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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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活著的周健 /陳波蓓

(2009-10-03 19:54:17) 下一個

永遠活著的周健

陳波蓓[i]

今年的冬天特別的寒冷,全國各地冰天雪地,惟溫州沒有下雪。但陰冷的天夾雜著雨,仍然寒氣逼人。十年前的今天,也是這樣的天氣,周健、小依和Ian Frazer在訪問溫州醫學院後離溫返回澳大利亞。那天我和瞿佳送他們去機場,周健隻穿著一件T恤外加一件墨綠色的外套,我們問他冷不冷,他興奮地對我們說:和母校進行科研合作是他多年的願望。回到母校他感到特別的溫暖,從此以後他就可以經常來溫州了。他的臉上充滿著喜悅。臨別時,高高個子的他醒目地行走在人群中,直到登機前,還在揮手向我們告別。

這一別十年過去。十年來,不斷地有在外工作的同班同學回到溫醫,有在國內的,也有在國外的,大家相聚在一起總是提起周健,提起他的聰明和智慧、他的勤奮和好學、他的率真和坦誠、他的風趣和幽默、還有他的頑皮……大家都認為周健是我們班裏最優秀的同學,都相信周健仍然活在大家的心中。

我和周健是大學的同班同學。在我的記憶中,周健是一個普通的同學,說他普通是因為他處事低調從不拋頭露麵;他成績優異但從不張揚;他家境較好但生活簡樸。他喜歡讀書也喜歡看小說;他喜歡聽音樂也喜歡打球。但他有時也稚氣未脫甚至頑皮……學軍時他把自己的子彈打到別的同學的靶子上;上體育課時他為了少跑一圈躲在樹底下偷懶。當時,學校的條件較艱苦,吃飯十人一桌,圍著一大盆菜一起吃,但這也是課餘時同學們在一起交流的最好時機。周健說話風趣,總是給大家帶來笑聲一片。記得教我們的有些老教授在講課時帶著濃濃的口音,周健學得惟妙惟肖,常讓我們捧腹大笑。但老師們又特別喜歡他,因為周健的名字普通易記,每當實驗課的時候總被老師提問,而他的回答總能得到老師的讚賞,久而久之,老師們都記得二班的這個高個子男生了。

周健的手很巧,他特喜歡做實驗。有一次上藥理實驗課,老師講解尼古丁的毒理作用時,拿來一包香煙去熏關在籠子裏的一隻小老鼠,但實驗沒有成功。老師接著講課中的其他內容後,後來發現那包香煙沒有了,原來是周健拿去把小老鼠熏死並作了解剖。他告訴我們,他就是想知道小老鼠中毒後血液的顏色是否改變。他的鑽研勁讓我們佩服不已。直到後來他在實驗室裏度過了他的大半生,把自己的一生獻給了他熱愛的科學實驗。

周健對英語學習特別重視,所以他的英語成績特別好。有一年暑假回來,他告訴我們他爸爸帶他去北京旅遊,見到很多外國人,他已能流利地和外國人交流了,將來他一定會走出國門,到世界一流的大學去學習工作。當時我們都覺得周健隻是說說而已,理想和現實太遙遠了,不太可能實現。然而,畢業幾年後,我突然收到周健從英國劍橋大學寄來的聖誕卡,我非常驚訝又感慨萬分。周健還是那個周健,他總是一步步朝著自己的理想努力著、奮鬥著。

1994年,當時已是溫醫副院長的瞿佳要到美國學習,我寫信告訴了周健。當時在美國的周健見到了老同學興奮不已。有天半夜,我接到周健從美國打來的電話,他說:剛剛送走了瞿佳,他倆在一起徹夜長談了一個晚上。在海外多年,他始終難以忘懷在溫醫的歲月,他唯一能回報母校的是能幫助溫醫在科研方麵上一個新的台階……他講著講著,突然問我現在是北京時間幾點了,我告訴他天還沒亮,他一邊說著“sorry”,一邊解釋說他是太高興了,我理解他當時激動的心情。

1998年1月,周健和小依回來了。周健依然理著平頭,穿著簡樸,和在溫醫時沒有多大變化。短短幾天,不知疲倦的他忙著作學術報告,忙著和學校領導討論科研的合作和留學生的交流計劃等等。看到當時的學校科研條件不怎麽完善,他提出要幫助學校建立實驗室,幫助青年教師出國留學,幫助申請高檔次的科研項目……甚至,連學校安排的宴請他都覺得時間太浪費了。還是瞿佳考慮周到,邀集了在溫州地區工作的40多位77級同學歡聚一起,大家說著笑著,開心不已。周健那特有的哈哈大笑聲永遠的留在同學的記憶裏。

2002年,我因為人乳頭瘤病毒方麵的科研項目有機會來到他工作的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PA醫院進修學習。去的第一天,正好實驗室要搬到新的大樓,周健的同事把我帶到他的實驗室。他們告訴我,那裏麵的一張小桌就是他的辦公桌。他總是一邊做實驗一邊寫東西,累了就趴在桌子上休息一會。也就在這張小桌的電腦前,他完成了那篇世界上第一次合成人乳頭瘤顆粒疫苗的論文,完成了三項國家級科研項目的立項報告……今天,他們要把桌子搬到新的實驗室,他們要把他的那種契而不舍的精神攜帶著。在新的學術演講大廳,我看到大廳正中的牆壁上釘著一塊銅牌,那上麵寫著:這個大廳是為了紀念已故的周健博士作出的貢獻,我們將永遠懷念他。這個大廳被命名為“周健廳”。在那裏,我聽到許多關於他聰明、勤奮的故事。在那裏,我參加了一次一年一度研究所為紀念他而舉行的學術活動,研究所邀請了世界上最著名的科學家來這裏作紀念演講。我為我有這樣出色的同學而感到驕傲!

十年來,我們和昆士蘭大學的科研合作從未間斷過,Ian Frazer教授每年都會來溫州做學術訪問。我不斷地聽到來自昆士蘭大學有關周健的消息。目前,人乳頭瘤病毒疫苗治療乳頭瘤病毒感染性疾病的研究仍在繼續。當宮頸癌疫苗在全球上市,當世界各地的婦女都在接種這種疫苗並有望遠離這種疾病時;當我的研究對象兒童喉乳頭狀瘤患兒因使用治療疫苗正在好轉而不再被一次次手術折磨時,我們更感激周鍵,懷念周健。是啊,周鍵是在他事業最輝煌的時候走的。有人說他是帶著遺憾走的,他本可以享受事業成功的喜悅,兒子健康成長的快樂,漂亮別墅中家庭的溫馨。但我認為他或許沒有遺憾,因為他的成就造福人類,他的研究成果讓這麽多人遠離痛苦!

我看到他年邁母親床前放著他的生活照片,看到小依家中永遠保留著關於他的所有記憶,看到他的學生在難得的一次回國途中還不忘特意去他的墓前獻上鮮花,我也親身感受到在24屆國際乳頭瘤病毒大會上全世界同行至今仍對他的緬懷之情!詩人藏克家說過:有的人活著,他卻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周鍵,永遠活在他家人的心中,永遠活在我們大家的心中!

〇〇八年一月於中國溫州


[i] 陳波蓓教授,溫州醫學院第二附屬醫院耳鼻喉科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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