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人生

人生隨緣 看不慣別人是自尋煩惱 .可以不擁有任何東西,除了對生活的激情。好好生活,你的生命是一次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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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抉擇

(2005-01-10 09:49:33) 下一個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因為肝炎急性爆發,在生死邊緣徘徊了整整23天,終於逃脫了死神的糾纏。疾病狀態下的親情是什麽樣的?生死一線的病人在想些什麽?麵對遭受嚴重疾病折磨的親人,應該怎樣撫慰他們?在本文中,主人公的經曆讓我們知道,垂危的病人,無論生命還是精神世界,都在一點點離我們遠去,喚回他們的,除了醫生的醫術,還有的就是親情和友情。

  頭一天住院,第三天陷入深度昏迷,妻子接到他住院的電話,以為是在開玩笑。一個低沉陰冷的聲音在李威的身體裏說:“你抓不住我,醫生也抓不住我。”
  1 病危通知書:最多維持15天
  拿著丈夫李威的《病危通知書》,曉雅死活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昨天(2003年6月6日)早上,李威還帶著她到銀行輸入了指紋密碼,說他出差不在的時候,曉雅也可以來辦事。家裏的事情小到買天然氣、買電、交手機話費,大到銀行存款、房契都是李威一手包辦的,曉雅是甩手掌櫃的。
  10天前,李威連軸轉出差3個省份。回京後就感到很疲勞,腹瀉、失眠,精神極度亢奮,有時很傷感,易怒……現在看來,都是疾病來臨的前兆。
  6月5日,李威明顯感到撐不下去了,預感可能要住院一段時間。他把當月家裏應繳的各項費用都交了,在電腦上列出了家庭財務明細表。6日,在銀行門口與曉雅告別後,李威就進了北京某醫院。
  醫院一位50多歲的女大夫看了李威已經發黃的眼睛,馬上安排做立等可取的肝功能急查。結果一出來,大夫立即給李威開了住院條,讓他住院。住院部說沒有床位,這位與李威素不相識的大夫趕到住院部協調,要求必須給李威騰出一個床位,“他的情況很不好,必須立即住院”。
  現在說起來,李威深深感到,自己能有今天,就是在每一個關鍵的環節,都得到了像這樣連名字都沒有記住的好大夫的幫助。
  7日早晨,曉雅拿著李威的《病危通知書》一下子傻了。大夫告訴她,李威是肝炎急性爆發,80%肝組織壞死,做血液透析隻能維持10到15天,唯一的辦法是肝移植。曉雅號啕大哭。穩定了一下情緒,她強忍著淚水走進了李威的病房,一進去,又忍不住大哭起來。
  李威很快昏迷、人事不省。他自己感覺是在一個黑屋子裏,周圍是一個水槽纏繞著房子,其實是透析的管子。6月8日他突然坐起來了,醫生問他1+1等於幾?2+1等於幾?他知道1+1等於2,但是不知道2+1等於幾,自己也清楚這個問題很簡單,可回答不上來,感到很害羞。突然閃現出一個念頭,能給家裏留多少錢,但他算不出來,就把曉雅叫進來,試圖重新交待家裏的事情,其實已經交待過了,曉雅感到很驚訝,這時候了還在想這些事情。
  中國人忌諱說死,沒有提前給生活做出安排的習慣,遇到這種突發情況,最大的牽掛可能就是這些了。
  在高度昏迷的那幾天,李威第一個感覺是無邊的黑暗,眼睛看不見,徹底的黑暗,一個無形的惡魔在自己的身體裏麵跑,看不見,但是能夠感覺到,每次都差一點點,就是抓不住這個惡魔。那個惡魔用低沉、冷漠、恐怖的聲音說:“你追不到我,醫生也追不到我,你們誰也追不到我……”

