴散。
我們都很緊張,高度集中精神,緊緊盯著自己負責的地方。這條蛇妖已經能夠控製人的思想,隻要有一絲鬆懈就有可能被它影響,萬一被它躥出來咬一口,後果不堪設想。
外圍的村民們見我們這麽慎重和緊張,也緊張起來,都拿著手裏的家夥瞪大了眼睛,四麵團團圍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樹洞裏麵沒有一點動靜。我偷眼看了一下秦老大,他臉色凝重,苦著臉,原本就很深的法令紋顯得更深了。不用多說,他的驅蛇藥效果不足以把蛇妖逼出來,也有可能蛇妖躲在地下較深的地方,鼓風機隻能把藥粉從其他出口吹出來,不能吹進封閉的地下深處。
又等了足有五分鍾,還是沒有動靜,秦老大關了鼓風機,示意眾人後退,說道:“隻能等晚上再用別的辦法試試了。”
劉敏道:“幹脆叫一台鉤機(挖土機)過來,把樹連根挖起,看它能躲到哪裏去!”
旁邊立即有村民道:“絕對不行,這是神樹,保佑村子平安,誰都不能動它!”
“就是,樹神很靈驗的,不能砍!”很多村民附和。
人群中有一個幹幹瘦瘦的老婦女突然兩眼一翻,身軀一顫,手舞足蹈像是京劇裏的武生出場,蹦跳了幾下,左手作捋長須狀,右手指向我們,架式極為威武有力,臉上通紅,以怪異的腔調厲聲道:“吾乃關聖帝君臨凡,汝等鼠輩安敢擾吾清淨,意欲毀吾廟堂,實是膽大妄為之極!”
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村民們嚇得紛紛跪下磕頭。我很快反應過來,武聖是何等樣人,即使要附體顯靈,也是找個威武的男人,怎會附到一個女人身上?一定是蛇妖在作怪,選中這個老婦女是因為她幹枯瘦小,身體虛弱最容易控製。
我急忙以意念呼喚柳靈兒,柳靈兒立即閃現出來,我腦海中浮現她看到的場影:在那個老婦女身後站著一個高大威武的靈體,丹鳳眼,臥蠶眉,麵如重棗,五綹長須,正是關帝的形像。
這,這……難道真的是神仙顯靈了?我震驚難以形容,望向秦老大,秦老大正好也一臉震驚望向我,顯然他也看到了是關帝顯靈。
那老婦女又擺了一個很威武的架式:“本地善男信女,不許輕信賊人虛言,立即趕走他們,日夜守護神樹,如有違背,全村必遭大難!”
去***,真要是關帝顯靈,怎麽可能說出這樣威脅村民的話?我正想去拿魯班尺來敲她,喵太怒嘯一聲,猛地淩空躍起向那老年婦女撲去。站在她後麵的假關帝立即露出驚慌之色,化為一道紅光投射進大樹高處那個樹洞裏。
老婦女兩眼翻白,仰天倒下。喵太咬的其實不是她,但是在村民的眼中看來,卻是喵太把她撲倒。他們看不到假關帝和逃走的紅光,以為是喵太冒犯了神仙,這下真把他們激怒了,紛紛從地上跳起來,操起掃把鋤頭之類,向喵太亂打。
喵太也知道不能攻擊這些村民,隻能從人群之中衝了出去,落荒而逃。暴怒的村民們追不上它,怒火轉移到了我們身上,怒罵著向我們衝來。
誰都沒想到事情會急轉直下,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們不能站著挨打,也不能打這些老人,也隻能學喵太一樣逃跑了。
真讓人不敢相信,一群老頭子、老大婆發起飆來如此可怕,殺得我們狼狽萬分,東躲**。秦老大、唐師父和秦悠悠逃回了車上,老頭們居然還不敢放過,圍住了汽車亂敲,把幾塊車窗玻璃都打碎了。
這些老頭平時可能挺樸實善良,這時卻像是瘋了一樣,追不上我們全都跑去圍攻汽車,一時之間玻璃破碎之聲此起彼伏,好不響亮。還有的老頭撿了石頭往裏麵丟,那種殺氣騰騰的樣子,跟**也沒什麽兩樣了。

第十七章 關帝顯靈
人有信仰是好事,但要是信錯了方向,那就叫迷信,就會變得非常可怕。現在這群老頭、老太太就是這樣,仗了“神仙”之威,隻怕連殺人放火的事都敢幹了。有幾個稍年輕一點的更凶狠,亂高亂打,如果此刻是一個人沒有反抗能力的人,沒有地方躲避,真有可能被他們打死了。
我和張家寧、劉敏跑回來,他們兩個見汽車被砸壞,裏麵的人還可能受傷,也有些急了,拿了竹竿想要去打老頭們。我急忙拉住了他們,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動手攻擊村民,畢竟這些老人是受了蛇妖愚弄和利用,本性並不壞,如果我們憑武力打倒他們,我們與暴徒又有什麽區別?一旦跟這些老人打起來,全村村民都會來圍攻我們,估計我們不被打死也要再進派出所了。
“不能打他們,我來引開他們,你們找機會上車離開。”我對兩人說,然後衝進了小廟,拿起神台上一疊黃紙在燭火上點燃,舉著“火把”跑出來大叫,“你們再敢砸車,我就把廟燒了!”
老頭們大驚,顧不上砸車了,一窩蜂向我這邊跑來。我往廟裏麵跑,等他們追進來後繞著神龕和供桌跑,故意把燃燒的紙錢到處拋。老頭們跑得沒我快,追不上我,轉了兩圈才反應過來,分開來兩邊包抄。我輕輕一跳躍上了神台,再跳到了供桌上,突破了他們的包圍衝向門口。
這時張家寧和劉敏已經上車並發動了汽車,我一口跑到汽車邊,跳上了車。喵太不知從哪裏躥出來,緊跟著我上了車。
張家寧一踩油門,汽車立即向前衝,後麵一群老人持械追趕,好不壯觀。
我們在車裏麵麵相覷,既無語又無奈,蛇妖沒打死,反而捅了馬蜂窩。暴走的村民真的比**還頭痛,被打都不能還手。要是我們沒有及時逃走,更多村民趕來,我們是選擇殺人,還是選擇被殺?
“這些人太可恨了,老混蛋、老糊塗,蠢昧無知,我們不管他們了,讓他們給蛇妖當灰孫子!”劉敏氣鼓鼓地說。
秦悠悠道:“是蛇妖太狡猾了,他們也是被騙了,不能怪他們。”
秦老大說:“這個蛇妖既狡猾又凶殘,如果不除掉它,以後誰不小心得罪了它,就會被它毒害。要是被它養成了氣候就更難對付它,也有可能造成更多危害。”
唐師父說:“村民一定會守在附近,我們隻能過一段時間再來了。”
喵太能聽得懂人們交淡,有些不高興地叫了一聲,它還是不肯放棄,不殺蛇妖誓不罷休。
我說:“不論什麽時候處理,我們要先想好對付它的辦法,一舉成功,不能給它蠱惑村民的機會和報複我們的機會。”
秦老大說:“確實如此,不過樹洞很深,裏麵結構複雜,很難把它逼出來,砍樹又會驚動村民,我們要想一個不砍樹又可以逼出它的方法。”
眾人都沉默了,不毀樹想要把蛇妖趕出來太難了。秦悠悠走到喵太旁邊想要去摸它,喵太咧嘴呲牙,發出低聲咆哮。
秦悠悠嚇了一跳,急忙縮手望向我:“它好凶啊!”
我心裏隱隱作痛,想起了凝芷,除了我之外,隻有凝芷可以碰它,但現在凝芷已經不在了。我說:“它很高傲,脾氣很壞,一般人都不讓碰的。”
秦悠悠眼珠一轉,快步進了她的小房間,很快又出來,手裏拿著牛肉幹、真空包裝的鹵蛋、鹵雞爪等。她把這些東西拆了包裝,放在喵太麵前,喵太毫不理會,看都不看一眼。本來喵太就不愛吃這些東西,更何況現在它心情不好,就更不會吃了。
秦悠悠有些難堪,秦老大苦笑:“你這隻貓真有個性,比老虎還要威風,要是再長大一點,簡直就是黑老虎了!
唐師父道:“確實頗有虎威,應該叫它黑虎,叫什麽喵太,這名字真是古怪。”
喵太見眾人議論它,更加不高興,突然跳起,在車窗上一蹬,跳出車外去了。
“啊!”眾人驚叫,秦悠悠急忙叫張家寧停車。車停下來了,我們探頭往窗外看,喵太正在不緊不慢地往回走。
“它去哪裏?”“它要幹什麽?”秦老大等人都驚訝地望向我。
我有些無奈地說:“它不殺蛇妖是不會走的,它就是這個脾氣,有時我說了也沒用,隻能由著它去了。”
秦悠悠感歎道:“真是太有個性了!”
張家寧道:“我們不能走,要是這樣走了,不是連一隻貓都不如了?”
眾人都點頭讚同,起了好勝之心,要是連一條毒蛇都對付不了,何談行俠仗義?秦老大說:“不裝上玻璃晚上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我們先找個地方修車,等晚上再悄悄回來。”
其他人都沒有意見,於是繼續前進。行駛了近百公裏才找到一個像樣的城鎮,劉敏守在維修處看車,我們找了一家小店養精蓄銳。
吃完飯回到房間,我正想開始練功,聽到秦悠悠腳步聲走到門口,但並沒有敲門,過了約半分鍾才響起兩下輕輕敲門聲。
自從那一次我超常發揮敲鑼打鼓救場之後,我就發現她望向我的眼光有些不一樣了。以前是同情、感激和關心,從那之後又增加了敬佩、欣賞和好奇,以及一些說不清的東西。那天她在車外唱歌已經表白了她的心意,我沒有回應她,她雖然什麽都沒有說,心裏肯定有些失落和不好受。因為她臉上的胎記,她有些自卑,被人拒絕受到的傷害更大,之後她就很少直視我的眼光了。
昨天傍晚從派出所出來,她望向我的眼神又有了變化,那已經是極度的感激、祟敬,以及明顯的脈脈含情,所以我急著想要離開,結果我又沒走成。從昨天早晨警察抓捕我們到現在,她一直沒有跟我單獨說話的機會,現在她來敲門,讓我很不安,甚至有些膽怯。
說實話,如果沒有臉上那一塊觸目驚心的胎記,她算是一個很漂亮的姑娘。其實看久了,習慣了,也沒覺得她的胎記有多難看,她的善良、勤快、細心、溫柔都像金子一樣閃光,她的歌聲就是天籟之音。如果是在遇到凝芷之前遇到了她,我會毫不猶豫接受她,愛惜她,但現在不行,如果我對別人有一點動心,就愧對凝芷,會動搖我救活疑芷的決心。同時我也怕會傷害秦悠悠,所以我感到不安和膽怯,怕她對我表白。
門外又輕輕響了兩下,我隻能定了定神,硬著頭皮去開門。
秦悠悠站在門外,用深情又有些閃爍的眼光看了我一眼,略低下了頭,臉上有些紅暈,也有些扭捏的樣子。
這正是我最怕的,我心中一跳:“呃……有事嗎?”
“我,我想問你一下,喵太喜歡吃什麽東西。”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的真正目的,但還是鬆了一口氣,不加思索道:“它喜歡吃公雞血拌朱砂,鮮活的魚類,豬肝、牛肉、蛋炒飯之類都可以。”
“哦,我知道了……我可以進去坐坐嗎?”
我哪裏能說不?隻能讓到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等她走進來,我關上門,氣氛立即變得尷尬。秦悠悠不敢看我,低聲問:“你以前有個女朋友叫凝芷是嗎?”
我有些驚訝:“你怎麽知道?”
“那次你被蛇妖咬了,發燒說胡話,一直叫她的名字……”
原來如此,也許她特別關心我,不僅是因為我救了她一命,還因為我對凝芷的深情感動了她。既然她提到了這個問題,正好跟她說清楚,我是不可能再接受別人的。
秦悠悠鼓起勇氣望著我:“她已經不在了是嗎?”
“是的。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是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了,不論那人有多美多優秀,對我有多好。”
秦悠悠有些黯然,眼眶中有淚光在閃動:“我好羨慕她,也……也很敬佩你的忠貞和深情。”
我強擠出一些笑容:“你是一個好姑娘,其實你長得很好看的,應該抬起頭來正麵任何人。人的美貌是不能長久的,最美的時間不過十年,很快就衰老變醜,而人的品德、氣質、勇氣、智慧卻是終身相伴的,像佳釀一樣越久越醇。輕薄膚淺的人看不到你的美,隻有真正優秀的人才能發現你的美麗,所以你一定會得到真正的愛情和幸福。”
秦悠悠很震驚和感動,眼淚止不住流出來了,但她卻抬起了頭,勇敢堅定地望著我:“謝謝你的祝福,我明白了。你……殺了蛇妖之後,你還會跟我們一起走嗎?”
我眨了眨眼:“好像我已經入夥了,還沒人趕我走。這裏有地方睡,還有人洗衣管飯,比我一個人流浪強多了。”
“隻要你不嫌棄,我天天給你送飯洗衣服……”秦悠悠脫口而出,突然想到這話有些不對,羞紅了臉,“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朋友之間互相幫忙。除了我師兄和師弟外,我沒有別的朋友了。”
我當然願意做她的朋友,但是隻怕她有點口不對心,不能真的隻把我當成朋友對待,從她剛才脫口而出的那句話就說明了問題。

第十八章 曾經滄海難為水
當天夜裏,我們到了上嶺村附近,汽車停在離小廟兩公裏外的一片空地上,步行前進以免被人發現。
到達小廟門口時,已經是夜裏十點多,這晚天氣晴朗,碧空萬裏,一輪快要圓滿的圓月掛在天空,不需要照明設備就能看清大部分東西,正好適合我們行動。
大樹下沒有人,廟門虛掩著,我叫柳靈兒探查了一下,有兩個人裹著被子躺在廟內牆角處睡覺。他們隻是防止有人砍樹,沒有必要時刻站在樹下,天氣很冷所以躲在裏麵睡覺去了。我轉頭四顧,卻沒有看到喵太,不知道它跑哪兒去了。
我做手勢告訴秦老大裏麵隻有兩個人在睡覺,秦老大點了點頭,指了一下唐師父,叫他守在廟門口,揮手示意其他人去樹下。我、張家寧、秦悠悠、劉敏手上各拿了一根捕蛇的套杆,既可以套住活捉,也可以用來敲打。至於逼出蛇妖的方法,秦老大雖然沒有說,我也猜到了幾分。
我們四人做好套蛇的準備,緊盯洞口。秦老大拿出一根小小的白色蠟燭點燃,放在地上,再從胸口衣服裏麵拿出一個小小的皮影人,隻比巴掌略大一點,除了沒有操控用的支杆和細繩,與戲台上用的幾乎一樣,隻是小了許多。
這個皮影人身穿黑色排扣緊身服,黑色燈籠褲,頭戴黑色帽子,頭、手、足關節都能動。雖然很小,卻雕刻描畫得十分精美,劍眉入鬢,虎目威武,鼻梁高挺,白生生的臉上還塗了腮紅……這不是戲台上的武鬆形像麽?
我能感應到皮影人身上有靈力波動,所以這應該是一件長期祭煉溫養的法器,不是普通的皮影人。我望向秦悠悠,那天她鑽進車裏的影子,好像是樊梨花的形像,可能她們各有一個專用的皮影人吧?
秦悠悠也正好望向我,有些不好意思,顯然也是想到了那次窺探我的事情。
秦老大已經跪在地上,開始低聲念咒語了,雙手拿著皮影人把小蠟燭籠在雙臂之間,燭光照在皮影人身上,在前麵地上就顯示出一個影子。秦老大念完咒語,盤腿坐在地上一動不動,連眼睛也閉上了。
過了一兩分鍾,地上的影子開始變大變長,然後變成一條黑影鑽進了樹洞裏麵,地上沒有影子了。
影子居然能脫離實物離開,這場麵著實有些讓人背上發冷。燭光照耀之下,其他東西都有影子,唯獨皮影人沒有影子,秦老大還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像是入定了一樣。
柳靈兒也在旁邊,對我說:“這應該是一種低級的元神出竅法,他的精氣神都借著影子出去了,如果影子被人重創,他就會受傷甚至死掉。”
我吃了一驚,原來這麽凶險,這就相當於是秦老大直接與蛇妖搏鬥啊!
柳靈兒也不能完全看到樹洞裏麵的情況,實際上她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某種感應成像,顯現在我腦海中的就是若隱若現兩團影子在對峙著:一團有如烈火,氣勢凶猛;一團黑暗深沉,像是在試探,又像是在挑撥,但明顯處於劣勢,不敢向前衝。
僵峙了一會兒,強大的一方突然噴出一股烈焰向弱小的一方卷去,弱小的一方急忙退縮,保持距離不敢向前。
柳靈兒道:“那條臭蛇的毒霧好可怕,簡直像毒火一樣,秦老大的影子怕它……奇怪,據我所知,蛇毒不會有這種火毒氣息,這一定不是普通的蛇!”
我沒好氣道:“當然不是普通的蛇,都快成妖了。”
柳靈兒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它不是蛇。不,我的意思是說它可能吃了什麽寶物,或者吸收了什麽東西變異了,已經不屬於蛇的範疇了。”
我這才明白她的意思。想一想也對,無論什麽蛇,隻要它還是蛇的身體就離不開蛇的習性,這麽冷的天氣早就去冬眠了。但如果不是普通的蛇修煉成精,那它又是什麽來頭?這裏隻是普通的小村莊,不像是窮山惡水出妖魔鬼怪的地方。
柳靈兒道:“我猜它本來是一條普通的小蛇,吞吃了什麽寶物才進化成這樣,我們要是殺了它,說不定還能從它的肚子裏麵找到寶物。”
汗,柳靈兒也變成財迷了。對此我並不抱什麽希望,如果蛇妖真的是吞吃了什麽寶物進化成現在這樣,那麽寶物的靈力已經被它吸收了,否則它怎能進化?我們來這裏的目的是為民除害,不是為了寶物。
秦老大的影子突然向前射出,撞進了火焰狀的黑影中,一擊即退,快如閃電。我還沒看清發生了什麽,秦老大已經一躍而起,低聲喝道:“小心,它出來了!”
果然,蛇妖沿著樹洞飛快前進,頭部衝出了樹洞外,以凶猛又妖異的眼睛盯著我們。劉敏有些沉不住氣,套杆向前一揮,蛇妖才鑽出來不過半尺,立即縮了回去,他套空了。
秦老大怒瞪了他一眼:“你急什麽,它還沒有鑽出來呢!”
“我,我……”劉敏羞愧得無地自容。
秦老大很鬱悶:“這麽一驚,它再也不肯出來了,沒辦法了!”
劉敏突然兩眼發直,掄起手中的套杆就向秦老大砸去,秦老大急忙舉起手臂擋住:“你幹什麽?”
劉敏不答,掄起套杆又砸,我見勢不妙,急忙撲過去把他抱住。但是他這時力氣大得出奇,奮力一掙竟然把我甩開了。張家寧和秦悠悠緊接著衝過來,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手臂,秦老大向前一撲把他抱住:“不好,他被蛇妖控製了。”
我的魯班尺早已帶在身上,立即抽出,用力砸在劉敏背上,劉敏驚叫一聲,清醒過來了。我下手雖重,卻帶了收勢,碰到他的身體時力量就開始回收了,而且穿著厚厚的衣服,應該沒什麽問題。
柳靈兒突然驚叫:“蛇妖逃走了!”
我回頭一看,果然蛇妖從另一個洞口躥出來,扭動著身體奇快無比地向前遊去。我急忙撿起一根套杆追趕,沒追出幾步,它已經鑽進灌木叢中了。
離蛇妖逃走的地方不遠處一道黑影躍出,勢如猛虎撲進了灌木叢中,那是喵太!秦老大等人也拿了套杆追過來,但是灌木叢很茂密,又是個斜坡,晚上根本看不清楚,誰敢進去?隻見枝葉和雜草亂動,有如兩個巨大猛獸在裏麵搏鬥,大量枯草被壓到,聲勢驚人。
“喵太加油!”秦悠悠興奮地叫起來。
惡鬥了十幾秒鍾,蛇妖突然從灌木叢中躥出。我們大吃一驚,懼怕它的劇毒本能地後退,接著揮動套杆亂敲。套杆隻適合用來套住它,用來敲打就略嫌短了一些,站著敲打竿身與地麵接觸麵積並不大,而且地麵也不是很平整,我看似敲中了它一下,卻沒有打實,等到我再舉起套杆敲打時,它逃得飛快,打空了。
秦老大等人也揮舞著套杆亂拍亂打,但都差一點兒沒有打中,落後了一點點。喵太緊接著跳了出來,但是連著撲了兩次都撲空了,蛇妖速度極快,眨眼之間就鑽進樹洞裏麵去了。
我們都傻了眼,這都被它逃走了,真是無話可說了。實際上從蛇妖出逃,到再逃回樹洞,總共也就幾十秒鍾,我們都沒想到它會出逃,事出意外有些跟不上節奏。但話又說回來了,即使我們能再把它逼出來,也未必能打死它,況且它受了這一驚,怕是死也不肯出來了,這棵樹沒人敢砍,就是它最好的庇護所。
“它好像被喵太咬傷了。”秦悠悠說。
剛才我也有看到蛇妖的背上有一個地方破損,我抱起了喵太,與它進行識意交流,果然它咬了妖蛇一口,但並不致命。喵太是肚子餓了去找東西吃,回來剛好截住了蛇妖逃跑的路線,總算是撿了個便宜小勝一場。
我們吵吵鬧鬧,已經驚醒了廟裏麵的兩個人,唐師父大叫:“撤退,快撤退!”
我們急忙拿起自己的東西,往來路上跑,那兩個守衛的村民出門見樹沒有被砍掉,追了幾十米就不追了。
雖然沒有殺死蛇妖,但總算是有些收獲,出了一口惡氣,所以我們心情都不錯。回到了車上,秦悠悠竟然給喵太準備了鮮新的魚肉和牛肉,我都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買的。喵太可能是勝了一局心情好,或者較長時間沒有吃美食了,見我沒有反對的意識,就開始吃了。
眾人津津有味地看著喵太吃東西,都把它當成我們團隊的一員了,這樣一隻勇猛善戰又懂事的貓,誰能不喜歡?
過了一會兒秦老大對我說:“我是沒轍了,你有什麽好主意嗎?”
我搖了搖頭:“不毀樹我沒辦法,毀了樹有些可惜,也會激怒了村民。”
“是啊,真是個頭疼的問題。”秦老大歎了一口氣,望了劉敏一眼,終究沒有罵他,畢竟他還是個大孩子。
劉敏見大家都在看他,有些不自在:“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糊塗了,不是被美女**。”
“美女?”我們都很驚訝。
劉敏脹紅了臉,吞吞吐吐地說:“上一次,就是許大哥被蛇妖咬的那一次,我看到它是……是一個美女,而且沒有……沒有穿衣服。”
我們互相望來望去,臉上都有些古怪笑容,敢情這小子是被色誘了啊。曾有一個村民說喵太變成美女**他兒子,那一定是蛇妖幹的,劉敏也看到蛇妖是個美女,難道這是一條美女蛇?至少可以確定它是雌的,它假冒關聖帝君時選了個老婦女,可能也與此有關。
“先休息吧,明天再想辦法對付它。”秦老大說。

