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飲及餐具 飲酒爵壺杯皿盤勺筷叉 殷商食物和物質豐沛空前,精神需求激增,隆重開啟華夏大地的酒文化,酒具的精致和諸多等級見證了這種文化的燦爛和輝煌。酒是物質和精神中間的媒介,它作用於中樞神經產生多巴胺,讓人感到興奮、快樂和輕鬆。追溯源頭,動物比如大象就喜歡吃發酵水果。人是群居動物,有了這種從發酵食物中提取的酒精液體做飲料,可以讓眾人一起忘我地同步放鬆和快樂達到最大共鳴,酒拉近人之間的距離,以酒通神常和宗教儀式相關,歃血為盟或者酒壯慫人膽都是酒精提振精神的經典範例。當代科學證明結交好友對生存狀態和健康長壽至關重要。當然,沒有操守的酒肉朋友在一起會走向美好的反麵,商朝敗於酒池肉林腐敗墮落,所以後來的西周朝代酗酒重懲,這是後話。 飲(飲)yǐn 【牛伯】“飲”的本義是喝。又特指飲酒(開懷暢飲;宴飲)。泛指可喝的東西(飲料;冷飲)。引申為飲食的總稱(《戰國策·秦策一》:“張樂設飲,郊迎三十裏”)。還引申指用酒款待(岑參《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中軍置酒飲歸客”)。 《說文解字·?部》歠(喝)。魏勵:喝。
【解析】商代甲骨文“飲”字由一個人張開嘴巴,有些還有“¥”表示舌頭,下麵則是“酉”(酒尊),會意造字。用飲酒表示“喝”,酒是高級飲品,喝的時候要慢慢品味。“滄海萬頃,維係一江潮,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飲”字古老而又優雅,現在有滋味的飲品叫飲料,喝水的“喝”出現得比“飲”字晚很多。
古人飲用自然河流湖泊的水,亦或挖井以溝渠引水,這些水是微生物的培養基,畢竟它們存在於此曆經億年,人類晚來後到。為了健康,先民把水煮沸後飲用,叫“湯”。英國科學史學家李·約瑟認為:“中國澆鑄技術比歐洲早發明1,000年”(《中國科學技術史》),這和中國的飲食習慣有關,飲食以蒸、煮為主。國人喝開水有4,000多年的曆史,大禹把最先進的青銅器技術用於禮器同時也是煮器的鼎,鑄造了九個鼎,用於燉肉、煮飯、燒開水,治水是大工程,必須保證飲食衛生,才能完成巨大的工程。飲用開水利於飲茶的普及,而茶葉對健康有多方麵的幫助,開創茶文化在中國有著天時、地利與人合的優勢。文化習俗就是這樣慢慢在漫長的曆史中塑造成今天的樣貌,今天國人有飲用開水、喝茶的習慣。
◆Drink是英語“飲”的翻譯,來自古英語drincan(喝酒,吞咽,吞),來自原始日耳曼語*drinkan?(喝酒),來源不確定,可能來自原始印歐語*d?ren?-(用嘴吸吮,啜飲,吞咽)。英語飲的詞源也和酒有關係,巧合麽?很多歐洲和非洲民族釀酒做飲品,古埃及和兩河流域的古人用大麥等作物釀造啤酒,地中海沿岸則用當地的特產葡萄釀酒作為飲料,即解決了水的消毒問題,又提高了飲用水的口味,因為古代低度酒有甜度,又耐貯存,生活品質因此大大提高。上圖是一幅古埃及人種植葡萄、釀酒,並進行貿易的壁畫,作於公元前1500年前後。在格魯吉亞發現公元前 6000 年左右的葡萄酒痕跡,其他地區發現酒遺跡的有:伊朗發現是在公元前 5000 年,希臘為公元前 4500 年,西西裏是公元前 4000 年。最早的是公元前 7000 年的中國,用大米、蜂蜜和水果發酵的酒精(維基百科英文版)(詳見本章“酒”字)
遊牧民族燒水、煮飯不方便,但隨時可以燒烤,耐貯藏的發酵紅酒或啤酒搭配烤製的麵包和烤肉很方便,至今是西方人日常飲食搭配。從中醫的角度看,烤製食品容易“上火”,發酵飲品中的益生菌提供代謝需要的維生素,避免代謝阻塞——上火。