  肝源找到了,他卻不願意給家裏增加負擔,堅決不同意手術。隻能再堅持72小時了。到最後關頭,起決定作用的不是理智,是感情,真的舍不得他就這麽走。船靠岸了,風平浪靜,看見了月亮和星星。
  2 手術同意單:簽一個字好難!
  李威說那些日子,自己生活在兩個世界:一個是現實世界,一個是幻覺世界。在現實世界裏說的什麽話,大都記不得了,夢幻世界的情景卻很清晰。
  昏迷中的李威,對肝移植手術有一個奇怪的數字概念:30萬。事實上肝移植的手術押金就是30萬元。他在考慮能給家裏留下多少錢時,用的是加法。等尋思做手術要花多少錢時,用的是減法。想到要花家裏多少錢,盡管意識不清,但他認準這個手術不能做,不能讓家裏人財兩空。
  李威的病給他帶來極大的痛苦,發作的時候,恨不得一頭撞死。他求曉雅幫幫忙,讓他快點死。如果做了手術,也不過是延伸了他的這種痛苦……
  選擇手術到底是幫他還是在害他?曉雅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李威出院後在家裏看到一張紙,上麵寫著關於李威是否手術的分析,利弊分明,儼然一份企業市場分析書。分析得出的結果是不做的利大於弊。全家都商量好了,與其這樣痛苦地活著,還不如讓他安詳地走。
  第二天,曉雅變卦了,她決定不管結果如何,也要做肝移植手術,有一絲希望也不能放棄。“他要是臥床不起,我養他一輩子”!到了這時候,起決定作用的是感情不是理智了。
  李威在工作之餘參加了一個新聞學研修班,這些同學知道了他的情況後,四處幫忙打聽有關情況。有人找到了北京朝陽醫院副院長、肝移植專家李寧。6月15日,周日,李寧趕到地壇醫院,看了李威最新的生命體征指標後,明確地說,李威完全適合接受肝移植手術,2001年冬天以來,我國的器官移植水平發生了質的飛躍,患者術後生活質量大大提高,如果順利的話,李威完全可以重新工作。
  但是,李威的生命體征最多隻能維持72小時,現在的首要問題是到哪裏找合適的肝源?
  李威新聞研修班的同學劉健給《健康時報》打電話求助。報社立即安排工作人員與朝陽醫院著名器官移植專家韓誌友聯係,能不能找到A型的肝髒捐獻者。30分鍾後,韓誌友在電話裏按捺不住自己的興奮,幾乎是喊著說:“找到了,找到了一個捐獻者,就是A型肝!”
  手術約的時間是6月17日,周二,也是李威生命體征能夠堅持到的最後一天。
  周一晚上,李威已經3度昏迷,人看上去很清醒,有問有答,其實在說胡話,但堅持不手術的態度卻是如一的。曉雅一晚上睡不著,手心攥著汗,看著表,在一分鍾一分鍾的熬,一分鍾一分鍾的數。又傳來壞消息,肝源沒趕上飛機。曉雅幾乎要崩潰了,她癱坐在椅子上,把所有能想到的神:觀音、上帝、玉皇都求了。17日下午18時,汽車把肝源送來了。
  李威轉到了北京朝陽醫院,就在做手術的前幾個小時,倔強的李威還是堅持不做。馬上就要備皮了,李威死活不讓護士碰他。曉雅一下子火了,把李威狠狠地吵了幾句。曉雅說李威當時很吃驚得看著她,因為結婚十幾年來,沒見她發這麽大的火。李威還記得自己感覺很不好意思,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低著頭。
  曉雅看著手術同意單上列出的一長溜手術並發症,鼻子一酸,突然產生了一種生離死別的感覺。她把單子塞給公公去簽字,自己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昏迷中的李威,被抬上手術台。李威說感到自己上了一條船,行駛在茫茫大海裏。右側深不見底的黑暗,左側驚濤駭浪,陰雲密布,大風吹著船,看到一些穿白衣服的人在跳躍旋轉,一個圓臉的護士給掛了一個瓶子,突然,自己飄了起來,又一個很大的震動,自己飛出去了,上了船上的桅杆,他感到驚訝、恐懼……慢慢地,風小了,水麵平靜了,浪沒有了,船停了,李威看見了天上的星星。十幾個小時後,手術結束了,李威的生命體征都有,他有希望了。