第十九章 功虧一簣
我們把車停在距離上嶺村約二十公裏的鄉鎮上過夜,因為已經到了下半夜,所以我們沒有住店,就睡在車上。
第二天早晨,秦悠悠買了早點,我們一邊吃一邊商量著怎麽對付蛇妖。我無意中從車窗看出去,發現有一個人在盯著我們的車看,探頭探腦,形跡可疑。我推開車窗探頭出去,想問他有什麽事,不料他發現我在看他,臉上露出驚慌之色,轉身就跑。
這個人一定有問題!我丟下手裏的肉包,雙手抓住車窗上方的橫杆,腰身一挺,借著一點慣性,腳外頭內整個人穿窗而出。落地立即狂奔,隻追出十多米就抓住了那人的肩頭,扯住了他。
這人四十多歲,衣著容貌都一般,有個凍得通紅的大酒糟鼻子,手裏還提著油條、蔬菜、豬肉之類。他應該是個普通的本地居民,跟我素不相識,但是此刻表情卻非常緊張,結結巴巴道:“我,我……我沒看見,跟我沒關係。”
附近有很多來往的人,發現我們衝突,都向我這邊看過來。我急忙拉著那人的手道:“表叔,幾年不見,你居然連我都認不出來了。走,我請你喝酒去。”
紅鼻子大叔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經右手鉤著他的肩膀,左手扯著他的手臂往汽車那邊拉,裝作久別重逢很親熱的樣子。秦老大一個箭步從車裏衝了出來,扯住了紅鼻子大叔的另一隻手:“哎呀,兄弟好久不見,快進來坐坐。”
紅鼻子大叔莫名其妙就被扯進了車裏,等他反應過來時,車門已經關上,四五個人圍住了他。他驚恐之極,張大了嘴卻說不出話來,手裏提的東西也掉落地麵。
“隻要你老實回答我們的話,我們不會為難你,但是你要是敢大叫,或者騙我們,我就扭斷你的脖子!”我笑嘻嘻地說。
“不不不……”紅鼻子大叔嚇得兩腿直哆嗦,“我,我不認識你們,不關我的事。”
我問:“那你為什麽盯著我們看,看見我嚇得就跑?”
紅鼻子大叔咽了咽口水:“是,是我一個親戚打電話在找你們,上嶺村昨晚死了一個人,神仙顯靈說如果不抓住你們,每天都要死一個人……”
我們全都愣住了,這是哪裏來的謠言,或者是蛇妖的手段?
我問:“你確定有這回事?”
紅鼻子大叔道:“剛才我親戚打電話就是這麽說的,已經有很多人在找你們了,我要是騙你,全家不得好死!我,我還沒有對他說你們在這裏。”
這個人並不認識我們,沒有理由來騙我們,蛇妖昨晚吃了大虧,憑自己的力量無法報複我們,以它的狠毒和狡詐完全有可能這樣做。
我往車窗外掃視,發現有一個人正在遠處指著我們的車,對旁邊的人說著什麽,那些人都帶有驚訝和不安的表情。
秦老大往外看了一眼,喝道:“家寧,快開車!”
張家寧應了一聲,急忙跑向駕使座,我拉開車門讓紅鼻子大叔出去,立即把門又關上。
張家寧轉了好幾次電門鎖,卻沒能發動起來,也不知是這老爺車壞了,還是昨晚太冷被凍住了。我們急得團團轉,紅鼻子大叔見自己安全了,立即大叫起來:“救命啊,救命啊……”
外麵有許多人圍擾過來,其中有幾個人大叫:“攔住那輛車,不能放他們走!”
附近就是菜市場,早晨來往的人很多,總有些愛管閑事愛湊熱鬧的人,加上有人鼓動,,轉眼之間就有上百人聚集過來。我們不可能棄車逃走,車上的皮影戲道具可是秦老大他們的命根子。但不逃走的話,再過一會兒隻怕沒地方逃,無數石頭、雞蛋、肉包、卷心菜要砸過來了。
張家寧不停地試,終於把汽車發動了,秦老大咬了咬牙:“衝出去!”
這些人雖然圍堵我們,卻不是上嶺村的村民,不會那麽玩命,見汽車真的衝過來,嚇得紛紛退避。但汽車兩邊和後麵的人則暴怒了,黑壓壓一大片追趕,還真的有人用卷心菜、大白菜砸向我們。
我從車窗望出去,看到洶湧的人群後麵有一個人很淡定,看起來也很眼熟,臉容堅毅,眉骨很高,眼光淩利……我心中一震,這人很像是江相派的二號人物陸不同!
汽車在前進,人流在湧動,我隻是一閃而過之際看到那張臉,再想看清楚時,已經被其他人擋住看不到了。要是在平時,我一定會下車看看,但現在肯定不行,也許隻是長得有點相似,陸不同不太可能出現在這裏。
汽車往前行駛了幾分鍾,後麵沒人追了,我們這才定下神來。秦老大沉著臉對我說:“如果真有這回事,我們不能走,否則今晚又會有人被蛇妖害死。”
我點了點頭,雖然村民是蛇妖害死的,但卻是由我們引發的,我們不能逃避這個責任。劉敏緊張地問:“不能走,難道在這裏等著被打?他們可不會跟我們講道理。”
沒人回答他,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我們不能看著村民受害,但是現在我們自保都有困難,如何能殺蛇妖?
“今天晚上就必須殺了它!”我堅決地說。
秦悠悠急忙問:“你有什麽辦法?”
我突然來了靈感:“我們一直縛手縛腳,是因為不能毀樹,現在都弄出人命了,顧不上那棵樹了。可以毀樹的話,就簡單了。”
秦老大道:“要怎麽做,你來安排。”
我掃視眾人一眼,說道:“我們到前麵找個城鎮,買些材料,張家寧和唐師父繼續開車前進,一來保證汽車不會被人圍堵,二來可以吸引上嶺村村民的注意力,以為我們逃遠了。其他人租一輛車回頭,上半夜就要到達小廟,一舉擊殺蛇妖,永除後患!”
劉敏搶著問:“可是怎麽樣才能一舉擊殺呢?”
我笑了笑:“你們炸過魚嗎?”
眾人都搖頭,秦悠悠眼睛一亮:“你是說用**?”
“對,我們可以自己製做**,把樹洞裏麵塞滿,火一點,轟的一聲就解決了。”
秦老大有些疑惑:“我知道做黑火藥的方法,但是很麻煩,短時間做不出來,黑火藥現在也很難大量買到了。”
我搖頭:“不是黑火藥,用硝酸銨、鋸屑、煤油混合,加一根雷管就能爆炸。硝酸銨是一種化肥,應該能夠買到,一包一百斤,一包就足夠了;鋸屑很容易找,隻要幹燥的就行;沒有煤油也可以用汽油,但是有些不穩定,要小心操作;沒有雷管可以用大鞭炮改裝,導火索可以自己做,如果有些紅火藥用來做導火索就更理想了。”
眾人都很驚訝,用化肥就能做**?其實這是簡單的化學知識,我讀書的時候,別人在背書考高分,我卻在搗鼓這些東西用來炸魚。
秦老大問:“這種**威力大嗎?”
我說:“開山炸石頭你們知道吧?用的**成分與這個是一樣的,連巨石都能炸碎。用來炸魚的時候,隻要用塑料袋包緊,碗口這麽大的**包,就能把一個深潭裏麵的魚都炸死。我們把一百多斤**都塞進去,洞口堵住再點火,你們想想威力有多大?即使蛇妖躲在地下很深的地方,炸不到它,震也把它震死了。”
“高招!”唐師父對我豎起了拇指,“為什麽我要跟家寧一起走?我也要跟你一起去炸樹!”
“呃,我怕您老人家有心髒病。”
唐師父大笑:“這麽好玩的事我要是不參加,才要鬱悶出病來呢,不管你怎麽說,我是一定要參加的。”
秦老大笑道:“人老了就像小孩一樣,這個方法也確實有趣,那就家寧負責看車,其他人都去。”
……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我們在前麵另一個鄉鎮買到了硝酸氨和煤油,鋸屑就更容易找了,隻差雷管是管製品沒地方買。我用大鞭炮改裝了一個,再拆掉其餘的鞭炮,用裏麵的火藥加衛生紙做了一條導火索。
到了下午兩三點我們就準備好了,在鎮上租了一輛旅行車,算好了時間再出發,晚上八點多我們就回到了上嶺村村口的小廟前。
正如我預料的,蛇妖和村民都以為我們逃遠了,今晚沒有一個人守廟。我們怕會有人路過這兒,撞破我們的行動,一刻都不敢停留,立即走到大樹下,用早就準備好的小鏟子,鏟了**往樹洞裏麵倒,再用木棍往裏麵推。
喵太爬到了樹上,守著上麵的樹洞,防止蛇妖逃走或突然襲擊我們。我和秦老大、秦悠悠各負責一個洞口往裏麵裝**。劉敏誌意不堅定,跟唐師父站在較遠的地方給我們放風。
柳靈兒能感應到蛇妖在裏麵,雖然它很憤怒,卻縮著不動,沒有突圍的意思。它絕對想不到我們塞進去的東西有什麽用!
樹洞裏麵空間頗大,一百多斤自製**裝進去了八成多,足有一百斤的量了。接著我們用大量廢報紙往裏麵塞,把洞口堵死壓實,我這個洞裏麵塞了特製的鞭炮,引信通過一根小竹管引出,洞口也堵緊了。
自製的引信隻有一米多長,估計燃燒時間隻有十秒鍾左右,我揮手示意喵太和秦老大他們先跑,掏出了打火機點亮,準備點燃引信。
這時我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全身一絲不掛的妙齡女子,蜷著身體,雙手交掩著胸前,臉上帶著淚水可憐兮兮地望著我。她長得極為美麗妖豔,杏眼桃腮,膚白如雪,玉體生香,雙手雖然擋在胸前,可是哪裏能擋得住碩大的**?遮捂之下更讓人觸目驚心想入菲菲。
柳靈兒怒喝道:“臭蛇妖,不要臉!”
我精神一振,眼前幻像消失了。我已經深知蛇妖的邪惡和狡滑,就算它真的是美女也得炸了,更何況隻是幻像。我毫不遲疑用打火機把引信點燃,轉身狂奔。
大樹下起了一陣旋風,大概是蛇妖想把引信吹滅,但引信是不怕風的,風越吹燒得越快。

第二十章 炸樹
我跑出二三十米外,後麵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猛烈的氣浪把我推得向前踉蹌幾步,差點掀倒。我站定腳步急忙回頭看時,巨大的樟樹已經在黑煙中傾倒,砸向小廟,把小廟給砸倒了半邊,轟隆隆聲響個不停,好不驚人。
原來剛才爆炸的氣浪把小廟正麵的圍牆推倒了,屋頂再被大樹一砸,不倒才怪了。這些神仙眼睜睜坐在高堂上,任由蛇妖興風作浪,妖言惑眾,廟被砸壞了也是活該。
弄出這麽大動靜,村民很快就會過來,但我必須確認蛇妖死了沒有。我往回跑,煙霧夾著塵土還沒有散開,朦朧中隻見滿地樹葉、樹皮和泥土。那棵大樟樹的下麵一截已經被炸開,小半邊被完全撕碎,沒碎的大半邊也裂成了七八塊。空氣中帶著濃重的硝煙味和樟腦氣息,聞起來極為古怪。
再靠近一點看,本該是樹樁的地方已經變成一個大坑,大樹地麵下的根部被完全炸爛了,拋出了大量泥土和須根,但沒有看到蛇屍。
秦老大、秦悠悠、唐師父、劉敏也過來了,一個個驚訝得張大了嘴巴,爆炸的威力太驚人了。即使是鐵鑄的蛇也要被炸成幾斷,蛇妖還是血肉之軀,隻怕已經被炸得粉碎,沒地方找了。
土坑中突然一股氣息衝天而起,衝得還沒有完全散開的硝煙和塵土亂滾。我們都吃了一驚,緊接著我通過柳靈兒看到了一股紅光奇快無比往東南方飛去,轉眼就看不見了。
“蛇妖的元神逃走了。”柳靈兒驚呼。
蛇妖的靈體還在,就還能再害人,絕對不能放過它,我急忙道:“快跟蹤它!”
柳靈兒立即化為一股青綠色的光茫,“呼哧”一聲撞破煙霧也往東南方射去。喵太在地麵狂奔,也追著去了。
秦老大驚訝地問:“怎麽回事?”
“蛇妖身體被炸沒了,但是魂魄還在,往東南邊逃走了。我們先離開,回頭再去找它。”
我們五人迅速上車,駛離現場,這時村子那邊已經有大量電芒在晃動,人聲鼎沸,全體村民都被驚動了。
幾分鍾後柳靈兒回來了,她找到了蛇妖靈體躲藏的地方,並展示給我看。那是一個很深的高原斷裂穀,上下落差有近百米,寬約二十多米,穀底有一條小河形成的瀑布,蛇妖鑽進瀑布裏麵去了。
柳靈兒說:“水簾裏麵好像有一個洞,應該是它的老巢,我怕主人久等所以先回來了。”
“你做得很好。現在你再去那兒盯著,防止它逃走,但你也不要先冒險進去。”
柳靈兒得到了表揚,心情很好,應了一聲,嫣然一笑又化為一道綠光飛走了。
她的臉長得太像凝芷了,連笑容都像,我的心又在隱隱作痛,也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我才有可能打敗段靜軒,搶回凝芷。
把情況對秦老大他們說了一遍之後,我往後看看沒有人追來,猛打方向盤,車子離開大路朝那條斷裂穀方向駛去。
一個之前我沒有想過的問題,這時浮現在腦海,雖然段靜軒是江相派的宰相,打死了凝芷,但他終究是凝芷的父親,凝芷恐怕不想看到我跟他血拚吧?但段靜軒已經恨我入骨,不殺我已經是天高地厚了,絕對不可能把凝芷的遺體和魂魄交給我,我又該怎麽辦?
段靜軒的武功極高,我想要超過他不容易,但多少還有點希望。最可怕的是他的深沉、智慧和計謀,我這一生是沒有可能超過他了。老騙子曾經是江相派的人,教了我一點點江相派的騙術就讓我受用無窮,段靜軒是江相派中最優秀的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於此道肯定爐火純青,堪稱一代宗師,我與他相比有如螢火之光比之皓月當空,怎能與他鬥?但是我也不能因為困難就放棄了吧?
荒野中地麵坷坎不平,雜草叢生,晚上視線也不好。我想著心事走神了,一邊車輪衝上斜坡,差點整個車子都掀翻了。再往前地麵更加不平坦,並且有大量岩石和灌木,車子無法再前進了,我們隻能棄車步行前進。
下半夜天氣變了,陰雲遮住了月亮,寒風凜冽,地麵又很不好走,我們隻能找一個避風的地方,弄些幹草生了個小火堆圍著取暖。
秦悠悠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了,是張家寧打來的,問我們這邊的情況。秦悠悠把經過簡單跟他說了一遍,叫他安心在城裏守著車,張家寧再三交代要注意安全之類。
我早已經看出來了,張家寧對秦悠悠特別關心,看向她時總會不由自主露出深情的微笑。秦悠悠對他也很關心、親切和友善,但她看向張家寧時,眼睛裏麵從來沒有迸射過火花。實際上張家寧是一個腳踏實地到了快要原地踏步程度的人,做事一板一眼實實在在,說得好聽一點是樸實忠厚,說得不好聽一點是老實木訥,是很難讓人產生激情的人。如果我沒有出現,也許有一天秦悠悠會嫁給他,會過上幸福的生活,但現在……
我暗歎一聲,秦悠悠就像是一個關在屋子裏很久的人,突然打開了一扇窗戶,即使很快再關上,她的心也不可能再安守屋內了。說實話我也不讚同她嫁給張家寧,應該要更優秀的人才能配得上她,她的溫柔善良、勤勞熱情,天賴般的歌聲……哎,我不應該想這個。
天亮後我們繼續前進,天氣很冷,吸一口氣似乎連肺都凍住了。還好我們都是長期在外漂流慣了的人,都能經得起風霜之苦。
早上七點多,我們終於來到了裂穀邊沿,往下望去薄霧朦朦,透過霧氣隱約可見穀底的河**和一些樹木。縱觀整條大裂穀,就像是一塊餅被掰開了,也許是千百年前某一次地殼變動造成的吧?站在這裏,感覺天地是如此壯觀,我們是如此渺小,令人震憾不己。
秦悠悠和劉敏見風景好,拿出自己的手機到處拍,秦悠悠還叫劉敏給我和她拍了一張合影,她挽住了我的手臂——既然大家是朋友又是隊友,我不能拒絕合影,況且我此時還是頭發蓬亂,胡須一大把,實在沒什麽好看的。
花了大半個小時來到穀底的瀑布前,喵太和柳靈兒已經在這裏等我們了。這道瀑布是從石壁間噴出來,可能是一條地下河,水量並不大,注入一個小水潭。因為天氣很冷,瀑布和水潭熱氣騰騰,宛如仙境。
我往瀑布裏麵瞄了幾眼,在接近水麵的地方裏麵有些黑乎乎的,看不出來是像內凹的石壁還是山洞。要進去的話,必須跳進水潭並穿過水簾,在這種天氣可不是好玩的。
我望向秦老大,秦老大道:“我隻能晚上才能驅使影子,還是你來吧。”
我也不客氣,叫柳靈兒開始探查。柳靈兒立即飄起飛到瀑布下方,一閃鑽了進去。她看到的東西我也可以同時“看見”,裏麵果然是一個洞,還不到半人高,寬度僅容一個人通過,石壁很光滑,可能也是地下水衝刷出來的,現在是冬季枯水期,水位下降才露出來。
柳靈兒的身體是可以任意變形的,沒有什麽重量,也不需要光線,是探索山洞的好幫手。往前不遠山洞就變寬了,地勢漸高沒有水,但看得出來地麵曾經長期被水衝刷。再往前十幾米山洞變成了一條石壁裂縫,越來越寬,深和高都看不到盡頭,空氣陰冷潮濕。
柳靈兒先向前探索,前進了約三四十米,裂縫開始變小,成年人已經不能通過。再往前裂縫越來越小,延伸數百米後變成一條細縫直至消失,沒有找到蛇妖,也沒有看到特別的東西,這就是一條天然的地下岩縫。
我叫柳靈兒退回頭,在岩縫最寬處向上探索。這一次很快就有了新的發現,在離地麵約十二米高的地方有兩個山洞——準確地說,是有一條橫向山洞被這條巨大的裂縫切斷,斷口處很不平整。更讓我沒想到的是,這條山洞是人工修鑿出來的,地麵上有整齊的台階!
我很驚訝,在這山腹深處怎麽會有一條人工修造的山洞?出口在哪裏,通向什麽地方?
這個山洞寬度超過兩米,高度也接近兩米,是一個天然山洞經過修整而成,比較規則,石壁和地麵上長了厚厚的苔蘚,也不知有幾百幾千年沒人踏足過了。
柳靈兒沒有感應到危險,大膽前進,但是沒走多遠就有一個石門擋住了去路。這個石門看起來很厚重,因為苔蘚覆蓋連門縫都看不到,隻能勉強分辨出來是門。柳靈兒不但沒有辦法通過,甚至感應不到門內的情況。
此路不通,隻能換另一邊,柳靈兒回頭,飛過裂口到了對麵的山洞。往前不遠也是一個石門,但這個石門已經有些碎裂了,柳靈兒從破洞處鑽了進去。前麵的通道變得幹燥,石壁上的苔蘚變少了,可以看到石壁上有些模糊的壁畫,有許多人跪在地上,手裏舉著什麽,還有很多馬車、儀仗隊之類。以我淺薄的曆史知識來判斷,這應該是春秋戰國時期的風格,或者更早一些,肯定不是近代的。
柳靈兒突然感應到了山洞深處傳來某種氣息,有些像是蛇妖,但比蛇妖更強大得多。我能清晰感知她的畏懼和不安,怕她會遇到危險,立即叫她回頭。