壺(壺)hú 【牛伯】“壺”的本義是酒壺,古代盛酒漿或糧食的一種容器。引申為盛液體或某些固體物質的容器(油壺、茶壺、鼻煙壺),泛指像酒壺的容器(王昌齡《芙蓉樓送辛漸》:“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後人常以“玉壺”形容人品高潔。 《說文解字·壺部》昆吾圜器也(也叫“昆吾”)。魏勵:盛水酒等的一種容器。
【解析】造字為壺的象形文字,有蓋、有足、鼓腹。“壺”字很多,盛放酒水液體。隨著居住城邑越來越大,常用水的儲存就變得越來越重要。直到二十世紀中下半葉,還有很多城鄉人家有大水缸大水罐儲水。壺和杯(見本章“杯”字)作為盛酒和飲酒的容器,在文學作品裏常指代飲酒。酒精作用於神經係統產生強大的精神作用,詩中的“醉裏偶搖桂樹,人間喚作涼風”就是這種非我、超我的境界,酒後精神狀態在虛實之間的巫師或王者與神溝通,眾人緊跟其後以順遂天意。酒文化隨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和戲劇藝術流傳下來,京劇《貴妃醉酒》是梅派大青衣的極品。文化在酒精這種精神興奮劑裏得到凝聚和升華,眾人同歡盡性,生死交清。“醉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折射出社會的繁榮。
酒可以提振精神,也可以亂性,甚至導致戰爭,“爾貢包茅不入,王無以縮酒”(《左傳》),兩千所年前齊桓公伐楚的原因是不貢包茅所以無以造酒,可見王權對酒的亟需。在等級森嚴的王權社會中,對上峰和權勢的服從成為行走職場、浪跡江湖的啟蒙教育,酒文化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今天常見的勸酒,上對下勸酒是從等級文化演變出來的“服從性測試和服從性訓練,虐待狂和控製狂的樂園”(袁),其本質是精神控製;鄉親、同事之間勸酒大多為增進感情、平息糾紛,也常見懷有借機惡意打擊報複心機——以維護大體顏麵、增進情誼的名義;下對上敬酒詞是“您隨意,我幹了”,以自虐聊表忠心。以至於交際台麵上,酒量是社交的基本素質。
◆“壺”的英語pot來自古英語pott(壺)和古法語pot(壺),它們都來自原始日耳曼語*puttaz(壺),來自原始印歐語*budnós(一種容器)。看似隻是儲水之用。 杯(杯)bēi 【牛伯】“杯”的本義是盛羹或注酒的小型器皿。(《大戴禮記·曾子事父母》:“執觴觚杯豆而不醉,和歌而不哀”)。泛指盛液體的小型器皿(王翰《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也指像杯的東西(獎杯、世界杯)。量詞(王維《送元二使西安》:“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說文解字》(桮)?也。(
【解析】戰國造字由“木”(形旁)和“不”(否。聲旁)構成,籀文字形中的“ㄈ”(曲)表示竹器彎曲製成的器皿。沒有比用竹器做水杯更簡單省事的辦法了,今天依然常見到。
曆史中的文化在推杯換盞中演繹緩行,盛酒的杯子用於飲茶、品茶。到了清朝的《紅樓夢》,妙玉笑言賈寶玉:“豈不聞一杯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就是飲牛飲騾的了”,此言被當作“品味”的經典詮釋,“杯”這個量詞質變出不同人的性格。妙玉非俗人,做事說話自然清雅,但這個雅的前提是,人需要喝水的量取決於人的需要,寺廟裏的小尼姑妙玉每日青燈古卷,品性賞物,不需要大量的飲水。而比賽中運動員,或者戰場上的士兵抓緊時間狂飲是生命急需和生存能力強悍的體現,美出性感。符合生命邏輯的雅才稱得雅,否則就是附庸風雅。