  妻子天天坐公交車、到攤子上買衣服,這種低成本的生活挺好的。到了最後的關頭,病人是沒有痛苦的,痛苦的是病人的家屬。在妻子的鼓勵下,我紅著臉唱了一支歌、跳了一支舞,終於留下來了。
  3 重症監護室:最怕聽見護士喊
  李威說,自己生了一場大病,記得最清晰的是無數個夢。
  在ICU(重症監護室),李威昏迷了10天,感到極度疲勞,每個骨頭縫裏都很累。好像是出去實習采訪回來後,需要休息,突然發現一個房間,找到一張床,躺上去就睡著了,不想醒。突然有人拉他,叫他的名字,讓他醒一醒,自己不想醒。他看到了去世20多年的姥爺和去世7年的母親,如同看電影一樣,母親是20多歲的形象,在冰天雪地的場景下做著什麽。這個夢做了很長時間。再一個就是在黑夜的太空中飛翔,星星、月亮很清楚,飛得很快,落到一片沼澤地,地平線一輪紅日。或者貼著水麵飛,自己在欣賞、探索,在被動地感知這一切。
  李威後來告訴記者,病重的時候,患者是很自我的,夢中沒有活人,都是故去的人,沒想過活人的事情。對病人來講,到了一定的時候,病人是沒有痛苦的,痛苦的是病人的親人。
  這時候,曉雅和公公分成白天和晚上兩個班。每天晚上,65歲的老公公扛著一個行軍床,坐在ICU那一層的電梯間。那裏坐滿了患者家屬。每天晚上,大家最怕聽到的是ICU病房很響的開門聲。所有的人一下子就全坐起來了,提心吊膽地等護士喊:“某某家屬”,就知道這家的病人走了(死亡)。
  白天,曉雅隔著ICU的玻璃仔細觀察李威的反應。
  從來對家事不聞不問的曉雅,開始重新規劃未來的生活。她按照最壞的結果:李威長期臥床來打算。
  作為一家外資公司的白領,1997年的時候,曉雅就已經不坐公交車了。現在,她買了一張北京公交地圖,在單位、家、醫院之間尋找最經濟的路線。買衣服也從大商場轉移到小攤兒上。1個月後,曉雅感到這種低成本的生活也挺好的。隻要有目標,沒有什麽吃不了的苦。她的目標就是要與丈夫在一起,隻要他活著。
  家裏沒有告訴3歲的兒子毛毛發生了什麽,但李威住院後,毛毛表現得就很鬱悶,一天晚上毛毛躺在媽媽懷裏問:“爸爸還會回來嗎?”
  護士告訴曉雅,李威蘇醒了,曉雅隔著玻璃看到李威睜著眼睛,有時也與她對視一下,但是沒有交流,目光是散的。曉雅告訴護士不對勁兒,李威沒有醒。還說自己學過心理學,要求進去喚醒李威。護士不同意,但架不住曉雅苦苦請求,護士給曉雅開了個小小的綠燈,讓她進去待個十來分鍾。曉雅抓住李威的手,看著他的眼睛,給他說話,講二人過去戀愛的趣事,講夫妻對生活的渴望,還用一個小錄音機錄了輕音樂和相聲讓李威聽。
  李威的最後一個夢是夢見自己落到一個高山上,看到了曉雅,她在一個馬戲團工作,說缺一個角色,讓李威去。李威說我不會,做不了的。老婆說你再試一次,你一定行的,李威站在台上,唱了一支歌、跳了一支舞。曉雅告訴他,你已經通過考試了,留下來了。
  實際上,曉雅是在抓著李威的手說:你已經好了,馬上要出院了,兒子來看你了,看,你的指頭在動,眼睛在動,你馬上就醒了。
  在妻子的呼喚下,李威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護士衣服上的四個字“朝陽醫院”,李威很納悶,我怎麽到這裏來了?他想問曉雅,但插著呼吸機,沒辦法說話,傷口疼得他皺了一下眉。他看著曉雅,露出了詢問的神色。曉雅說,老公你終於醒了!說完淚如雨下。
  這一天是6月29日,距李威開始住院整整23天。
  2003年9月8日,李威出院了。前一天,兒子在幼兒園見誰跟誰說:我爸爸要回家嘍!我爸爸要回家嘍!在院子裏瘋跑。
  2004年3月8日,李威重新走上工作崗位。

  後記
  日前。李威、曉雅夫婦接受《健康時報》記者采訪。曉雅說,以前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現在明白了,一家人團團圓圓的生活、真摯的感情是最重要的。現在很想做一個小鳥依人的妻子,差點就沒有這個機會了。過去夫妻之間彼此是看缺點,現在是百分之百的恩愛與兄弟姐妹般的親情合二為一,不是強求對方而是想著為他做點什麽,以前老是感到自己很不容易,想對人訴說,現在感到自己最幸福了,說著,她看了丈夫一眼,嫣然而笑。


    《健康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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