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義犬八公（1923.11.10-1935.03.08）傳

忠義犬八公（1923.11.10-1935.03.08）傳

 

20101224

 

    秋田犬八公（Hachiko）者，大館市大子內齊藤義一宅出生也，兄弟者四。祖上有中華田園犬血統。1924年1月15日，二月齡，為東京上野千鶴子小姐收養，其母靜子向惡犬，冷眼觀之。稍頃，小姐覓得佳男，出嫁去也。主人上野英三郎不忍棄，自養之。時上野任東京帝國大學（現東京大學）農學係教授職，每日步行至澀穀驛乘火車上下班，八公送、迎之於澀穀驛，無有間。下午5時，上野準時出現於驛口，高喝“Hachi!”八公聞聲，一躍而起，撲前盡歡。路人觀之笑。上野手提公文包，昂首闊步，八公逡巡其左右以歸。夫人歎曰：“八公雖無手表，其時間精也。”

晚餐畢，上野備課，八公卷臥其旁。偶爾對視。備課倦時，上野席地而坐，為八公翻毛捉虱。八公仰臥，四爪外張，雙目微閉，甚愜意也哉。每與上野同入風呂，八公乘機遍舐上野頰，上野慍，夫人亦無之奈何。千鶴子帶兒子回娘家省親，上野與八公玩正酣，不顧外孫也。千鶴子惱之。

    早朝，八公醒早，見上野尚在酣睡，鳴喚嚶嚶，上野無奈，隻好起床，放之出門，自己洗漱。早飯後，上野提包出門，八公無奈，隻好送之，至澀穀驛。檢票口乃分手線也。八公獨自回家，途中東遊西蕩，百無聊賴。既歸宅，觀夫人忙家務，每抱怨狗毛太多，打掃不盡，八公躲之。教授出差，特囑家人關照它，蓋因人有其尊嚴，狗亦有其尊嚴也。

    一日，上野得小球一，思犬類素喜銜球遊戲，歸而示八公以球，遠拋之，八公不理。上野撿球回，再示之，近拋之，八公仍不理。再三再四，八公茫然。上野無奈，親自趴地，以嘴銜球，四肢並跑。八公不屑，暗曰：蓋吾之使命者，乃以吾命保爾命也。爾一大人，又教授，何以熱衷如此小兒科遊戲耶？上野怒哮：“馬鹿！真乃孺犬不可教也！”遂棄球於院，不理八公也。八公委屈。

    1925年5月21日早，上野循例通勤職場，八公力阻之，拖其褲腿，上野惱之，轟回。八公萬般無奈，忽憶上野愛玩銜球遊戲，乃叼球追至澀穀驛。上野喜：“庶子終悟矣！”與之玩球數通，終於登車。八公急回，往返宅內，嗚嗚有聲。夫人不解其意，以手安撫之，自忙家務。下午，噩耗傳來，上野課堂中風，急死，以身殉職矣。此時人犬相處方17月，八公膘肥體壯，毛色油光，儼然貴犬也。

    八公不解夫人何以痛哭而置晚餐準備於不顧，去澀穀驛接上野，忐忑不安。苦候不得，夜半乃歸。次日再接，又不得。再接，再不得。三日三夜，八公未曾進食。夫人近日也忙進忙出，不顧八公也。上野葬禮時，八公被鐵鏈鎖於宅。

    葬禮之後，夫人搬家三次（日本橋、淺草、舊宅），終將八公轉送富之穀的友人小林菊三郎收養。八公時時惦記上野，總要掙脫鎖鏈，前往澀穀驛接人。每每失望。八公又前往老宅，窺探室內，也找不到上野，反被後房主驅趕。八公流浪，每天按時到澀穀接人。烤雞店留夫婦不忍，告訴他萬毋再等，上野先生永不歸矣。八公不聽，照等不誤。留無奈，乃以剩肉串喂之。八公胃口大，遂自乞於民居。

    數年過，澀穀驛成煌煌大站矣。人流不息，車站人員、小販、路人早已習慣八公坐在站前等人了。他沒被人欺，卻多次被犬欺，或不免惡鬥。八公晚年，左耳塌拉，右後腿拐瘸，但他總會按時出現在澀穀驛，一邊舔傷，一邊盯著川流不息的人群，生怕錯過上野。1932年秋，上野前徒齋藤弘吉經過此站，認出衰老之八公，瘦弱不堪矣，體毛亦殘破無光。齋藤將八公事寫出，以“いとしや老犬物語”（惹人憐愛的老犬故事）為題發表於《朝日新聞》（1932年10月4日），以表彰其不屈不撓的忠誠，引起轟動。

    夫人聞訊趕回，想帶走八公，八公逃。夫人覓數日不得，無奈，拜托站前小販顧之。八公不跟夫人走，乃因不欲離開此與教授共處地也。1934年4月，雕塑家安藤照塑八公等身銅像於澀穀站前，本犬八公亦出席隆重揭幕式。此入口遂稱“八公口”。八公得以與銅像一起等候主人。

    1935年3月8日，八公到達瀧澤酒店（滝沢酒店）北側路地入口，哀鳴數聲後倒地身亡，享年11歲。澀穀驛為其舉行了盛大遺體告別儀式。其皮毛被製成標本，存東京國立科學博物館，肉身經妙祜寺僧超度後與上野合葬於青山靈園。

    二戰期間，日本金屬資源匱乏，八公銅像被迫融解他用。1947年8月，子承父業的安藤士重鑄八公銅像。其出生地大館市驛前、秋田犬會館前也同樣各塑了一尊。東京台場富士電視台前廣場、大和市高座澀穀驛前新立有銅像。

    2000年前後，餘十訪東京，數次見此銅像於澀穀驛前廣場，以為尋常街頭裝飾，不以為意。也曾專訪青山靈園，但未知其墓也。今讀其故事，一遍未盡已三哭矣！嗚呼！犬對人尚忠義若此，人對人何哉？

    （1987年，新藤兼人出版《八公的故事》；1983、1987年，日本版兩版電影《八公犬物語》攝成；2009年，美國版《Hachiko: A Dog’s Story》（台譯“忠犬小八”）攝成。八公故事走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