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傳奇（7）

阿妹的語言學校名義上報名學半年，其實隻是一個學期，上課時間是18個星期。加上中間的兩周假期，也不過20周。阿妹珍惜每一天，這可真的叫做，時間就是金錢。她有累的時候，甚至還頭痛過兩天。她想爸爸、想小姨，更想小妹妹，那個家裏畢竟有親人，有溫暖，而這裏卻是戰場，容不得弱者。她每周都給爸爸和小姨打電話，哪怕問候一聲，聽聽他們的聲音也是鼓勵。親人用心靈來愛，情人用身體來愛。阿妹不會忘記她頭痛那天給爸爸打電話，她委屈，她哭了，她說：“爸爸，我真的很想你！你把我送這麽遠，讓我努力，將來有出息。將來到底出息成什麽樣，才能抵得過遭受現在的想念呢？”電話那邊沉默了不下五分鍾，然後聽到爸爸低沉地說：“阿妹，如果你真地想你爸，現在放下電話，出去到飯店吃一頓，或者到服裝店買件衣服，或者去看場電影。總之，花點你爸給你的錢。”阿妹放下電話出去，坐在一家咖啡店的角落裏，想著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也隻有一個人，如果他病了，需要一個腎髒的話，阿妹會捐獻給他，這個人就是爸爸。

 

英語課程快結束了，盡管大多數學生比阿妹年齡大些，她的成績卻是班裏最好的之一。學校為他們舉辦了一個小型的畢業儀式，阿妹和另外一個韓國來的男生做畢業典禮主持人。阿妹化了妝，穿上了白色旗袍式連衣裙，頭發盤在腦後，那細小、精巧的脖子上帶了條珍珠項鏈。阿妹看上去的確比她的年齡成熟，她也是第一次打扮成如此成人的樣子，她對自己的這個形象很滿意。那些洋人老師們呆呆地望著她的樣子，讓她想到，中國人和洋人欣賞女人有不同的眼光，中國人更喜歡清純的處女形象，洋人似乎更喜歡成熟性感的漂亮女人。她回到家，借口畢業，想讓蘇珊她們幫她照幾張像，朱莉誇她像電影明星凱特。最讓阿妹陶醉的是，平時好像根本看不見她的威廉，此時卻看著她發愣。他的眼光很讓阿妹陶醉，回頭率高不高要看是不是這類帥哥為你回頭；做殺手，要去殺這樣的少男才過癮。阿妹這半年來沒看雜誌，也不常看電視，不太能看得懂、聽得懂。她想這回該看看洋人雜誌上的樣品女人是什麽樣了。阿妹從此開始留意雜誌封麵上的美女帥哥，也嚐試化各類的妝。

 

下一步要去讀高中，本來要讀一年，但阿妹急切地想學個專業，文琳建議她去學護士，在西方國家，學了護士並通過了注冊考試，你就保證有工作了。如果你在新西蘭注冊了護士，你到澳大利亞、英國、美國等國家也容易找到工作。文琳領阿妹去見了她的一個老師瑪格瑞特，瑪說阿妹還不到17歲，應該去讀高中，高中畢業才能來報名學護士課程。阿妹再有不到半年就滿17歲了。去高中讀半年也不算太浪費時間，文琳說，如果你有多餘的時間就學各種電腦軟件的用法，哪怕練練打字也好。這些本事將來肯定用得上。阿妹很佩服文琳，她的主意總是看到你的所有潛力，麵臨所有可能的選擇，然後選一個途徑，把你的目標和你的現狀連在一起。文琳做事很有方向性，樹立的目標似乎總是努努力就夠得到，但還沒等拿到手時，就又會有更高一點兒的目標。這一點也正是武強對她摸不著頭腦的地方，他不知道這一步一步地到底在往哪兒走。但這幾年跟著老婆走，越走越亮堂。文琳知道要達到啥、去幹啥、和怎麽幹才是走捷徑。

 

