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傳奇（5）

爸爸和小姨將阿妹送到北京機場，她從北京飛新加坡，再飛奧克蘭，最後到惠靈頓。這是阿妹第一次坐飛機。小時候曾幻想過長大當空姐，現在有機會看一看空姐都幹些啥了。三月初的北京雖不像哈爾濱那樣還穿羽絨衣。但她仍穿羊毛衫，行李裏也裝滿了春秋的衣服，這完全是根據文琳的指點。文琳說自打她來新西蘭這兩年多，隻給孩子買點衣服，她和她丈夫武強都沒添新衣。用盡全力增收節支，才能買房買車。阿妹不但沒有害怕，還覺得很受鼓舞。文琳和她一樣，喜歡逛街、買新衣服，她能做到控製自己，阿妹也會做到。她帶了頭兩年的衣服和其它可以從國內帶上的用品，準備好了在那裏背水一戰。

 

新加坡航空公司的空姐很漂亮。從北京到新加坡要飛大約5個小時。阿妹旁邊坐著一個五歲的小男孩，男孩的另一邊坐著他媽媽。小男孩暈機，不小心吐到了座位下的地毯，阿妹原以為空姐會不高興甚至來訓斥，但讓她吃驚的是，空姐很有耐心，把那嘔吐物收拾幹淨，從此對小男孩照顧得比男孩的媽媽對他照顧得還周到。阿妹第一次體驗到“服務”這個詞在這種公司的含義，看上去漂亮隻讓人羨慕，感覺她友好才讓人親和。阿妹對那空姐由喜歡到佩服。想著自己在漂亮上不輸給那空姐，但氣質上一直高傲。空姐的耐心周到一點也不給人傭人的感覺，倒讓阿妹覺得平時自己的冷傲很矯情。如果女人真的有等級，那在人尖兒等級上的，未必是隻上得了廳堂，卻下不得廚房的公主們。阿妹決定到新西蘭後開始寫日記，記錄對女人修養的所思所想，看看這世上的女人到底有多少種。

 

到新加坡時已是午夜，阿妹的下一班飛機要在22小時之後，航空公司安排了酒店。出了機場大廳，立即感到熱氣和濕氣迎麵撲來，新加坡的熱帶氣候即使在午夜也十分明顯。好在所有的汽車裏都有空調，鑽進一輛出租車那一霎那，阿妹覺得像逃出了一個大蒸籠，好爽！這才有心情欣賞一下車窗外那錦簇的熱帶植物，和燈火下那幹淨的街道。新加坡的出租車和酒店的服務一點也不比飛機上遜色。出租車司機聽她是從北京來的，便開始一邊誇北京好，一邊給她介紹她要住的那個酒店附近有啥可玩的地方。酒店的服務生說著聽上去語氣和順序都有些奇怪的漢語，幫她到服務台拿了鑰匙，替她提了大行李，把她領到了她的房間。還給了她一張新加坡的地圖，打開電視，幫她找了一個講國語的頻道。阿妹有些目不暇接，好像一天裏遇到這麽多事，都來不及好好想一想。在這兒到處還能找到講漢語的人，下一步到了奧克蘭，大概就得把包裏事先預備的小紙片拿出來了。新加坡太熱了，第二天上午阿妹隻出去走了一會兒就回來了。盡管看到很多新奇的事，比如馬來男人圍在腰上一塊花哨的布，就像女人穿的一種裙子。但是她沒太多的心情遊花逛景，心思更多的在下一站。

 

奧克蘭的天氣還不算太差，可惠靈頓卻刮風下雨。出關不像阿妹原想的那麽如臨大敵，阿妹覺得自己的聽力也沒有想得那麽差。一切居然都很順利，她踏上了新西蘭的土地，到達了目的地。大堂姐文琳如期地等在機場接人的出口，她仍戴著兩年前在國內流行的那種式樣的眼鏡，看上去比兩年多以前幹練，阿妹一眼就認出了她。然而，阿妹卻明顯地看出來文琳沒有一眼就認出來自己，阿妹知道自己變化很大，她不再是文琳所知道的那個小姑娘，她眼裏流露出的成熟和世故，讓文琳有一種不敢相信的驚喜。文琳手裏沒有一般接人時持有的花束，卻有一小盒櫻桃，這體現著她的一貫風格——實在的基礎上求浪漫。文琳曾說生活裏不能沒有實在，最好也有點浪漫。當二者不可得兼時，舍浪漫而求實在。她用這個原則選專業，也用這個原則選老公。她的生活裏到處可見踏實，偶爾也能見到裝飾性的浪漫。

 

