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強對生意拿不出主意,總是說沒有文琳,這生意做不下去。終於有一天他告訴文琳,如果做個小飯店,即使文琳不給他出主意,他也可以問問家裏,武良他們對這行兒有點兒經驗,武強這兩年也做食品。要是有武良他們幫忙,說不定將來也能發展成個食品公司。文琳仔細權衡利弊,又花幾天的時間看了看惠靈頓食品行業的生意,文琳打電話問叔叔願不願意買武強名下的房子,如果阿妹的爸爸買了武強的房子作為投資,再把這房子租給阿妹,讓武強拿著賣房的錢去買個飯店生意,似乎是個對各方都說得過去的出路。阿妹和武強之間既然有個同居協議,她就不適合用她本人的名義購買財產,以免將來散夥的時候,分割財產再添麻煩。阿妹的爸爸不能再靠電話商量這件事了,他要來一趟。精明的商人總要有個眼見為實,把目前這些零零散散的東西放在一起,這計劃要嚴密,既照顧好文琳的如奔,也關照好爸爸的阿妹。棋手下棋的時候,總要多看出去幾步好棋,再出招。
文琳告訴叔叔,武強很可能把武良兩口子保過來辦飯店,而且這件事賠錢的可能性大於賺錢。第一,武良兩口子沒有新西蘭的身份,要買的飯店規模和營業額要大,大到帶兩個工作簽證的名額,他們兩口子才能以被聘用的中國廚師身份呆在新西蘭。第二,同樣的營業額,帶工簽名額的生意,要給兩個海外廚師上稅,這稅就多了一道費用。第三,帶工簽的生意售價會高,所以比一般的生意回本兒慢。第四,武強不見得會經營,武良兩口子帶來的新菜單,不見得馬上有市場。這麽一來,武強即使賣了房買得起生意,這生意敗起家來也會很快。文琳是不會參與經營這飯店生意的,就是臨死前扶武強上馬,她也不幹。她現在非常知道自己該幹啥,自己盡量地養身體,讓兒子健康成長,用足了力氣給兒子留出條容易生存的路。用她自己的話說,“女人要望子成龍,卻不要望夫成龍。老公成了龍,對老婆不見得是好事;兒子成了龍,即使他一去不複返,長大了再不回來看你,你至少也放心他有能耐在這世上生存。”說到底,老公老婆之間的情份,需要對等和回報;人對下一代付出慈愛時,卻沒指望回報。文琳的心態是以哪家能關照她的如奔為原則,“要是你武強是個立事的主兒,我兒子跟著你不遭罪。要是李家真能管我的孩子,用我這些年的積攢雇你們都行。”這武強做老公、當爹的,說起來總是“一顆紅心”,可他那點兒忠誠到底能不能有點兒實實在在的效果,文琳從來就沒抱樂觀態度。如今眼看著武強往敗家的路上走,文琳卻能平心靜氣。別說她文琳得放得開,當年諸葛亮何等英明?也無奈扶不起那阿鬥。文琳在世,你武強鞍前馬後,自然也分得我們打下的半壁江山。如今文琳不能領著武強走路了,再好的主意也隻能供一饑,供不得百飽。既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事,何必跟它著急上火?隨他去吧。隻是如奔的將來,她更要往李家這邊挖掘出路。
阿妹的爸爸讓文琳也看看有沒有其它既適合家居,又適合投資的房產,可以讓武強把他的房放到市場上去賣,阿妹的爸爸也到市場上去買。避免直接的買賣關係,是爸爸常用的處理親友之間買賣關係的操作辦法。既然阿妹的爸爸考慮在新西蘭買房產,為什麽一定要買武強的房子呢?不過是武強如果賣了房子,這一家人沒了住處。如果此時阿妹那邊能提供個住處,武強在心裏上會覺得這同居公證對他和武家也有價值。進而不好意思在看到家破人亡的慘烈場麵時,遷怒於阿妹。“你們武家沒看明白生意,賠了錢,怪不到李家的頭上。我們雖沒給你們直接投資買生意,但也沒袖手旁觀地看你們的熱鬧。”文琳對這“一流小學附近的房子”情有獨鍾。也經常和地產經紀人聯係,目前也有那麽幾個可以考慮的選擇。等著叔叔來,也好仔細商議。
阿妹的爸爸英語很有限,阿妹決定她親自到奧克蘭去接。她問文琳可不可以把車借給她跑這麽遠的路,文琳很驚訝,一個不到十八歲的女孩兒,敢一個人開車去壹千公裏以外接老爸,不能不說她成熟得有點兒冒失——文琳本人也沒開過這麽遠的車。文琳喜歡阿妹的成熟,一則到一個陌生的國度來闖天下,成熟是成功的起碼素質;二則如果文琳不在那天,阿妹越成熟,就越有能耐關照如奔。武強有心思關心孩子,卻明顯地能耐不足。她不但把車借給了阿妹,還為此買了兩個手機,讓阿妹帶上一個,好隨時有個聯係。阿妹有自己的想法,爸爸這次隻能在新西蘭住兩個星期,她要盡可能地和爸爸呆在一起。一則她來新西蘭快兩年了,很想爸爸。人越長大,越能體會父母的恩情。二則她知道這兩年來,爸爸和小姨之間一直不好不壞,爸爸不太在哈爾濱住,小姨也不想離婚。自家的事,阿妹不好在文琳和武強麵前問。有機會和爸爸單獨在一起,阿妹至少可以探探爸爸的口氣。
十月初的奧克蘭,春意盎然,阿妹一身休閑的粉色運動衫,等在機場旅客出口外麵。爸爸推著行李走出來時,她見爸爸頭發比兩年前稀少了,臉也比從前黑了,十幾個小時的飛行,依然西裝整齊。她跑過去擁抱著爸爸,半天不肯放手,滿眼是淚水。爸爸微笑著,他對這擁抱不太習慣,但是覺得這洋人的禮節真好。女兒長大了,能開車來奧克蘭接他了,不再是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麵,要這要那的小女孩。他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白色瓷器工藝品小狗,小狗的頭上繪有兩朵粉紅色的花。這是他們家的一個典故,阿妹七、八歲的時候,過年爸爸給她買紅綾子紮頭發,還唱著《白毛女》裏的唱段:“……人家的閨女有花兒戴,你爹錢少不能買,扯上二尺紅頭繩,給我喜兒紮起來…..”阿妹那時撅起嘴來,嚷道:“我爸爸買得起花兒,別人戴一朵,我要戴兩朵!”每個家庭裏,都有典故,每個家長的心裏,對孩子成長的點滴都有珍藏。在爸爸的心裏,阿妹總是那個要戴兩朵花兒的小姑娘,女兒的要求對他也多少有個鞭策作用,他要買得起兩朵花兒。
阿妹事先查了地圖,她不急著開車往回趕,帶著爸爸順路看看北島的一些城鎮,爸爸到一個地方,總喜歡先看看那裏的博物館。阿妹來過的地方也不多,到一個地方也要先到旅遊信息中心去拿地圖,問信息。新西蘭的旅遊信息網絡建立得很完善,旅遊信息中心提供免費地圖和介紹本地及周邊地區的資料。他們這樣每到一個城鎮吃點、喝點,休息一下,給文琳打個電話,有興趣再看看那裏的博物館。第三天,才到惠靈頓。這期間,阿妹學校是給學生們自習的時間準備考試,所以阿妹沒啥課可缺;工作那邊,達麗替了阿妹一個夜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