第二十一章 絕穀密道
我把柳靈兒在裏麵看到的情況對秦老大等人說了一遍,他們都很驚訝,按照通道的走向來推測,出口不像是在這深穀中,那麽這條通道有多長,通向什麽地方?這也說明了一個問題,這條通道是在大裂穀形成之前挖的,否則直接從這兒挖進去要省事得多,沒人會花幾十上百倍的人力從其他方向挖。網
可以這麽推測,在很久以前有人在地下極深處挖了一條很長的通道,後來一次可怕的大地震,這兒裂開變成一個大裂穀,通道才出現在離懸崖不遠的地方,並且通道也被震斷了,就是剛才柳靈兒鑽進去的地方。
那麽更大的疑問來了,是誰在深達百米的地下挖一個長不知盡頭的通道,用來藏什麽東西?裏麵那股氣息與蛇妖有相似之處,會不會是另一條更強大的蛇妖?
我們猜測了一會兒沒有結果,秦老大說:“我們必須進去查清楚,徹底解決問題,不能再出人命了。”
其他人都點頭,我也是這麽認為的,但是看著入口,所有人都皺眉頭了,這麽冷的天氣下水,還要衝過瀑布,沒有足夠的勇氣和體質可不行。
秦老大和唐師父都上了年紀,秦悠悠是女性,劉敏還是個大孩子,看來看去就我進去最合適。我開始脫外衣,秦悠悠道:“不能就這樣進去,到了裏麵沒有衣服換,肯定要感冒的。現在蛇妖躲在裏麵已經不能害人了吧?那麽我們就不要太著急,先回去準備一些東西,找個大的塑料袋,把衣服脫下來裝在裏麵,進去了再穿上。動作快的話,也就是兩三分鍾時間,再泡一瓶熱薑湯到裏麵去喝,這樣才不會凍壞了。”
這話也有道理,還是她細心。秦老大說:“最好等到午後進去,不會太冷,有準備的話我們都可以進去。”
唐師父縮著脖子:“你們年輕人不怕冷,我這把老骨頭可不行了,我還是在外麵等你們吧。”
眾人皆笑,我說:“裏麵那片石壁不容易爬上去,回去準備一下也好,找些粗繩、鐵鉤、鐵釺、鐵錘之類,在石壁上敲幾個固定樁,綁上繩子才更容易上下。”
劉敏道:“還要帶上武器,說不定裏麵有怪物,最好再做幾個炸彈。”
“還要強光的手電筒。”秦悠悠補充。
看來必須先回去做好準備再來,磨刀不誤砍柴工,沒有準備貿然進去是很危險的。我讓柳靈兒和喵太繼續在這裏盯著,不要遠離但也不要進洞,萬一蛇妖出來,隻要跟著它讓它不能害人就行了。
我們原路返回,秦悠悠和劉敏都很興奮,猜測著密道盡頭有什麽東西,是古墓,還是寶藏?是誰修鑿出這條通道?秦老大和唐師父雖然沒有怎麽說話,但也看得出來對這次探險很期待,這條密道的位置太奇怪了,而且有可能是蛇妖的老巢,平添了幾分神秘氣息。
在大裂穀附近我們沒有看到村莊,距離最近的可能就是上嶺村,但我們肯定不能去上嶺村補給,而且要遠遠避開。據秦老大說,這兒屬於太行山深處偏遠地區,附近村鎮本來就不多,隻能開車回去明天再來,今天是趕不及了。
回到之前修車的小鎮,我們分頭采購需要用到的東西,我利用上次炸樹剩餘的**,製作了三個**包。萬一通道裏麵有一條大蛇妖,我隻能毫不客氣把通道炸塌,把它永遠埋在山腹中了。
我們在鎮上聽到了兩種版本的傳言,一種版本說上嶺村出了妖怪,冬天打雷劈死妖怪,把大樹都炸倒了。另一種版本說村民與演戲的人衝突,演戲的人把廟炸了,警方已經介入調查。
我們有些擔憂,如果警方真的介入調查,很快就會查到我們頭上,來找我們麻煩,這事又是解釋不清楚的。還好鎮上的警察沒什麽動靜,也沒什麽人特別關注我們,根據傳言,炸廟的劇團已經逃遠了。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我們帶著大包小包又來到了大裂穀的瀑布前,所有我們想到的該帶的東西都帶來了,工具、食品、照明、武器、保暖和過夜的睡袋等等。行動計劃也擬定好了,唐師父在外麵看補給,其他人都進去。
本來我是不同意秦悠悠進去的,但是秦老大並沒有怎麽反對,他們都是長期在外漂蕩的人,能吃苦耐勞。秦老大更是把女兒當成了兒子來看待,不認為女兒有什麽事做不到,人家當父親的都不心疼,我還心疼什麽?
秦悠悠的細心體現在所有方麵,我都沒記得給喵太帶吃的,她卻特地帶了鮮新的肉和魚。喵太吃得高興的時候,秦悠悠摸摸它的背,它也不反對了。美食才是最好的糖衣炮彈,連喵太也不能免疫。
難得今天又有陽光,正午的陽光照射下來暖洋洋的,感覺也不怎麽冷了。我開始脫衣服,先脫了大衣,活動一下身體繼續脫裏麵的衣服。
秦悠悠也脫掉了外套和毛衣,裏麵竟然早就穿好了泳衣。那是一件連體的黑色和藍色拚接成的泳衣,相對於泳衣類服裝來說,身體覆蓋麵積算很大的了,但完整的雙臂、大腿還是露在外麵,腰身也緊緊包裹,曲線一覽無餘。
從我認識她以來,她都是穿著較厚的衣服,看不出體形,直到這時我才發現她身材相當好。可能是經常勞動和練武的原因,手臂、大腿、腰臀都沒有一絲多餘的脂肪,緊致而修長,腰部纖細,腹部平坦,整個人有一種挺秀凝練的感覺,足以與舞蹈演員媲美。她的手因為長期幹活略顯有些粗糙,臉也略顯得有些黑紅,所以我從來沒有把她往“美白”方麵靠攏,沒想到衣服裏麵的皮膚非常細膩白嫩,在明亮的陽光照射下,簡直像是會發光的白玉。
我看了一眼急忙轉移眼光,秦老大和劉敏也已經脫了大部分衣服,開始練一套拳法套路來活動身體。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武功,隻見他們動作迅速威猛,幹脆利索,特別是秦老大,架式拉開,懷中抱月、弓步攔腰掌、虛步格手、弓步衝拳,每一個動作都沉穩有力,神氣合一,動靜分明,虎虎生威。
我忍不住掃了一眼秦悠悠,她也在練同樣的拳法,但相對秦老大的動作來說顯得要輕盈靈動一些,剛中帶柔,非常好看。我雖然會一套**拳,平時也有些自得,這時卻不敢班門弄斧,還是老老實實做一些廣播體操的動作吧。
一趟拳法練完,秦悠悠走到我麵前問:“許大哥,你準備好了嗎?”
“嗯,差不多了。”我應了一聲,注意到她脖子上戴了一條項鏈,由小粒珍珠串成,下麵吊著半塊碧玉雕成的吊墜。一看之下我就愣住了,因為那半片玉佩與我太婆身上帶的一塊非常相似,質地、大小、形狀、雕刻工藝都非常像。但是再一細看,上麵的花紋卻有些不同,我太婆身上那一塊主圖案是鏤空的鳳凰,秦悠悠這一塊主圖案是鏤空的龍形。如果兩片合起來,就是一個完美的圓形龍鳳玉佩。
不會這麽巧兩片剛好是一對吧?我太婆隻有半片,珍若性命,從不離身,如果還有半片存在,她為什麽從來沒有提起過?而且秦家父女與我家沒有任何瓜葛,遠隔萬裏,不可能持有另一半。那麽就有可能是巧合,比如古代的某個工匠用同一塊玉做出了幾片形狀和大小一樣,但主圖案不同的玉佩……
秦悠悠見我直勾勾地盯著她看,臉上飛紅,低垂下了頭。我這才反應過來,人家穿著泳衣,酥胸半露,項鏈的吊墜快要垂到飽滿的浮溝處了,我這個角度看過去,不讓人家誤會才怪了!
“呃,呃……你這個項鏈是哪裏來的?”
秦悠悠可能以為我是在找借口,還是紅著臉低垂著頭:“我爹給我的。”
我轉頭望向秦老大,秦老大也正好望向我,眼光有些異樣:“小許你認得這玉佩?”
我話到嘴邊臨時改口了:“沒有,以前我有個損友是賣古董的,我從他那兒學了點常識,這塊玉佩質地不錯,不過看起來才半邊。”
“哦。”秦老大笑了笑,淡然道:“我也不確實是不是還有半邊,這是祖上代代相傳留下來的。”
秦老大的話不像是假話,我又覺得這兩片玉佩是一對的可能性很高,那麽就有可能幾代人以前,我們家與秦家是親戚關係……額,往前追溯幾千年,誰都有可能是一家人,所以這事沒什麽好研究,等回去問問太婆再說。
我們各抱了自己的衣服和該帶的工具,我隻穿著一條短褲領先下水,走出不遠水就淹到了胸口,前麵更深,隻能用遊過去了。還好瀑布的水量不大,我避開衝擊力大的地方,從側麵閃了進去,沒有停頓,立即彎腰低頭,沿著低矮的洞穴向前走,直到沒水的地方。
我迅速脫掉短褲,跳了幾下甩掉身上大部分水珠,打開塑料袋開始穿幹衣服。這裏麵非常陰冷,乍從水裏出來,全身毛孔都像是針紮了一樣。
“可以進來了!”我大叫一聲。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人進來了,這裏還有幽暗的光線,可以認得出來是秦悠悠。她上了岸,我急忙拿了自己的外套從後麵給她披上,她也顧不上客氣和回避了,背對著我開始脫泳衣。
其實隔著外套我看不到什麽敏感部位,但我還是閉上了眼睛。耳邊傳來“悉索”的穿衣服聲音,我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一幅畫麵:溫潤碧綠的玉佩,在同樣溫潤的肌膚上滑動,白綠相映,旁邊的曲線有若鬼斧神功雕成……
秦悠悠有些異樣的聲音道:“我穿好了,你可以睜開眼睛了……謝謝。”
我睜開眼睛,她就在我前麵望著我,在黑暗中她的眼睛很亮,既有感激也有柔情,害得我心髒猛跳了幾下,急忙避開她的眼光。
秦老大和劉敏緊接著進來了。

第二十二章 半塊吊墜
喵太不喜歡下水,也不喜歡把毛弄濕,所以沒有跟進來。我們打著手電筒往裏麵走時,柳靈兒對我說:“主人,她愛上你了。”
我立即訓斥:“別胡說!”
“你不用騙自己,其實你也知道她愛上你,你也愛上她了,你這是在掩耳盜鈴,自己騙自己。”
我更加惱火:“再多嘴我就把你關起來!”
柳靈兒撅起了嘴:“你要是不愛她,就應該像對付那條不要臉的蛇一樣,管它是美還是醜,呯的一聲就完了,為什麽想走又不走?為什麽拒絕了她心裏卻是酸楚?為什麽悄悄看她想她,為什麽幫她披衣服?”
我無言以對,不知該怎麽解釋自己的心態,我不會動搖對凝芷的感情,但也不能對其他優秀的人視若不見。人是有感情的動物,除非我像之前自暴自棄的時候一樣,完全孤立不與任何人接觸,心如死灰不想任何事,才有可能完全屏蔽情感。但人活成這樣,已經不能算是人了,隻是行屍走肉,人性的複雜我不懂,柳靈兒也不懂。
柳靈兒道:“其實我懂,別忘了我還有其他人的記憶,也見過了許多人。男人看見漂亮女人不論有沒有愛,都會看一眼,這是陰陽相吸的本能。而且人類不可能一生隻愛一次,因為他們思想很複雜,有的人本來很恩愛,結婚後還會**呢,隻有比較單純的動物才可能終生隻找一個伴侶。我的意思是你沒有必要抱著過去不放,該放棄的就放棄,該接受還是要接受……”
我有些驚訝,柳靈兒以前很排斥我與凝芷親熱,妒忌心很強,怎麽現在反而來勸我了?不過下一秒我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是想要我“愛”她多一點,這個愛指的是關心、嗬護、惦記、重視等等。她現在是很接近人類的生靈,所以也有人類的感情需求,她沒有別的朋友和親人,我不愛她誰來愛她?
我有些愧疚,以前確實太少關心她了,因為她不要吃不要睡,隨叫隨到,我沒想到她也需要關心,我對喵太的關照也要遠比她多。以後我要多關心她一些,適當地表揚她、讚賞她,而不是沒完沒了地說教,那樣她不但聽不進去,還會變得叛逆,就像對待小孩子一樣。
不一會兒我們來到了石壁下,石壁雖然陡直近九十度,但是表麵粗糙並且有凹凸的地方,主要的難題是比較滑。我先開始向上爬,在一些不容易上去的地方敲了幾根短鋼釺進去,沒費多大功夫就爬上去了,然後固定一條繩子讓其他人上來。
通道內的空氣潮濕並帶著**氣息,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地上和石壁上結著厚厚的苔蘚,也不知有幾千幾百年沒人走過了,加上深洞內特有的壓抑感和死一樣的安靜,讓人情不自禁心跳加速。
我拔出匕首開始刮石壁上的苔蘚,苔蘚下麵果然有圖案,但是已經變得非常模糊,色彩斑駁,很難分辨是什麽東西了。我們收拾整理好東西,秦悠悠和劉敏各拿了一個強光手電,我和秦老大都拿了匕首走在前麵,向前推進。
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有破洞的石門前,石門基本是完整的,隻有右下角破裂了,已經露出的洞口隻能伸進一隻手臂,既使把碎石都清理掉,我們也不可能鑽進去。
我放下背包,接過秦悠悠的手電筒在附近來回照了幾圈,沒有找到開啟的機關,石門上也沒有把手和門環之類。這個地方洞穴稍窄,石門邊沿整齊,上麵和左右有明顯的門框,下麵是三級台階,石門與山洞結合得非常嚴密,建造工藝精良。
我蹲下身來,把破口處的碎石清理掉,用手電筒往裏麵照。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個石門的厚度竟然有一尺半左右,也就是半米厚!
我驚訝地望著向秦老大,秦老大往裏麵瞄了幾眼,也很震驚:“這麽大一塊石頭,有幾萬斤吧!”
“是啊,這麽大塊的完整巨石,是怎麽搬進來,又怎麽鑲在這裏的?”我畢竟看了些魯班門的機關術和建造工藝,所以想問題的角度與別人有些不同。
秦老大道:“這應該是一個古墓,裏麵埋的應該是帝王級別的人,否則不會費這麽大的工程。”
“那麽裏麵一定有無數財寶!”劉敏興奮地說,“會是誰的墓呢,秦始皇?諸葛亮?或者成吉思汗?他們的真墓都沒有被人找到……”
所有人都給他白眼,秦悠悠問:“可是怎麽打開呢?”
“先把它清理幹淨看看。”我說著就把手電筒放在地上,用匕首刮石門和門框上的苔蘚,刮下厚厚一層苔蘚和泥土後,可以看到石門下半部有許多裂紋,已經裂成好幾塊了。
我們試著向裏麵推,用鋼釺撬,用錘子砸,折騰了好一會兒,隻把破口處幾塊較小的碎石取下來,大塊的都弄不動,人還是不能鑽進去。
我有些頭痛:“沒有門環,沒有機關,又厚重到這個程度,根本不可能打開,建這個石門有什麽用?”
“斷龍石?”秦老大驚呼一聲,“我聽說一些特殊的古墓裏麵有斷龍石,放下之後就陰陽兩隔,永遠不可能打開,這一塊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斷龍石?”
我有些擔憂:“可能不是古墓,而是封印著什麽妖怪,因為大地震通道被震斷了,這個斷龍石也被震裂了,然後有一條小蛇逃出來……裏麵可能有大蛇妖。”
眾人都臉上變色,這個可能性是不能排除的,假如真的是這樣,我們貿然進去,就有可能引發更大的災難。
猶豫了一會兒,秦老大說:“我們也不能就這樣不管了,這樣吧,我先遣影子進去探一探。”
我點了點頭:“千萬小心。”
秦老大立即拿出蠟燭和皮影人,開始施法,很快影子就脫離了皮影人鑽進了石門內。我叫柳靈兒也進去,跟在後麵看著,萬一形勢不妙,也可以幫個忙。
到了裏麵通道,影子變成了人形,就是那個頭戴黑帽,身穿黑色緊身練功服的武生模樣,雄糾糾氣昂昂往裏麵走。往前不遠,那種邪異的氣息就出現了,柳靈兒有些畏縮,不敢向前,秦老大的影子卻沒受多大的影響,繼續前進。
幾秒鍾之後,裏麵傳來了風嘯聲,在這樣的山洞裏麵絕對不可能有風,那就是秦老大的影子跟誰打起來了。
我沒有催促柳靈兒,她主動向前飄去,這時裏麵的影子已經追著一條靈體的蛇出來了,正是被我們炸死的蛇妖!它的修為本來還沒有達到化形的實力,失去肉身後變得很虛弱,秦老大的影子卻像是動畫片中的武林高手一樣,飛騰跳躍快如閃電,追著蛇妖狂攻。
蛇妖見前麵被柳靈兒堵住,在地上一滾,變成了一股紅光往外躥。柳靈兒揮手一團綠光打出,正好打中了它,蛇妖落地又變成蛇形。秦老大的影子飛快趕到,一把抓住了蛇身,狠狠向石壁上砸去。
蛇妖被砸得變成了一股團紅光,緊接著又聚成蛇形,逃離了秦老大的影子,但蛇形已經明顯比之前虛弱暗淡。柳靈兒不停地打出綠光攻擊它,牢牢守住出口,秦老大的影子有如疾光掠影,緊追著蛇妖暴打,每次打中蛇妖就會變弱一些。
之前秦老大在上嶺村小廟前施法時,我以為他的影子很弱小,連蛇妖都不敢靠近。這時才知道,他的影子在人形狀態下搏鬥能力是非常強的,在樹洞裏麵可能是不能變成人形,能力受到限製了。
蛇妖被兩麵夾攻,完全是挨打的分,很快就瀕臨破散,突然又向裏麵逃去。秦老大的影子和柳靈兒急忙追進去,但是卻慢了半拍,蛇妖鑽進了裏麵一個石門的縫隙。
秦老大的影子在石門前閃來閃去,無法進入,柳靈兒卻是畏懼那種邪異氣息不敢進去。觀望了一會兒沒有辦法,隻能都退回來。
秦老大收了影子,吹滅了小蠟燭對我們說:“我看到了裏麵通道的壁畫,這裏確實是一個古墓,但我不知道是哪個朝代的,沒有一個字我能認得。裏麵還有一個石門,門上有些古怪的符文形成一個結界,我進不去,不知那蛇妖怎能進去。”
劉敏問:“那怎麽辦?”
秦老大道:“裏麵有一股邪氣,跟蛇妖的氣息很相似,我猜蛇妖就是受了這氣息的影響才變成妖。如果沒有殺死它,讓它躲在裏麵吸收邪氣,不要太長時間又會出來害人,所以我們一定要殺了它。”
秦老大望向我:“裏麵那道門的符文,可能隻對靈體有影響,如果我們能進去的話,是有可能打開的。”
我望向斷龍石的破口處,那兒可以把我製作的三個**包塞進去,斷龍石已經有了多條裂紋,爆炸的力量應該能夠把它震散,但也有可能導致整個通道崩塌了。
“我們用**試一試,如果炸開了斷龍石,通道沒有崩塌,我們就進去殺了它;如果通道崩塌,我們進不去,蛇妖也可能永遠出不來,我們的目的也達到了。”
秦老大和秦悠悠都點頭讚同,劉敏嘀咕道:“萬一炸塌了,裏麵的財寶不是拿不到了?”
沒人理他的廢話,不炸的話進不去,即使有財寶也拿不到,那麽還不如炸一下試試。

