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坎布拉的記憶
(節選之六)
從學理上講,在中國,地質構造上階梯與階梯的分界處,往往造化著很奇特的自然景觀。
“如果沒有青藏高原的隆升,那麽在同緯度上,我國的江南水鄉就不會存在;如果沒有高原大陸,我們就看不到三大江河形成的河穀階地和黃河流水侵蝕的地貌;如果沒有高原地質的變遷,變幻莫測的丹霞地貌、晶瑩剔透的冰山雪峰、波瀾壯闊的高原古夷平麵就不會存在了……”高級工程師、原青海省環境地質勘查局吳國祿局長,說及高原上珍貴地質遺跡,用了這般幾個假設。
高土青海,雄踞於世界屋脊之上,是一處神秘而誘人的清靜寶地。它地處強烈隆升的青藏高原東北部,東西橫跨亞洲幹旱荒漠區和濕潤季風區,南北縱越三大江河水係。它仿是玉石,未經雕琢,粗糙中隱現著珠光寶氣,平靜中展露出不凡的意韻。素來褒有“生命之源,文明之源,民族之魂”的美譽。
青海的神山聖湖、大漠荒原、穀地丘陵,有別與國內其他省份,完全不同的自然風貌。這裏有世界上罕見的地質遺跡資源、滄海桑田的地體變遷、氣勢磅礴的高原山係、山崩地裂的地震形跡。千萬年曆史變遷、歲月洗禮,孕育出博大精深的自然景致。其審美價值之高,令人驚歎。
如是母親般的黃河水,源自青海境內巴顏喀拉山北麓盆地,經星宿海、紮陵湖、鄂陵湖匯合,綿延長流數萬裏,奔向大海。其以無比的氣勢和動能,衝刷著、碰擊著、撕扯著、回旋著、翻騰著;切懸崖、斬石壁,推高山,將荒土夷落為深穀,從山丘衝積出平原……。於是,沿河岸線構造出雄奇無比的天塹大峽穀,拉家峽、野狐峽、龍羊峽、拉西瓦、左拉峽、鬆巴峽、李家峽、公伯峽、寺溝峽、蘇隻、鹽鍋峽、八盤峽、青銅峽、三門峽……。可謂九曲又十八彎,一路壯歌,恩澤半壁疆土。
在青藏高原東南緣,九曲黃河第一曲的臂彎裏,僅有1.89萬平方公裏的西域重地,聚居著藏族,漢族,蒙古族,土族,回族,撒拉族,東鄉族等17個民族,它行政區劃是屬青海省黃南藏族自治州。大黃河便是在這,天造出神奇的丹霞聖景——坎布拉地貌。
悠悠黃河水,勝境坎布拉。
大自然厚待於坎布拉,賦予其極美妙而獨特的生態環境,與地質風光。夢幻般的坎布拉風景區,是由浩瀚葳蕤的森林世界(坎布拉國家森林公園)、奇幻百態的"丹霞"地貌(坎布拉國家地質公園)、曆史悠久的藏傳佛教和高原夜明珠李家峽電站,這四大自然與人文景觀相融成景,實謂四美並收,為中國其他地質生態區所罕見。而坎布拉森林公園與李家峽水庫相映成“碧水挾丹山,大壩鎖黃河”的壯美,似有神來之天作般,構建出"青藏高原小桂林"奇特景致,美盡不勝言。
夜宿南宗溝的第二日,我醒來時,劉記者與紮西已是外出取景歸來。看著劉記者臉上自得不已的神態,可以感覺,他鏡頭裏的收獲,定是很豐富。
高原的九月天,風清雲淡。
簡單早飯後,坐上紮西借來的吉普車,我們告別南宗溝,駛上前往坎布拉的公路。漸漸的,身後山下阿瓊南宗寺,已如積木般大小,在視線裏模糊起來。
提筆的今時,便還很記想著南宗溝,那裏或已被冬雪覆蓋著,處深穀中的阿卡、尼姑們,應是添衣禦寒了吧!