◆“杯”的英語cup來自古英語cuppe(杯),來自晚期拉丁語cuppa(飲水器,桶),可能來自cūpa(桶,盆,管),源於原始印歐語*kewp-(空心)。用空心的竹筒當容器裝水,漢字造字也曾有過這樣的思路。現代體育盛事的獎品用大獎杯cup,其背後的文化有不同的傳說,一是古希臘奧運會獎品由樹枝環改為橄欖油後盛器演變為貴重金屬大杯;另一種和英國國王在馬背上飲酒被刺有關。 ◆現在酒杯用glass,來自古英語 glæs(玻璃,杯子),源自原始日耳曼語 *glas?(琥珀,玻璃),可能與原始日耳曼語 *glōan?(發光)相關(比較 glow),最終源自原始印歐語詞根 *??el-(發光、微光、發光)。與西弗裏斯蘭語 glês、荷蘭語 glas、低地德語 Glas、德語 Glas、瑞典語 glas、冰島語 gler 同源。原始印歐語詞根溯源就是對印歐語係中不同語言的發音和拚寫比較,推測、重構出原始印歐人的語言。
筷(筷)kuài 【牛伯】“筷”的本義是用竹、木、金屬等製的夾取飯菜或其他東西用的細棍兒(一雙筷子)。明代前叫“箸”。因為諧音使船家犯忌諱,把筷子叫“快兒”,因流傳已久,至有士大夫間亦乎“箸”為“筷子”,忘其始也。日本人沒有這種忌諱所以把筷子叫“箸”。
【解析】篆文造字由“竹”(形旁)和“快”(聲旁)構成。“快”字請參看本書“認知感受交流”一章。牛伯說古人表達筷子的“箸”字在明朝忌諱是因為明代是朱家王朝,所以改為“筷”,所以“筷”字使用較晚。“箸”的造字就是“煮”的本字上加“竹”,又叫筯,是祭祀時插在熟食上虔誠地敬奉給祖先和神靈享用的意思。出土甲骨文的殷墟也發現銅箸,是已知最早的筷子,3000多年前。在箸之前距今7000年的浙江河姆渡遺址出土最早叫“匕”的餐具,見上圖中,似刀似勺。“匕”古字見右上圖,很古老的字。因為農耕民族用五穀和有限的肉食,古人用少量的肉切碎做成湯羹佐以穀物,肉湯釋放美味的氨基酸,以少量的肉滿足更多人的口腹之欲,進食需要勺子類的餐具。因為食材和烹飪方法不同,對於整塊的烤肉類顯然西方人的刀叉來得方便。中國人食肉都是切好再烹飪,與穀物一起用,所以食用者不用刀叉。
今天筷子已然成為中國飲食文化的標簽,有個美國段子:因為常用中餐,一胖子認為他的肥胖是因為受到了中餐脂肪過量的困擾,於是打官司,經過調查研究發現中餐炒菜的菜湯裏脂肪果然很多,被控方的華裔餐館老板對此辯護道:中餐用筷子夾菜並不食用菜湯,脂肪應該留在菜湯裏。結果中餐館勝訴。對照西餐,湯汁很濃,隨菜肉一並吃進,飯後菜盤中不剩菜湯,所以湯汁裏的脂肪含量至關重要。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也就有一方的文化和文明。
◆“筷子”的英語chopsticks來自中國洋涇浜英文chop(實際上是chop-chop,快速)+ stick(棍,棒,杆)。需要注意的是大寫的C開頭的詞匯完全是另一個意思,Chopsticks最初被稱為The Celebrated Chop Waltz,一種手指在琴鍵上做的劈砍(chop)動作的著名華爾茲。 烹調 熟灶鹵廚蒸煙切鹽鹹糖醬
人體所需的物質叫營養素,從飲食中攝取進入身體後就成為營養。人們需要的營養素包括有香味的油脂和調味的鹽和糖,加上各種植物香料,對動植物食材以不同的烹飪手法做出風格萬千的主、副美食。烹飪是所有文化的原點,中國現有的八大菜係,其中粵菜、川菜、淮揚菜,早已隨早期旅居海外的僑民遍布世界各地,後來傳出的還有北京烤鴨、宮廷點心。中東傳統的麵食、歐洲的法國菜、意大利菜都是全世界共享的佳肴。