第二十三章 斷龍石
斷龍石的破洞兩頭是通透的,爆炸力容易外泄,為了保險起見,我把三個自製的**包都塞了進去,接好引信。秦老大、秦悠悠和劉敏先後退,撤到了通道斷裂處的石壁之下。
我點燃之後立即向後飛奔,才剛翻到石壁外麵,“轟轟”兩聲巨響,天搖地動,一些碎石從我頭頂落下。
之前我沒想到會在這麽複雜的地形下引爆,導火索有些偏短了,自製的導火索燃燒得也特別快。還好我已經沒有在通道內,避開了直接的爆炸衝擊波,衝擊力不是很大,又抓緊了繩子,隻是在石壁上搖晃了幾下,沒有掉下去,也沒有被碎石砸傷。
秦老大等人在下麵驚問:“你沒事嗎?”
我耳朵還在嗡嗡作響,感覺他們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還是聽見了,大聲叫道:“還好。”
柳靈兒先飛了上去,看到了裏麵的情況,斷龍石已經被炸開了大半邊,炸散的碎石遠遠拋散開了。原來我的爆破水平太爛,三個**包沒有同時引爆,分成兩次極短時間的爆炸,第一次炸碎了斷龍石,第二次把碎石炸飛了。錯有錯著,省去了我們清理的功夫,而且沒有一個地方嚴重塌陷,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是一次完美的爆破。
秦老大等人很快也上來了,我們沒等硝煙完全散去,就打著手電鑽過破口往裏麵走。
過了斷龍石,通道變得比較幹燥,苔蘚類要少得多,石壁上的彩繪隱約可辨。這些壁畫有助於我們了解這個地方,事關重大,所以我們盡可能辨別,被苔蘚遮住的地方也把苔蘚刮開來看。
壁畫的線條古拙而簡練,顏色以黑、紅、褐為主。第一個畫麵是一個君王站在戰車上,劍指前方,指揮軍隊與另一個勢力作戰,人數比對方少了許多。圖案上的戰車款式,我印像最深的就是中國春秋戰國時期的戰車,可能商周時期也有這種戰車,我不是專家真的不知道。說了丟臉,連旗幟上的字我都認不出來,那是一種很古老的篆字,或者叫金文什麽的吧?
秦老大、秦悠悠、劉敏也不認得這是什麽文字,但我們一致認定是春秋時期的,因為戰車的樣子、軍隊的旗幟、武器、服裝以及繪畫風格都像是那個時代的,肯定不是漢朝之後。網真可悲,我們讀書的時候花了大量精力讀英語,現在連祖宗的文字都不認識。
第二組壁畫中,那個君王竟然率領屬下以少勝多,擊潰了敵軍,遍地都是屍骸和兵器,慘烈而悲壯。那個君王以劍斜指天空,衣袍在風中飛揚,意氣風發。
第三組壁畫中,軍隊凱旋,有一個老人在路邊跪拜,老人身後有一個美女,看樣子是進獻美女給大王。
果然,第四組壁畫中,美女已經在宮殿內,站在君王旁邊指點著書筒,像是在教君王什麽,看得出來兩人感情很好。接下來的壁畫中,美女輔佐君王治理國家,開拓疆土,總是以少勝多屢抗強敵,從旗號來看,有多個大國攻擊他們,結果都吃了敗戰。
右側的壁畫到此為止,已經到了裏麵石門處。我們不知道石門裏麵是什麽東西,不敢輕舉妄動,又回到斷龍石處看左側的壁畫。但左側的壁畫卻與剛才的情節有些不連接,美女已死,躺在棺材裏,君王把一個閃光的東西放進她嘴裏。下一組壁畫中,美女活過來了,但已經變得麵目猙獰,披頭散發,附近有大量死人和生病的人,許多人驚恐地望著她。
接下來的壁畫中,幾個穿長袍的人抓住了美女,君王把劍刺進了她的胸膛……看到這裏,我們都有些驚心動魄,顯然君王與她非常恩愛,現在卻親手殺了她,實在太殘忍了。
接下來的壁畫就有些泛味了,都是盛大的出殯和安葬場麵,有許多人跪拜祭祀,歌功頌德占了大量篇幅。我們總算是弄明白了,那個美女就埋葬在這個山洞深處,這是某個王後的墳墓!
秦悠悠問:“那個國王給她吃了什麽東西,死了又能活過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不由心中一震,世上真有起死回生的東西!但是那個美女複活後,已經變得很可怕,不再是原來的她了,還害死了無數人,最後還是要殺死她,這樣還不如不要複活。
秦老大說:“也許是傳說中的不死藥吧?秦朝以前,仙道傳說很多,會法術的人也很多,可能那時有很多神仙在人間行走。高人多了,各種奇怪古怪的東西也多,但是那個王後複活後已經變成了禍害,顯然國王給她吃的不是正經的東西。”
劉敏直砸嘴:“嘖嘖,那個時代青銅器很多,王後級的墓裏麵肯定少不了,隨便拿幾件,賣的錢都要用鏟車來裝了!”
眾人又是翻白眼,這小子念念不忘就是財寶。
既然是陵墓,不是封印著妖怪,我們就不用顧忌太多,可以放心進去,把蛇妖徹底消滅,並探清楚是什麽東西在散發出妖邪氣息。我們四個人走到裏麵的石門前,可以看到石門上雕刻有文字,並用金漆畫了不少符文,符文無一例外全是雲篆,我們沒有一個字認得,所以也就不能推測出是什麽作用。我們隊伍中沒有一個資料的考古學家或古文字專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用鐵錘輕輕敲了兩下石門,聲音有些空洞感,這說明這個石門不是很厚,或者不牢固。再看邊沿的地方,石門與洞壁之間有較大的間隙,是新裂開的,可能是剛才爆炸的衝擊力和震動力讓它變鬆了。
我用力推了一下,沒有推動,秦老大也一起推,石門就有些搖晃了。秦悠悠和劉敏也加入,四人一起用力推,猛推了幾下,裏麵上方大量碎石掉落下來,石門向內傾斜,接著轟然倒下,激起大量塵土。
這個石門與斷龍石之間等於是密封的空間,所以剛才爆炸時在石門上靠成了巨大衝擊力,石門內側被震裂了,所以我們可以推倒。
塵土還沒有落定,我就從柳靈兒的視角看到了裏麵的情況:這是一個天然的巨大洞窟,經過修鑿變得比較平整規則,除了大洞窟外,周圍還有一些相連通的石室。在洞窟中間有一個巨大石台,石台上放著一個長方形的巨大石棺,以石棺為中心,四周擺放著許多石台,石台上麵放著各種奇怪的青銅器和石像,顯得怪異而陰森。
柳靈兒可以非常清楚感應到,妖邪之力正是從石棺內發出。那些石像、青銅器上麵都有靈力波動,連結成一個整體,與石棺相連。我立即判斷出這是一個陣法,如果不是石棺內的東西在利用這個陣法吸收靈力,就是這個陣法在鎮壓著石棺內的東西。
秦老大和秦悠悠也感應到了裏麵氣場不對,不敢輕舉妄動,四個人的手電筒都拿出來往裏麵照,最後集中在距離我們最近的一個青銅獸上。那個青銅獸龍頭、龍爪、鹿身、馬尾,看著像麒麟,可是頭上無角,脅生雙翼,不知道是什麽怪物。這東西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年,表麵上幾乎沒有銅鏽,造形複雜,工藝精美,器形碩大,實為罕見的國寶級的文物。
洞窟內像這麽大的青銅獸有七八件,小一點的更多,還有大量石獸。果真如劉敏說的,把這些東西拿去賣掉,到手的錢可能要用鏟車來裝卸了。
劉敏兩眼發光四處掃視,說出了一句讓我想不到的話:“這像是一個陣法!”
秦老大問:“你能看出來是什麽陣嗎?”
“不知道,看起來很複雜、很高級的樣子。不要亂動,一定要叫我師父來看看。”
我有些驚訝,難道劉敏和唐師父精通陣法?或者劉敏另有一個師父?
秦老大看出了我的疑惑,說道:“唐師父雖然跟我們在一起,卻不是影子門的傳人,而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瀕臨滅絕的門派傳人,擅長布陣破陣,最好請他進來看看再行動。
手機在這裏完全沒有信號,隻能一個人出去通知唐師父了,劉敏自告奮勇,興衝衝地走了。我們不敢邁步前進,拿著手電筒掃來掃去,發現地上有些奇奧的花紋,像是陣法符文,這也說明這兒是一個陣法。
柳靈兒發現了蛇妖的靈體躲在一個小石室內,忍不住往那邊飛去,想要殺了它。不料她剛飛起,突然陰風大作,吹得我們無法睜眼,我以手擋在眼前,往側麵掃了一眼,發現我們已經不在洞窟中了,四周是無邊的黑暗。
我一步都沒有動過,怎麽會離開洞窟了?
蹄聲忽起,像是千軍萬馬在奔跑,接著沉重的腳步聲、刀劍和鎧甲碰撞聲響成一片,黑暗之中一隊人馬向我們衝殺過來。陰風怒嘯,飛沙走石,人馬順風衝殺過來,聲勢驚人,更加可怕的是這些人有些沒有頭,有些沒有手,有的拖著一條斷腿在跳,有的身上插滿了箭矢。
我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後退,背部像是撞到了一個人,接著手臂一緊被人抓住了。

第二十四章 古墓奇陣
在這麽可怕的環境中突然被人從後麵抓住,我心裏的驚怖可想而知,本能地就想用手肘向後撞,但這一瞬間,某種熟感的感覺和氣息製止了我的衝動,是秦悠悠。網
秦悠悠好像在大叫,但是陰風怒嘯,萬馬奔騰,以及許多無法說清楚的聲音把她的聲音淹沒,盡管距離很近我卻聽不到。手電筒就抓在手裏,但是照不到遠處,四周是無邊的黑暗,卻又能看到那些衝殺過來的人馬,感覺非常詭異。
“這是陰兵、鬼兵!”柳靈兒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但我不知道她在什麽地方,她也很害怕。
據說一些邪派高人能夠調遣陰兵戰鬥,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在我想像中陰兵應該是靈體,但眼前看起來都像是實體的人。我們明明在洞窟裏,怎會一眨眼就換地方了?而且秦悠悠就在我旁邊,顯然不是我產生了幻覺,那麽就一定是剛才柳靈兒觸動陣法,這是陣法造成的效果。
不容我多想,千軍萬馬已經帶著可怕的陰風和氣勢卷地而來,有如海嘯怒濤。每一個騎士都高大強壯,身披重甲,手持長矛或長戈,身上鮮血淋漓,也不知是他們自己的血,還是敵人的血。
最前麵的騎士衝到了,那種恐怖的衝擊力沒人敢硬擋,但是秦悠悠又在我後麵。我下意識地反手一把抄住了她的腰向側麵撲倒,我沒使上多少力氣她就跟著我倒下了,原來她與我做出了同一個方向的閃避動作。這時我才想起她武功可能不在我之下,其實不需要我照顧。
“呼”的一聲,騎士的長戈帶著強烈的破空聲斜揮擊下,我可不敢用手電筒去擋,隻能著地打滾。長戈貼著我的肩頭掃過,雖然隔著厚厚的衣服我還是感覺有些痛,可見這一下攻擊的力量和速度。
秦老大在我眼前出現,在騎士即將衝過之際,從側麵一拳打在戰馬身上,但是並沒有把騎士和戰馬打倒。緊接著兩個騎士又衝到了,都是在非常接近我們時才把長矛刺出,加上戰馬高速移動,攻擊速度奇快無比,力量也大得驚人,我差一點點就被刺穿了。
如果這些是鬼兵,為什麽是實體的?麵對這麽多真實的兵馬,我們該怎麽辦?
接下來我已經沒有時間思考這個問題了,騎士一個接一個衝到,我必須高度集中精神,使出渾身解數才能勉強躲過攻擊。我也顧不上看秦老大和秦悠悠了,隻要我稍一分神就會被長矛刺穿,或被長戈鉤走了腦袋。
三個騎士呈倒品字形衝到,我不可能躲過他們同時攻擊,隻能冒險貼地向側麵躥出,連續打滾,我寧可被馬蹄踏中也不能被長矛刺穿。也許今天幸運之神站在我這邊,我沒有被馬蹄踏中,並且避開了三個騎士的衝鋒。
我剛從地上站起,一支長矛已經快如閃電刺到胸前,又一個騎士衝到並攻擊我,我不可能躲過了。就在這時左臂一緊,我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扯了過去,長矛從我右腋下穿過,毫厘之差就要被洞穿胸膛。
及時扯開我的人是秦老大,但是另一個騎士又撞到了,一支長矛刺進了他腹部,洞穿了他的身體。
我心膽欲裂,驚怒交集,一拳打向衝到眼前的戰馬,也不知哪來的神力,竟然把戰馬連同騎士都打飛了。
這怎麽可能,沒有萬斤以上的力量,怎麽可能把狂奔中的重甲騎士和戰馬打飛?但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秦老大並沒有連同騎士的長矛飛出去,身上沒有傷口也沒有血,隻是向後跌退幾步,臉上露出痛苦表情。
我反應過來了,這些兵馬看起來是真實的,也能對我們造成巨大傷害,但並不是實體的東西,是鬼兵!如果麵對這麽多真實的人馬,我們是必死無疑的,他們是鬼兵的話,我們還是有希望的。我精神大振,看準一個衝過來的騎士,避過他的攻擊,用力一拳打向他的馬。
我以為這一拳也能像剛才一樣把人和馬打飛,結果卻像是打在稻草人身上,雖然有打著了的感覺,卻不能完全受力,也沒能把騎士打倒。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剛才一拳有那麽強的威力,這一拳卻幾乎不起作用了?
這時鬼兵的攻勢緩了一緩,陰風也沒那麽猛烈了,原來少量騎兵已經衝到了我們後麵,正在調轉馬頭,大量步兵還差一點沒有衝到。但我們已經被完全包圍住了,數不清的步兵有如潮水湧來,一眼看不到邊。
我和秦老大、秦悠悠背靠著背,緊張地麵對著逼近的鬼兵,我心裏一直在想剛才那個問題,兩次出拳同樣用了很大力量,為什麽效果差那麽多?
對了,前麵一拳打出時,我以為秦老大被殺了,非常憤怒和焦急;第二拳雖然用上了全部力氣,心裏卻一點都不緊張,難道是因為憤怒的力量?不,應該是精神的力量,焦急和憤怒時,精神力自然而然提高到了極點,鎮定的時候,用的隻有力氣,相對來說精神力量就沒有那麽大了。眼前這些人馬不是真實的,要用精神的力量來對抗他們!
“要用精神的力量來打擊他們!”我以太虛幻神訣的心法聚集精神,對秦老大和秦悠悠說。
“什麽?”兩人聽到了我的話並回應,但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使用咒語、法術,或者像念咒語時一樣集中精神攻擊他們,用意不用力……”我丟掉了沒有用處的手電筒,迅速拿出了時刻不離身的魯班尺。魯班尺可以用來攻擊靈體,並且能增加我的靈力,應該對鬼兵有效。
我沒有多解釋的機會,數不清的鬼兵已經湧到,數十支長矛和長戈向我戳刺過來。我的精神力貫注於魯班尺之上,橫揮掃過,像是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被碰到的武器盡數折斷。有一個持刀盾的鬼兵向我撞來,我左手一拳打出,立即把他打飛撞倒了好幾個鬼兵。
這些鬼兵看起來凶猛,其實沒有那麽可怕。我精神大振,衝入鬼兵群中,拳打腳踢,鬼兵碰到就飛,挨著就倒,沒有一合之敵,他們的武器打中了我,也沒太大的感覺。
不過兩秒鍾後我就改變了看法,神勇無敵的隻有我一個,秦老大父女已經凶險萬分。他們隻能勉強與一兩個鬼兵搏鬥,無法擋住大量鬼兵圍攻。而且鬼兵的武器打中他們時,他們就像受到真實攻擊一樣痛苦難當,短時間緩不過氣來,如果連續受到攻擊,他們就隻有完全挨打的分了。
我急忙回救他們,揮舞魯班尺大砍大殺,把靠近他們的鬼兵打倒。但是鬼兵實在太多了,我一個人根本無法擋住四麵八方湧來的鬼兵,而且我發現我不是真正無敵的,打飛鬼兵時我要消耗大量精神力,我已經開始出現疲憊的感覺。
我需要三百六十度群體攻擊技能,而且是不需要消耗法力、沒有冷卻時間的大招,才有可能阻止這些鬼兵。這樣的技能即使在電腦遊戲中也不可能出現,我當然不會,克製鬼邪的法術、符咒我倒是會一些,但現在根本沒有念咒和畫符的機會,我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想到咒語,我突然想到了我最早學會的克製鬼魂的絕招——大悲咒。那時我隻是一個普通人,念大悲咒也有一定功效,現在我的精神力比那時不知高了多少倍,念出來效果肯定大幅提升,也許會有些效果。
我采取了守勢,一邊替秦悠悠和秦老大分擔壓力,一邊集中精神念大悲咒。隻念了五六句,就感覺陰風變弱了,鬼兵沒那麽凶猛快速了,附近似乎也亮堂起來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佛門的咒語在克製鬼魂方麵顯然比道教的咒語更有效,比魯班門更不知強了多少倍。
我更加大聲念咒,每一個音節都貫注了全部精神和力量。我曾聽不癲和尚說過,佛門的力量之源,是慈悲和智慧,不僅僅是精神力量,所以念經之時要帶著慈悲憐憫之心、善良正義之心,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好吧,其實經曆了許多坎坷之後,我也能體會什麽是慈悲,什麽是善良,就讓我加入一點感**彩來念經吧。
我念的一定沒有不癲和尚專業,但效果卻很明顯,靠近的鬼兵變虛了,速度和攻擊力大幅下降。這個效果越來越明顯,並且在擴大,過了一會兒,以我為中心半徑十米之內陰風難入。鬼兵衝進這個範圍動作就變慢,變虛,有的還沒有衝到我身邊就消失了,有的雖然衝到了,就像是虛影在動,毫無攻擊力。
秦老大和秦悠悠又驚又喜,秦老大迅速拿出蠟燭和皮影人,開始施法放出影子,影子衝進鬼兵之中,也像是我剛才一樣神勇無敵,所向披靡。不是他沒有能力,而是剛才沒有施展的機會。
秦悠悠沒有放出皮影人,她曾對我說過,她的修為不夠,驅使影子風險很大,秦老大不許她隨便動用。
鬼兵還是無休無止湧來,秦老大的影子激戰了一會兒收回來了,這是很耗精神的。我念大悲咒每一個音節都要貫注全部精神和力量,也是不可能持久的,這可如何是好?
這些鬼兵一定是陣法產生的影響,如果不能破陣,理論上就會永無休止地進攻,現在隻能努力堅持著,希望唐師父盡快趕來,有辦法把我們救出去。

