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碧蓮和韋若昭一同到右金吾衛衙門監獄,看望翹翹。韋若昭仍希望翹翹能站出來指認康連城殺人,這是能讓康連城伏法的唯一辦法。碧蓮和韋若昭於是站在牢房的柵欄門前和翹翹反複勸說。
“林昌嗣已經死了。”韋若昭道。
翹翹點點頭:“我知道。”
“他死的時候還麵帶微笑,心裏一定是還想著你。其實他才是對你……”
翹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懂。我們倆其實是一樣的人,這是他的命,所以用不著我為他悲傷。我也有我的命,你們也不必為我難過。”
碧蓮忍不住嚷起來:“哎呀,翹翹,康連城那種花心大蘿卜怎麽能是你的命呢?姐姐我……我真不知道你和他什麽時候也……早你要跟我聊聊就好了。”
翹翹一笑:“碧蓮姐,你不用自責,就算我不曾在榮枯做,也會和他相遇,就算他前麵有再多的千山萬水,我也會和他發生這些。這就是我的命,逃不掉的。如果一切能重來,我還是會這樣做。”
“為了他你太不值了!”
“沒有什麽值不值得。我願意就是值得。這世上的男人很多,好人也很多,可沒有人像他那樣給過我那麽多快樂,就是現在我的心裏也是開心的。”
韋若昭想到其實是自己的堅持才導致今天的結果,內心備受煎熬,禁不住流下眼淚:“翹翹,都是我不好,我為了逞能,非要追查到底,不然不會牽出你來!”
翹翹此刻反倒顯得異常平靜:“事已至此,我不怨你。這是命中注定的,也隻有這樣才公平。”
韋若昭當即搖頭:“不,不公平。翹翹,其實你還可以翻供的,隻要你指證他,那個什麽狗屁豁免之律就不作數了。你隻要承認是康連城主使……”
“不,就是我做的,與他無幹!”翹翹臉上甚至浮現出一抹微笑,“這案子已經結了。這樣最好,所有人都各得其所。”
韋若昭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她和碧蓮都明白,翹翹已經鐵了心要替康連城赴死,碧蓮便道:“也罷,你有什麽想讓姐姐辦的,盡管說吧。”
翹翹頓時一笑:“剪子帶來了嗎?”
碧蓮點點頭,從懷中摸出一把剪刀。韋若昭見了急忙按住碧蓮的手:“不能給她!”
“韋姑娘放心,我不會尋短見的!”翹翹說著側過頭,攏了一把已經有些蓬亂的頭發,從中抽出一縷湊到木柵欄外。
“剪吧!”
韋若昭一愣:“你這是?”
“反正過兩天它們也會跟著我的屍首一起爛掉,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你們就幫我最後一個忙吧!”翹翹愛惜地撫摸著自己的頭發,“明天,使團從明德門出去之後,會有一輛青色篷布的馬車在城門外出現,那本來是等我的,麻煩你們把這個交給他,就說我不能來了,讓這縷青絲代表我的心,永遠跟著他。他想我的時候看看,就當是見到我了。”
韋若昭終於忍不住地哭出聲來:“翹翹,你太傻了,你不知道,他……”
旁邊的碧蓮使勁地拉了韋若昭一把,韋若昭隻得咽回了要說的話。碧蓮流著淚替翹翹剪下了一縷青絲。
翹翹終於心滿意足地笑了:“你們走吧,隻要幫我把這件事辦了,我就安心了。”
這個夜晚,對於獨孤仲平來講,又將是個不眠之夜。
獨孤仲平站在窗前,望著酒店的後園,身旁站著已經哭腫了眼睛的韋若昭。韋若昭一直哭泣著哀求:“師父,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真正的首惡逍遙法外,無辜被騙的人,為他頂死嗎?這太不公平了。”
獨孤仲平歎了口氣:“有些事,是無所謂公平不公平的。”
韋若昭卻搖頭:“不,我就是要公平,不然我們查案辦案是為了什麽?師父,一定還有辦法的。你好好想想,救救翹翹,她太冤了。”
“還記得我對你們說過的,人總是一念魔鬼,一念佛陀,情到深處,人什麽都可以幹。也許這才是翹翹想要的結局吧。”
“你那時候就知道是康連城沒死,是他策劃的這一切?”
“隻是懷疑。可我不想弄清楚了。”
韋若昭不禁追悔莫及:“是我太傻了,完全沒聽懂。師父,你為什麽不再說得清楚一點?為什麽後來不阻止我們?”
獨孤仲平頓時麵露苦笑:“你熱情那麽高,我不知道作為一個好人,如何告訴你,有些案子不必查得水落石出。”
“都怪我,我太幼稚了,翹翹是我害的。師父,我求求你了,”韋若昭說著竟噗通一聲跪在獨孤仲平麵前,“你一定會有辦法的。救救翹翹吧。她要是死了,我會內疚一輩子的。”
“這不是翹翹想要的。”獨孤仲平輕輕搖頭。
韋若昭卻異常堅持:“你說出來吧,哪怕讓我試一試,就算不成,我也甘心了。”
“可你想過這樣做有多殘忍嗎?讓翹翹給自己編織的美夢也一起破滅,等於殺了她兩次。”
“不會的,隻要能讓她看清康連城真正的嘴臉,她就會醒過來的。我知道女人,不會傻一輩子的!”韋若昭仍不甘心。
獨孤仲平望著韋若昭,目光中閃過一絲遊移。
韋若昭這時突然想到了什麽,大叫道:“我知道了,帶她去明德門,讓她親眼看見康連城趾高氣昂地和使團一起出城,她就會明白什麽青色馬車,什麽單等她一個人,什麽陪著她浪跡天涯都是騙人的,他從頭到尾都在利用她,對,對,這樣她一定會醒悟,同意翻供的!”她說著已經興奮地跳起來,“我這就去找庾大人……”
“他不會同意的!”獨孤仲平注視著韋若昭的背影。
韋若昭頓時僵住身子,轉身再次緊盯著獨孤仲平的眼睛。
“你有辦法的對嗎?你已經想出辦法來了?師父,求你了。讓我試一次,就算再給翹翹一次機會,也給我們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