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軼事三則
恢複高考以後的大學77級,78級和79級,允許年齡偏大的考生參加考試,錄取了“文革”動亂十年中積壓的青年才俊。從未滿16歲的應屆高中畢業生,到31歲1966屆高中畢業的 “老高三”,年齡差距近乎一代人。這中間,有已婚生子的,有情竇初開的,學習生活中演繹出各種故事。在1978年,《人民日報》副刊有三篇文章對我影響很深,回憶起大學校園裏星星點點的浩瀚往事,遂以這三篇文章做紫薇勾陳。
軼事之一,考試分數
徐遲寫的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對31歲的徐邦偉同學來講,意味著徐徐來遲的上大學機會。我是18歲的應屆高中畢業生,中學同班同學中不少人抱著“早去早回”的思想,到農村插隊勞動去了。我順利通過高考,踏著四六不認的步伐,入學報到武漢水運工程學院,進入熟悉的大學校園,開始全新的大學生活。
大學第一學期,我們內燃機專業(7802)與機械零件師資班(7804)一齊上基礎課。謝老師講樊映川的《數學分析》,課間休息,漂亮女同學會跑到徐邦偉的跟前,請教他數學習題的解題思路與技巧,這引起了我的關注。徐同學身材矮胖,皮膚白皙,一對鏡片後麵的眼睛裏充滿睿智之光。說他從四川考取水運,聽講話卻是吳儂軟語的口音,又說他入學前在工廠的技術科搞畫圖。不到1個月,王貴義老師在自己的課堂上宣布,徐邦偉同學免修《畫法幾何與機械製圖》課。王老師不僅誇讚徐同學免修考試的成績好,更是盛讚他的考試過程。一副丁字尺和三角板,結合繪圖儀,在繪圖板上的運用如行雲流水,沒有多餘的動作。線條粗細有致,投影關係準確,一張零件圖,畫得又快又準又漂亮,一筆秀麗工整的鉛筆字,尤其讓王老師讚不絕口。
我在網絡上下載的這張圖,描繪了前CAD時代畫圖匠爬圖板畫圖的場景。做為上世紀80年代在船廠設計科畫圖搞過設計的工程師,忍不住吐槽。首先,零號圖紙一定是按釘固定在圖板上,任其移動是大忌。其次,兩個三角板是一對,通常是組合一齊放在圖板上,以備與丁字尺配合,畫出水平,垂直或者各種角度的斜線。第三,沒有木頭的直尺,隻有木頭的丁字尺,齊左側圖板邊緣,擺放。第四,那時候極其少見電腦櫃,倒是有床頭櫃,但是不會放在這裏。第五……看圖說話,滿滿的都是舊時代的回憶,就不難為年青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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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英語課,外語教研室主任給黃老師坐鎮,黃老師剛剛從外語學院畢業,沒有教學經驗,沒有我學英語時間長,沒有我的口語發音準……從朗誦26個英文字母開始,聽了我的發音,又簡單聊了幾句口語,黃老師通知我“下節課不用來上了”。我中學已經學了近6年的英語,與中學學俄語的同學比較,顯得突出。77級辦了英語快班,我被安排去78級英語快班上課。78級英語快班課隻上了一節課就結束了,康老師摸了同學們的底,覺得教材,生源,培養方向,這些問題沒有解決,快班辦來無益。我留意到,徐邦偉也是快班的同學。