第二十五章 音波武器
我不知道堅持了多久,感覺很久很久,雖然還在很努力念大悲咒,效果卻已經不明顯了,有效範圍不過半徑五米,陰兵能直接衝到我麵前來。秦老大再放出影子,在我旁邊為我擋住攻擊我的鬼兵,秦悠悠直接用拳腳攻擊,也在保護著我,但他們也有些支持不住了。
不論什麽咒語都需要強大的精神力作為基礎才能發揮威力,換句話說,真正發揮威力的是自己的修為,而現在我的精神已經疲憊,將近枯竭。平時念咒語時,雖然也要高度集中精神,但隻有在最後念“急急如律令”、“赦”、“攝”之類字眼時,才要調用全部精神和力量。現在我每個音節都用這樣的狀態來念,已經很久了,怎能不疲憊?
突然柳靈兒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堅持住,拉二胡的老頭來了!”
拉二胡的老頭就是指唐師父,他到達到了,也許有辦法破陣。我注意力略一分散,陰兵立即洶湧而來,秦老大父女根本擋不住。但好消息也讓我精神一振,我的聲音又變得洪亮、莊嚴,影響範圍猛地擴大。
過了一會兒,我又堅持不住了,實在是到了瀕臨枯竭的程度,再怎麽提神也不能持久。如果我不能堅持住,等不到唐師父破陣,我們三人必死無疑,所以我無論如何也要支撐著。
魯班尺能借用的靈力是有限的,而且靈力不等於精神力,對此刻的我幾乎不產生作用了。我現在需要全麵的休息和補充,最好能練一會兒太虛幻神功,吸收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靈氣來充盈自己的虧損。
何至真傳我的練功經驗我是能理解的,人本身的能力有限,要借助自然界的力量才能無有窮盡,所以才有把太虛當爐鼎的說法。但這隻是一個理論,連何至真也不能無限地借用自然的力量,否則他就是無敵的人了。至於我,即使在練功的最佳狀態也隻能吸收一些靈氣儲存在體內,無法立即轉換使用,現在要高度集中精神念大悲咒,就更不可能做到了。
就在我極度疲憊無法繼續之際,突然感應到了柳靈兒來到我旁邊,附到了我身上。清幽淡雅的氣息湧入我體內。我就像是即將窒息的人吸進了一股帶著草木清香的清新空氣,立即精神大振,恢複了精神和力氣。
這一定是柳靈兒在用她的靈力直接支持我,我不知道她是怎樣做到的,此刻我無法分心想其他事,隻能全神貫注念大悲咒。咒語的有效範圍大幅擴大,鬼兵無法衝到我旁邊了,秦老大和秦悠悠壓力頓失,有了喘息和休息的機會。
這麽過了一會兒,陰風變弱了,鬼兵的衝擊也不那猛了,好像數量也在減少。難道這些鬼兵是可以殺完的?我繼續念經,鬼兵繼續向前衝,一個個消失,數量越來越少,後麵已經沒有鬼兵出現。
幾分鍾後,最後一個鬼兵消失,陰風也停了,眼前變亮了。原來我們還在洞窟裏,我們三人的手電筒還在亮著,劉敏也拿著手電,和唐師父站在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
我鬆了一口氣,感覺無比疲憊,隻想躺在地上好好睡一覺。柳靈兒也很虛弱了,立即回到了小木人裏麵休息,原來之前她沒有與我聯係,是到洞外去催促唐師父了。
秦老大正要邁步前進,唐師父喝道:“別動!”
秦老大硬生生收住了腳,我們三人已經不是在入口的地方,而是在洞窟中間靠近石棺的地方。秦老大說:“老唐啊老唐,多虧你及時趕來,否則我這把老骨頭要斷送在這裏了!”
唐師父臉色很沉重:“不,我剛來一會兒,還沒看出什麽名堂來。可能是陣法積蓄的力量有限,消耗完了所以暫時停止。”
“什麽?”我們都緊張起來,原來陣法還沒有破解,我急忙問:“那麽陣法多久會再啟動?”
唐師父在到處掃視,思考著什麽,心不在焉地回答:“不一定,有可能一個時辰發動一次,也有可能六個時辰,或者一天,或者一個月,要看它的動力來源是什麽……”
不管怎麽說,我有兩個小時可以休息,反正破陣我幫不上忙,我毫不客氣就躺到地上,閉上了眼睛。
“許大哥,謝謝你。”秦悠悠在我旁邊低聲說。
我嗯了一聲,連客套話都沒力氣說了,疲勞的感覺都透到骨頭裏麵去了,我必須睡覺才能恢複精神和體力。
我很快睡著了,但身邊發生的事卻能隱約知道,隻是感覺有些遙遠和模糊,也沒有明顯時間觀念。我知道秦悠悠把一件大衣蓋在我身上,唐師父一直在研究,有時與秦老大討論,還沒有取得突破性進展。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了喵太的叫聲,頓時驚醒過來,睜眼坐起一看,喵太站在入口石門處,身上濕漉漉的,有些疑惑地望著我們。唐敏手裏的手電筒已經變得昏暗,由此可知已經過了很長時間,喵太等不及了所以跑進來。
秦悠悠在旁邊問:“許大哥,你感覺怎麽樣,餓了嗎?”
“感覺好多了,我睡了多久?”我搶過她手裏的麵包就往嘴裏塞,吃東西可是人類恢複能量的最主要途徑。
“有兩三個小時了。”秦悠悠從背包裏麵拿出一罐八寶粥打開又遞給我。
看樣子我們運氣不錯,陣法不是一個時辰發動一次。我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含糊地問:“唐師父研究得怎麽樣了?”
秦老大歎了一口氣:“他根本認不出這是什麽陣,有什麽變化,古代的陣法都失傳,他算是現代對陣法最有研究的人,也完全摸不著門道……”
唐師父接口道:“別損我,也不是完全摸不著門道,至少我知道這個陣是用來壓製石棺裏的人,這些青銅獸、石獸就是關鍵。”
劉敏說:“師父,石棺裏麵不是人,是屍體。”
唐師父給他當頭一個爆栗:“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
我問:“那麽移動這些青銅獸能毀掉陣法嗎?”
“千萬別亂動!”唐師父很緊張地說,“這是一個很複雜,很高級的陣法,每一個組陣的道具都有防護,你一靠近就觸發了防護禁製,而且是必死的殺陣。隻有完全明白這個陣法的原理才能通過,或者找到陣眼,把整個陣破掉。”
劉敏道:“其實我能破這個陣!”
唐師父怒瞪了他一眼:“又來胡說八道!”
劉敏道:“我沒有胡說八道,師父你就是再研究十年,也沒辦法弄明白這個陣的原理。但很明顯這個陣是用來保護石棺的,把石棺毀了,這個陣失去了保護的目標,它們的任務就算是失敗或者完成了,可能陣法就自動停止了。”
唐師父愣了一下:“這個……這個也有些道理,也許石棺就是整個陣的陣眼。但布這個陣的人顯然是要壓製住石棺裏麵的東西,又不想毀了它。如果我們毀了它,陣法解散的同時,引動地脈靈氣,有可能會造成山崩地裂的後果,我們都會被埋在這裏麵,所以蠻幹是不行的。”
“……”
我有些疑惑,如果石棺裏麵是死人,何必如此麻煩布一個大陣來鎮壓和保護?如果不是屍骸,裝的又是什麽?從外麵的壁畫來推測,石棺裏麵應該就是那個被國王親手殺死的王後。
我問:“唐師父,我們可以看一下石棺裏麵是什麽東西嗎?”
“這個麽?”唐師父皺著眉頭,左看右看,還掐著手指頭數來數去,研究了好一會兒才說,“理論上,你們已經闖到陣內了,到石棺之間不會有殺著,但是碰到石棺時會發生什麽,我也不能肯定。”
“那麽你繼續研究的話,還要多久才有可能破陣,或者完全弄明白這個陣法的原理?”
唐師父白白胖胖的臉脹紅了:“這個,這個……隻怕我這一世是沒有機會弄明白了,真正意義上的破陣也不可能,打個比方,古代的陣法就像數學家研究的方程式,我們現代人所謂的陣法,就是小學生的加減法。”
我差點暈倒,既然如此,還有什麽好研究的?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站了起來,在往嘴裏倒八寶粥的同時,向石棺那邊邁出了一步。
腳下沒什麽變化,倒是一隻手被人拉住了,秦悠悠一臉關切地望著我。手上傳來一種異樣的感覺,她的手指纖細修長,掌心和指肚上略顯粗糙,但卻顯得溫暖、穩鍵和有力,可能是因為緊張,她握得很緊。
“放心,我命硬死不了!”我對她笑了笑,放開了她的手,豪情萬丈仰天喝了一大口八寶粥,連續向前邁了兩步。
所有手電筒都擰亮了,光線照在我附近,我看到了地上有許多暗紅色的紋路,呈輻射狀,把石棺與周圍的石銅獸連起來。
“不要踩在陣紋上。”唐師父說。
我避開了陣紋落腳,再走三步已經到了石棺前。其實我不怕死,活著也沒多大樂趣了,如果我能破掉陣法把秦老大和秦悠悠救出去,死得也算是有價值了。
石棺上麵雕了許多精美花紋,有些可能是符文,我沒有細看,揚手把八寶粥的罐子丟了出去。空罐子在空中翻了幾個根鬥,落在棺蓋正中間,丁當響著打了幾個滾,什麽都沒有發生。
我怕考慮太久失去了勇氣,雙手抓住了石棺蓋板用力一拉,絲毫不動。我再奮力一推,棺蓋向前滑了,遠比我想像中要輕,也沒多大磨擦聲,可見導軌非常光滑並經過特殊處理,就是讓要讓人打開的。
我非常好奇,有些迫不及待地往裏麵掃了一眼。一看之下,我驚呆了,裏麵竟然躺著一個千嬌百媚的美女,而且我早就見過了!

第二十六章 石棺豔屍
以常理來說,石棺內的屍骸至少有兩千年了,如果保存條件不好,連渣都沒有了。即使保存得好,最多也就是一堆枯骨或者一具幹屍,但現在躺在裏麵的美女像是剛剛入睡,錦被蓋到胸口,雙臂露在外麵,儀容端莊,衣著整齊,皮膚與活人無異,簡直是活色生香。更讓我震驚和意外的是,她的容貌與那天蛇妖想要迷惑我時顯現的裸女幾乎一模一樣,美麗、妖嬈、嬌媚,一笑能傾城!
我真的糊塗了,為什麽蛇妖的幻影會像石棺中的女屍?是蛇妖以這女屍為原型用來迷惑人,還是這女屍本身就是美女蛇,妖氣外泄致使那條蛇成妖,所以蛇妖具有與她相似的容貌?甚至有可能蛇妖就是她的後代或者身外化身。
還有更多疑問,這具女屍是不是壁畫中的王後?先假設她是,那麽她是人還是妖?一種可能是她是美女蛇,做了一段時間王後之後被人發現並殺死,國王舍不得她又救活了她,但她已經失控,最後隻能再殺死,並用陣法鎮壓在這裏;第二種可能她本來是人,死後被複活已經變成了怪物。國王雖然親手殺了她,心裏還是愛她的,所以用陣法封存在這兒,保持不腐,消耗她體內的邪性,希望最後能複活變成正常人。
可能性非常多,而我已經知道的資料非常少。曆史是可以偽造的,壁畫是當事人請工匠畫的,肯定是把有利於自己的高大形像、光輝事跡留於後世,所以壁畫上的故事未必就是事實,我想以此猜出來龍去脈非常困難。
“小許?小許?裏麵到底是什麽啊!”唐師父的聲音把我從沉思中驚醒過來,轉頭一看,所有人都在緊張地盯著我。
“裏麵是一具女屍,像剛剛斷氣的人一樣,衣物也沒有腐化……”
“啊?!”眾人都很驚訝,秦悠悠問:“就是壁畫中的王後吧?”
劉敏問:“漂亮嗎?”
“你已經見過了,長得跟蛇妖變成的女人一樣。”
劉敏驚呆了:“什麽?你……你怎麽知道長得一樣?”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因為我也見過。”
“天呐,那她就是蛇妖,是大美女蛇!”劉敏驚叫。
“也許不是,可能隻是蛇妖變成她的樣子。”秦悠悠說。
……
秦老大和唐師父也加入了討論,討論的內容基本就是我剛才在想的問題,有很多種可能性,但沒有一個能夠確認,我們掌握的資料太少了。
我掃視石棺裏麵,那美女頭上隻有一根碧玉簪子,一支金鳳釵,胸前戴著一串多種顏色的玉或寶石組合成的項鏈。衣服的紋飾和樣式都很簡單,但布料非常精美,做工精良,既使以現代的標準來看也是罕見的。隻有蓋在她身上的被子算得上是華麗,以一個王後的身份,這樣的打扮顯得太簡單了,但每一樣東西實際上都不簡單,具有非常高超的工藝和罕見的品質。簡約而不簡單,這是一種貴族品味,真正有內涵的人並不需要太多奢華的東西來增加自己的負擔,簡單的打扮更顯得她的美麗和高貴。
我無法從她的模樣和打扮判斷出她是不是妖怪,她身上也沒有陰邪或腐臭氣息,相反的似乎還有一種幽香。如果按照唐師父和劉敏的理論,隻有毀掉這具女屍我們才能脫困,我實在有些下不了手,死者為大,更何況是一個這麽美麗,經曆了幾千年不腐的神秘美女,這可真是辣手摧花啊。
“唐師父,現在該怎麽辦?”
唐師父急得直搓手:“我也沒辦法,不毀掉那女屍,你們三個就出不來;毀掉的話,有可能這個地方塌陷,也出不去……”
外麵通道中傳來一個聲音:“不如我來教你們怎麽辦。”
我們都大吃一驚,完全沒想到有其他人進來了。喵太飛快地衝了出去,連連怒嘯,但接著卻慢慢退回來了,外麵有光線亮起,好幾個人用手機內置手電筒功能照明走了進來,而且手裏都有手槍。
“陸不同!”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走在最前麵的人竟然是陸不同,緊跟著他的三個人都強壯敏捷,用黑布蒙著臉。
陸不同哈哈大笑:“人生何處不相逢,許承業,我們又見麵了。廢話不要多說,立即把女屍嘴裏的東西掏出來交給我,否則我就殺了這個老頭,唐師父是吧?”
我又驚又怒:“你敢!”
陸不同道:“我為什麽不敢?我知道你的貓很厲害,但是它隻能攻擊我們其中一個人,隻要它動一下,我們就開槍打死唐師父和這小孩,還有姓秦的父女倆。我知道你是一個很重感情,很講義氣的人,不會著著他們死吧?所以你最好叫你的貓不要動。”
唐師父道:“你們是誰,想要幹什麽?”
陸不同道:“我是誰不重要,我也不是來找你的,隻要許承業把東西給我,我們立即就走,絕對不傷你們一根寒毛。”
發怒無濟於事,隻會讓敵人有機可趁,我壓製住了怒氣,盡可能平靜地說:“你怎麽會在這裏,又怎麽知道女屍嘴裏有東西?”
陸不同掃視了眾人一眼,笑了笑:“很簡單,你一直在我的監視之中,所以我出現在這裏並不奇怪。剛才我們進來時,不小心抓住了一條小蛇妖,恰好知道了一些情報。”
我們這時才發現,蛇妖已經不在這裏麵了,可能是趁著柳靈兒回到小木人裏麵,喵太還沒有進來之前悄悄逃走,結果落進了陸不同的手裏。
我哼了一聲:“我寧可死在這裏,也不會助紂為虐,讓你們禍亂天下。”
陸不同眼光收縮,望向了秦悠悠:“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這位秦小姐你也不放心上嗎?據我所知她對你可是非常關心啊,你真的要為了自己的一時衝動害死她?”
秦悠悠怒視著他:“開槍吧,我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是姓秦的。”
秦老大大聲道:“好,不愧是我秦化傑的女兒!我們雖然是走江湖賣藝的小人物,卻也知道善惡是非,人生自古誰無死,與其苟活求饒,不如痛快一死!”
兩人說話時大義凜然,顯然語出真心,陸不同皺了皺眉頭,把槍口轉向了劉敏:“好樣的,你們都不怕死,難道連這個孩子也要陪你們一起死?嘖嘖,還沒十八歲吧,還沒親過女生的嘴吧?死了多遺憾啊!”
劉敏怒罵道:“媽了個逼,你以為我小就好欺負了是不是?其實我早就知道了,隻要許大哥把東西交給你,我們就沒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去,反正都是要死,為什麽還要向你求饒?”
陸不同愣住了,他的三個同伴氣得大罵,眼看就要開槍,但陸不同舉手製止了他們:“哈哈,各位,看樣子你們對我太不了解了。許承業,你雖然跟我們鬥了不少時間,也沒有真正了解我們,實際上我們並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匪徒,我們不搶劫,不偷盜,不**,不販毒,更不殺人放火,隻是憑一些技巧讓別人心甘情願意把錢分一些給我們。跟那些犯罪分子比起來,我們真的是好人啊,就是跟那些貪官汙史相比,我們也要高尚得多。我知道你們是俠盜,劫富濟貧,可是你們知道我們也是在劫富濟貧麽?我們江相派每年捐給慈善機構和用來建設公益設施的錢,多得你們無法想像。”
“江相派?”秦老大等人很震驚,這才明白陸不同的來頭。
我說:“你就不要多費唇舌了,我曾經是受害者,所以我知道被你們騙是什麽滋味,你們這是用軟刀子殺人,是在沉重打擊人們最後的善良與信任,社會良知和道德方麵的打擊,遠比錢財的損失更嚴重,你們想過了沒有?你們捐出的那點錢能把這個彌補過來麽?”
“非也,非也!”陸不同連連搖頭,“江湖上很多小**、小騙子冒名行騙,並不是我江相派的人。真正的江相派成員隻取不義之財,不把人逼上絕路,這是門規戒律,你們也是門派出身,應該知道大家都是有規矩的。”
秦老大道:“這個我相信。”
陸不同接著說:“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我們也不可能都監督著,但即使是打著我們名號的小騙子,也是在為社會做貢獻。如果不是貪婪和愚蠢的人,根本就不會被騙,既然他是貪婪,被騙了是活該;至於愚蠢的人隻會影響社會進步,遲早要被淘汰,騙走他們的錢用在更有用的地方,這是在促進社會更快優勝利劣汰。是的,你們都要做好人,但總得有人來做壞人吧,要不社會怎麽進步?”
我很無語,所有邪派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歪理邪說,並且已經深入他們的每個細胞,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讓他們改變人生觀的。我不想跟他開辯論會,換了一個問題:“你要女屍嘴裏的東西做什麽用?”
陸不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原來你不知道?”
我立即明白了,心中劇震,驚喜交集一時說不出話來。
陸不同搖頭歎息:“看來你也不是什麽好人,段凝芷屍骨未寒,你已經有了新歡,把她拋在腦後了。”
我冷笑:“你無非想要激怒我,這是沒有用的。”
陸不同也冷笑:“你就是個懦夫,段凝芷死了,你就自暴自棄,裝瘋賣傻,什麽都不管,倒是我們滿世界找辦法救她。我還以為你是得到了線索找到這兒來,原來你隻是誤打誤撞闖進來。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良心,還有那麽一點兒記得她,現在就把神藥交給我!”
我緊緊捏緊了雙拳,還是不由自主顫抖,其實我早該想到了,這裏麵的東西能讓凝芷複活!

