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12月,抓家台組織四年級小學生去武漢參觀毛主席故居和農民運動講習所,由軍宣隊小劉帶隊。
烤煙房的小學,直屬抓家台領導,軍宣隊小劉是我們的指導員。小劉大姐,20歲出頭,北方人,圓臉短發,颯爽英姿。集合出發列隊,我們個個精神抖擻,這是我們第一次由真正的軍人喊口令。小夥伴們全副武裝,戴口罩,穿棉大衣,胸前帶子十字交叉,背著軍用水壺和裝了幹糧的軍挎包。清晨四點,在抓家台爬上有棚子的“解放”牌大卡車。
通訊兵兵種,是我軍的英雄部隊,帶神秘色彩,戰爭年代屢建奇功。大家熟知錢壯飛,他冒著生命危險截獲中統總部的電報,從南京趕到上海保住了因顧順章叛變而危如壘卵的黨中央機關。大家也熟知四渡赤水,毛主席用兵如神,但是往往難以深究細節。軍委2局,一方麵監聽敵方電報掌握了蔣介石到貴陽督戰的行蹤,另一方麵冒充敵方以電報發命令調動敵軍,協助毛主席“兵臨貴陽逼昆明”,之後突破烏江強渡大渡河,三萬中央紅軍跳出了蔣介石幾十萬大軍的包圍圈。一盤紅藍兩軍魚死網破的死棋,走出了北上抗日的統一戰線局麵。通訊兵,功勳彪炳,暗鑄史冊。兵種的任務特色,決定了這支部隊的指戰員,普遍文化水平比其他軍兵種,要高。
抓家台到武漢當天來回,路上要八,九個小時車程。大家或坐,或站,不時在劉指導員帶領下,唱歌。不知誰發起,玩起了心算搶答。大概是報務員出身,劉指導員對數字特敏感,一串串題目排山倒海;小夥伴們個個爭先,對答如流。可能是我搶答的題目略多些,劉指導員記住了我。她叫不出我的名字,但是記住了我的特征,戴楊子榮式的棉軍帽。這一特征,影響了我的學習曆程。
寒假開家長會,討論小學五年製改回六年製。我們四年級要拆出個五年級和六年級。開始的意見是按年齡分班,1959年出生的,六年級;1960年出生的五年級。有家長不同意,認為孩子沒有念五年級,直接跳六年級,少受教育,虧了。另外的家長也反對,認為孩子學習好,可以跳到六年級。劉指導員支持了後一種意見,論據是那個戴棉軍帽的小個子,學習挺好,可以跳六年級。
我跳班了,小學沒念五年級。半年後回到北京,民院附小考試後,認可我跳班讀六年級。環視班裏同學,大多是1959年出生的,原來的1960年出生的同班同學,大多在讀五年級。
最近讀了麥家的小說,恍然有所醒悟。小劉指導員是通訊兵中的報務員!她受過莫斯電碼的訓練,飛出一串數字,心裏計算後還要記住,這叫“壓碼字”,柳雲龍誇王寶強腦子好,配上他天才的聽力,在茫茫數字雲海的電波天空中,瞎子阿炳捕捉電台訊號簡直就像在看戲,欣賞不同角色生旦淨末醜的鮮明表演,酣暢淋漓。隻有念過軍中無線電學院的蔣本滸才能懂得“壓碼字”的意義,反過來,正因為蔣本滸學不出來,才可以讓麥家功成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