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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三怪探之連環報20

(2012-09-12 07:08:10) 下一個

“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說話的是韓襄,此時他正領著一群金吾衛士埋伏在萬源櫃坊外的小巷裏。

長安的冬天雖不算很冷,但畢竟是正月,寒風多少還有些刺骨,眼看眾人已經在此守了大半夜,萬源櫃坊內外依然是萬籟俱寂,毫無動靜,韓襄不禁焦躁起來,湊到獨孤仲平旁邊。

韓襄道:“獨孤先生,這大冷天的熬了大半宿兒,弟兄們不得不活動活動手腳,我可不太好管啊。”

獨孤仲平站在與眾人有些距離的牆邊,聽了韓襄的話隻微微一笑,道:“沒事,總不能把他們都凍僵了。現在大概幾更天了?”

“快四更了。”

“好,再忍忍,天就快亮了。”

韓襄當即一愣,道:“可天亮了凶犯不就不來了?”

獨孤仲平不禁莞爾,道:“咱們這陣勢,他怎麽會來?再說,憑你的那些兄弟,他就算來了,也拿不住啊!”

韓襄這下更是摸不著頭腦,要是明知道根本抓不著人,又何必費這麽大功夫在這兒埋伏呢?

“別著急,這一晚上的凍,可不會白挨。”獨孤仲平看出韓襄的疑惑,卻隻諱莫如深地一笑,“你也去活動活動吧,不用怕驚動了凶犯——你要是太能忍,倒不像是金吾衛的人了!”

獨孤仲平話讓韓襄更加摸不著頭腦,可他並不願多想。自打獨孤仲平和庾瓚開始這種特殊方式的合作,韓襄就是知情人。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了讓獨孤仲平去替他們思考勞神的問題,自己隻要照做就行了,總是錯不了的。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隨著開市的鑼鼓響起,包括萬源櫃坊在內的西市諸商家紛紛準備開門營業。萬源櫃坊的胡人掌櫃因事接到金吾衛警告,說昨夜很可能有人前來打劫,然而提心吊膽了一夜卻什麽都沒發生,掌櫃隻覺慶幸非常,想著或許那劫匪懾於金吾衛之勢不敢來了。

一個以毛氈裹住頭臉、一身粗羊皮袍的漢子就在這時風風火火闖進來,二話不說便將一張單據往櫃台上一拍。

掌櫃趕緊迎上前,接過那漢子遞上的單據看了看,原本笑容可掬的臉上卻頓時變了顏色。

“這位客爺,您這不是我們萬源的票據。”

掌櫃客氣地將票據遞了回去,對麵的漢子卻輕蔑一笑,道:“哦,那我這兒還有一張,你看是不是!”

漢子說著突然拔出藏在袍子底下的腰刀,一把架在了掌櫃的脖子上。掌櫃嚇得急忙攤開雙手,顫聲道:“好漢,您、您可別亂來啊!小店隻是代客保管,您……”

“少廢話!”漢子的大半張臉孔都被毛氈遮蓋著,聲音也甕聲甕氣的,“掏鑰匙,跟我去取東西!”

聞聲趕來的夥計見明晃晃的刀架在掌櫃脖子上,一時間也沒人敢輕舉妄動,隻能眼看著那漢子推搡著掌櫃朝店鋪裏麵走去。

很快,就看見那漢子一手握著黃緞子包袱、一手持刀逼住掌櫃與夥計,倒退著走出萬源櫃坊。這古怪的架勢頓時引來周遭路人側目,但都遠遠地觀望著,沒有人敢靠上前來。那漢子又大吼一聲恫嚇眾人,借著便收起腰刀、掉頭就跑。櫃坊掌櫃與夥計等他跑得遠了,這才壯著膽子衝出來,扯著嗓子大聲呼救。

“打劫啦——快來人啊——”

那持刀的漢子沿著大街一路狂奔,一群恰好巡邏至此的金吾衛士在後麵緊追不舍。漢子邊跑邊回頭看,然後一頭拐進了一條小巷。而小巷中早已停著一輛馬車,漢子當即跳了上去。

“怎麽樣?”

獨孤仲平的聲音就在這時自車廂內響起,那漢子聞聲點頭,一手將黃緞子包袱交給獨孤仲平,另一手將包住頭臉的毛氈一把扯下,韓襄那張瘦猴似的臉頓時露了出來。

“照您說的,我繞著西市這幾條街跑了個遍。”韓襄氣喘籲籲地回答。

“好,圍觀的百姓多不多?”

韓襄先點頭又搖頭,道:“多極了,好在沒有管閑事的。我就怕跳出幾個充好漢,把我按住,那可就演砸了!”

獨孤仲平臉上頓時浮現出若有若無的笑意,道:“你忘了那凶犯對長安人的評判——‘識淺性貪,諸惡做盡,犯罪而不知罪’……”

韓襄搖頭,道:“這世道人心我可管不了。我隻想早些了了這案子。獨孤先生,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我們要這麽幹?”