第二十七章 神藥
我之前沒有往這個方麵想,主要是因為壁畫上麵,國王把那件東西放進王後嘴裏之後,王後變得非常可怕,最後不得不又殺死,可謂生不如死,所以壓根沒想用同樣的方法來救凝芷。
我強作鎮定,問出了我的疑惑:“她嘴裏到底是什麽東西?”
陸不同道:“你拿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唐師父立即叫道:“不行,你一拿出來,這個地方就會塌陷!”
陸不同道:“你這老頭白活了一大把年紀,就算陣法破散了會引起震動,也不一定會塌。即使會塌,也可能是一段時間之後,足夠我們逃出去。許承業,你不破掉這個陣,才是真的沒有辦法出來了。”
唐師父氣得滿臉通紅,指著陸不同直哆嗦:“你……你胡說八道,你對陣法和地脈靈氣又懂多少,隻是憑空想像而己!”
陸不同道:“少囉嗦,快點拿出來給我,你們能夠逃生,段凝芷能夠了複活,許承業對你隻有好處沒有壞處。不拿出來,我隻好開槍殺人了,最後還是落進我手裏。”
我冷靜地說:“這個陣你進不來,如果你自己有本事拿到,就用不著說這麽多廢話了!”
陸不同傲然道:“用不著什麽移山倒海的法術,我們江相派有的是錢,隻要我一句話,半個月時間就能把這塊地方挖出來,四周挖空了,全部地脈靈氣切斷,陣法不攻自破!”
唐師父張大了嘴巴愣在那兒,顯然陸不同說的這個方法是可行的,那麽我就沒有可以跟他談判的籌碼了。
我立即換了一個話題:“你還沒有說女屍嘴裏麵是什麽東西,那東西有副作用,救活的人已經不是人了。”
陸不同冷笑一聲:“這個用不著你關心,宰相有經天緯地之能,神鬼莫測之機,他既然能找到這個地方,自然有辦法解決這種藥的副作用。”
“他怎麽會知道這個地方的存在?這是哪個朝代的墳墓?”
陸不同皺了一下眉頭:“你太囉嗦了,但是看在你曾經是宰相的準女婿,宰相又說過不許殺你,我就最後再回答你一個問題。段凝芷死後,宰相到處求醫,沒有找到可靠的辦法,翻閱了大量古籍之後,知道中山國曾有一位國王成功複活了王後,並查明最後王後可能埋葬在這一帶,所以讓我們在附近尋找。他隻是想從古墓中找一些當時的記錄,並沒有想到有現成的‘複活藥’,但根據小蛇妖的印像,複活藥顯然就在那女屍的嘴裏。”
中山國?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耳熟,但一時之間我想不起是哪個年代的。秦老大等人互相望來望去,也不太清楚。
陸不同道:“為了合作愉快,免費給你們普及一下曆史知識吧。中山國是周文王的後代,早前在北方活動,稱為狄族鮮虞部落,後來轉移進中原,處於燕趙之間。他們雖然隻是一個很小的國家,卻多次與強國為敵,成為中原各國的心腹大患。人們熟知戰國七雄,卻不知實際上是戰國八雄,第八雄指的就是他們。他們不僅驍勇擅戰,經濟、文化、工藝等等都曾經輝煌一時,因為他們會巫術,又總是與中原為敵,所以中國的曆史書上關於他們的記載非常少。”
我們恍然大悟,那時全國還沒有統一文字,秦楚燕趙等各國文字都有些不同,中山國後來被滅了,連他們的曆史都沒有保留下來,他們的文字即使是古文字專家也不一定認得,難怪我們不認識。
陸不同道:“我說的話已經太多了,現在快拿出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既然這個是用來救凝芷的,我必須親手交給段靜軒!”
陸不同立即道:“不行,他不會見你的,你找不到他。”
“隻要東西在我手裏,他就一定會見我!”
“呯!”的一聲,陸不同朝洞窟上方開了一槍,怒道:“說了半天你還是不合作,真要逼我大開殺戒嗎?”
我冷笑道:“我就是信不過你,之前你曾經想要殺了凝芷,如果我把東西交給你,你不交給段靜軒怎麽辦?”
陸不同很憤怒:“我不給他還能自己吃掉麽?這是用來救死人的東西,你以為吃了能成仙啊!”
“我不信你的鬼話,一句都不信,你們江相派的人全是騙子。”
“你***才是天下第一大騙子,把宰相的女兒都騙走了,差點把整個江相派都毀了!”陸不同氣得大罵,“告訴你又何妨,宰相要退隱了,誰能找到救活段凝芷的藥或辦法,就可以成為他的接班人!你不會想當宰相吧?你想要救段凝芷吧?所以你把複活藥交給我,我當宰相,你救活了愛人,各得其所皆大歡喜,夠明白了沒有?”
現在我相信了他說的是真話了,陸不同絕對是無利不起早的人,為了競爭成為下一任宰相,才會這麽努力找複活藥,他是在為自己辦事,不是在為宰相辦事。無論如何,我必須拿到複活藥,但不能受陸不同的控製。
“好吧,現在我相信你了。唐師父年紀大了,身體有病,萬一這裏崩塌下來,他來不及跑,你讓他先出去。”
陸不同看了唐師父一眼,退開兩步,做了個請的手勢。
唐師父歎了一口氣:“我這身體真是不行了,你們應該也看到了,剛才是我徒弟拉著我才能進來,差點把我凍死,沒有他幫忙我遊不出去啊。讓他送我出去吧?”
陸不同有些不耐煩地揮手:“快走,快走,你要是出不去,就在洞口等我們,這裏說不定還要人手呢。”
唐師父唉聲歎氣,拿著劉敏那個電池快要耗盡的手電筒走了,他給人的感覺就像這個手電筒一樣,已經沒什麽用了。
我站著不動,陸不同再三催促,拖了幾分鍾,估計唐師父已經到外麵出口了。我拔出匕首,左看看右看看,不知該如何下手,回頭問陸不同:“她嘴裏看不出來有東西啊,你說是把頭切下來整個給你,還是把嘴撬開?”
陸不同大皺眉頭:“我要她的頭幹什麽,把她嘴裏的東西挖出來就可以了。”
我比劃了幾下:“萬一那東西不能見風、見光,挖出來就失效了呢?”
陸不同冷笑:“你磨磨蹭蹭不會是想要等姓唐的找救兵吧?外麵手機也沒信號,而且不要忘了,警察也在找你們!”
“我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麽?畢竟隻有一次機會,萬一出錯,你就沒機會當上宰相了。”
“嘿嘿,你要是不想救段凝芷的話,我也無話可說。”
我心中一凜,我當然想救她,比段靜軒更想救她,但對這個“複活藥”我真的有疑慮,如果凝芷複活後變成妖怪……可是這是唯一的機會,我也不可能放棄。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古代美女,對不住了!
所有光線都照向我這邊,雖然沒有直射在女屍身上,我還是能看得很清楚。誰知道這幾千年前的女屍身上有什麽病毒或細菌?我可不敢直接用手碰她,以匕首尖小心地插入她的櫻唇之間,稍一撥動就看到了雪白整齊的牙齒,她的嘴唇竟然是柔軟的!再把匕首尖插入她的兩排牙齒之間,扭動一下就撬開了,果然裏麵含著一個暗紅色的珠子,隻有拇指頭大小,渾圓光滑,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我把匕首再深入一些,側轉頂開牙**,另一隻手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探進她嘴裏想取珠子。不料嘴巴撬寬了,珠子就向裏麵滾,滾到喉嚨口了,我隻能手指盡可能往裏麵探,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舌頭和上齶。觸手雖然冰冷,但卻是柔軟的,根本不像是一個死了兩千多年的人,就像剛剛才斷氣。
這一瞬間我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我身上有某種東西在流失,被女屍吸走了。我像是觸電了一樣,本能地抽回了手,再看女屍,卻又沒有什麽動靜,難道是我出現幻覺了?
我定了定神,再次用匕首撬大她的嘴,伸出了手指,不料就在我的手指即將伸入之際,我感覺到匕首震動了一下,似乎女屍的牙齒動了。
幻覺,一定是幻覺,可能是我怕會觸發陣法太緊張了。假如這個珠子真的會導致陣法破散,無論我是溫柔地拿,還是暴力地拿,結果都是一樣的,所以還是暴力一點好,拿了立即往外衝。
給自己壯了壯膽,我果斷地把兩根手插進她的嘴裏,但是我立即嚇得又抽回來了,因為我感覺到了溫熱的氣息,就像是放進活人的嘴裏一樣。
真他媽活見鬼,我一定是中了什麽迷幻藥了,我閉上眼睛用力搖了一下頭,再睜開眼。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女屍的眼睛已經睜開,明眸似秋水,有些茫然地望著我。她原本就是世所罕見的美女,千嬌百媚,傾國傾城,多了這一雙勾魂奪魄的眼睛,更是美豔不可方物。
我震驚之下收回了匕首,但立即反應過來,她絕對不是人,非妖即魔,此刻不殺她,必被她所害。我咬緊牙關,匕首狠狠向她心髒部位刺去。
刀尖差幾毫米沒有碰到她的衣服就停住了,不是我憐香惜玉下不了手,而是我的手腕被她的手抓住了。那潔白如雪的纖纖玉指,竟然像鐵鉗一樣有力,我使出了全力,匕首卻不能下降半分,想要收回來,也動不了分毫。
大驚之下,我左手一拳向她的鼻子上打去,不料才剛出手也被她抓住了。

第二十八章 妖姬
我雙手都被抓住,隻能奮力往後扯,這一扯,把女屍給扯得坐起來了——現在不能稱為女屍了,我敢肯定她已經有了呼吸!
秦老大、陸不同等人都驚呼一聲,至於是驚訝王後的美麗,還是驚訝屍體活了過來,我就不得而知了。
“呯——”
一聲清脆的槍響,在洞窟中形成了古怪的回音,我感覺到王後身上震動了一下,應該是被射中了。我奮力往後扯,卻還是脫不開她的手,而她的表情已經變得憤怒。
“呯呯呯……”
陸不同和三個屬下連續射擊,我和王後是身體略側對著他們,所以他們可以避開我射擊王後。此刻隻怕他們也不在乎射中我了,我猜陸不同絕對不介意把我“誤殺”了。
我雙手上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身不由己飛了起來,落向後方遠處。同一時間王後已經從石棺內跳了起來,腳尖在石棺上一點,像一隻淩空的大鳥朝陸不同等人撲去。
洞窟內起了一陣強烈的靈力波動,幾個青銅獸身上閃現白色閃電狀光芒射向王後,全部打中了她。下一瞬間我已經落地,景物立即變幻,看不到她和其他人了。
我轉頭四顧,隻見遍地都是紅色的岩石,連天空也是紅色的,在遠方天地之間矗立著許多巨大的紅色石柱,有如擎天之柱。柱子上鏤刻著火焰、雲氣和異獸的圖案,帶著遠古蒼芒的氣息,有著驚心魂魄的震憾力。
糟糕,我一定是掉進陣法內,又觸發陣法了,卻不知這個地方有什麽古怪。心裏才轉過這個念頭,附近地麵猛地躥起了火焰,我立即像是置身於熔爐之中。火焰還沒有燒到我,但是可怕的高溫已經讓我感覺全身皮膚都被烤熟了。不僅是起火了,還起風了,那風熱得就像要把我的皮整張撕下來。
四麵八方都是火,沒有地方躲,也沒有地方逃,我真的嚇壞了。絕望之中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之前落到鬼兵陣中,是以精神力來抵抗,這兒也是在陣內,應該也可以用精神力來抵抗。
我急忙運起太虛幻神功,淡忘身體的存在,意念聚集在上丹田,盡可能保持著那種不受一切外界影響,無色無相,不生不滅的心態。這樣一來痛苦的感覺就不那麽明顯了,雖然還有一種要被烤熟的感覺,卻像距離自己比較遠,與自己沒太大的關係,沒有那種立即要被燒死的絕望和緊迫感。
但是四麵八方的火焰越來越猛,腳下也起火了,身上也起火了,遠方那些高大的石柱上火焰噴湧卷動,繞柱急旋,每一根石柱上都顯現出一條火龍來。
**,怎麽會這麽**,這回我是死定了!
不論我願意不願意,我身上已經起火,皮肉被烤焦,感覺內髒也燃燒起來了。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事,我的身體一定還在洞窟裏麵,那兒既沒有鬼兵,也沒有烈火,我所見到聽到感受到的,都隻是精神方麵的影響。那麽現在我在燃燒的身體,我以為是真的身體,實際上並不是真的身體,僅是錯覺而己。如果我認為自己被燒死了,精神和魂魄散失,我就會真的死去;如果我保持著這種脫離肉身存在的狀態,魂魄凝聚不滅,等陣法破散之時,我的意識也許能夠回到真實的身體,還能活著。
在我這樣想著的時候,身體已經全麵著火並且燃燒,但是我的所有注意力都已經轉移到意念中的“我”,痛苦並不是那麽明顯。要燒任他燒,我自不動搖。
可能是我的方法有效,身體雖然一直在燃燒,卻沒有被燒成焦炭。我開始往前走,也許我能走出火海的範圍。感覺隻是走了幾步,就已經到了一根火龍盤旋的巨柱前,這是一條由火焰凝成的龍,而不是會噴火的龍,它從石柱上躥了下來,巨大的身體盤卷把我包圍在裏麵,再向中間收縮。
我所看到的地方全是烈火,天上地下沒有一點間隙,火龍的身體在急速旋轉,旋動的火焰火力當然更急更猛,溫度比之前高了幾十倍,這簡直就是一個火焰的切割機!
我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不但這個身體要被燒成灰燼,連我意念中的身體也要被燒化,這是一個能讓修為再高的人也灰飛煙滅的地方。
眼看我就要被燒化,突然火龍破碎了,變成無數火焰散開落在地上,一閃之後就消失。四麵八方的火焰也在縮小,消失,一眨眼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有些驚訝,難道我像上一次一樣,撐到了陣法積蓄的能量耗盡了?緊接著我看到了眼前的巨大石柱上出現龜裂紋,迅速分裂破碎,轟然倒下。再往其他方向看,其他石柱也在碎裂倒塌,連地麵也在破裂、下陷。
有一件東西在我眼前掉了下來,不像是石頭,我下意識地伸手抓住。觸手溫熱,頗為沉重,是一塊深紅色的令牌,三指寬,半尺長,似鐵非鐵,似玉非玉,上麵有線條簡單古樸的火焰紋和龍形圖案。
我不及多看,已經天崩地裂,整個世界塌陷了。眼前一晃,我出現在洞窟裏,果然身體毫發無傷。讓我沒想到的是洞窟裏麵竟然也在搖晃和震動,地麵有些地方裂開了。
許多青銅獸、石獸身上正在迸射出各色光芒射向王後,王後背上的衣服幾乎全毀,披頭散發。她一隻手抓住了陸不同的脖子,一隻手捂著胸口,陸不同右手一件什麽東西刺進了她胸口,左手按在她頭頂上,兩人就這樣保持著不動。
我可以猜得出來,剛才王後撲過去掐住了陸不同的脖子,但是她往外飛時已經觸動了陣法,陣法全麵攻擊她,陸不同趁機把一件武器刺進了她胸口。
以王後剛才顯示的可怕力量,隻要輕輕一捏,就能把陸不同的脖子掐斷,但是她卻保持這個姿勢不動。可見她受到的不止是我們看到的攻擊,還有其他我們看不到的陣法效果,在她扣住陸不同脖子的瞬間就受到限製不能動了,陸不同才有機會刺中她。這個陣法既可以鎮壓她,當然也就可以防止她逃走。
可是為什麽陸不同又按著她的頭頂?這家夥心狠手辣,又會許多邪門功法,以前他養的血魂靈猿就古怪又邪惡,隻怕他是在用什麽邪法吸王後的修為……
“許大哥,你沒事吧?”秦悠悠的聲音響起。
我轉頭一看,她和秦老大還站在那才的地方,正在緊張地望著我。我正要說話,轟的一聲,一塊磨盤大的巨石從洞頂掉落下來,就砸在她身邊。
“快跑,這裏要塌了,陣法已經開始失效了!”我大叫一聲,剛才我能脫困,並不是我撐了足夠久的時間,而是陣法已經在崩散。可能是陣法全麵攻擊王後,資源耗盡了,也有可能王後已經死了,陣法開始自動毀滅。
秦老大和秦悠悠立即往外跑,沒受到一點影響跑到了石門外,劉敏早已等在那兒。三人立即往外跑,陸不同的三個同伴已經焦急萬分,一個吼道:“大哥快走!”
陸不同沒有理他,還是保持不動,三人相互望了一眼,都往外跑了。
同一時間我跑到石棺邊,撿回了自己的匕首。我要殺了陸不同,此人野心極大,行事狠辣,如果當上宰相,禍害絕對要比段靜軒大。
這時我才發現手上抓著一個沉甸甸暗紅色的令牌,正是剛才在幻境中撿到的,不知怎麽帶到現實中來了……不,這個令牌應該是布陣的道具之一,陣破了所以落在我手裏,是現實存在的東西。不管有沒有用,先放到口袋裏麵再說。
我暗握匕首藏在身後,從陸不同身邊跑過,超過他之後才猛地挫步回身,全力刺向他後心。眼看就要刺中,他的身體略一側,匕首貼著他有衣服滑過,他的右掌從左側下穿出,重重打在我胸口。
我雙腳離地向後拋飛,落地又倒退了三四步,背部撞在石壁上,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喵太從黑暗中躥出,敏捷有如一隻獵豹撲向陸不同,陸不同一腳踢出,正好踢在它肚子上,把喵太踢得遠遠飛了出去。
我幾乎喘不過氣來了,陸不同這一掌不僅力量大得出奇,還有一股極其霸道凶戾的氣息衝進我體內,這種感覺就像那次我被蛇妖咬了一口中了劇毒。
刹那間我明白了一件事,蛇妖果然是受王後身上外泄的邪氣才變異的,現在王後身上這種邪氣已經被陸不同吸走了,他的內氣已經帶上劇毒!
陸不同滿臉通紅,像是喝醉了酒,獰笑道:“這麽快就讓你死掉,真是太便宜你了。”
“轟”的一聲,一塊巨石在我們之間落下,洞窟內岩石爆烈聲連續不斷,碎石紛落。
陸不同也有些緊張起來,一掌拍在倒在地上的王後胸口,一個珠子從她嘴裏吐了出來。陸不同接住了珠子,撿起了地上一個手電筒,立即往洞外跑。
沒有了光線,洞窟立即陷入無邊黑暗。

第二十九章 火龍令
陸不同以為我死定了,卻不知我對各種毒有很強的抗性,被蛇妖咬過之後又有了這種毒素的抗體。所以我隻是最初那幾秒鍾很難受,很快就順過氣來,毒性的效用迅速消失,胸口被他這一掌雖然打成了內傷,卻還不足以打死我。
但是洞窟已經有崩塌的趨勢,許多石塊往下掉,隨時有可能把我砸死,沒有光線我無法快速衝出去。往身上一摸,竟然沒有打火機,也沒有手機,因為鑽進瀑布之前我放在外麵的衣服口袋裏了,誰能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
“喵太?”我大叫一聲。
“喵~”喵太立即回應,並向我跑過來,它的移動速度頗快,看樣子傷得不是很嚴重。貓類有一個神奇的本事,不論從多高的地方以什麽姿勢摔下來,都能四腳著地,幾乎不受傷,所以它僅是受到陸不同踢擊的力量,沒有被撞傷。它的挨打能力也不比我差多少,我們真是一對難兄難弟,有它在這裏,我心裏的恐慌立即減少了許多。
突然我看到了微弱的晃動的光芒,看到了出口的通道,急忙跳起來向那邊跑。在出口附近的地上有一把手槍,以及一些彈殼和子彈。可能是剛才陸不同射擊王後,把子彈打光了,想要重新裝彈時王後已經撲了過來,所以丟下了手槍和子彈,後來就沒時間撿回去了。反正是舉手之勞,我順手牽羊撿起了手槍和兩顆子彈。
這時光線更亮了,有人打著手電筒往裏麵跑,我聽到了秦悠悠帶著哭腔的聲音:“許大哥,你在哪裏?許大哥……”
“我在這裏!”我往外跑,看到秦悠悠已經過了斷龍石,跌跌撞撞地往裏麵跑,淚流滿麵。通道內有些地方也開始裂開,頭頂上有些泥土和碎石往下掉,即將崩塌。
秦悠悠不顧一切衝了過來,撲裏了我的懷裏,緊緊抱住了我。我也擁住了她,除了我的親人外,在這種時候能跑進來找我的人也許隻有她一個了,我真的很感動。
“你沒事就好,那個壞蛋說你……說你死了。”秦悠悠放開了我,臉上都是塵土和淚水,但已經露出了笑臉。
我心靈劇震,她以為我死了,卻還往裏麵跑,冒著自己會被活埋的可能也要來找我。我們說好了隻做普通朋友,從那之後她坦然地與我相處,但是這生死關頭她暴露了她的真心。
“快跑!”我拉住了她的手往外飛奔,心裏亂成一團,她對我的恩和情,我這輩子怕都還不了了。
剛過了斷龍石,原本沒有炸塌的半塊斷龍石和大量岩石砸下來了,隻要我們遲一兩秒鍾就出不來了。
跑到通道斷口的石壁上方,這裏震動得很也厲害,大裂縫似乎在合攏。秦悠悠要我先下去,我堅決否定了,讓她先下,然後把喵太和背包丟了下去。
一口氣跑到洞口,看到了自然的光線,我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出乎我的預料,外麵的瀑布消失了,連水潭都已經幹涸隻剩一點淺水。
水潭之外,距離我們之前落腳的地方不遠,陸不同站在樹林邊望著天空一動不動,他的三個同伴則像是瘋了一樣,一個拚命推巨石,一個用肩膀猛撞大樹,一個像是被鬼追了似的在一個範圍內狂奔。秦老大、唐師父和劉敏站在遠處,看起來很高興很悠閑的樣子。
秦悠悠興奮地說:“太好了,他們被唐師父的陣法困住了!”
我終於發自內心地笑了,我讓唐師父先出來,就是相信他有辦法對付陸不同等人。雖說古代的厲害陣法已經失傳,但唐師父是這方麵的專家,秦老大那麽推崇他,他肯定有些真本事,暫時困住幾個人應該是能辦到的,果然他沒有讓我失望!
我跟唐師父在一起半個多月了,之前都不知道唐師父懂陣法,陸不同當然也不知道。他隻在通道中偷聽了我們幾句話,以為唐師父對陣法的了解還不如劉敏,隻是個沒有武功、身體有病的拉二胡老頭,所以放他出來了,這就叫百密一疏。
“這些臭壞蛋,死騙子,把他們困死在這裏最好。剛才騙我說你死了,害得我……”說到這兒她望向我,臉上浮起了紅暈,急忙又垂下了眼光。
我笑了笑:“他倒是沒有故意騙你。我胸口被他打了一掌,他已經吸收了王後的修為,掌力之中帶著像蛇妖一樣的烈毒,足以毒死正常人。他不知道我對毒性有很強的抗力,被蛇妖咬過之後,對這種毒我差不多也免疫了,所以我沒有死,說起來還要多謝蛇妖那一口。但要是你沒有進來找我,我就真的要死在裏麵了,謝謝你。”
秦悠悠有些羞澀和膽怯地掃了我一眼,可能是怕我會怪她剛才真情流露,破壞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可是我怎會怪她呢,我的感激無法形容,隻怕無法回報她的厚愛。
秦悠悠低著頭,低聲道:“我知道,你要去救你女朋友了,我剛才那樣讓你覺得不安了。其實你不用顧慮,我隻是把你當好朋友,真的,好朋友有危險我也該去救啊!”
“嗯,嗯……”我更加感動,我知道她說的是假話,她總是處處為我著想的,可是我卻什麽都不能說,因為我對她表現任何好感,都有可能對她造成更深的傷害。
“謝謝你。”我真誠地說,感謝她對我的關心、理解和愛,雖然我不能接受,我卻不能無視。
“要不是你救我,我早就死了,我們之間不要說謝謝。”秦悠悠笑了,那笑容就像這冬天的陽光一樣讓人感覺溫暖。
秦老大在對我們招手,並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唐師父在很短時間內布置的陣法,估計效果有限,隻能在視覺方麵迷惑他們,如果弄出太大響聲,陸不同就可能確定我們的位置了。我把手槍裏麵的空彈匣退了出來,把兩顆子彈裝了進去,萬一陸不同跑出來了,我要立即射殺了他。我不能讓他成為下一任宰相,也不能讓有可能救段凝芷的那顆珠子落在他手裏。
我和秦悠悠走到秦老大麵前,秦老大瞪了秦悠悠一眼,有些責怪的味道。
我朝唐師父頂了頂大拇指:“大師就是大師,出手不凡啊!”
唐師父笑道:“哪裏,哪裏,小許你才是真正的大師,臨危不懼,調度得當,要不是你跟他周旋,我哪能先出來?我們這些人的命都是你救的!我就覺得我們很合拍,怎麽樣,拜我為師吧,不論樂器還是陣法,我都可以教你。”
“這個遲一點再說,你這個陣法能困死他們嗎?”
唐師父搖頭:“時間太緊迫,也沒有強力的法器作為陣眼,匆忙布置了一下,隻能讓他們走不出來,消磨他們的精神和體力,不能殺死人。但是等他們筋疲力盡躺在地上動不了了,你想怎麽捏就怎麽捏。”
我有些好奇:“他們拚命推石頭做什麽?”
劉敏有些得意地說:“因為他們在陣內,看起來是一塊巨大的石頭要滾壓下來,又沒地方逃,隻能拚命頂住。撞樹的人以為那是一個門,撞開了就能出去,拚命跑的家夥以為後麵有一隻老虎在追他,那是符法變出來的效果……他們四個人雖然在同一個陣內,看到的東西卻不同,也看不到對方。”
我感歎不己,對我來說,這簡單的陣法已經非常神奇了。
這時是下午兩點多,太陽往西邊偏移,這兒是一條很深的斷裂穀,所以太陽略偏移,山穀底下就看不到陽光。照射在陸不同身上的最後一縷陽光消失之際,一直呆站著的陸不同突然動了,走到一塊約千斤重的巨石前,奮力一推,把巨石推倒滾開。接著飛快地衝到一棵大樹後,把一張貼在樹後的符撕了下來。
唐師父驚叫一聲:“不好,陣被他破了!”
我急忙舉起手槍對準了陸不同,但還沒扣動扳機,就看到了他的兩個屬下都掏出了手槍指向我們這邊。如果給他們開槍的機會,我們之中必定有人要倒下,這是我絕對不願意見到的,我沒有多想的時間,先向他們開槍了。
“呯,呯”兩聲,兩人都是額頭中彈,極不情願地倒下。我根本就不需要眼睛瞄準,手眼合一,看哪裏打哪裏,這是在洞宮山幻境中無限彈藥模式苦練出來的絕技,射擊移動目標都有極高的命中率,打兩個站著不動的人隻是小菜一碟。
但是我隻有兩顆子彈,敵人卻有四個!出乎我的預料,剛才在猛推石頭的家夥,見我揚手就放倒了兩個,開槍速度如此之快,命中精度如此之高,嚇得不敢開槍,連滾帶躥,躲到石頭後麵去了。
陸不同也大吃一驚,立即改變方向閃到一棵樹後。剛才逃跑的家夥找到了掩體,開始向我射擊,我隻能側翻躲避,躲到一塊岩石後麵。
我心知肚明,我沒有子彈,對方有子彈,所以我探頭出去隻有挨打的份。陸不同有了屬下掩護,迅速換位躲避,向遠處逃去。
如果我還有一顆子彈,我有把握打中他,可惜我沒有了。等到我利用樹木和岩石作為掩護前進,拿到被我擊斃的家夥的手槍時,陸不同已經不知逃到哪裏去了。