熟(熟)shú 【牛伯】“熟”的本義是向宗廟獻祭品;食物烹煮到可以吃的程度。引申指穀物、果實等成熟(時機成熟)。指時機已到。不是程度深(熟睡)。也指熟悉、熟練(熟能生巧)。又指深透、仔細(深思熟慮)。 口語讀音shou二聲,同義。 孰:《說文解字》食飪也。《玉篇解字》爛也。魏勵:食物已煮熟。
【解析】“孰”的造字由“人”和“孰”會意構成,“孰”會意構成,有兩種解釋,一是手取煮器中的熟食,一是人在祭台前獻祭。有意思的是金文中加有另外的符號,比如“子”,更支持獻祭的說法。在宗廟祭祖獻祭品時敬上熟肉,熟食比生食美味且易消化,對先祖神靈的最大虔誠反應在對祭品的最大用心,並以此造字。《史記·項羽本紀》中詳細描述漢初(公元前2世紀)的壯士在“鴻門宴”上大吃生肉的場景,證明普通人吃熟肉。方臘起義(北宋)和李白(唐朝)時代都詳細記載過烹羊宰牛,煮食。
吃熟食是烹飪的起點,烹飪是文化的起點,經過烹調的食物散發澱粉、氨基酸和油脂香氣,增進食欲,易消化吸收,改善人的營養和健康狀況。殷商出土的青銅煮器中有殘留的肉和穀物,等級高的墓主食用牛、羊、豬、鹿肉,低級別的貴族則食用狗、雞、魚肉,以動物大小區別地位高低,肉食有限的時代,尚未對烹飪技術選擇。
◆“謝肉祭”和“狂歡節”都是英語Carnival的翻譯,嘉年華是音譯,它來自法國carnava(狂歡節),來自意大利語carnevale(狂歡,狂歡節日),或者來自拉丁語短語carnem levāre(收起肉),或來自拉丁語carnealis(肉)。從詞源上來,肉用於大典在中、西方都很普遍。 ◆英語cooked是熟製的意思,熟製的操作也就是烹飪英語為cook,來自古英語cōc(廚師),來自拉丁語coquus(廚師),來自coquō(我煮食,我準備食物),最終來自原始印歐語*pek?-(烹飪,熟)。 ◆莊稼“成熟”字的英語ripe來自古英語rīpe(熟,成熟),來自原始日耳曼語*rīpijaz(待考),源於原始印歐語*h?rep-(搶奪)。Ripe的“熟”是植物的成熟,作物成熟了要趕緊搶奪,英語詞源反映出為爭奪成熟的農作物而發起的搶奪大戰。二戰時期,華北平原每到糧食成熟季節,日本侵略軍就會去鄉下掃蕩搶糧食。中國遠古的大事是“祀與戎”,很多為反抗爭奪食物而戰。農耕的定居生活方式保障自給自足,常遭到遊牧民族偷襲搶劫,然後就有反搶奪的征戰。有記載的曆史中,中原和外藩之戰,北方一線主要是和遊牧民族之間的搶奪和反搶奪的戰爭,從詞源看,英語國家也有相同的際遇,來自北方和東方的洗劫改變了歐洲的種族分布和曆史,文字源頭可以追蹤千萬年前人們的生活內容。
鹵(鹵)lǔ 【牛伯】“鹵”的本義是堿地所生的鹽粒。引申為鹽鹵、濃汁、一種烹調方法等。假借為粗率、魯莽。 《說文·鹵部》西方鹹地也。魏勵:鹽粒。
【解析】造字由“西”(袋子,料包)和裏麵指事鹽粒的小點會意構成。大量的甲骨文和金文集字說明當時鹵製的重要。造字之前古人就已經發現鹽對健康的重要,鹽殺菌故保鮮食物,氯化鈉鹽中的鈉離子是保持人體液水鹽平衡的重要礦物質,不吃鹽人就會沒力氣。古代鹽是國家管控的戰略物資,也是計算人口數量的重要依據,有經典《鹽鐵論》傳世。用鹽製作的鹵煮是現在世界各地依然盛行的一種烹調方法,因為簡單、好吃、對烹飪技術依賴少、對炊火要求不高,重要的是鹵食耐儲存。而其他的烹飪方法如炒菜、溜炸、烘烤等都需要高溫、多油和傳熱好的鍋,需要豐富的佐料,並且不耐儲存,所以鹽鹵製品在能源和食材不富裕的遠古彌足珍貴。中國和西班牙的豬肉火腿都是用鹽泡製出來的經典美味,可以長久保存。這個問題在北極圈內的解決方法就完全不同,用風幹來保存、用動物油脂密存食物。
