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天,一個與學校經常有聯係的教會組織,把如奔也納入了“特殊關懷兒童”,歡迎他放學後去參加幾次課。新西蘭有些民間組織,搞些慈善活動,所謂慈善並不都是捐款。活動之一就是幫助大人、小孩平穩渡過人生裏的危機時光。比如成年人離婚,你可以找到一些慈善組織的顧問,和他們聊聊,排解一下困惑和煩悶。對於小孩,他們會到學校裏去把父母離異、家庭成員亡故等生活裏發生了危機事件的孩子,組織個放學後的班兒。如奔把從那裏學來的告訴阿妹:“其實上帝讓我們每個人都有不同於別人的‘特殊’,又不可能事事都特殊。特殊不是壞事,因為特殊,我們會用不同的方法想事情、做事情。上帝會根據我們有什麽特殊的能力分配給我們不同的任務。我們都是給上帝做事的。”阿妹覺得這個班幫了很大的忙,寫了張五十塊錢的支票捐給了那個慈善機構。
過三、四個星期,阿妹問問如奔是不是還為媽媽不在了感到悲痛,如奔很坦白,說:“我覺得我應該悲痛,可是,很多時候我不悲痛。有時我發現我不悲痛,覺得有罪。”阿妹不知道怎麽解釋,教堂裏的吉爾是個社會工作者,阿妹把如奔的話告訴她。吉爾四十出頭的年齡,丈夫是個大學老師,有個十四歲的女兒。吉爾這回經常請如奔到她家裏做客,阿妹有時可以一同去。這基督教在此處顯得很有魅力,它對待人不拘泥於年齡,幫助別人的人,也不期待從被幫助的人或其家屬那裏得到回報,他們認為“上帝會給他們回報”。所以,如奔在吉爾及其丈夫那裏混得比阿妹熟。而且對人、對事有了一個既不自卑,也不自傲的態度,他對很多事情沒有看法,可是並不認為自己對那事情應該有個看法。阿妹覺得這很有趣,好像吉爾有本事給如奔洗腦。二十歲的媽媽實在不知道四十歲的媽媽是怎麽開導小孩的。詩倩說:如奔將來是個香蕉——黃皮白瓤。
阿妹第一學期報了一門生物化學課,這回是阿妹自己的名字,也拿自己的學分了。來新西蘭後所學的專業大多和健康有關,現在她在工作單位也做得好多了,那些財務上的平衡帳她能基本獨立地把它們搞平了。現在阿妹選課得根據時間,把接送如奔上學放在第一位,自己上班放在第二位,之後有時間去大學選一門課。這是在文琳的賀年卡鼓勵下,下決心堅持讀書。開學不久,阿妹的新西蘭公民身份批下來了,她自此完成了重要的一步。不管花了、和將要付出多少代價,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和達麗相比,誰花的代價大還說不準呢。可見愚公不見得多費力,智叟也不見得幹得輕巧。
文琳死後四個月,武強回到了新西蘭。給文琳燒完了百天,武強覺得夫妻一場,他做得“慎於始,信於終”,仁至義盡了。並且國內給他介紹對象的人幾乎踏破門檻。武強見了幾個,和其中的一個相處,回新西蘭之前已經同居了兩個多月了。但他不能結婚,這次回到新西蘭安排一下房子,看看能不能買一個小生意之類的,為以後結婚做準備。阿妹慶幸當初搬家的決定英明,阿妹現在可以立刻把武強的房子交給他,裏麵帶著房客。武強沒有在阿妹家住,他有很多朋友,一個光棍漢找個住處也不難。他在一個朋友家臨時租了個房間,找個中國飯店打工,他現在能耐比原來大,會做很多中國餐,打工的價碼自然不低。他經常去學校看看如奔,有時還領他出去吃一頓飯店。有文琳在的時候,武強不需要操心孩子學習的事,他沒發現過,如奔和大家都講英語。現在他突然發現如奔連一個漢字都不認識,包括自己的名字。他覺得很惱火,“八歲的孩子了,連名字都不認識?以後跟我說話隻允許講漢語。”其實孩子不講漢語問題不算很大,問題來自於武強聽不懂連貫的英語。於是,哪天武強去看過如奔,阿妹能感覺到,隻要他回家後開始講半文半白的所謂“漢語”,阿妹就問問,“你爸爸今天給你買什麽好吃的了?”
武強在新西蘭隻住了四個月就又回中國了,他到新西蘭後一直和那個和他同居的女人電話聯係,但是,這個女人和男人同居時能顯示出對男人的體貼、關懷,沒上過大學,但踏實肯幹。和武強在一起時,她能顯示種種讓武強留戀的地方,一旦遠隔萬裏,武強需要有個人幫他出出主意時,她沒了優勢。一則她本來也不是很有主意,二來她從沒到過外國,能出個啥主意。武強覺得將來娶這麽個女人,她雖事事依著男人,但是男人自己獨挑大梁,日子會過得相當累。一狠心,放手這個,回去再找一個有點兒主意的。中國有個巨大的“女人庫”,有外國護照的男人回中國討老婆幾乎有任意挑選的自由。武強有此優勢,當然要好好選擇一番。再說人家武強三十剛出頭,一切從頭開始都來得及。
當初文琳把如奔安排給阿妹是個正確的決定,阿妹雖年輕,但有理由喜歡外甥,沒有理由虐待孩子。文琳心裏一點兒也不天真,她比誰都知道,即使她女強人的老公對她赤膽忠心,她一死,馬上就會有別的女人來花她的錢、住她的房、睡她的老公。一個男人需要老婆時,會和女人妥協,一個妥協的男人,照顧他自己孩子的能力不如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文琳這樣的女人能給她自己的孩子提供一碗肉,阿妹即使不能給她的孩子一碗肉,也能給他一碗飯,讓他足以長大。但是,男人的那碗肉會提供給女人,到孩子那裏,隻剩下碗邊的幾顆飯粒,那不足以讓孩子健康地長大。懷著身孕的女人不要死,一死就死了兩條命。有小孩子的媽媽不要死,一死不是死兩條命,也死了多於一條命。文琳帶著病身,仍然將孩子盡量安排好,她還算有這個能力,沒這個能耐的媽媽,真是死不起。
阿妹在大學裏的課程選得很亂,她上學不是瞄準哪個文憑,而是遷就她的時間。她看著接送如奔和她工作的空餘時間,哪個課目在這些時段上課,她就報名哪個課目。新西蘭有個法律規定,家長不可以把十四歲以下的孩子獨自放在家;不到十六歲的人,不能看護更小的孩子。詩倩也很忙,所以阿妹這個監護人是個全日製的。經過上一年冒名頂替文琳上學,阿妹現在知道怎麽給自己學習。很多連不上的知識,阿妹靠上網學。因為教堂裏那些中老年婦女的減肥,她要嚐試新辦法。對艾達和艾達的朋友,阿妹計算消耗,控製每天的攝入量,建議最小運動量。可是,這些中老年婦女不是不想運動,而是身體的運動能力不足,不僅肌肉懶於運動,胃腸也蠕動得慢,食物滯留時間長,內髒體積大。與其建議她們運動,不如給她們增加代謝動力,一旦身體給她們動力,她們比年輕人運動的意念更強。女人不想老的意念,超過不想胖。老女人想變年輕的欲望,多於年輕女人想變漂亮。這次阿妹為解決她們的問題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