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未定----談美聯儲QE舉措（上）

認識好幾個物理博士在華爾街算股票。他們幾個剛踏入華爾街時對金融學經濟學很陌生，比咱懂得還少，但是這一轉眼也小20年了，人家幹也有聲有色。其實很多東西都不需要知道，關鍵是能不能將金融學和經濟學的原理納入數學模型，而這正是物理學者最擅長的。所謂物理學，不過是將自然現象納入數學模型而已。模型如果成功，就等於發現了自然規律。去華爾街不過是把研究對象改了一下。不可否認，經濟學和自然科學還是有不小的區別，太複雜的問題，數學模型很可能失敗。盡管如此，某些宏觀經濟問題的數學模型，在合理近似的條件下，能表現出相當成功的準確性。

中國經濟在過去的20多年裏高速發展，但也積累了很多問題，並在近年有爆發的趨勢。很多所謂的專家，不管懂不懂經濟，都傾向於跟美國扯上關係，甚至鼓吹全球金融戰，西方陰謀等。2015年中國股市，因為被大批有政治背景的莊家們合夥惡性做空而屢次崩盤，但是很多人一開始就認定是美國炒家幹的。試問：作為全球第二大股市，中國股市在高點的市值有11萬億美元之巨，什麽樣的國際炒家有這樣的實力做空中國股市？好在後來真相大白。

近幾年出現的世界性的經濟或金融問題，其實都是宏觀問題，經濟學原理非常簡單，在數學上並不難處理。美國的金融危機，以及美聯儲的QE舉措，整個前因後果都非常容易理解。而且嚴格地說，QE舉措是對失衡的補償，並沒有針對任何國家，包括中國。

按照傳統的宏觀經濟學原理，一個封閉市場流通的貨幣總量等於這個市場的經濟總量。各國的央行根據對經濟形勢進行的評估，調控貨幣發行量，讓經濟正常運轉。這個原理其實包含了兩個信息：以貨幣命名的市場，和以國家主權命名的市場，但是通常兩者的意思是一樣的。比如中國作為一個獨立的經濟體流通人民幣，這個市場可以說是人民幣經濟體，也可以說是中國經濟體，這二者本質上沒有區別，一般混用沒問題。放到數學模型上，就是說：人民幣經濟等於中國本土經濟（暫不算台灣香港澳門，不抬杠）。全球絕大多數經濟體都是這樣的。

但是全球有一個例外：美國。

美元經濟體大於美國本土經濟體。為什麽呢？因為有國際貿易，這也是經濟活動。國際貿易現在流通美元。比如中國每年都向澳大利亞購買上億噸的鐵礦石，向中東買上億噸的石油，這些貿易跟美國沒有一丁點關係，但是中國必須用美元付款。美聯儲的任務因此比其他國家的央行要繁重：要評估美國經濟，同時也要評估全球經濟，因為全球貿易的很大一部分使用美元。美元經濟包括了美國經濟和世界經濟活動中使用美元的那部分。

美元在全球流通實際上從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大行其道，這中間有大約10年的過渡期，也是美元國際化的瓶頸期。

在尼克鬆政府之前，國際貿易隻用黃金。如果沒有黃金儲備，就以貨易貨，但是假如你的貨人家不要，外貿就會異常艱難。比如當年中國進口老毛子的喀秋莎火箭炮，一發13兩黃金，沒有用美元。經過二戰，美國擁有全球3/4的黃金儲備，當時各國為了進行國際貿易，紛紛向美國廉價出口貨物以換取黃金，當時美元作為黃金的貨幣符號，可以在銀行直接兌換，完全等同於黃金，稱“美金“（布雷頓森林金融體係）。

由於黃金庫存銳減，美國撐了25年左右就撐不住了。1971年美國宣布美元與黃金脫鉤。但是經過這二十幾年美元已經建立起了國際信譽，因為美元作為黃金的貨幣符號一直在國際上流通。美國甘心在全球放棄美元在全球的信譽麽？當然不行。美國是當時最大的石油進口國，並且左右中東政局。美國政府和石油輸出國組織（歐佩克）達成協議：石油結算使用美元。換言之，各國購買歐佩克石油，必須支付美元。這是美元取代黃金，作為國際貿易結算貨幣的第一步。

從上個世紀70年代初到80年代，這10年是美元取代黃金的瓶頸期。當年確實存在這樣的風險：既然美元不再是美金，各國隻認黃金不認美元。問題是日常生活的石油怎麽辦？如果向歐佩克買石油就必須用美元支付，黃金也不行。從石油結算開始，國際貿易的絕大部分依舊使用美元，所不同的是：現在的美元不是美金了。

80年代裏根政府上台，麵對蘇聯的共產主義超級大國的挑戰，美國政府必須拿出辦法來。既然美元站住腳跟了，幹脆向全世界大把輸出美元。讓美元經濟遠大於美國本土經濟。這是“裏根主義”的一部分。很多老一輩美國人懷念裏根時代，稱裏根為二戰之後美國最偉大的總統，因為在那8年裏，美國人民拿到了實實在在的利益。美元走向世界的同時，是與美元等值的產品流入美國，這是無本萬利的買賣。這個過程當然不能永久持續下去，過些年就會趨於飽和，但是確實在裏根時代對全球經濟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衝擊。在這樣激烈的國際化的過程中，蘇聯經濟被徹底拖垮，龐大的帝國轟然倒下了。蘇聯建設了70年，約有40萬億美元財富在90年代的“休克療法“中通過各種途徑流入美國。

從上個世紀90年代開始，世界格局發生了巨大變化。首先是蘇聯的解體和俄羅斯的持續衰弱，再者就是中國飛速崛起，在短短20年內完成了現代化工業布局，成為世界數一數二的巨型經濟體。中國崛起對世界的衝擊是巨大的，向全世界買礦，又向全世界提供產品。所有這一切，終於導致了美國的金融危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