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n:
你好嗎?
很久沒有通信了,這段時間都各忙各的家事,一轉眼已經到了”天涼好個秋”了。
我兩月前到了溫哥華,本來每年都會來一到兩次,疫情以來已經三年沒回來了。
入境加拿大不需要核酸檢測,在飛機上所有乘客都是被嚴格要求戴上口罩的;空服人員如果發現乘客戴的是不符合規格的口罩,會發給你新口罩讓你替換。飛行過程中,除了吃飯喝水無法可以取下口罩,全程都必須佩戴口罩。
抵達溫哥華後,乘客是隨機檢測核酸。我們三人,隻有女兒收到短信要在到達當天到指定地點做免費的PCR測試。即便測試是陽性,政府也不會送你去特定的地方隔離,隻是希望你自覺自願盡可能不要傳染他人。
飛機場回家的路上,經過高架橋可以看見遠處的落基山脈。我每次都會習慣地遠望群山上的積雪,過去的許多年,肉眼能看到積雪越來越少。這三年沒看,這一次再看,竟然沒有任何積雪。全球的溫室效應,並不是危言聳聽,眼見為實啊!
到了當天是早上,家裏冰箱空了,我馬上就開車去Costco買菜。真的是流水的餐館,鐵打的Costco。疫情期間很多餐館都關門了,Costco仍然是一如既往的門庭若市,車水馬龍,一大清早,車位都難求。
我居住的地區是Richmond,是中國人相對聚集的地區。在Costco裏麵看到亞洲麵孔的人戴著口罩,大多數人都是不戴口罩的,包括工作人員。這裏已經不再要求室內戴口罩,全憑自願;在室外,幾乎是沒有人戴口罩的。從沒人不戴口罩的地方一下子到了幾乎沒人戴口罩的地方,還真有點不適應。
這裏的夏天非常舒適,人們盡情地享受戶外活動,好像沒有戶外活動就對不起好山好水好自然似的。海灘上是打沙灘排球的;水裏有滑獨木舟的;路上有騎單車的;山上有山地車和登山的......即便什麽都不會,腋下夾一卷浴巾,往沙灘上一鋪,慵懶地躺下仰望藍天白雲,夜幕降臨後等待日落和繁星。
我也開始摘了口罩,因為這裏和陌生人擦肩而過時,通常會打個招呼,說聲Hi,然後微笑。戴著口罩,讓人無法看見你的笑容。疫情三年,微笑成了多麽遙不可及的奢侈。
Andrew最好的朋友要結婚了,婚禮因為疫情延期再延期,這一次總算鐵板釘釘了。新郎是Andrew隔壁實驗室的博士生,新娘也是另外一個實驗室的博士生。新郎又高又帥,新娘貌美如花,兩個人站在一起就像Vogue的封麵,美得詞窮。一眾男孩子們忙著試訂製的西服,周末飛去Calgary給新郎辦婚前的最後一個單身漢趴,各種搞怪;女孩子們也忙著試妝,也有自己做人妻前的最後一次狂歡。今年結婚的新人特別多,以至於婚慶公司忙中出錯,把新郎名字的縮寫在每個男孩的襯衫領口上都繡了一遍。但是,who cares! 就是要結婚,真的再不會延期了!
新郎和新娘告訴我說疫情最嚴重的時候,整個實驗大樓都關閉,大家都在家工作。實在悶的時候,他們兩人跑來我家,在Amazon上買了一副麻將牌,加上Andrew的女朋友,參看盒子裏的說明書,邊學邊打麻將。Andrew專門去買了青島啤酒和速凍餃子,用傳說中的每家必備的萬能instant Pot吃火鍋,又找來他自己也聽不懂的周傑倫的歌,搞了一個”中國之夜”。有吃有喝聚會之後,他們四個人都做了快測,然後把陰性的證明還裝在了一個鏡框中,鄭重其事地掛在牆上。
他們哈哈大笑說生活從來沒有如此荒誕,但是他們哪裏知道,這個標準離荒誕還差的遠。就在他們說笑的時候,我收到朋友發來的微信。說我們大學有一位太太思鄉心切,每天在網上抽配額,居然精誠所至,抽到了一個可以入境大陸的名額。於是大喜過望,像握著一張樂透彩票一般馬上北上深圳隔離。雖然隔離酒店價格不親民,條件還差,想到時間短了,也就耐心地捱過了一個星期。
她的家鄉是東北的一個小城市,沒有直達的飛機,都必須飛到周邊的大城市再轉乘其他交通工具。她買了到沈陽的航班,結果出發的前一天封城的消息傳來,隻得退票重新買票飛長春;中國那麽大,總會有通往家鄉的路。但是上飛機前,長春也封城了;再退票改飛大連,可是最後大連也在劫難逃。這位太太一聲歎息,隻得在深圳原地等候解禁的消息。但是解禁的消息沒等到,卻等到了深圳也要封城的坊間新聞,真假難辨。她擔心深圳一封城,她回香港的路也堵死了。於是,隻好匆匆北望家鄉一眼,掉頭返回香港。
然而我想這恐怕仍然達不到荒誕的標準。你一直在國內,你一定經曆過或者耳聞目睹真正的荒誕。
總算香港的門開了。曾經,香港人對前任很失望,但是她在離任前聽從了民意而沒有堅持毫無意義且勞民傷財的全民檢測;而現任是高級督察出身,也曾經有人說他隻會服從上級命令,但事實是:香港聽從了衛生專家的建議,取消了酒店強製隔離;今天,機組人員已經率先實行0+0,門已經越開越大了。這應該是一國兩製最好的詮釋吧?至少,在香港,專家的意見不但會有人聽而且還會被采納的。這讓多少人重拾了希望!
還記得我們討論過的電影《肖申克的救贖》嗎?Andy身陷囹圄,在明知大概率是要坐穿牢底的險惡環境下,他從未放棄,堅信自己會有重獲自由的那一天。是的,希望是個好東西。
秋天到了,加拿大的楓葉開始變紅了。這讓我想起家鄉的法國梧桐,也是秋天,當大片黃色的梧桐葉紛紛落下時,就是到了”秋風起,蟹膏肥”大快朵頤的季節。你小時候在江西,不知道你們那裏有沒有大閘蟹。在我們江浙一帶,粉碎四人幫的那一年正值大閘蟹豐收。幾乎家家戶戶都在吃螃蟹,大人們一邊吃一邊起勁地罵四人幫禍國殃民;我們還小,並不知道這四人幫到底做了那些壞事,但是知道我們國家一定是撥亂反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了,所以我們也吃得分外開心呢!
Helen
2022-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