出人意料,不久在校園裏引爆了一連串的徐邦偉轟動效應。首先是英語競賽,徐邦偉拔得頭籌。緊接著數學競賽,徐邦偉又是第一名。物理競賽,徐邦偉第三名。其實,以徐邦偉的“老高三”學曆,不應該與我坐在同一個教室聽課,而應該是他做我的老師。“文革”動亂,徐邦偉麵壁十年圖破壁,他們一代人的青春,被耽誤了。後來,學校不再舉辦基礎學科競賽,大家都進入了專業基礎課的學習,我們沒有了與7804機零師資班一齊上課的機會,校園裏徐邦偉的轟動效應也沉寂了下去。一次學校舉辦運動會,我看到他排在77級的隊伍裏,猜測他跳級了。再後來,大家傳言他與一位教授的女兒結婚了,這打破了在校生不準談戀愛,不準結婚的框框。出類拔萃如徐邦偉,這些條條框框,當然不應該困住他。77級畢業,大家說他考取了同濟大學的碩士研究生,大江歌罷掉頭東,離開武漢去上海了。
聶超群,我的同班同寢室同學,年長我3歲,同學們現在都尊稱他老聶。1978年10月剛剛入學的時候,一個宿舍擠了8個人,相對睡大禮堂的港機係同學,大家很知足。8個人中間,有一個是同專業二班的老張,入學時候已經是2個孩子的父親,與徐邦偉一樣是31歲了。大家排下來,老張是當然的老大哥,老聶當時排成了“老二”。很快,我們搬進了新蓋的5棟,一個宿舍隻住6個人,老張和本地武漢的陳同學搬去了另外的宿舍。除了老聶,其他5個人都是1960年出生的,本來應該稱老聶是老大哥了,結果順口叫習慣了,不留神脫口而出的時候,大家還是叫他老二。老聶入學前是船上的水手,駕駛拖輪拖著貨駁,順河進鄱陽湖,再進入長江。他講,有一次鄱陽湖上遇到大風,船老大命令他斬斷纜繩,後麵駁船上的人高聲呼喊,阻止斬纜。聽者心驚肉跳,他說得倒也是雲淡風輕。
老聶學習刻苦,做功課一副絕不放過自己的架勢。樊映川的習題集,被他做了一個爛熟。席強和彭漢新家住“長辦”,周日拉著我去親戚家改善夥食。坐渡船到漢口,再去解放公園,來回一整天。回來宿舍,老聶看我浪費了學習時間,心疼地對我說,“楊子,犯罪嗬”。後來興起打橋牌,老聶也是一副絕不放過自己和搭子的架勢。精確叫牌法,自己哪裏叫錯了,搭子哪裏應錯了,首攻出牌對不對,彼此糾結,根本不是玩兒牌,簡直還是在做功課。老聶很少運動,我們打球,他有時在旁邊觀戰,興致所至,會抱起排球往高處扔。在學校,老聶是一個走進人群就找不到他的普通學生。老聶的弟弟念北大地球物理係,也是78級。一年暑假他來北京玩,住在弟弟的宿舍,我去北大找他,不巧他們兄弟出去了。第二天,他來家裏找我,我又不在家。老聶來家裏,與家父和大姐聊了聊,就告辭而去。我回到家,同為大學老師的家父和大姐交口稱讚老聶,“是個念書人”。同寢室4年,大家同樣都在上課,自習,考試,掛科,當初倒是看不出他怎麽就是個“念書人”。金屬熱處理課,老聶問問題,一副不放過老師的架勢,同學們引為笑談。但是一次考試,讓大家對老聶刮目相看。
王獻孚老師教我們《流體力學》課,同學們紛紛傳言,流體力學是留級力學,期末考試能得60分的,水平足以考取上海交大的研究生。考試成績出來,我的期末卷麵考試成績,57分,在班裏是中等,結合平時作業與隨堂測驗,王老師算我及格了,不用補考。班裏的學習尖子,果然分數都不高,能考出70幾分,王老師就會慳吝的呢喃一句,“你考得碗酷以。”那天晚上在露天放電影,王老師老遠看見老聶,雙手伸出來平舉在胸前,跑過來興奮地與老聶握手,“聶超群同學,你考得非常之好”,聶超群《流體力學》期末考試的卷麵成績,超過了90分。人生一大快事,得英才而教之,王老師對自己有老聶這樣的學生,開心不已。