◆“鹵”的英語halogen來自古希臘語hλς(鹽,海)+ γεν-(產生),生產。 英語的halogen(鹵)很簡單明確,就是用鹽鹵製。對海洋文明來說,麵朝大海就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且免費的食鹽資源,和內陸特別是缺鹽地區不可同日而語,20世紀上半葉中國內陸缺鹽地區用舊泥牆(如廁所)上的鹽霜代替食用鹽,成分是硝酸鈉,微苦。 蒸(蒸)zhēng 【牛伯】“蒸”的本義是剝皮後的麻杆。古人常把麻杆做成火炬,故引申為炬燭(《三國誌·魏書·荀彧荀攸賈詡傳》裴鬆之注:“攸、詡之為人,其猶夜光之與蒸燭乎!”)。又引申指用蒸汽使食物變熟或變熱(《孟子·滕文公下》:“陽貨瞰孔子之亡也,而饋孔子蒸豚”)。 《說文解字·艸部》折麻中榦也。魏勵:剝皮後的麻杆。
【解析】牛伯的解字為篆字“蒸”,後來才用作蒸熟食物的意思。上圖中甲骨文的“烝”才是今天“蒸”字的源頭,即:用熱氣蒸熟食物。甲骨文造字由雙手和其間的豆器符號會意構成,有些豆器上麵有“米”,或者下麵“禾”(柴禾)。牛伯說:古人蒸器用“甗”(讀音:演),專業蒸鍋,上半部分為甑,放需要蒸熟的食物,下半部分為鬲,甲骨文中很像豆器的象形符號就是這個鬲,放水加熱產生蒸汽,上下部分通過鏤空的箅相連。關於“蒸”字的甲骨文,美國的古文字“漢字叔叔”理查德·西爾斯和魏勵選用的古字都隻有篆字,魏勵加入了西周的“烝”,牛伯選字早至甲骨文,以表“烝”“蒸”的一脈相承。古人煮肉食用烹,見本章“亨”字。
古字“蒸”字多用,“燎”字不少,但“煮”飯不多。燒烤至今是世界常見的美食,特別是遊牧民族地區。“蒸”也有解釋為古人將專用籠子架在沸水鍋上,利用熱汽蒸製米糕,這種特殊的做飯方式和食用小米及大米有關,因為煮成稀飯不耐饑,磨成麵做成麵食粘度又不夠。唐代高僧玄奘去印度取佛經,記錄了當地的飲食:他們有煎鍋和炒鍋,但他們不知道煮飯用的蒸鍋。
◆“蒸(汽)”的英語steam來自古英語stēam(蒸汽,呼出熱氣,熱氣息,發出蒸氣,血液),來自原始日耳曼語*staumaz(蒸汽,汽,呼吸),源於原始印歐語*d?ew-(旋轉,飄蕩,臭氣,搖晃,蒸汽,陰霾,煙霧)。英語“蒸”和飲食無關。 ◆“煮沸”的英語boil來自古英語b?l,b?le(煮,腫脹),源於原始印歐語*būlijō,*būlō(煮)。煮熟的大米會膨脹,但煮熟的瘦肉會縮小。看辭源,邏輯推理古英語時代他們以穀物為主。 ◆做飯“烹煮” 的英語翻譯cook,Cook來自古英語cōc(廚師),來自拉丁語coquus(廚師),源於原始印歐語*pek?-(烹飪,熟)。廚師自古就是專門技能,孟子的“君子遠庖廚”也說明廚師是一類特殊職業,古今中外沒有差別。
切(切)qiè 【牛伯】“切”的本義是用刀砍斷,截斷、分開。讀qie一聲。引申指加工珠寶玉器(《詩·衛風·淇奧》:“切磋琢磨,乃成寶器”)。引申比喻學問、道德上的互相觀摩,取長補短(《詩·衛風·淇奧》:“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又讀qie四聲,貼近、靠近(切近;切膚之痛)。還表示符合(不切實際;切中要害)。又表示急迫、緊切(激切;迫切)。所有的(一切)。不虛浮、程度深、強調、叮嚀(切不可粗心大意)。 《說文解字·刀部》刌(切斷)也。魏勵:用刀把物品分隔開。
甲骨文造字由山石符號和“刀”會意構成,截斷,篆文形聲造字,“七”為聲旁。今天表示切菜肉,但造字本義是截斷石頭。古人切菜一定另有其字,相關字比如“分”“剝”。