“如果你有了物主,有了贓物,可以追查小偷。有了小偷,有了贓物,可以尋找物主。可現在你隻有贓物,卻既要找小偷,又要找物主,而且小偷很難抓,物主不想露麵,你能怎麽辦?”

韓襄想了想,試探道:“……你幹脆自己先把這贓物拿了,打亂他們,看他們怎麽辦?”

“不錯,前提是這東西對他們很重要。”

韓襄:“那您昨天帶著我們在牆根底下挨了一夜的動,是故意造聲勢,讓那個瘋子看見?”

獨孤仲平微微一笑,不再回答,打開手中的黃緞子包袱,但見包袱裏橫放著的隻是一截與先前那柄镔鐵戒尺一樣大小的木頭。

韓襄又是一奇,道:“哎,您不是說那錢莊裏存的是一把戒尺嗎?這怎麽變成木頭的啦?”

“隻要所有人都認為有人把戒尺搶走了就行了。”

“那真的還在……”韓襄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獨孤仲平笑了笑,道:“我還不知道這戒尺到底有什麽奧妙,所以還想留著自己看看。”

獨孤仲平與韓襄一道返回右金吾衛衙門,為了避免庾瓚沉不住氣、走漏了消息,這回的行動獨孤仲平依然沒有提前告知於他。當獨孤仲平走進庾瓚辦公的房間,隻見他正盤腿坐在地上,咧著嘴笑嘻嘻的,一副欣欣然之色。

“哎呀,真是世事難料啊,仲平老弟,你絕對想不到剛才是誰來求我了,哈哈哈!居然還給我磕了兩個響頭,哈哈哈!”

庾瓚邊說邊笑,簡直是得意忘形。獨孤仲平見他這副模樣,心中已經明白了個大概。於是故意冷淡地哼了一聲,道:“不就是薛進賢嗎?這有什麽想不到?”

“啊?”庾瓚不由地目瞪口呆,“你怎麽猜到的?”

“這不是猜,是讀。”獨孤仲平說著徑自往主座上一坐,“凶犯連殺三人,都布告全城,你們這些大小昏官再想欺上瞞下也瞞不住了。而聖上呢,他又不認識你這個六品下的實際辦案官,隻好拿身邊那些大腦袋撒氣。我估計,他說辦到長史為止,對不對?”

庾瓚本想得了便宜賣乖,聽了獨孤仲平這番分析,又佩服,又難以置信,張大了嘴巴。

獨孤仲平有心好好擠兌他一番,便又開口道:“知道我為什麽肯定是薛進賢來求你了嗎?其實我說的什麽聖上降罪都是瞎猜的。真正的根據隻有一個,你進門時得意洋洋的表情和你平時在薛進賢麵前低眉順眼的樣子!還有哪個人能讓圓滾水滑的庾大人有久受壓抑後的揚眉吐氣之感呢?也隻有薛長史了。”

庾瓚連連點頭,道:“哎呀,老弟,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咱倆聯手辦案,天下無雙!”

“不和你聯手,我還能查得快些。”

獨孤仲平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庾瓚也不著惱,依然笑嘻嘻的。

“嘿嘿,話也不能這麽說嘛,我雖比不上你,總比其他人強,至少、至少比那左金吾衛的郭歪嘴強吧?”

“郭歪嘴我不知道,不過你還真不如韋姑娘。凶犯在駱可及那箱子上做的手腳,人家可是一眼就看明白了。”

“哦,那你的意思,不如我們就答應韋姑娘,把她請來,和我們一起查案?”

“虧你想得出。整天跟這些殺人放火、十惡不赦的凶犯歹人打交道,你還沒受夠?何苦還要拉個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的女孩子來陪著,不要害了人家吧。”

獨孤仲平邊說邊搖頭,庾瓚想想又道:“好吧。不過老弟,我看你並不討厭這行啊?”

獨孤仲平隻一愣,自己對這一行到底是喜歡還是厭惡呢?又是一個他不想想清楚的問題,他決定還是照習慣的方法封存起來。於是道:“已經這樣了,整個長安,整個天下,處處都是更討厭的人,更討厭的事,你還能怎麽樣?”

庾瓚根本沒注意到獨孤仲平言語中的蕭索之意,繼續道:“薛長史那兒雖然不再催逼,這案子終究是拖不得啊,誰知道他還要殺幾個。我說,你有了點線索沒?”

獨孤仲平這才將萬源櫃坊的事從頭到尾告訴庾瓚,庾瓚起初埋怨獨孤仲平不肯事先告訴他,接著又一臉期待地道:“這麽說你有十足的把握抓他了?”

獨孤仲平緩緩搖頭,若有所思地:“抓他還沒那麽容易。隻不過,我有了一樣和他賭一局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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