大學畢業,老聶分配到廣州文衝船廠,幹修船4年後,考取上海機械學院碩士。後來因緣際會,我也到文衝船廠修船分廠工作,認識老聶的老同事對他的印象是,橋牌打得好,拿過各種省市比賽名次。老聶本來碩士畢業後,已經在家鄉南昌的大學裏教書了,算是榮歸故裏了。也許是江湖逐流身不由己吧,老聶後來又考取了中國科學院的博士研究生,博士後項目完成,工作在中國科學院大學做博士生導師,教書育人,定居北京了。畢業20周年,同班同學在北京聚會,老聶做東。他帶的中科院工程熱物理所的博士研究生,跑前跑後做會務,讓我們這些“師叔師姑”們,倍感受用。我們在中關村他家樓下的操場散步,樓上住的曾經有楊樂和張廣厚,這些名字我是在徐遲的報告文學《哥德巴赫猜想》裏讀到的,都是學術界星宿,是摘取科學皇冠上寶石的大咖。中國科學院大學的博士研究生,人才濟濟,個個學霸。曾經有一個老聶的學生叫牌,問老師大學本科是哪一家大學畢業,這簡直是上來就開叫“四黑桃”。老聶精準應叫:四無將。你敢過來問老師的出處,估計你自己本科是名校畢業,清北複交,無所謂,老師我本科是武漢水運工程學院畢業,現在教你,你要跟我學。此話一出,擲地有聲,而且很快傳到了朱國偉老院長耳朵裏。朱院長很快到了北京,聯絡上老聶,師生相見甚歡。聊起來,居然學校的幾個科研項目的立項審批,老聶還是評審委員之一。對於老聶,朱院長很感動,首先是自己內燃機教研室出來的學生,對母校感情深厚,再就是水運的學生走出去,自信,自立,自強,工作起來包領導滿意。
當年麵對徐邦偉各類競賽考試的出類拔萃,我一度懷疑自己入錯行,不是學工科的材料。老聶自己告訴我,第一學期他期末數學考試,謝老師的那張卷子,他隻得了個60分,比我還少1分。對比身邊的老聶與徐邦偉,職業生涯漫長,一次次的考試成績,不說明太多的問題。大家現在都退休了,10分努力幹本行而隨遇而安,我是一個稱職的船舶工程師。100分的勤奮,不放過自已,成就老聶中國科學院大學博士生導師的江湖地位。
軼事之二,文體明星
當年影響我的第二篇文章,是劉心武小說《愛情的位置》。讀了他的小說,我總是隱約感覺到許多個幽靈,許多愛情的幽靈在空中徘徊,在校園遊蕩。劉心武,流心午火,點燃一股滾燙南天熱流,也在我的胸中激蕩。
水運校園裏的學霸徐邦偉,獨一無二,前無故人,後無來者,英雄過處,了無蹤跡,所謂神龍見首不見尾。但是校園幽靈徘徊過處,愛情故事綿延賡續。尤其是運動場上或是文藝演出舞台上的風雲人物,更是光環繚繞,其人其事,入眼入心。
動力裝置專業77級欒師兄既是足球隊的門將,又是遊泳隊的主力,各門功課優秀,是德智體品學兼優的明星。欒師兄從上海考取水運,南人北相,一副山東小夥子的粗狂憨厚體格,兼有上海人心細如絲的性格。同班嚴師姐,也是從上海考取水運,學校舞蹈隊隊長,每臨文藝晚會她是當仁不讓的報幕員。開始時候大家吃包夥,無分貧富,飯菜一樣。食堂的飯桌旁邊,沒有座椅,同班同學圍桌而立,三下五除二地吃完,走人。女同學們或者自己擠在一個桌子吃,或者打飯回寢室。