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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看看郭傑的臥室。”仲群剛脫了帶些灰塵的皮鞋就要求看兒子的房間。
自己的兒子,心裏已念念不忘好幾天了。
郭傑的房間很簡樸,就是一張單人床和一張課桌,單人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課桌上有一個小台燈,擺著幾本書,鉛筆盒置放在一側,書的旁邊。比起真真屋子裏時髦的家具,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仲群不免心裏唏噓。
牆上,貼滿了“三好學生”獎狀,從一年級開始直到高中按順序排列著。這一切,就像把兒子的過去和現在都呈現在仲群的麵前,仲群禁不住熱淚盈眶。在親生兒子成長的日日夜夜裏,他一次也沒有出現過。真象在做夢啊!
而另一麵牆上,貼著麥克.傑克遜的大幅照片。
仲群回頭,柳慧在他身後,已淚眼朦朧,他忍不住撫住柳慧的肩,“慧,你辛苦了!你應該早點兒告訴我郭傑是我的兒子,我還能幫上忙。”他以前就叫她慧,每天都叫她慧。
柳慧聽見他象以往一樣叫她,肩頭一聳,似是憋不住了,抽泣了一下便淚眼婆娑,“哎,不到萬不得已,比如孩子得了重病什麽的,不會告訴你的;或者,這一輩子也就這麽地了。”
“那我這次不回來,你就一輩子不會讓我知道我還有個骨肉在人世間?”
“仲群,我以為我再也見不著你了!”
“慧,郭傑很優秀,人品也很好!謝謝你把兒子培養得這麽優秀!”
“不說啦!吃餃子吧!”柳慧下了命令,兩人都從悲涼中拔了出來。
父子相見,也是命中注定,仲群說,“郭傑喜歡Michael Jackson(麥克.傑克遜)?”
“哦,喜歡的不行不行的,還模仿他跳霹靂呢!”
“我們那時候也迷過,記不記得?”
“當然記得,一群人裏,就你模仿麥克.傑克遜最象。”
仲群歎了一聲,“老黃曆了,轉眼兒子都模仿上他了!完了我給他買些麥克.傑克遜的碟。”
“今兒哪來那麽多感慨?”柳慧笑盈盈地問,當年的兩個小酒窩竟然還在。
仲群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多感慨,許是舊人舊事,和因為過去共同度過的歲月,讓他不由自主吧。
餃子上桌,仲群不得不承認,餃子還是當年的味道,茴香味濃濃的。柳慧還加了一盤炒花生豆,仲群用筷子夾起一粒,放入口中,慢慢品來,竟還是舊時味道。
當年上大學時,仲群愛吃花生豆,尤其是學校夜餐部的花生豆,那花生豆柳慧吃上去有點兒糊,但是仲群說正好,所以柳慧每次炒花生豆時都稍微多炒一會兒,炒過一些,帶出些糊味兒,顆顆都是愛。那時,柳慧把他視為生命。
又吃了幾粒花生豆慢慢品,個個味道如前。
原來不管他多老,他的記憶和過往人生已經被柳慧蓋了戳,無論怎麽洗都洗不掉。
這頓飯一開始吃得有些安靜,從談戀愛,到分離,到成家,到為各自生活奔波,每人心中都有一段故事,一番感慨。舊日戀人似有很多話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仲群漸漸開始詢問郭傑的情況,柳慧說他小時候可淘氣了,抓鳥捅馬蜂窩,從蘋果樹上摔下來胳膊骨折,到被狗追小腿骨骨折,講得繪聲繪色,仲群聽得津津有味,一會兒禁不住大笑,一會兒又連說“真淘氣,真淘氣!”
這頓飯,不僅飯吃的香,而且柳慧把兒子的往事象放電影一樣給仲群放了一遍。
“慧,你就別讓郭傑打工了,讓他集中精力學習!”
“我說不通他,要不,你試試?”
“我?他會聽我的?”
