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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哥哥何許人(3)

老幺六六 (2025-09-28 18:39:48) 評論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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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友灰蘑菇在評論中斷定哥哥是一個有擔當的人,真的是說到點子上了。哥哥確乎是一位很有擔當的人,他那看似並不厚實的肩膀卻能擔當起巨細責任。 無論對原生家庭和自己的家庭,他一輩子都在默默地盡本分。

       媽媽幾次聊起這樣一件事情。1958年我的表弟(小姨的兒子)在繈褓中喪失雙親,當時有一對軍人夫婦有意要收養他,哥哥堅決不同意,他對媽媽說:“把他留下吧,將來我要培養他讀大學!”媽媽說他自己還是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竟說出如此有分量的話來。父母收養了表弟H,並把他撫養成人。可誰知H的個性天生十分頑梗,再加上外婆太遷就他,在管教H時常與媽媽發生矛盾。H一度養成在家小偷小摸的習慣,成為我們家的一個老大難。哥哥為了給長輩排憂解難,曾把H帶到下鄉落戶的地方生活了一段時間。後來,父親退休後H頂替去了長江航運局工作,做了一名水手。

        由於航運工作的特殊性,父親常年不在家,這使得哥哥在年少時就成了家裏的一根頂梁柱。俗話說長兄當父,這話放在哥哥身上,真是貼切極了。

       1966年冬天,山城白霧茫茫,刺骨戳心的冷空氣彌漫我的家。辛苦勞碌一生的外婆因腦溢血去世了。母親傷心至極,全家大小泣不成聲。年僅20歲的哥哥強忍悲傷,默默擔負起料理外婆後事的全部責任,從訂製棺木到去母親老家(重慶南岸黃桷埡)尋找墓地以及最後安葬,都是哥哥帶領二哥以及朋友操辦;外婆走後沒有兩年媽媽患了冠心病,兩次送醫院急救,也是哥哥和二哥抬著擔架往醫院跑。父母晚年時從市中區搬往沙坪壩和三姐住一起,其時哥哥不管工作多忙多累,每個周末必會探望父母(除特殊情況外)。

      1975年8月8日上午,山城火爐烈日炎炎,18歲的我和19歲的五姐懷著十分複雜的心情,在母親和哥哥的護送下從重慶朝天門四碼頭乘船東下,前往長壽縣晏家區沙溪公社插隊落戶。我們這一屆(高75)畢業生已經不似以前那樣由學校帶隊,和同學們一起奔赴農村,而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自己聯係落戶的地點。有的回祖上的農村老家,有的是家長單位幫忙聯係落戶地點。我們則是通過四姐的好友,聯係了長航局重慶駁船廠,跟該廠職工的子女一道落戶長壽縣。臨行前,我們在學校信誓旦旦發言,表示要聽黨和毛主席的話,紮根農村幹一輩子革命。可是,當我們抵達目的地以後簡直傻眼了。三麵環山,重巒疊嶂,看不見來路;一麵環水,江水茫茫,斷不知歸期。那一夜,媽媽不停地囑咐這囑咐那,生怕遺漏一句;哥哥坐在小板凳上,眉頭緊鎖,鎖不住滿目愁雲。他自始至終沒有多說一句話,第二天清晨哥哥和媽媽一道用依依不舍的目光與我們告別。我知道,哥哥一定在心裏為兩個小妹妹深深擔憂,默默歎氣。

      哥哥對弟妹的愛從來沒有因為有了小家而減弱過。記得哥哥剛結婚那會兒住的是一個小套間,就這條件,他也常常輪流把我們接到家裏去住兩天。記得,我當知青時因病回城住院,出院後在家療養,有一天哥哥專程回家接我去他們家小住。我跟著他乘坐公共汽車從解放碑前往楊家坪(那時哥哥已經調往家附近的育才中學)。車上擁擠不堪,重慶的人實在是多,仿佛無論多少車都裝不下乘客。好不容易身邊騰出一個座位來,哥哥叫我坐下,他一直站在我身邊直到終點站,站了半個多小時。那一幕,讓我沒齒難忘。

         90年代初我和哥哥同為南飛孔雀,有幸在廣東沿海同城生活了多年。

        記得上世紀90年代末,我家首次購房欠下貸款幾萬元。我開始努力做家教還款。周末輔導小朋友寫作文,我從培養孩子想象力入手,沒有想到效果出奇的好,接二連三來了好多孩子,有的家長從老遠的地方開車送孩子來,就為了上兩節寫作課。我想他們來一趟不容易,於是突發奇想讓哥哥也來上兩節英語口語課。哥哥的口語是一流的,無論在重慶還是在廣東,他在業內的專業水平都是令同行仰慕的。哥哥那時在重點高中教英語,通常常擔任高三畢業班的課程,非常之忙碌。沒有想到他卻答應了我的邀請,更沒有想到他為了培養和提高小朋友們對英語的興趣,課前做了豐富多彩的課件(這在那個年代是很超前的事情),而且他對小朋友非常有耐心,語言表達很幽默,且借用生動的動畫或圖畫將孩子們帶入一個開心的英語樂園,我們兄妹倆合作了兩個學期(一年的周末),小朋友們收獲頗豐,他們每周督促父母送他們來上課,絕不是父母強迫他們來。很多年過去了,當我回憶這段愉快的往事時都在心裏十分感恩。我知道薪酬不菲的哥哥應邀和我一起做家教,並不是出於個人的迫切需要,而是為了助我一臂之力。

       哥哥在善盡家庭職責的同時也善盡社會責任。無論是在重慶南開中學,還是在重慶育才中學;無論是在四川,還是廣東,哥哥的教學能力都是第一流的,都得到同行和學生的交口稱讚。哥哥是四川省改革開放以後第一批高級教師,也是四川省和重慶市的英語教研骨幹。我大學同學的先生是重慶某區的英語教研員,曾經托太太要我轉達對哥哥的問候和敬意;我的老同事的先生是重慶另一個區的英語教研員,也曾經請我轉達對哥哥的問候和敬意。這兩位老師都曾經與哥哥一道出席過教研活動或者一起改過高考試卷,在他們眼中哥哥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英語天才,且人品也令人欽佩。

      哥哥卻從不吹噓自己的業務水平,就連對家人也從不提及相關的話題。有一次,我所在學校英語科組一位年輕女教師找到我說,她的中級職稱在評定中受阻,沒有批下來,又說,聽說我哥哥是市教育局中級職稱評定委員會的委員,問我能否幫忙通融一下。哎呀瑪尼,這人的消息真夠靈通,連我這個做妹妹的都不知道這回事。後來,順藤摸瓜,我才知道除此之外,哥哥也是廣東省教育廳高級職稱評定委員會的委員。當然,當然,在哥哥的眼裏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針尖大點兒的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