對明眸皓齒身材高挑的美女嚴師姐,我從旁欣賞之餘也是稍加關注。嚴師姐經常打好了飯,湊去同班同學一桌,一邊吃飯一邊與同學們聊天。每逢此時,那一桌的吃飯氣氛會很活躍。欒師兄是運動場上的明星而引人注目,一來二去我發現,嚴師姐往往站在欒師兄的旁邊。熄燈後的寢室裏,會有短時間的睡前“朋友圈分享”,那天忽然有人論證,嚴師姐與欒師兄有“函數關係”,誰是自變量,誰是因變量,不好判斷,隻有以不了了之,各自進入自己的夢鄉。
動力裝置專業77級陳師兄,黑黑的臉膛,戴一副深度近視眼鏡,貌似上麵合影的後排右四,學究做派,人送花名“老夫子”。其實,體育運動可能也是他的長項。冬天的越野長跑,他一襲短褲跨欄背心,發令槍響處,他擠在烏烏泱泱的隊伍裏沒有優勢,隻是高高的個子,稍稍引人矚目。幾個小時比賽跑下來,他也笑到最後,跑完了全程。學校的英語競賽,他是第三名。那天上晚自習,我在圖書館隻有兩個人坐的桌子前坐下來。陳師兄的對麵,放著一個書包,明顯是為別人占位置。一會兒,嚴師姐踩著優雅的舞蹈步伐來了,除了用大師姐的眼神跟我打了個招呼,與陳師兄全無交流,推開陳師兄的書包,徑直坐了下來。一秒鍾,大家進入埋頭看書做習題狀態,很快忘了身邊坐著誰。陳師兄的功課,絕對是超一流的好,畢業前他考取上海交大的碩士研究生,導師恰恰是我們動力係副主任周軼塵先生的同班同學,這讓周教授頗為得意,脫口而出的還是他那句口頭禪,“交大,交大,驕傲自大”,我感覺周老師對於自己的水運弟子能登堂入室考取交大,不無驕傲,絕無自大。不久後的一次會上,周老師又發言說到這位陳師兄,又是一通“交大交大,驕傲自大”。這次是真的不以為然地批評人了,原來周老師的同學向他投訴,陳師兄交大入學後馬上秉承“交大交大,驕傲自大”的學風,自視清高,不肯做習題。周先生遵遵教誨我們這些後學說,無論你念本科,碩士,還是將來讀博士,要不停地做習題。陳師兄的老夫子外號,卻也並非是浪得虛名。他不知不覺地喜歡上一位78級師妹,夢裏尋她千百度,醒來秉筆寫情書。奈何知行合一在這裏,脫節了。情書寫得如何好,不得而知。可以確定的是,當時他沒有落款署名,情真意切的款款情書,淪為一封匿名信。收到情書的師妹,欣喜之餘卻無從回應,隻得艾怨一句,“這家夥誰呀?!”
當年的中國女排是青年學習的榜樣,身邊的女排姑娘更是引人注目
動力裝置專業78級劉兵軍同學,入學時候隻有16歲。燕趙青年,身材魁梧,好踢球,體力好。場上表現是橫衝直撞滿場飛,做後衛解圍,絕對是連泥帶水飛鏟過去,人送外號“鐵滑車”。那次班級之間足球比賽,78級對陣77級,劉兵軍左邊開角球。對方守門員是欒師兄,校足球隊的正印門將。隻見“鐵滑車”右腳內弓踢出去,球劃出一道弧線,碰到欒師兄的雙手而應聲掛網。憑此一記角球,“鐵滑車”榮升校足球隊榜單,踢出了點兒名堂。畢業前夕,劉兵軍對同班女同學發起追求攻勢,在一幫子校足球隊隊友的神助攻之下,終是修成正果,抱得美人歸。
畢業前夕,欒師兄的函數關係也有了答案,給出了解。與同班嚴師姐,隻不過是親密的同學關係,最後成為欒太太的鄭同學,是學校女子排球隊的主力隊員,也是校遊泳隊的主力,還是力學師資班的學霸。同班同學發展感情,或者說師兄追師妹,這類故事,在大學裏,似乎也是普普通通吧。
當時的運動健將們獲得學校嘉獎
軼事之三,師弟師姐