車顛簸行進在陡峭山路上,盤旋著使人目眩神昏。幾欲將睡時,道路兩側已見得有一座座錐形山體,於平地上拔地而起,群峰聳立,延綿起伏。有的形似擎天一柱,直插雲霄;有的則是如塔如堡,偉岸奇詭。陽光直射下的岩體,表層丹紅如霞,山腰間偶有的幾棵白楊樹,也已是“層林盡染”。
紮西興奮了起來:坎布拉到了,這是我們青海的火焰山。
其時間我明白了,我們已經進入到坎布拉丹霞地貌區。原來紮西所說的天堂,顏色是如此的褐紅。
丹霞地貌本由廣東丹霞山而得名。未曾想到,在高原青海境內,也存在有這種紅色砂礫岩構成的地質奇觀。坎布拉的丹霞,以奇峰、方山、洞穴、峭壁為其主要地貌特征。山色丹紅,山體奇特,如柱如塔、似壁似堡、似人如獸,形態千奇;形成了奇、險、秀、美、幽等獨特的藝術造型;似有鬼斧神工之境。
果真是“峰迥路轉展千姿,丹壁紅崖塑萬態”。
據《坎布拉部落史》記載,坎布拉部落於吐蕃時期自己四川康區遷到此地而得名,坎布拉藏語意為“康巴人的家園”。
坎布拉為中國首個國家級地質公園,有著目前國內外最集中、最典型、最壯觀的丹霞地貌。它同福建武夷山、貴州赤水、江西龍虎山和廣東韶山丹霞山,是我國丹霞地貌最為典型的地質特征。
劉記者介紹說,景區內有藏語稱作十八城堡的十八座丹霞山峰,氣勢恢弘壯觀。如是從南宗峰上舉目遠眺,可以看到這十八座城堡昂首挺立的威武雄姿,城堡之間山巒疊嶂,雲蒸霞蔚氣象萬千,與人如臨仙境之感。
至今還歎留著的遺憾,是我的走馬觀花而過。
車繼續艱難爬行在山路上,路旁現出濃鬱針葉林帶,空氣清新而濕潤。不時遇有著藏袍牧民驅趕羊群緩緩走過。從半山向下眺望,若隱若現一些平頂藏式民居,以石塊壘砌而成,房頂四角突起的四方垛上,迎風飄揚著五彩經幡。紮西告訴我們,坎布拉稀疏分布著六個古樸的藏族自然村,半農半牧生活的悠閑自在。每年春意盎然、百花爭豔時,六月會、射箭賽等各式民間活動,便會在這些村落裏熱鬧舉行。
盤山公路高處俯瞰,綠色黃河又適時出現在眼前,隻不過不再是一帶碧水了。遠遠望去,李家峽電站龐大的水泥壩體,將玉帶般延展於群嶺之中的河穀,攔腰截斷,於千溝萬壑中生生造出一潭碧綠的深水,猶是一鏡西天瑤池般純淨的湖泊。
遠看水庫,像一塊碩大無比的綠色寶玉,純淨,沉穩。幹枯、貧瘠的黃土高原上,便因了這一顆溫潤的綠玉鑲嵌,而變得生機怏然起來。
碧水挾丹山,大壩鎖黃河。
蒼茫群山環繞著的人造湖泊,則是群峰猙獰。一座有著銳利線條的山脊,形如巨獸般的紮入在水。紮西手指著說,那是,龜山平湖。此時,已聽得劉記者的照相機,哢嚓哢嚓響起不停。
觀坎布拉的靈魂,就要在山巔處觀;劉記者這般的說著。一地擺放著幾支如“大炮”式的長焦鏡,奔來跑去,忙的不亦樂乎。
山穀寂靜,唯有空山鳥語聲次第相聞。坎布拉的山山水水、草木樹石便如生命般,具有誘人心魄的魅力。在這奇山異景之中徜徉著、停留著、感悟著,如是漫步在了人間仙境,誘人癡迷沉醉。“江山如此多嬌”的感慨,便油然而升。
如此情景,令我想起倉央嘉措一段詩句: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為超度,隻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長頭在山路,不為覲見,隻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轉山,不為修來世,隻為途中與你相見。
車行下山路上,紮西告訴我們,坎布拉是青海師範大學地理係發現而知名於眾,由黃南州尖紮縣申報,獲批為國家級地質公園。
靜靜聽著也感親切,隻是我沒告訴紮西和劉記者,我的全部中學時光,就是在青海師大附中度過的。曾經教導過我的多位老師,原本就是師大的教師,“文革”後平反,許多複職又回到了師大。記憶中有班主任竇老師、語文課邱老師、向老師、數學課麻老師、曆史課徐老師、俄語課景老師、蘇老師……
今時想起的,是他(她)們的兢兢業業,為人師表。隻是,不知今夕可還安好。在我的記憶裏,你們當是我一輩子的不忘。
從坎布拉趕往李家峽電站,是與黃河一路結伴而行。那日夜色如黛,河水在濃墨般無邊夜幕掩隱下,無聲流淌著,兩岸起伏的山脊線,早已沒去白日陽光下的細節,卻因在這靜夜中,再也無法用眼光去觸摸,而顯出了幾分巍然和龐大起來。
窗外的景一片蒼涼。
隻是,自己行將用盡一生,才所明白,蒼涼其實原本就是一種特殊的美,是大自然本色粗曠的壯美,如同蒼涼的高原青海,實是無限大美的青海。
深深夜幕中,與紮西和劉記者惜別在李家峽大壩下。握手時,劉記者還熱情相約我,來年同去青海又一處絕世風景,果洛草原的年保玉則。
紮西擁抱了我,並隨口親切說了句,你這個小同誌……。車便啟動了,他們還要連夜兼程,趕往黃南自治州府所在地。
那一夜距今,已是有二十數年……
(節選全文完)
二〇一四年七月十四日夜(修訂稿)
餘丹,謝謝你的美文!
回複遲,皆因趕文字、忙瑣事而誤,希諒。
在乎情,同學情亦是情。同在藏地高原,入在同一所校內,於若幹年後在網上不經意而遇著,當是緣意足足,很感慨,惜之。
我或長你幾屆吧,但終是學友。Dominique或和我同屆,隻是還未及回複他,有失禮之嫌,待我想好吧,也希DannyQue諒。
我是在附中讀完初高中的,便從來不曾忘過,蘇家河灣旁,那些懵懂的日子。那是自己學習的開始,亦是心程有記憶的起始。我不忘,或許你也如是。
開博以來,你的留語最為長,也最為坦言,我很在乎。想你必是知性人,字字有真誠。
你的留語令我想起,那年班禪大師圓寂,我恰好出差去黃南州府,到過隆務寺。黃南真是個好地方,但是堅守近二十年,應不易。美好有時是滲入著苦痛。皆是過來人,或理解。
謝謝你讀過我的文字。我是個無為的人,不知還可以寫多久。
隨緣吧。
我父親的好朋友。這些老師們現基本都已退休回了內地。我母親因家庭成分不好被迫去青海支邊,在黃南工作近20年。你的文章勾起了小時在黃南渡過的快樂時光。那裏的風景如畫,是世外桃源。謝謝你用優美的文字描繪出青藏高原的美麗。渴望看到你更多的美文。
曾在藏地,當感同身受。
謝謝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