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人

如果說中國人有北京人、上海人、山東人、東北人、四川人等等，你不但知道這個人來自什麽地方，似乎還了解一點這個人的性情。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但是，如果說道“紐約人”， 似乎概念不是那麽清楚。這個紐約人可能是電視上態度不可一世的白人，他說著什麽“我相信各種膚色、信仰各種宗教的人應該平等……”之類的話；也可能是生活在貧困線上、卻不肯放棄有朝一日當明星的理想黑人；也許是穿著古怪、努力多生孩子的猶太人；也許是唐人街上一生勤奮做小生意、生活節儉、積累不薄的華人；也許是講西班牙的墨西哥人；信伊斯蘭教的人…… 也許幹脆就是不知來自哪裏，卻不肯離開紐約的人……

 

表麵上看，紐約人形形色色，但是，有人說其實紐約住的是同一種人：他們能忍受城市生活壓力，也能認知和享受城市生活便利，不在乎噪音和擁擠，甚至不在乎建築物和其它設施上的醜陋塗鴉，注意流行款式，喜歡都市的繁華等等。生活在紐約，你天天收到來自服務業的微笑，(餐館服務生，出租車司機……) 但是，這些微笑既不是免費的（要付小費）也並不代表高興。生活在紐約，你看到穿著入時和年齡、種族、性別，甚至跟收入都沒有太大聯係。撿垃圾的衣衫襤褸者也許擁有幾處出租的住房，一身名牌的人也許信譽卡上一直是負值。如果用“守財奴”和“死要麵子”來形容前兩種人的話，世界各地都有守財奴和死要麵子，但是，別的地方的守財奴沒有紐約的守財奴更貪；別的地方死要麵子是要給別人看，紐約的死要麵子是給自己看——紐約人太多了，太擁擠了，人們沒有閑暇看看別人的麵子。

 

俗話說，“人以群分”，紐約也不例外，隻是這個“群”因為膚色和種族顯得非常明顯！你乘上一個公共汽車，從始發站到終點站，你會驚訝地看到車裏的乘客在某些地段幾乎都是同一種膚色和種族的人。在中國人集居的地方，你看到的多是中國人；黑人集居的地方幾乎都是黑人。白人集居的地方多會發現其他膚色、種族的人，但是，那些白人（尤其是中老年白人）對別的種族的態度帶著明顯的容忍和無奈。實際生活裏，紐約沒有官方語言，一句英語也不會，你仍然可以在紐約住一輩子。紐約是個熔爐？我看人人可以在那裏找到活下去的方式，甚至有途徑活得更好些，但是，誰也不曾“熔”在裏麵。

 

紐約人有明顯的大城市心態，不管在那幹啥的，收入多低，對別人大都有一種“城裏人”的態度。如果用“驕傲”來形容這種態度的話，紐約人的確值得為自己驕傲。他們是城裏人，在那個城市裏久居，卻不需要出去到有山有水的地方度度假，療養一番，的確骨子裏就得是城裏人。骨子裏的城裏人，大概不像我這樣，在紐約住了幾個月，到奧克蘭睡一宿，第二天早晨被鳥吵醒，心裏湧起說不盡放鬆；骨子裏的城裏人，也不會注意到，惠靈頓的公共汽車司機微笑著和你說一聲“天氣真好”時，你會感到那司機今天心情好，並且把好心情傳給了作為乘客的你。那微笑不是小費的賣點，高興就笑。不高興也可以說出來，“我老板很叩門兒……我兒子不聽話……” 沒有人去向老板抱怨，司機把壞心情通過牢騷傳給了乘客。哪個種族裏都有天生的“城裏人”，表麵上，紐約住著各個種族，骨子裏他們是同一種人——城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