第三篇文章,還是徐遲寫的報告文學,《生命之樹常綠》。
同班同學蘇鋼糧喜歡踢球,他想踢球就找我。那天他興高采烈,說是全國足球聯賽在武漢舉行,平時上課不能去,周日有一場球四川對河北,在漢口。周日,我們先坐渡船過江,再坐公交車趕到了比賽現場。球場是在一個公園的旁邊,露天運動場外門可羅雀,裏麵的觀眾不超過10個人。比賽沒有開始,天上已經開始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比賽一開始,雨勢立即猛烈,豪雨如注。90分鍾,一場足球踢成了水球比賽,我倆也徹底淋成了落湯雞。散場出來找地方吃飯,我們走進了公園,聽人說那裏有個茶館。
公園蠻大,茶館也好找。一路往裏走,我想找個座位。周日,茶館裏人滿為患,大家嗑瓜子,喝茶,聊天,煙霧繚繞,人聲嘈雜。走到最裏麵,我赫然看見動力係79級申同學與女朋友,坐在那裏旁若無人,緊緊地依偎在一齊。我拉著老蘇掉頭就往外走,生怕人家看見我們。申同學79年入學時候30開外了,女朋友是77級的師姐,兩人是東北生產建設兵團的戰友。以他們的年齡,正常年代應該是早就結婚了,孩子都蠻大了。不清楚他們在東北兵團年代的坎坷蹉跎,隻知道大學畢業後他們雙雙回到上海發展,頗有成就。申師弟在水運校園裏吼得師姐,感情基礎奠定在兵團,這個案例並不太特殊,是那個年代的常有之事。入學前不認識,入學後師弟追師姐的,我在學校的時候,沒有聽說過。
2017年7月,造船係78級同學張紅軍的兒子結婚,一眾同學飛去新加坡,湊熱鬧沾囍氣。老同學見麵,又是在婚宴上,大家聊起來的話題當然集中在當年的校園生活。有人就講了一段師弟校園追師姐的故事。78級黃同學入學前是手表修理店的學徒工,上了大學與本係的77級一齊上課,看上了王師姐。師弟追師姐,師兄們怎麽想?以下追上,如何表白。黃同學的思想波動,很快引起同寢室同學的關心,逼問之下,黃同學坦白了。哥兒幾個一琢磨,天津的尕小子出了一個餿主意:剃禿瓢兒。主意雖然很爛,大家一分析覺得可以試一試。黃同學堅決反對,不肯剃光頭。集體討論做出的決議,必須要貫徹執行,大家還承諾,全寢室陪著黃同學一齊剃光頭。說話間,幾個大小夥子把黃同學按在那裏,幹脆利落地剃了個甑明瓦亮的大禿瓢。收拾了黃同學,其他幾個尕小子興高采烈,逐個也剃了光頭。現在想像起來,都肯定是一道教室的靚麗風景線。幾個帥哥,魚貫而入坐進教室,明晃晃的光頭令人矚目。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待背後的原因不脛而走,傳揚開來,換了誰做王師姐,能不感動嗎? 77級的師兄們,就算是有人也喜歡王師姐,誰有這樣的勇氣?又有沒有勇氣以這種義無反顧的方式表白?不行你也剃光頭來與黃師弟PK一把?就算你行,你又有沒有同寢室的全體同學也陪著你?
我在新加坡聽到這個故事,深深地受到了感動,將心比心,黃同學當初肯定是感動了王師姐,也是成功抱得美人歸,有情人終成眷屬。心存感激,黃同學畢業之前,花了幾個不眠之夜,把同寢室同學的手表,逐一拆開,擦洗了一遍油泥。擦了油泥,手表會繼續講時間的故事。即使手表哪一天不走了,生命之樹,一樣常綠常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