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呼北大

我興致勃勃拉著兒子進了北大南門，打算給他看看老爸讀書的地方。計劃很宏偉，從集體宿舍到餐廳，教學樓到圖書館，三角地到未明湖，要找回自己當年的感覺，也叫兒子體會一下中國“最高學府”的驕傲。

可是兒子一進門就苦著臉說要大便。“那咱們到圖書館去找吧，那裏有廁所。”

圖書館前的毛澤東像不知什麽時候沒有了。周圍一群群的遊人，手擎數碼相機，留影的多半是中學生。“瞧，全世界的學生都想到這兒來上大學。”我故意誇大其詞，逗兒子說話。

他卻隻翻了一下眼睛：“廁所……”

保安不讓進門：“不對外開放。到前邊教學樓看看吧。”

教學樓門口坐著幾個看門的女人，“沒瞧見正修房呢嘛，不開放。您往前走，前邊有教室，有公共廁所。”

連續被拒絕幾次，兒子走路的姿勢有點困難，我有點惱火。來到下一個教學樓門口，我推著兒子徑直往裏闖。看門人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站起來：“站住！本樓不對外開放。”

“孩子要上廁所。”

“往前走就是校長辦公樓，那兒有廁所。”

“得了您呐，我們讓人支來支去，有半拉鍾頭了。堂堂北大，怎麽連個拉屎的地方都沒有了，讓我這校友臉上無光呀。”

“您北大的？”“是呀。”“哪屆的？”“七七。”“得，進去吧。二樓，右手邊兒上。”

——暗號終於接通了。

兒子卸載的功夫，我和這位師傅聊了幾句。他抱怨說，如今校園裏遊人太多，嘈雜吵鬧，亂哄哄的。尤其是小商販，泛濫成災，幹擾暑期教學。學校禁止商販入校，可是看門的保安根本不理那一套，隻要給錢就放行，校方竟然無可奈何。“所以，我們把所有的人都往校長辦公樓支，讓當官的瞧著辦。”

來到未名湖邊，果然，小販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壁壘森嚴。賣的東西，從冰棍雪糕到相思紅豆，應有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經過那一道道防線，冰棍紙、塑料水瓶、廢報紙就落到了地上。未名湖水綠裏帶黃，看上去黏糊糊的，還漂浮著大量垃圾。

眼前突然浮現起許多年前一個細雨綿綿的春天，班主任劉老師帶著我們幾個同學從這裏經過。那天，未名湖的靜謐和美麗讓我目瞪口呆。就是因為刻在心裏的那幅圖畫，報考大學時，想都沒想就在第一誌願的格子裏填了北大。可眼前……

“This place sucks! （這地方太差勁了！）”

兒子一句話，我的自豪和興奮全沒影了。我歎了口氣：“兒子，要不咱們上圓明園吧。”

接近北大西門，人粥益稠。尤其是大門口，人頭攢動，似乎連出門都困難。導遊們一手搖著小旗，一手把擴音喇叭舉在嘴邊背誦解說詞，馬不停蹄地遊走，也不看屁股後麵群羊般的遊客。羊群相互穿插滲透，此呼彼應，高聲的說笑和擴音喇叭的聲音混在一起，別提有多熱鬧了。

擠過一群人，擴音喇叭正在介紹一座小巧的石橋：“各位遊客您瞧瞧，這橋叫狀元橋。您到上邊走一圈兒，明年高考保準心想事成！”

呼啦啦，一群十幾歲的孩子你爭我搶，朝小橋衝過來。

我拉著兒子，趕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