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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岈台記 (圖)

(2008-07-21 18:30:11) 下一個

琅岈台位於膠東半島南,山高僅一百八十米,形亦不甚勝,然名聞寰宇。傳薑尚佐文王得天下,封齊地,今膠東也。奉八神以祭之,曰:天、地、兵、陰、陽、月、日、四時。八神之四時主,祠琅岈,為此台之始,距今逾三千載矣。春秋時,桓公小白銳意改革,選賢任能,遂為五霸之首。吳興,伐齊於南郡,今琅岈海域也,為中華首次大海戰。吳既敗,薑齊遭田氏之篡,越則乘虛襲吳,得漁翁之利。前四七二年,勾踐遷都琅岈,築台以觀東海,構樓而望故都。越占五霸之末,號令秦晉齊楚,都琅岈凡百年。

始皇廿八年(前二一九),贏政東遊海上,行禮祠名山大川及八神,求仙人羨門之屬。出鹹陽,過函穀,經洛陽、滎陽、大梁、定陶,登泰山,走臨淄,海路至成山,西行芝罘,經數月而終於琅岈。政生於趙長於秦,旱地佬也。既至也,見黃海之波濤,琅岈之奇幻,大樂之。流連三月,平舊台而築新台,徙黔首三萬戶於台下,複十二載。刊石立碑,記秦功德,又遣徐福率童男女數千,入海尋神山求仙人。次年巡幸,取同路,至博浪沙遭滄海力士鐵錐突襲,因大風沙幸免。八年後三幸琅岈,冀遇海中三神山不老之奇藥,不得;還至沙丘平台,崩。

漢代以降,琅岈日漸冷落。至清,僅為本地文人憑吊之地,李斯書琅岈刻石亦漸湮沒矣。

公元兩千零八年初夏,餘攜子至此。時天清氣朗,遊人稀疏。見史跡館,秦風,色黑,造型質樸,肅穆巍峨,惜為混凝土築就。忽憶秦崇水德,衣服旄旌旗皆尚黑。政喜琅岈,抑或水德之濫觴籲?館前有贏政巨像,濃眉朗目長髯,敞臂擁大海,衣袍振風而起,其貌與《史記》中之“隆準蜂目” 迥異。步入展廳,內無實物而文字多謬;贏政、李斯、胡亥等彩塑皆慘不忍睹。

後庭頗開闊,有巨殿依山而立,匾懸簷下,曰“帝王宮”。訝其名之妄。信步入內,援階而上,至頂層,出二黑袍客擋路,言:“汝當進香,神賜吉泰。”二人頭戴道家皂方巾,而腳著旅遊鞋,身後牌位林立,老君與觀音並列。乃大笑,穿堂出至陽台,豁然見滄海,茫茫中齋堂島一粒,大小珠山蛇盤於側,景頗可觀。

舍車取步。漫山皆鬆,蔥綠一片,唯幹粗僅如臂,樹齡十數年而已。數千年之琅岈勝境,竟無一古木幸存,思之黯然。

望越樓,亦水泥構築。驕陽下俯視漁村,紅瓦片片,海參場似鐵線描;海天一色,漁舟點點,涼風颯颯,萬籟無聲。想勾踐當年,遙望會稽,意主中原,氣幹雲天,而今何在哉?

下越樓,登琅岈,經徐福廟達頂,有秦皇徐福石雕群像,造型雕工乏善可陳。又琅岈刻石仿製碑,字跡模糊粗劣,不值一觀。兼一舊式雷達,枝丫刺天,甚煞景觀,木牌刻紅漆大字曰:“軍事設施裝備,嚴禁拍照錄像”。方欲下山,忽見仿秦之禦道,巍巍乎二百餘階,甚峭。與子漫步而下,道中見夯土遺跡,故秦行宮舊跡也,雜草灌木淹沒矣。

《水經注》謂琅岈 “台基三層,層高十丈,上級平敞,方二百餘步,廣五裏。” “孤立特顯於眾山,上下周二十餘裏,旁傍巨海”,其奇偉可知。 嗚呼,三千餘載之興衰,數世英豪之偉業,於今夯土數團而已矣。

至禦道底,仰首回望,忽謂兒曰:“重登此頂,與汝竟步,何如?”

語畢,疾步而上。兒年十六,自負田徑之能,兩階一步,奔突如鹿。階石高而寬僅容履,餘一步一階,全神貫注,深為費力。未已汗流泗背,足下如膠,喘息促甚。駐足觀之,僅半途耳,相顧大笑乃止。

兩千零八年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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