第三十章 患難見真情
我沿著大裂穀向前狂奔,因為大裂穀隻有二三十米寬,很長一段距離內隻有一個地方可以上下,陸不同一定是往那邊跑了,我還有可能追上他。網
追了幾百米,前方突然傳來一聲槍響,緊接著更遠一點的地方又傳來連續幾聲槍響,還有人大叫:“不許動,立即放下武器!”
我又驚又喜,會這麽叫的隻有警察,而警察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十有**是陸南天還在追蹤我們。警察應該能抓住陸不同,但是我開槍殺了兩個人,隻怕陸南天又要糾纏個不休了。
我繼續往前跑,沒跑出多遠就聽到了石壁腳下傳來一聲碎石滾動的聲音。我以手槍指向那邊,喝道:“出來吧,你逃不掉了。”
陸不同從一塊岩石後慢慢站了起來,還是從容鎮定的樣子,笑道:“將來你要是娶了段凝芷,我們可就是一家人了,警察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我冷笑:“如果要在警察與你之間選擇,我還是比較願意站在警察那邊。”
陸不同道:“我們本來就沒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我真要殺你,你早就死了。剛才在洞裏是你偷襲我,我才打你一掌,我也沒殺你的現任女友,由此可見我並不喜歡殺人。現在你殺了我兩個兄弟,放我一馬,算是扯平了,如何?”
我不能確定珠子在他身上,否則立即就開槍了。陸不同見我不為所動,後麵警察已經向這邊搜索,終於有些慌了:“許承業,你親人都在我監控之中,你要是殺了我,他們全部都要給我陪葬!你今天放過我,我答應你無論將來怎麽樣,都沒人動你親人一根毫毛。人無信不立,江湖中人更是以信義為第一,一諾千金,我作為江相派五狀元之首,說出來的話絕對算數!”
我有些動搖了,親人是我的唯一軟肋,我不能不擔憂。確實我與陸不同之間沒有誓不兩立的仇,隻是畏懼他的實力和潛力才要殺他,如果能換來親人平安,放他一次也未嚐不可。
這時秦老大等人也追過來了,我回頭看了一眼,陸不同急忙道:“包括她。”
這個“她”指的當然是秦悠悠,雖然我們認識沒有多久,我也不可能接受她的感情,但她在我心裏已經像家人一樣重要了,我虧欠她的太多了。
“放下珠子你就可以走了。”我平靜又堅決地說,沒有商量的餘地。
陸不同咬了咬牙,從**口袋裏掏出珠子拋向我,我接住一看,確定是之前王後嘴裏那顆珠子,於是垂下了槍口。
“後會有期!”陸不同丟下四個字立即向我們後方跑去,消失在樹林中。後麵應該沒有別的出口,但隻要我和秦老大他們不說,警察沒有搜索整個山穀就不會找到他。
秦老大等人有些驚訝地望著我,不知道我為什麽要放過他。緊接著陸南天和五個便衣警察出現了,手裏全部都拿著手槍,大聲吆喝:“放下武器,舉起手來!”
我右手把槍口垂下,慢慢舉高,左手以手背擋著他們的視線,食指和拇指把珠子塞進了外衣口袋。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我的手槍上,沒有發現我的小動作。
陸南天鬆了一口氣,也放下了槍,向我走過來:“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我立即道:“我們發現了一個古墓,正想探索一下,沒想到三個持槍的蒙麵人衝了進來,觸動了機關,結果古墓崩塌了,我們差點被埋在裏麵。他們先開槍射擊我,沒辦法,我隻好殺了他們兩個,這完全是自衛。”
陸南天皺了一下眉頭:“據我所知是四個人往這邊來了。”
我心裏暗驚,表麵上卻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不太清楚,可能有一個人被壓死在墓道裏麵了吧,攻擊我的人隻有三個,被我打死了兩個,逃走一個。逃走的那個估計被你們擊斃了。”
陸南天從我手上拿過了槍,在手上翻來翻去看了幾眼:“你從哪裏弄來的槍?”
我暗叫糟糕,這把槍可能跟另三個人的槍是同一批次的,陸南天能辨別出來。三個人卻有四把槍,而他得到的報告是四個人下來,他已經起疑了。
“在墓室裏麵搏鬥時,從一個人身上搶到了一把,隻有兩顆子彈,射殺了兩個敵人後,這一把是從一個死人身上拿到的。”我不動聲色地說。
“那麽上嶺村有一個人中毒死亡,村口的大樹和村廟被炸又是怎麽回事?”
我聳了聳肩:“你這是在審問嗎?我是該說真話還是該說假話?”
陸南天臉現怒容:“當然是說真話!”
“事情是這樣的……”我把我們捕殺蛇妖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包括追蹤蛇妖來到這裏找到古墓,但沒有透露任何古墓裏麵的情況。
陸南天已經見過了許多靈異事件,我說的是實話,與他調查的結果是吻合的,所以他相信了。就連跟他同來的幾個便衣警察也不由自主地點頭,其實在偏遠山區有很多關於狐狸、、蛇、老鼠、黃鼠狼成精的傳說,從小耳濡目染,有些警察還處理過類似的事件,出現這種情況並不算太離奇。
接著陸南天等人去看了被我射殺的兩個人,看到槍傷都一臉震驚。兩個死人都是額頭正中間中槍,不偏不倚,簡直像是用千分尺量出來的,而且是在麵對麵的情況下開槍,由此可知我開槍的速度有多快,否則倒在地上的就是我了。
對此陸南天沒多說什麽,但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說:你不當警察真是太浪費了。另五個便衣警察都不認識我,看向我的眼光充滿了驚訝和敬佩。
警察們開始用手機拍照,堪測現場。陸南天叫我帶路,鑽進了洞穴內,但是之前的大裂縫已經縮小了,雖然還能看到通道,成年人卻無法爬上去。而且石壁上還有些隱隱震響,似乎還在合擾。
我們不敢在裏麵久留,都退了出來,陸南天突然問:“你怎麽會有這麽好的槍法?據我所知你沒有入伍過,也沒有按受過任何槍械訓練。被你射殺的人都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怎麽可能在麵對麵的情況下,以二對一連開槍的機會都沒有?”
我翻了翻白眼:“也許我是用法術把他們迷倒了,把槍口頂在他們額頭上再開火。”
陸南天沉著臉道:“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大意見,但我們隻是立場不同,並不是敵人。希望你能夠分清是非,遵守法律,做一些對國家和社會有益的事。”
我把雙手往他麵前一伸:“不用多解釋了,我早做好準備了,防衛過當,坐牢三年五載吧。”
陸南天失笑:“哈哈,這一次你真的猜錯了。我沒準備讓你去坐牢,實際上是想給你一筆獎金,剛才我認出你擊斃的人中有一個是懸賞的逃犯,應該是二十萬吧。跟逃犯在一起的持槍歹徒,當然也是可以擊斃的。”
我愣住了,這真是一個好消息,我現在窮得叮當響。
陸南天道:“你的槍是從他們手裏搶來的,所以也沒有非法持械的罪名。你看,遵守法律多好啊!”
不用坐牢還有錢拿,我心情也好了很多:“那麽我現在可以走了?”
陸南天猶豫了一下:“如果你有急事的話,現在就可以走,手機保持開機狀態;如果沒有急事,最好跟我們去派出所,要錄一下口供,還有些細節的東西。”
顯然陸南天也妥協了,知道不能用強硬的辦法來對待我。我轉身就走:“我有急事先走了,可以領錢了再通知我。辦事效率要高一點啊,快過年了,我還要這筆錢買年貨呢!”
“……”陸南天很無語。
我當然要急著走,我沒有告訴陸南天陸不同就在這附近,就算是盡到道義了。我走了之後,陸南天會不會意外發現他,那就與我無關了。
我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立即上路,走出不遠秦悠悠和劉敏就迫不及待地問我為什麽要放走陸不同,我沒有回答他們。我不能說是為了家人,更不能說是為了秦悠悠,我做我該做的事,不需要她因此感激我。不過秦悠悠是個很聰明又很細心的人,聽到了陸不同那一句話,可能也猜測到了。
我把手伸進口袋,握緊了那顆珠子凝神感應。裏麵像一個浩瀚無邊的世界,凝聚著無窮靈力,不知為什麽,我心裏湧起了宇宙洪荒,人生如白駒過隙滄桑感,以及某種強大又不明顯的妖邪氣息,就像是有一個遠古巨獸躲藏在裏麵。
我暗暗心驚,這個到底是什麽東西,假如中山國的王後本來是個人,死後吃了這個珠子複活變成了妖怪,那麽我就不能給凝芷吃。但這個有可能是唯一能夠讓凝芷複活的機會,我又怎能放過?
這事一定要慎重,也許我該先找一些高人鑒定一下這個珠子是什麽東西,再來決定怎麽做。我立即想到了秀姑,她博學古今,見多識廣,冷靜睿智,對我和凝芷也很了解,應該先去找她。

第三十一章 妥協
要說見多識廣的人,我眼前就有兩個,所以回到我們停車的地方,放下行李,我掏出了珠子請他們看看。
秦老大、唐師父、秦悠悠、劉敏都湊到我手掌前細看,我也是到這時才仔細觀察它。它直徑約十五毫米,渾圓光滑,有光澤但不通透,顏色深紅內斂,在光線充足的地方看上去似乎有一種極細極密的紋理,但用手摸上去卻是光滑的。
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類似的東西,無法分辨出它是玉是石,或者是某種晶體。秦老大和唐師父看了一會兒,臉上都有疑惑的表情,秦老大小心地從我手裏接過,放在眼前轉換角度不停地看,對著太陽光看,然後用手輕輕摩擦,手指放到鼻子前聞了聞,再握緊在手裏用心感應。
過了一會兒秦老大把珠子交給唐師父,唐師父也研究了好一會兒,問秦老大:“你覺得是什麽?”
秦老大道:“裏麵有強大的靈力,以及某種精神或印記,微有腥膻味,又是一個非常古老的東西。我猜如果不是法器,就是……妖類內丹。”
唐師父連連點頭:“我想說的也是這個,可能這就是傳說中某種大妖的內丹。”
我和秦悠悠、劉敏都很震驚,據說修煉千年的大妖能夠結出內丹,但傳說僅限於傳說,現代人誰都沒見過,甚至不能確定有沒有這回事。
先假設這是一顆能讓人起死回生的妖類內丹,那麽古墓中的一切迷團就順理成章了。中山國王後死後,國王很愛她,千方百計找到了這顆妖丹把她救活,但是妖丹裏麵蘊含的是妖類的能量,人類如何能夠全盤吸收?王後受到妖力的影響變得非常可怕,害死了很多人,國王沒辦法,隻好再把王後殺死。國王不忍心就這樣毀了王後,卻也不能讓她再出來害人,所以修造了一個非常深的墓室,請高人用陣法把她困在裏麵,消磨她身上的妖力,希望有一天她能變成正常人。
因為這顆妖丹的原因,王後並沒有真正死去,隻是處於深層睡眠狀態。中山國不久後被趙國消滅,消失在曆史長河中,王後就一直在地下深處沉睡。若幹年後一次大地震,把墓室的通道震斷並露了出來,陣法也有了間隙,王後身上的妖力沒有被消磨幹淨,並且外泄。到了近代,有一條蛇從斷龍石的破洞鑽進去,受到妖氣影響,變成了蛇妖,然後在上嶺村的小廟裏裝神弄鬼,遇到了我們……
當然還有另一個版本,且不管壁畫上麵的故事,假設王後本來就是修煉了千萬年的美女蛇,嫁給了中山國國王,後來國王發現了她是蛇妖,既愛又怕,所以把她鎮壓在地下深處的陣法內。網若幹年後大地震,通道斷裂,陣法也出了點問題,但王後還是出不來,直到近代她才找到了機會,用移花接木的方法,想要把自己轉移到另一條蛇身上,逃離陣法。正因為她的際遇與白娘子高度相似,所以演《白蛇傳》讓她很生氣,想要攻擊秦悠悠。還有蛇妖顯現的幻像與王後幾乎一模一樣,也說明它們之間有深層次的關係。如果不是遇到我們,也許不需要過多久,小蛇妖實力足夠了,王後就能完全轉移到它身上。
或許還有第三個版本的故事,但不論是哪個版本,這顆珠子是妖類內丹的可能性都非常高,甚至可以基本確定是蛇妖內丹。
劉敏有些疑惑地問:“師父,才這麽一點大,我看電視裏麵的妖丹至少也有碗口大,古代小說裏麵寫的妖丹也是很大的。”
唐師父沒好氣道:“你說是一坨屎大,還是一顆鑽石大,哪個更值錢?”
劉敏急忙縮頭,怕唐師父會打他,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唐師父說:“既然是內丹,那就是想大就大,想小就小,收在體內可以化為無形,放出體外可以重如泰山。當然還有可能這顆內丹是經過高人祭煉過的,裏麵的妖氣並不是很明顯。”
“也許是被陣法消磨了兩千多年,妖氣變少了。”我脫口而出,假如真是這樣,也許它能救活凝芷,卻不會致使凝芷妖化。
唐師父把內丹交給我,嚴肅地說:“其他事我不便多說,但你要是想給人吃下去的話,還是要慎重。”
我點了點頭,我當然會慎重。我又摸出了一件東西遞過去:“唐師父你看看這是什麽東西?”
唐師父立即兩眼放光,從我手裏“搶”了過去,一邊貪婪地看著,一邊喃喃自語:“好強的火性靈力……非常純粹和強大,這簡直就是法寶級別的……如果有合適的靈力刺激,可以發出靈火,甚至發出明火。你是從哪裏拿來的?”
我把當時差點被火燒死,無意中撿到這個令牌的經過說了一遍。唐師父聽完,突然捶胸蹈足大哭起來,眼淚鼻涕都出來了,把我們都嚇了一大跳。
“老唐,你這是怎麽了?不怕孩子們笑話麽!”秦老大大皺眉頭。
唐師父還是傷心欲絕的樣子:“我這是入寶山而空回啊,那個陣裏麵,每一個部分都有一件像這樣的鎮陣法寶,都是無價之寶啊!早知道我就要留在裏麵,寧可被壓死也要找到幾件。”
劉敏誇張地翻白眼:“師父你老是說我財迷,原來你才是真正的財迷。”
唐師父大怒,舉手要打他,劉敏嚇得轉身就跑。唐師父竟然追著他打,劉敏繞著我們跑,秦老大實在看不過去了,拉住了唐師父,他這才作罷。
“我太激動了,讓你們見笑了。”唐師胡亂擦了幾把臉,戀戀不舍地把令牌遞給我,“這是一件古代高人用來布陣的鎮陣之寶,也就是陣法的動力,既使是在古代也可遇不可求,現在就更罕見了,快收好。”
我沒有接:“這塊令牌對我來說沒什麽用處,您老要是有大用的話,就留著吧。”
唐師父像是會燙手一樣,急忙塞給了我:“不,不,這東西太珍貴了,我不能要,你留著也是有用的。而且我老了,沒幾天好活了,還能有幾次跟別人好狠鬥勇?再說就算你送給我,我也是沒辦法真正使用它的,天財地寶,有緣者得之,強求不得。”
雖然他不肯要,實際上他又很想要,這種心態我能理解,前者是道義上的不能要,後者是對自己領域內的東西真正喜愛。
“你們兩個都不想要的話……”劉敏剛開口,我就把令牌放進口袋了。我願意送給唐師父,那是因為他識貨、專業,並不代表我會隨便送給別人,更不可能送給小孩當玩具。
唐師父還在感慨不己:“能看到這樣的寶貝,我就是現在死了也甘心了,不虛此行啊!它裏麵封印著非常純粹的火屬性靈力,五行木生火,如果你能用木屬性的靈力來激發它裏麵的靈力,就能發出克製鬼怪的靈火來,甚至有可能發出真實的明火來。你看到上麵有一條龍的圖案了吧?這叫火龍令,要是拿在真正的高人手裏,就能凝聚火力形成一條火龍。”
我心中一動,我是發不出帶有屬性的靈力,但柳靈兒本來是柳樹精靈,她的靈力應該是屬木的吧?
柳靈兒感應到了我的意思,立即回複我:“等我修養一段時間再試試。這個老頭好狡猾,不早點說出來,你也忒大方了,差一點就真的送給他了。”
我沒跟她爭辯,事實證明唐師父並非貪婪之輩。
車子上路之後,唐師父才從激動狀態安靜下來,秦悠悠問:“許大哥,你……是不是要去救她了。”
“嗯。”我應了一聲,實際上我早就想開口告別了,卻又有些說不出口。
“我,我跟你一起去可以嗎?我也想看看她。”秦悠悠有些忐忑不安地說。
“咳,咳……”秦老大假咳幾聲,顯然是不同意這件事。
連廂裏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我說:“救活了她,我會和她一起來看你們表演。”
“好啊,非常歡迎。”秦老大平靜地說。
秦悠悠沒有說話,我從觀後鏡裏看到,她低著頭,緊緊咬著嘴唇。我的心在隱隱作痛,但我不便再說什麽,我所能做的,隻能在心裏祈禱和祝福,希望上天保佑,讓她找到真正值得她愛的人,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分別是難堪的,傷感的,我害怕這種情緒,晚走不如早走。到了租車的那個小鎮,本來還可以同路,我就正式向秦老大等人告別了。
秦老大、唐師父和唐敏雖然有些不舍,畢竟隻是朋友之間的分別,不是那麽難舍。對秦悠悠來說,我這一走就代表了她最後的希望破滅,永遠不會“回來”了,她心裏的痛苦與失落可想而知,我真的很慢麵對她。
其他人識趣地走開了,秦悠悠看起來很平靜,但眼光不敢看我,低聲道:“我有一個請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
“你說吧,隻要我能辦到的,我盡可能做到。”我有些緊張,如果是簡單的事情,她不會在這個時候提出來。

