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過日子邊記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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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手在任何文言文中,摘下一段,也在很有名的當代中國文學名家的小說散文裏摘下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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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圖自陸遊筆記《家世舊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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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辟幾二十年,然亦時飲,或食少山果。辭後,插花帽上。先君嘗言此,遊因請問:「前輩燕居亦著帽乎?」先君日,「前輩平居往來,皆具袍帶,惟出遊聚飲,始茶罷換帽子、皂衫,已爲便服矣。衫袍下,冬月多衣錦襖,夏則淺色襯衫,無今所謂背子者。致仕則衣道服,然著輯。大抵士大夫無露巾者,所以別庶人也。王荊公在金陵山中,騎往來,亦具衫、朝。吾記紹塵、元符間,士大夫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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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出人朝廷數十年,然官不過吏部郎中,今須請大考。太尉粹陳字條皮。兄弟行有宣者十餘人。惟十七怕管祖(1),算降,之。仕至遠郡守,餘不過縣令而已。亦有爲數任者。蓄前輩安於小官如此。太尉與孫威繳、廲莊敏皆親故。自二公貴,有書則答之,不先通書也。間至京師,必俟調官畢,始一見而歸。二公造子弟追錢,或已不及。與歐陽文忠公亦聯姻。嘗過撈州,文忠適爲守。人,關吏以告,文忠喜謂諾子日“「陸長官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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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麵的複印自餘華《活著》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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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以來,我的作品都是源出於和現實的那一層緊張關係。我沉湎於想象之中,又被現實緊緊控製,我明確感受著自我的分裂,我無法使自己變得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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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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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者之間的文化水平,你說差多這遠,就差多遠。所以,為什麽讀漢字的書,選來選去還是讀文言?常常隻為讀文化水平高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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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人的文章也是一個選擇,半文不白的味道並不差勁。朱自清沈從文徐誌摩瞿秋白蘇青等不算當時一流的,但仍很有讀頭。總之,很有文化的樣子還在。摘一段俞平伯的囉裏囉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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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倆有一晌沉沉的苦夢,幾回想告訴你們總怕你們不信。這個沉沉隻是一味異乎尋常的沉沉,決不和所謂悵惘酸辛以及其他的,有幾分類似。這是夢,在當年已覺得是不多不少的一個夢,亦非今日追尋迷離若夢之謂。沉沉有一種別解,就是莫名其妙的納悶;所以你們讀後,正正經經地納悶起來,那是怪我寫不出,若你們名其妙而不納悶,還該怪我寫不出。——除非你們有點名其妙有點兒莫名,有點兒納悶又有點兒不,那麽,我才不至於算“的確不行”。你們想,我是不是“頂子石頭做戲”?
有生則不能無別,有別則不能無恨,既有別恨則不得不低眉啜泣,頓足號啕。想起來“黯然銷魂者惟別而已矣”這句老話,真能攝盡南來北往無量無邊的癡呆兒女的精魂,這枝五色筆總算貨真價實,名下無虛,姑且不論。任我胡謅,人間苦別,括以三端:如相思萬裏,一去經年,此遠別也;或男的要去從軍,女的要去出閣,(這是“幽默”,切勿“素樸”視之!)此慘別也;人天緣盡,莫卜他生,此沒奈何別也。我們的別偏偏都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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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中國文學史,文言到民國的半文不白,不覺得下跌,有時還覺得上升了。可到了一九四九年大陸新社會的新文學,真所謂斷崖式下跌。字還是漢字,文章還是文章,可沒多少文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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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吹七七級七八級多麽多麽來思。很扯。那時教我們的老師都專業被荒廢了快十年,思想比胡錫進金榮燦左的老師,一抓一大把,沒幾個有外國語的,上課全是黨話,文革語言,極少有例外。現在七七級七八級的在做教授學者了,沒見好多少。在國外和這些人遇上的這批人,比在國內的,稍稍見好些,起碼沒有“共和國的脊梁”“精英”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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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 busy, just not using the phone much. I like to be by the beach and not think or be on social media. Trying to be present. ”譯文為:“不忙,隻是不怎麽使用手機。我喜歡待在沙灘邊,不去想事情,也不上社交媒體。努力活在當下。”今天收到的兒媳微信。很久很久沒收到過這麽高質量,高文化的微信了。兒子眼光不錯,找的媳婦,準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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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自己了,就拿出手機。實在沒的關心了,就關心國家大事,地緣政治之類。普世常態,就是這個樣子的。一輩子過下來,正常過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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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讀古書,寫毛筆字,瞎寫博文,談不上看不起,但看不上。聽別人也這樣的,也看不上,還會延伸到看不起。通病:對自己比對別人客氣。有點不幹這些幹嘛呢的聊奈。
寫毛筆字,就是拿針別兒大的美感當“大都會”玩。讀古書,是明知應當少讀或不讀,可不看它們就沒得看。讀網上博文,No,去撞見鬼啊?好在,有了兒子一家這本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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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去兒子家,有道滿足:幾乎沒了簡中圈,有點像動態清零,把文學城,王劍每日觀察等封控了。懷抱最新最美的小孫女,看她伸胳膊伸腿,大家一齊忙小孫女一人。早上一起床就接過來,抱到月上中天交給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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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讀或不讀中國書,多讀或隻讀外國書,而且這個外國書不是字頁,而是大活人,做不完的事,情境那叫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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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什麽都上檔次。說喳巴英語,像爬梯子,爽不起來,但也“隨便,隨便”不起來。這個時候,看自己的醜陋,一看一個準:吃零食,做事沒首尾,洗涮不達標(被兒媳禮貌糾錯),如此不像個樣子,坦露著,不得不改著,悄悄進步著。聽很正規的音樂,古典的,現代的,很殿堂,有時很維也那。小夫妻倆興奮了,就麵對麵跳起來,簡易探戈,加強版阿拉伯抖肩。西式教育出來的人,做什麽,就是凡爾賽,而且不使覺得他們在凡爾賽。自己平時會哼哼小曲,唱幾句京劇。在這兒,覺得醜得張不開口,不是下裏巴人對陽春白雪,而是趙本山二人轉碰上柴可夫斯基小提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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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子屋簷下,到處都有的看,有的琢磨,活得興頭頭的。從大陸潤到歐美,就是一部不寫而成章節的中國近代史,現代史;到了兒子屋簷下,有覺走進了下輩子,甚至下下輩子。兒子兒媳,從不做鬼臉,禮其貌,禮其言,禮其開門關門,開飯前小頓一下下。看人從來正視,沒有瞥一眼,嘹一下,從不東張西望。挺得直直地走,從不四肢八岔地一攤;是個玩笑,開得有模有樣;口無遮攔,就是沒無歹的。永遠有收拾,用的鍋碗從來就亮嘩嘩。上街,都收拾得有模有樣,顏色有搭配,式樣跟上趟,我認得這世界,這世界也認得我的道德感,不言而喻;進家換便裝,露也露得分寸在,舒適自己也舒適環境的意識,溫存養人。什麽什麽都高度“文”化了,“禮”貌了。都有點不堪回首了。有道,人家是生活,我們是活著。難道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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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零食, 做事沒首尾, 洗涮不達標 (被兒媳禮貌糾錯)”---- 估計很快, 小孫女就加入她媽媽的行列, 一起管教你. 笑壞我了.
不是嫌棄你不夠帥, 實在是兒子兒媳小妞兒太美了. In fact, 一家老少都很可愛, 才華橫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