阿妹覺得文琳的這些決策方法才最適合她，要是學蘇珊她們，這輩子沒個有出息。朱莉沒出息，她還能活在這個國家，她阿妹要是沒出息，回國將來能過上小姨那樣的生活就不錯了。像文琳這樣，此生才能步步為營，穩紮穩打。小姨靠男人，她做的一點也不少，卻還得處處小心，年長色衰就弱如風中之燭。文琳被男人依靠，心思用在家外，越來越見多識廣。阿妹的爸爸也欣賞文琳。他常說，家有長子，國有大臣。李家下一輩雖沒男子，文琳堪稱有長子風範。阿妹領悟到：男人並不都會幹大事，依靠男人的女人也並不都叫“有福”。男人也好，女人也罷，能幹大事，就別在小事上瞎耽誤工夫。沒本事幹大事，也別煞不下心來幹小事。這個世界上，不論男女，能幹大事的人就是比能幹小事的人有主動權。連文琳四歲的兒子如奔都說媽媽比爸爸“高級”。

 

如奔被文琳帶到新西蘭時才剛剛兩歲，文琳對愛情馬馬虎虎，對這個親子的慈愛真可謂柔腸寸斷。當時多數親戚都勸她把孩子留在國內，讓媽媽或婆婆幫著帶一帶，等他們在新西蘭立住腳，再把孩子接過去。文琳不肯，一則她媽媽身體不好，二則武強的家境不富裕。把如奔放在誰那裏，都會使他的生活和教育比原來有不小的落差。文琳不相信她和武強到一個新國家就降到了不如中國的老太太，用她的話說：“福是人享的，罪也是人遭的。我兒子跟著我，活得隻會比我好，不會比我差。”武強也非常心疼這個孩子，他勸家裏人說，如果如奔不和他們在一起，文琳就得天天和他發瘋。

 

阿妹在國內時一直和小妹妹囡囡很親，也習慣於小女孩的靈秀氣。記得囡囡還不會說話時，過年別人送給她一件花哨的衣裙，因為是冬天，不能馬上穿，就掛在衣櫃裏。囡囡每看別人開衣櫃門時，都要人把她抱過去，摸摸那件衣服。到了天氣暖到能穿那件衣服時，那衣裙都被她摸髒了。這如奔可不一樣，他的胃口要比囡囡大得多，從來不關心穿的衣服好不好看。不管天氣如何，如奔隻同意穿一層衣服，而且還要肥大舒服的那種。好在惠靈頓海洋性氣候，冬暖夏涼，十年也見不到一場雪。如奔每天能上4個小時的幼兒園，文琳和武強總是將時間串來串去的接孩子。街角住著一戶毛利人家，五個孩子，女人不上班，有時實在串不開時，就請那胖胖的毛利女人幫忙接如奔到她家，等他們回來再到那兒去把孩子領回來。毛利人一家看上去毛毛草草，像他們院子裏的草，零亂而不荒涼，割割剪剪的卻理不出個整齊模樣。毛利一家都很熱情，這一點讓文琳很感動，經常做點吃的送給他們算是答謝。阿妹看得出，盡管如奔喜歡和那幾個小孩一起玩，文琳總盡量縮短如奔和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小孩在新西蘭五歲上學，文琳在計劃著買好學校附近的房子，她嘴上從沒說毛利人不好，但行為上明顯帶著“孟母擇鄰”的傾向。在中國讀過書，意識的深處總帶著孔孟之道的矯情，即使落配到市井，也要有別於小民。

 

阿妹想和文琳一家同住也許會兩全其美，一則她能參加照顧如奔，三個人的時間更容易串出來；二則阿妹覺得和文琳在一起能學點實在的東西，好過和蘇珊練習那幾句每天差不多的英語。爸爸說這一步要小心，親戚之間別輕易惹上生意關係，容易丟失親情。阿妹交住宿費給學校，學校按星期把住宿費劃到住宿家庭的銀行賬戶，阿妹如果和文琳同住，就成了文琳的一個收入來源。

[楊子]

"文琳在計劃著買好學校附近的房子，她嘴上從沒說毛利人不好，但行為上明顯帶著“孟母擇鄰”的傾向。在中國讀過書，意識的深處總帶著孔孟之道的矯情，即使落配到市井，也要有別於小民。"----真是地道, 一針見血.

"爸爸說這一步要小心，親戚之間別輕易惹上生意關係，容易丟失親情。"----韁是老的辣----千萬別跟朋友常住! 我知此時說,TOO LATE...永遠記住, "遠親近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