“你是他老板嘛!”
“老板勸員工辭工作,你也真能想出來!”仲群笑話她。
“那你就別操這心了!郭傑很倔的。”
“象你。”
“沒錯兒,倔象我,但情商比我高多了!哪像他媽那麽傻!”
仲群裝作無奈地搖搖頭,“真拿你沒辦法,怎麽說都被你涮在手裏。”
吃完飯,仲群要收拾碗筷,柳慧麻利地搶過來,“我來我來!你歇會兒,公司裏大事小情都你操心,在我這兒,你就好好歇著吧。”
片刻,柳慧從廚房裏出來,這回拿了一小碟葵花子兒,“給,先磕著。”柳慧還像當年那麽愛磕瓜子兒吧,一個門牙中間已經有了尖尖的豁口。
很快,柳慧又走了來,拿了一小盤兒菠蘿,用牙簽叉了一塊兒,遞到仲群手裏,“菠蘿就茴香,越就越香。”這是他們以往的口訣和習慣。
“你歇會兒吧,別忙乎了!”仲群說。
“你吃,你吃!”
柳慧說完,走到門口,提起仲群的鞋,開始打鞋油,仲群忙說,“不用不用。”
“這兒土大,不及美國幹淨吧?”柳慧回頭一笑,問道。
“是啊,回國後經常忘擦皮鞋。”仲群笑笑。
柳慧一首握著皮鞋,一手拿著皮鞋刷上下翻飛,一忽兒仲群的兩隻鞋就油黑鋥亮了。
仲群看到她眼神專注,認認真真,好像在做著全世界最偉大的事業,心裏不禁愧疚地問自己,“她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柳慧放下手裏的鞋,洗了手,坐在雙人沙發上,坐在仲群旁邊。
剛才吃餃子兩人麵對麵,現在兩人靠得很近。這麽多年,兩人從來沒有如此近過。
柳慧突然覺得活在夢裏,在夢裏與他相見。
柳慧把手放在仲群的肩頭,習慣性地給他捏著,夢囈一般,“你看你,這兒肌肉這麽緊。成天在電腦前坐的吧?也不知道照顧好自己。”柳慧話裏似帶有埋怨,但是是那種親人間的關心。
仲群覺得柳慧的聲音很遙遠,又很親切,聳著的肩頭漸漸鬆馳下來,他閉上了眼睛。很多年前,柳慧就在他打完排球籃球後這樣給他按摩,柳慧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他的小事,連給他買衛生紙,都是柳慧的大事。柳慧自知愛一個人要低到塵埃裏,柳慧自知他心境孤傲,要費一番心思讓他全然愛上她。
“柳慧,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仲群閉著眼慢悠悠地問。
柳慧沒有說話,手頭繼續捏著他的肉。人心就這麽奇怪,他縱使是殺人犯,也依舊是她今生唯一愛的男人,她對他好,還需要什麽理由嗎?
“你這家裏也該刷白了,牆上黑乎乎的。回頭我再給你些錢。”仲群說。
“不用,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知道你心裏有我。”柳慧聲音朦朦朧朧的,“仲群,這麽些年,我打自己,罵自己,想讓自己恨你,忘掉你,可是,我做不到。原來,忘記一個人好難,直到死了才能做到。”
仲群聽到這裏轉過身來,動情地喊了聲“慧。”
柳慧停下手來,仰起臉,淚眼含秋地望著仲群,嘴裏囁嚅道,“仲群,仲群,我恨你,愛你! 命運就是你周遭的人,這句話沒說錯!我這輩子,是躲也躲不過你的啦!”柳慧抽泣著撲倒在仲群的肩上,把頭悶在他的肩膀裏,邊哭邊用拳頭敲打他的後背,“這兩年,我剛平靜下來,你又出現了,你這輩子是放不過我了!我上輩子欠你什麽了?你說,你說!”
仲群的肩頭都被她打濕了,“慧,對不起!對不起!”