◆英文該字源於切肉,“切”的英語cut來自古挪威語kytja,kutta(切),來自原始日耳曼語*kutjan?,kuttan?(切),可能與原始日耳曼語*kwetw?(肉,肉體)有關。“切”是最原始也是今天最日常的分割手段,以至於“切”字會影響人們的思維和表達,比如“直接切入主題”,表示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很有畫麵感。對比英語“直奔主題”的表達jump right in(直譯是:準確跳進)可以感受到拚音文字裏的感性畫麵,拚音文字是表音的結果,其表意、表形的意願更多地反應在詞組和短語裏。 ◆“剪切”shear來自古英語s?ieran(切,削減,剪切),來自原始日耳曼語*skeran?(剪切),來自原始印歐語*(s)ker-(切)。“剪”字出現不早於小篆,中國最早的剪刀發現於西漢,古名鉸或鉸刀。剪切複雜,依賴比較複雜的剪切工具——剪刀,是兩把鋒刃相對的刀,用途比刀精細,剪羊毛、剪指甲、剪裁衣料。剪切由剪刀的發明而明確,它隻有將近4000年的曆史,最早在美索不達米亞發現銅剪,右上圖為古埃及3500年前的銅剪。溜號八卦一下,今天高大上的飛機起飛和降落很怕風切變,叫“風剪”(wind shear),就是風向忽左忽右的強風,“風剪”這個詞很形象,無論是英語還是中文。風剪使鳥類無所適從,遇到這種風,它們會擇良木而息,避開危險飛行。人類仿生造飛機,也就一並無可奈何這種剪切風變了。
糖(糖)táng 【牛伯】“糖”的本義是用麥芽製成的飴糖。引申為食品糖、果糖、有機化合物的一類等。 《說文解字·米部》飴也。魏勵:飴糖,用麥芽製成。
【解析】造字由“米”(麥米。形旁)和“唐”(聲旁)構成的形聲字。這個漢字出現較晚,古人用“飴”,這也是《說文解字》用“飴”解讀“糖”的原因,它是用米或麥芽煮製成的糖漿,甘之如飴,金文字形見右上。中國不是現代精製蔗糖或甜菜糖的原產地,糖的英文sugar和sucrose也都是古印度梵文糖的讀音。自然界甜味的食材不多,主要是秋天的漿果(水果),大多酸甜。甜味大多意味著無毒,而苦味則多有毒的警示,比如食物發黴變質就會變苦。食用糖進入尋常百姓家是因為近代世界發生的兩件事,一件是工業革命,大量農民工放棄祖祖輩輩習慣了的戶外鬆散、時間自由的田園勞動,進城成為工業化密集勞動的工人,廠房內的噪音和汙濁的空氣、嚴格的工序和定時,這種勞動嚴重影響工人的心情。資本家為了提高工作效率就必須撫慰工人緊張、抑鬱的心緒,他們發現甜味的飲品有這樣的功效;加上歐洲殖民地屆時已經擴張到甘蔗產地,大量給工人準備的食用糖就這樣在商貿的平台上成為大宗產品。至今無論是正餐還是零食,糖甚至是代糖無處不在。
作為調味品糖本身是安全的,但人體消化代謝係統麵對忽然而至這麽高的含糖量是一個劃時代的挑戰,因為人的基因對糖的適應遠比這些廉價糖出現的速度慢得多,世界糖尿病人劇增就是證明。我們活在一個白糖當道的時代,而基因卻困在遠古的消化穀物多糖澱粉的時代,不讓過量美食危害健康並不比食物匱乏時得到足夠的營養來得更容易,克製欲望對香甜的誘惑視而不見,或者身患糖尿病靠藥物維持,比過去一年也吃不到幾次美味甜品,哪一個選項更讓人難受呢?日本已經從兒童漫畫開始教育戒糖,甜蜜的口感讓人愉悅,但甜蜜從來都不是人生主旋律——盡管人生向往甜蜜。 “糖”的英語sugar來自古法語çucre(約13世紀),來自中世紀拉丁語zuccarum(糖),來自古意大利語zúccharo(糖),來自阿拉伯語???(糖),來自波斯語???(糖),來自梵語??????(甜菜或蜜餞糖,原義是砂礫,礫石),源於原始印歐語*?orkeh?(礫石,巨石),類似於古希臘語κρ?κη(卵石)。中世紀的歐洲,糖是隻能在藥房裏買到的奢侈營養品,大航海時代開啟全球貿易互通有無,加上今天的科技轉基因增加糖產量,讓曾經的奢侈品進入尋常百姓家。英國18世紀“食糖利益集團”應運而生,這是後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