文琳家離惠靈頓機場要有40分鍾的車程，文琳開車，阿妹坐在旁邊。她們沿著崎嶇的海岸走，風將雨滴淩亂地吹打在風擋上，那海灣裏的浪不算大，遠處的山在這雨天裏顯得很朦朧，從天而降的雨被風刮得疏密無常，在山和海的背景襯托下像褶皺不均勻紗簾。阿妹禁不住稱讚文琳的車技，在這樣的天氣裏，走一條左邊是山崖，右麵是海的崎嶇道路，在阿妹這從沒開過車的人的眼裏，簡直是超級車手。文琳對阿妹的觀察力很稱道，說：“就你的年齡而言，看一件事能看出個難易程度，已是很出色。但是你要看到這路的科學性給司機帶來的方便，這路麵的粗糙程度剛好讓它在雨天也防滑。每一個轉彎，路麵的左右傾斜度讓司機在限定的速度附近感覺有信心控製安全。”阿妹第一次感到她學過的數、理、化可以如此實際地用一用。文琳仍然一副誨人不倦的口氣，說起事來像個內行，相比之下阿妹像個在看台上歡呼的觀眾。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阿妹覺得當個內行很酷，但大概有很多東西得學。

 

文琳比阿妹大12歲，畢業於國內的一所不錯的醫科大學。畢業後在哈市的一所中型醫院裏做了兩年醫生。她丈夫武強是她的大學時同寢室同學的老鄉，比文琳晚一屆，在大學裏學過建築設計，畢業後曾在一家大工廠上班。他們的履曆很經典，大學最後一年開始談戀愛，男學工，女學醫。武強老家在一個縣城，父母老實厚道，在國營企業裏工作一輩子。武強上有一個哥哥，下有一個弟弟，但隻有他考上了大學。他們畢業後不到半年就結婚，第二年有了個兒子，現在四歲了。大堂姐有女強人的特點，事事有主意，武強為人寬厚，總覺得自己思維有點跟不上老婆。既然兩個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文琳指哪兒，他就打哪兒，也活得滿容易。他倆的家像兩個生意合夥人經營的公司，兩人各盡所能，為的是同一個利潤。文琳考英語，辦移民武強支持。帶孩子，做家務不怠慢。讓他考英語，那可就難了。現在能有三千詞匯量都不錯了。

 

文琳來新西蘭後一直沒放棄讀書，她想通過這裏的醫生注冊考試。但這並不容易，她不敢孤注一擲，她學助產士的課程，即使通不過醫生考試，她也會穩操個助產士的勝券。她是這個家的主心骨，她認為自己是天生的大女人，沒有小女人依靠男人的福分，也不相信有哪個男人值得她依靠。剛結婚那會兒有事還和武強商量商量，後來見武強實在沒啥有用的主意，也就事事自己拿主意。武強支持老婆，甚至覺得文琳有點神秘。好多文琳的觀點他不理解，但記住個片言隻語的到哥們兒那裏冒幾炮，那些哥們兒立刻稱讚武強有頭腦。像他老爸說的那樣，這個老婆有相夫命，能鎮宅。要不是文琳堅持讓武強去學點英語，他幹脆啥也不學，整天在那食品加工廠打工。他的老板是個土生在新西蘭的廣東人後裔，幾年前到廣東娶了個年輕漂亮，但文化不高的老婆。海外的市井小民也有自己的做事邏輯，在多文化、多種族的社區背景裏，知道自己是誰很重要，娶老婆也要能養得住才好。中國有很多女大學生，但他們不要。婚姻往往是兩個質量相當的人的等價交換，其中的一個如果勝出另一個太多，婚姻就危險。現在的法律不比從前，女人要離開男人誰也擋不住。這老板非常欣賞武強的厚道，巴不得給武強加工時，也經常給點小恩小惠。

[楊子]

--"看上去漂亮隻讓人羨慕，感覺她友好才讓人親和"
--"生活裏不能沒有實在，最好也有點浪漫。當二者不可得兼時，舍浪漫而求實在。她用這個原則選專業，也用這個原則選老公。她的生活裏到處可見踏實，偶爾也能見到裝飾性的浪漫。"
--"遠處的山在這雨天裏顯得很朦朧，從天而降的雨被風刮得疏密無常，在山和海的背景襯托下像褶皺不均勻紗簾。"
--"看一件事能看出個難易程度，已是很出色。"
--"武強支持老婆，甚至覺得文琳有點神秘。好多文琳的觀點他不理解，但記住個片言隻語的到哥們兒那裏冒幾炮，那些哥們兒立刻稱讚武強有頭腦。"
--"海外的市井小民也有自己的做事邏輯，在多文化、多種族的社區背景裏，知道自己是誰很重要，娶老婆也要能養得住才好。中國有很多女大學生，但他們不要。婚姻往往是兩個質量相當的人的等價交換，其中的一個如果勝出另一個太多，婚姻就危險。現在的法律不比從前，女人要離開男人誰也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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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麽哲理,這麽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