“仲群,抱抱我,這麽多年,你欠我一個擁抱。你出國的時候,我聽老五說了,我多麽想去機場送你,再看你最後一眼,求你給我一個擁抱,因為你一走,天涯海角,物是人非,也許我們此生再也不能見麵了!”
柳慧似乎把這麽多年自己心裏的苦,無邊的思念,嚶嚶地道給仲群聽。
“慧,你好傻!為了我,你值得嗎?”仲群深深地歎了口氣,伸出胳膊,抱住了柳慧---這個這麽多年一心一意愛自己的傻女人。
“值得又怎麽樣?不值得又怎麽樣?我就是個賤骨頭,忘不了你!”柳慧在他肩頭咬了一口,回頭含淚帶笑問,“群,我是在做夢嗎?”
“你沒有。”仲群看著柳慧又哭又笑,這輩子都是為了他一個人,已眼神迷離。
柳慧又咬了仲群一口,仲群“啊“地叫了一聲,“慧,你把我咬疼了!”
柳慧雙手抱住了仲群的脖子,呼吸急促,“群,我就是要把你咬疼!讓你感覺到我為你存在!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不是你很傻的女人?”
柳慧的氣息吹到仲群的臉上和脖頸上,柳慧接著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群,你是我的前世,也是我的今生!這輩子栽在你手裏,我是不是要做你一輩子的怨婦?”
柳慧的唇濕漉漉的,帶著過去十七年的淚水;柳慧的唇熱燙,帶著過去十七年的渴望。
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麵前,女人都會成為妖精吧?
仲群看著柳慧,柳慧的眼神裏充滿了妖媚,他看到她全身顫栗著,仿佛已經把自己赤裸裸地呈現在他麵前。
仲群突然覺得渾身燥熱,腦袋發暈,他想起了當年羞澀純情的柳慧把自己交給他的靜懿美好的小樹林,猛地低下頭,吻住了那個問他傻不傻的嘴。
柳慧呻吟了一聲,熱烈地回吻著他;柳慧身子倒在沙發上,仲群俯下身去接著吻她。柳慧的味道一點兒也沒有變。
仲群依稀記得他離開美國時欠婉怡一個擁抱,柳慧想起長山多年如一日對她的好和對她的寬容。可是,婉怡和長山,在他倆腦海裏,不過是一閃而過的虛晃晃的影子。
一切都象江河決了堤。
這時候,婉怡正在大洋彼岸的美國,在夢裏囈語,巴巴地盼著仲群回來;長山在幾百裏以外的小鎮,蹲在自己的運煤車旁,就著鹹菜,呼哧呼哧地吃著飄了一層辣椒的素拉麵;真真翻來覆去,做著考試不會做題的夢;而郭傑,已飛快地吃完中午飯,正在趕作業,這樣下午才有時間勤工儉學。
誰會覺察到山雨欲來風滿樓?
……
(謝謝閱讀,版權屬若妖所有)
多謝鬆鬆鼓勵!祝中秋節快樂!
謝謝!我再把細節安排一下,爭取很快就更!
韭菜妹妹好!歡迎歡迎,謝謝,力作不敢當。祝周末愉快!
尼斯說的太對了,柳慧確實為愛癡狂了!
謝謝水沫表揚!要學跟你做月餅啊!能不能做成,到時跟你匯報一下。
問好若妖周末愉快!
謝謝風兒鼓勵,說對了,我寫文時一個廢字都不想要的。而且這節做了一些鋪墊,把初戀情人見麵時做了鋪墊,過度了一下,自己也很感動。
多謝雨兒提攜!這集寫是的確下了功夫和心思,把自己想象成柳慧,站在她的角度寫,發現她是個可憐的女人。
謝心言!我爭取把自己放在柳慧的角度來寫,可憐之人還是有可愛之處。
多謝曉青,你這一股勁兒,我就更有勁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