第三十二章 妖丹
“我想看看你剃掉胡子的樣子。”秦悠悠說。
我愣了一下,就這麽簡單的要求?其實我也該修剪一下頭發和胡須,用積極的心態和麵貌去救治凝芷,因為現在已經有了希望,不處理一下,凝芷醒來時都認不出我了。
轉念一想,秦悠悠是想記住我的樣子,這是我不希望的,除非我已經跟凝芷在一起了。我笑了笑:“我已經習慣這樣了,下次吧,下次見麵時我一定沒有胡子。”
“那……再見了,祝你一路順風,順利救活她。我……我們會等你們來看戲。”
“嗯,多謝你的祝福,再見。”
說完我轉身就走,沒有停步也沒有回頭,我怕看到眼淚,也怕給她更多留戀。讓她以為我是無情無義的更好,會早點忘了我。
喵太這個家夥意誌不堅定,竟然停步回頭,看了秦悠悠好一會兒,才加快腳步追上我。
……
兩天後,我和喵太出現在蘇州郊區秀姑以前住的農家小院前,寧靜的庭院裏翠竹搖曳,與年初我和凝芷第一次來這兒時幾乎一樣,隻是我的心境已經有太大差別了。
我走進院子,看到秀姑正在客廳裏看報紙,她看起來明顯比以前蒼老了,也瘦了一些,但依舊整潔樸素,文雅秀氣。是張靈鳳告訴我她回到了這裏居住,她並不知道我會來,所以發現有人進來,抬頭看了我一眼,露出驚訝的表情:“許承業?”
我不由摸了摸長胡子:“我是不是嚇著您了?”
秀姑笑道:“還好,我知道你遲早會回來的,果然回來了。”
她這話語帶深意,指的應該是我的本性回來了。我笑了笑:“讓您見笑了。”
秀姑急忙給我泡茶:“你吃過飯了沒有?”
“吃過了。”我回答,實際上我已經一整天沒吃飯,不過現在幾天不吃我也沒覺得特別餓,練太虛幻神功後的結果。
把一杯茶牛飲下肚,我掏出了內丹遞到她麵前:“您幫我鑒定一下這是什麽。”
秀姑小心接過,認真端詳,接著耳朵後麵鑽出一隻青蚨蟲,飛落到了內丹上麵,停在上麵久久不動。
秀姑閉眼感應了好一會兒,睜開眼睛,顯得有些激動:“這是一條非常強大的蛇或龍的內丹,經過高人煉化,是一件罕見的法寶,具體的作用我還不能確定。你是從哪裏拿到的?”
我開始從頭慢慢說,從小蛇妖咬我開始,到最後我拿到內丹,隻要是與蛇妖和內丹有關的我都說得很詳細,包括我的一些猜測。
秀姑一直在安靜地聽著,表情很凝重,等我講完了她還是沉默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我該說的早就跟你說過了,生死有命,不可逆轉。天道不可欺瞞,那個王後就是最好的例子,不論費了多少心血,最後她還是死在地下深處,就像從來沒有活過一樣。”
我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抹殺我的希望。但是她沒有理由故意不救凝芷,我也一直在擔憂這個結果,所以得到內丹並沒有狂喜。我急著來找她的原因,正是因為我知道她是相關的人之中最理智的,我需要她的建議,可是我又不能接受她的建議,我不能把剛剛得到的一點希望就這樣扼殺。
“也許壁畫上麵的故事是編造的。”我無力地說。
“妖類的內丹本來就不適合人用。”秀姑還是那麽冷靜,冷靜到了近乎殘酷。
“段靜軒也在找這顆內丹,也許他有妥善的辦法。”
“那麽你應該去問他。”
“……”
我第一次在心裏對秀姑產生了懷疑和反感,她被段靜軒騙了還不知道,這說明她沒有我想像中那麽睿智;如果她真的能洞察一切,年初的時候就應該用強硬手段阻止我和凝芷交往;如果她真的能從神靈那兒預知未來,就不會被周隱打傷失去了修為……這一切都說明了她隻是一個凡人,隻比普通老婦女強一點兒,以前是我太無助和軟弱了,才把她看得太高。
其實我也知道,我對她的懷疑,是因為我不肯接受她說的話。
外麵傳來汽車引擎聲和刹車聲,一輛黑色進口名牌轎車停在院子門口,跳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高大英俊,沉著從容,西裝革履,以很流暢和優雅的動作打開後座車門,對我們微一躬身,做出一個很紳士的請上車動作。
看這排場,我敢肯定這車是段靜軒派來的。我屁股都還沒有坐熱,人家就找上門了,這說明段靜軒早已知道我拿到了內丹,猜到了我會到這兒來,說不定司機早就在附近等我了。警察和道士們滿世界找他,他卻穩坐釣魚台,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我毫不遲疑站了起來,不論段靜軒要怎麽對我,我都得麵對他。
秀姑緊跟著也站了起來,跟著我往外走,司機沒說接什麽人,她可以不去的,但是她不能不去。
上車的時候,司機特意看了喵太一眼,關好車門,不緊不慢鑽進駕駛坐,車子很平穩地沿著小路倒退,幾乎就跟正向前進一樣流暢。這就叫專業,連一個司機都這麽優秀,難怪段靜軒可以手眼通天了。
車子上了大路,往進城方向駛去,一路上都沒人開口說話。約二十分鍾後,車子駛進了一家規模不是很大的醫院,秀姑臉上有些驚訝的表情,顯然沒有想到段靜軒就躲在離她這麽近的地方——當然也有可能段靜軒是今天才到的。
車子在一棟大樓前停下,司機請我們下車,我掃了一眼門口的牌子,寫的是某某醫學研究中心。到了裏麵沒看到幾個人上班,九成地方都是空的,大概今天是周末吧?
司機帶著我們走進了電梯,關上電梯門後以身體擋住了我們的視線,在選樓層的鍵盤上按了好幾下,然後一直按著某個鍵不放。
喵太有些緊張,柳靈兒休息了兩天恢複了一些精神,沒有現身出來,但也有些緊張。我們曾經在電梯內受過襲擊,並且像電梯這樣的空間會影響它們的遙感能力,所以顯得不安。
電梯開始下降,進來的時候我看到最低隻有負二樓,但顯示屏上出現負二樓的數字時,電梯還在下降,這裏竟然有一個不為外人所知的負三樓!
電梯停穩,開了門,外麵是一條光線幽暗的長廊,左右兩側各有兩個門,正前方有一個門,沒有任何窗戶和其他東西。我和秀姑對視了一眼,都有些震驚,看樣子段靜軒不是暫時在這裏落腳,而是早就經營的秘密踞點。現在他光明正大讓我們進來,如果不是想要拋棄這裏,就是不讓我們出去了。
同進我也很緊張,凝芷應該在這裏,我終於可以看到她了。
司機領著我們走到右側第二個門前,按了一下門鈴,很快門就開了。裏麵布置得像是一個小客廳,有兩個人麵對麵坐在沙發上,中間的茶幾上放著熱氣騰騰的電熱水壺和茶具。其中一個人正是段靜軒,衣冠整齊,戴著一副金邊眼鏡,依舊是那樣文靜儒雅,信心十足,氣宇軒昂,但兩鬢卻有了白發,眼角也有了明顯的魚尾紋。
我在打量著他,他也在打量著我,眼神很複雜,但很平靜。足足過了三秒鍾,他的眼光才轉移到了秀姑身上,露出些溫和的笑容:“你們來了,進來坐吧。”
秀姑哼了一聲:“看樣子你日子過得不錯啊。”
“還好。”段靜軒笑了笑,指向對麵的人,“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阿羅大師,從泰國來的。阿羅大師,這兩位就是我多次向你提起的顏秀秀和許承業。”
我這時才注意到那個人,光頭,方臉,大耳,膚色較深,有比較明顯的東南亞人氣質特征。看不出來他有多少歲,反正臉上皺紋很多,法令紋很長,一副淒苦絕望的樣子。他站了起來雙手合十對我們鞠躬,一直低垂著眼光。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尚,好像泰國人都是這樣行禮,光頭的未必是和尚,和尚未必是光頭的。我倒是想起了“降頭”兩個字,說起泰國,除了人妖最容易讓人想到的就是這個字眼了。
我們走了進去,司機關上門走了,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段靜軒請我們坐下,我們都站著不動。段靜軒道:“許承業,不論過去發生了什麽事,誰是誰非,我們都有一個共同出發點,那就是深愛凝芷,想要盡可能治好她。基於這一點,我希望你今天能暫時放開一切恩怨,不要有仇視心理,不要有爭吵,我們一起努力。”
我點了點頭,不管怎麽說他也是凝芷的父親,為了凝芷我確實要跟他合作。
秀姑道:“你又想出了什麽歪門邪道的主意?他手裏那顆是妖類內丹,不能給人服用,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人死不能複生,這是自然規律……”
段靜軒舉手打斷了她:“我知道,我有辦法解決。這顆內丹能讓人起死回生,隻要她身上帶著佛祖的佛骨舍利,就能鎮住妖氣,不會出問題。”
秀姑露出驚訝的表情,段靜軒有些興奮地說:“你們還不知道,其實凝芷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她受重傷之前身上有蠱毒未除,斷氣之後蠱毒的生命力在支持著她,保持著她的身體沒有腐化,直到現在她的細胞還有活性。而且她的魂魄已經成功找回來了,附在她的青蚨蟲身上,現在隻要你把她的魂魄安回她身上,吞下內丹,戴上佛骨,她就能完全複活過來。”

第三十三章 宰相的秘密
我又驚又喜,段靜軒不愧為江湖中的宰相,沒有什麽是他辦不到的,凝芷複活已經毫無疑問。
秀姑卻很平靜:“是那個洋和尚告訴你的麽?”
段靜軒道:“阿羅大師精通巫術、降頭術、養蠱,乃是東南亞巫術界的泰山北鬥。他能成功除掉凝芷身上的蠱毒,有你們在這裏,就可以萬無一失。”
秀姑道:“我是問佛骨可以鎮壓內丹妖氣的說法有什麽依據?”
阿羅大師用很古怪的漢語說:“眼見為是(實),你恨(很)快就會看到。”
段靜軒道:“阿羅大師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對此不必爭論。”
秀姑道:“那麽你的佛骨呢,拿來給我看看。”
段靜軒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半個小時內就能送到,你們先坐下喝杯茶吧。”
果然一切都在他的算計和安排之中,我不得不佩服他。他說的“佛祖”指的應該是釋迦牟尼,以前我曾聽不癲和尚說過,釋迦牟尼坐化後,留下了一些骨骼和大量結晶體,骨骼就稱為佛骨,結晶體稱為舍利子,都是佛門聖物。當時佛教信徒們把佛骨和舍利子分發給各國的國王和大寺院,但到了現代大多已經遺失,物以稀為貴,就更加珍貴了,都存放在各國的大廟或博物館裏麵,是國寶級的東西,一般人連看一眼都不容易,更不要說拿到手了。
秀姑可能是惱恨段靜軒以前騙了她,對他頗有敵意,冷笑道:“宰相大人好手段,不知道這佛骨舍利是偷來的,還是搶來的?”
段靜軒笑了笑:“無論什麽寶物都要利用起來才有價值,不發揮作用就與廢物沒有區別,與其供著讓人膜拜,不如用來救人一命。佛祖慈悲,情願割肉喂鷹,一定也願意用他的舍利子來救人,你說是嗎?”
秀姑無話可說,她雖然對段靜軒有意見,對凝芷應該還是有感情的,她也想救凝芷。
歎息了一聲,秀姑說:“讓我看看她吧。”
“大師請稍坐。”段靜軒對阿羅大師說。
阿羅大師道:“我也一起去看看。”
段靜軒點了點頭,眼光落到了我身上,我當然也想去,不必多說全寫在臉上了。段靜軒道:“你把貓留在這兒吧。”
我說:“它不會亂動的。網”
段靜軒也沒有再反對,做了個請的手勢,先往外走。我們跟著他出了門,走到通道正對著的那個房間門前,旁邊有一個數字鍵盤,他在鍵盤上按了一組密碼,“嘀”的一聲輕響,厚重的鐵門向一邊滑開了。
這個房間相對要大一些,地上鋪著地毯,牆上掛著油畫,窗戶上的貼圖有陽光、海浪、沙灘、椰樹,感覺就像外麵是夏威夷的海邊。
屏風後轉出一個人來,笑盈盈道:“師姐,別來無恙啊!”
我和秀姑都吃了一驚,這人竟然是容妙妙,雖然我知道她有可能跟段靜軒在一起,卻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
秀姑哼了一聲:“還好沒有被你氣死。”
容妙妙還是那樣年輕美貌,不過長發已經梳理整齊,身上穿著合體的風衣,纖腰一束,簡直像t型台上的時裝模特,哪裏像是已經五六十歲的老人?她上下打量著秀姑:“嘖嘖,師姐,你是真的老了,保重身體要緊啊。”
我急於看到凝芷,沒有理會她往**鋪那邊走去,凝芷躺在**上。不料眼前一閃,容妙妙擋在了我麵前:“這是誰啊,到處亂躥。”
段靜軒道:“讓他看看吧,這段時間也苦了他了。”
容妙妙讓開了,我看到了凝芷躺在**上,蓋著被子像是在睡覺。走近幾步細看,她緊閉著眼,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連嘴唇也是蒼白的,似乎還帶著那天傷逝時的痛苦和淒楚。我的心一片片碎了,眼淚再也忍不住一顆接一顆往下掉。數以百計的日日夜夜,數以萬計的分分秒秒,我所有的思念、愧疚、痛苦都在這時化為熱淚。
段靜軒走到我身後,拍了拍我的肩頭:“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要哭了,我們一定能救活她的。隻是你以後不要再那麽任性和衝動了,善與惡,正與邪,對與錯,有時並不是那麽絕對。”
我心裏有一些反感,但沒有說話,隻要能救活凝芷,他就是要了我的命也可以,管他是正是邪,是善是惡。
“把內丹給我。”段靜軒向我伸出了手,我毫不遲疑就拿出來放在他手裏。
段靜軒看了看,拿出一個小盒子把內丹裝了起來,放進自己口袋,再把手伸向容妙妙。容妙妙遲疑了一下,從外衣口袋裏摸出一個差不多的盒子交給了段靜軒,段靜軒也放進了口袋。不用多說,這個盒子裏麵裝的一定是凝芷的青蚨蟲,還有她的魂魄,救人方麵秀姑比容妙妙強,所以段靜軒要從她手裏拿回來,等下交給秀姑來施法。
段靜軒又看了一下手表,但沒有打電話催促或詢問,可見他也有些心急了,但對屬下有十足的信心,時間還沒到而己。
阿羅大師站在角落處,眼光下垂,既不說話也不動,像是泥像木雕一樣。我對這個家夥沒什麽好感,喵太顯然也不喜歡他,蹲坐在凝芷的**邊,不時以警惕的眼光看著他。
“我們到外麵去等吧。”段靜軒說。
我不想離開,但現在不便與段靜軒起衝突,隻能戀戀不舍地往外走。我們剛到門外,段靜軒的手機震動了,他拿出一看,有些激動地說:“東西已經送到了!”說著他便快步沿著通道往前走,容妙妙緊跟著他,然後是我和秀姑,阿羅大師走在最後。
不一會兒電梯門打開了,裏麵站著五六個人,正中間的是陸不同,還有兩個人我在辰州見過。
段靜軒有些意外:“你們怎麽都來了?”
陸不同走出電梯,掃視了我們一眼,陰沉沉地說:“今天大家一起來,是覺得你太懦弱了,昏庸無能,一再退步,讓大家蒙受了巨大損失,已經不適合當宰相。而且你多次動用門派的力量做私人的事,已經嚴重違反了規矩,應該有個交代了。”
“哦,你們都這麽認為嗎?”段靜軒的眼光從他們臉上一個個看過去,有幾個人回避了他的眼光,但沒有一個人吭聲,顯然都反對他。
段靜軒失笑:“很好,五大狀元有四個都反對我,看來我確實該退位了。隻是你們何必這麽急呢,我說過這次治好了凝芷就退隱,也不急在這一兩天吧?舍利子帶來了沒有?”
陸不同狠狠地挖了我一眼,說道:“現在不是你什麽時候退位的問題,而是你準備讓誰接任的問題。我們為了本派奮鬥多年,拋頭顱灑熱血,眨眼都成了外人,一個害慘了我們的小混蛋,因為跟你女兒好上了,就成了法定接幫人,你叫我們怎麽服你?”
我吃了一驚,怎麽又是我捅了馬蜂窩?
段靜軒道:“本派從來沒有傳位給非本派成員的例子,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讓他接任。”
陸不同左邊一個人道:“你前一分鍾讓他加入,後一分鍾就可以傳位給他,也不算破例。”
陸不同道:“按照你之前的承諾,誰拿回神藥,誰就可以接任宰相,據我所知是你的準女婿拿到了。你一向說話算數的,而且你一直很欣賞他,舍不得殺他,現在他立了大功,救活你的寶貝女兒,合家團圓,盡釋前嫌,親不親一家人,你還可能想到我們嗎?”
我隻好開口了:“沒有這回事,我絕對不可能加入江相派。陸不同,我看是你早有異心,那天在太行山我拿到內丹時,你覺得沒有希望當宰相了,就開始唆使其他人造反,這完全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大錯特錯了。”
“你們看,你們看,還沒成一家人呢,就說一家話了。”陸不同誇張地說。
段靜軒道:“我現在說什麽你們都不相信,這樣吧,你們把舍利子給我,我把掌門信物交給你們,從此之後我與江相派再無瓜葛,你們誰當宰相都跟我沒有關係。”
陸不同道:“我們今天逼你,你要是不死,絕對不會放過我們。不如按我的提議,你立即自殺謝罪,我把舍利子給許承業,許承業救了你女兒,他們兩個雙宿雙飛,隻要他們不來惹江相派,江相派絕對不找他們的麻煩。”
這個提議隻有傻瓜才會相信,段靜軒一死,他們絕對會殺了我和凝芷,否則凝芷以後不找他們報仇才怪了。
段靜軒突然哈哈大笑:“憑你們那點本事真的能扳倒我麽?我視你們如子侄,你們卻信陸不同這小子胡說八道,我要殺你們易如反掌,但我做事一向留有餘地,最後再給你們一個機會,現在回頭既往不咎!”
陸不同笑道:“我要是沒有十足把握,又怎敢逼宮?這一次你是真正在劫難逃了,動手!”
站在段靜軒後麵的容妙妙突然出手,把一根針刺進了他背上。段靜軒愕然回頭時,容妙妙已經從另一邊飄過,跑到了陸不同那邊。
“你,你……”段靜軒驚怒交集,指著容妙妙的手在顫抖,“竟然連你也背叛我?”
容妙妙笑嘻嘻道:“不要生氣嘛,是你以前先拋棄了我,我現在隻是讓你知道一下被人背叛和拋棄是什麽滋味。”
段靜軒全身都開始顫抖,臉上和脖子上的皮膚開始變紅,嘶聲道:“你,你……好狠,你怎會有這樣的劇毒?”
“呯”的一聲,站在最後麵的阿羅大師一掌打在秀姑背上,秀姑立即向前噴血撲倒,阿羅大師平靜地說:“是我給她毒藥,你已經中了多種藥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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