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張罰單

差幾分鍾不到半夜十二點，我們快到家了。我轉頭對老婆說：“瞧，跟你說沒事吧？”

背後突然閃起五顏六色的強光，反光鏡裏，一輛警車跟上來。

“Oh, s**t，”我咬著牙根減慢速度，把車停到路邊。

年輕的警察走過來：“晚上好。您二位都好吧？”

“好，好。您呢？”我把駕駛執照遞出去。

“我很好，謝謝。您知道這條路的速限是多少嗎？”

“三十五吧？”

“那您開多少？”

“哎喲，我還真沒注意，四十，四十五吧？”

“五十二。每小時五十二英裏。您嚴重超速了。”

“真的，超那麽多？”我想，趕緊道歉吧，也許能給他一個好印象：“真對不起。明兒一早要上班，想早點回家。”

小夥子把頭探進車窗，使勁吸了兩下鼻子：“你喝酒了吧？”

壞了。讓他聞出來了。我趕緊說：“就喝了一瓶啤酒，好幾個鍾頭以前了。”

下午老陳請客，拿出一瓶正宗的互助青稞來。清綿醇厚，喝起來那叫一個順！老陳老張還有我，三個爺們坐下去就起不來了，一盅接一盅地碰。

喝到一半，老張媳婦過來，揪著耳朵就把他提走了。老陳紅著脖子嗬嗬大笑：“正好，咱哥倆把它喝完！好久沒這麽喝了，真他媽痛快！下月回國，再弄幾瓶來，咱接著喝！”二人直喝到一滴不剩。

這時候才想起，晚上城裏還有事。喝了幾杯茶，等酒氣散了些，準備開車出發。老婆說：“不行，你這麽走我不放心，我得跟著你。”我說：“不用。酒已經過去了。再說了，本人開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二十多年一張罰單沒吃過。”老婆撇撇嘴：“別吹，一吹就破。還是讓我跟著吧。”

老婆不會開手動車，不過倆人說說話，時間過得快，來回將近一百英裏，一路順風，偏偏快到家門口的時候碰上了這個警察。警察回到警車裏，我跟老婆坐在自己車裏嘀咕：“趕上月底，這幫警察又出來趕指標了。”

兩輛警車閃著警燈風馳電掣般趕來，配合第一輛警車，把我們三麵圍住。兩個四十多歲的彪形大漢，一個車前，一個車後，叉腰站定，小夥子走到我跟前說：“先生，請您站出來。您酒後駕車，我們需要對您進行檢查。”

這下我可有點害怕了。給他們一個超速的指標沒關係，要是抓我一個醉酒開車，我可就慘了我！

讀者您大概沒有接受醉酒檢查的經驗。我給您介紹一下。

先看眼睛反應。年輕的警察讓我站直了，右手伸出食指，左手拿電棒從下往上照著。燈光下，他的手和臉看上去很有點鬼氣，特別是深凹的眼眶。食指在我眼前移動水平移動，我必須用眼球追蹤，頭不能轉動。他朝左慢慢移動食指，突然飛快地轉向最右端，快速向左，然後猛地停在半路上。這小子太缺德了！我相信，就是滴酒不蘸的人也過不了他這一關！

然後是走路。一腿抬起，腳跟離地六寸，口裏數著“one thousand one”，腳落地，另腿抬起，腳跟離地六寸，“one thousand two”，以此類推，共三十步。這咱不怕。感謝黨的培養，當初學軍時拔正步，宣傳隊唱樣板戲，腿腳功夫深厚。隻要數別數亂了就行。

再後麵是平衡。雙臂平伸，兩腳一前一後，腳根對腳尖，向前走十步，轉身，再走十步。這個更簡單，不過我覺得腿有點哆嗦。正走的時候，一輛跑車從路邊飛馳而過，還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叫“He’s innocent!（他沒有罪！）”，差點沒把我嚇趴下。這跑車時速至少也有五十邁。

年輕警察說：“您沒通過剛才的眼睛檢查，還得再查一下。”我心裏這個恨呐，不過還是裝作輕鬆的樣子說：“沒問題，查吧。”

彪形大漢之一走過來自我介紹：“我叫史提夫。咱們還是按照剛才的規矩來。”史提夫看上去凶神惡煞，其實是個好人。他的測驗比小夥子的容易多了。

回到車裏，等了好長時間。小夥子走過來：“我的雷達測速儀表明您超速。這是給您的罰單。您有十天，或是交罰款，或是抗訴。這一次，我們就不收您的駕照了。”

回家路上，老婆說：“七十五塊，還好。幸虧他們沒測你的酒精含量，一測準進監獄。下次不能再這麽喝了！”

這回我沒敢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