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flower98

mayflower98 名博

和陌生人訂婚

mayflower98 (2025-08-08 07:56:52) 評論 (12)
          當天下午,李司珍就來我家做媒,開口就說她姐姐的兒子周寧看上我了。

          我聽了大吃一驚:原來上午自己被蒙在鼓裏,稀裏糊塗地去李司珍家相親了。重點是周寧看上我,好像我已經嫁不出去了似的,愛麵子的我感到自尊心受了莫大的侮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過了兩天,李麗珍和她的丈夫周叔一起來我家提親,聲稱他們的獨生兒子非我不娶。 我趕緊的從後門溜出去,竟直跑到農場部的圖書室裏呆了一天。

          傍晚時回家,媽媽就迫不及待地跟我說李麗珍是個很老實的人,她的丈夫是色湖農場棉紡廠的副廠長,周寧是棉紡廠的電工,家裏的條件不錯。

          我因為在前段感情裏栽了跟頭,留下後遺症了,對陌生的男子懷著敵意。父母親隻希望我嫁個好人家,又不知道我心裏是怎麽想的?便客客氣氣地征求我的意見。

          我的內傷還在,雖然外人已經看不出我失戀的痕跡,至少已從我的臉上消失了。舊痛卻在時刻提醒著自己,怎麽可能這麽快地就去和另一個陌生的男人談婚論嫁呢?我做不到啊。

          媽媽好像是怕錯過了這門親事,一日幾次話裏有話地問我:“ 蘭兒!怎麽樣?想好了嗎?那李麗珍是個老好人,周寧看上去也不錯。蘭兒!凡事盡早不盡晚,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呀!你要早點拿定主意啊。”

          父親雖然不提周家的親事,但在飯前飯後也常常對我敲邊鼓,說:“ 色湖農場的企業都是國營企業,職工福利好,不像我們鄉下的農民生前死後都無人問津。”

          我對周寧一點也不了解,和他即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更不是青梅竹馬,僅僅是隻見過一麵。周寧的興趣和愛好,以及他為人處世的態度等我一概不知。還有自己和周寧的性格合不合得來?怎麽就草率地決定自己的終身要和這個男人綁在一起呢?是的,我在村裏的名聲不太好,但我有權選擇自己喜歡的男人啊。

          無奈的是現實沒我想象的那麽容易,父親那令人望而生畏的表情,又讓疑神疑鬼的我感到家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無形之中讓人有透不過氣的壓力,也許是我又多心了。我想出門散心,可外麵的環境比家裏更糟,處處都是肉眼可見的橫眉冷眼,將我對未來生活的信心全部掐斷。我那被淚水洗過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人生的意義和希望。

           媽媽大概也累了,她不再對我提起她三十多年的黨齡,不再提她當年為了爭取入黨,在冰天雪地裏挑壩時赤腳踩冰塊(我至今不明白媽媽為什麽打赤腳挑壩?)。因為我要是嫁到外鄉,將自動地失去因頂媽媽的職而得到的工作,雖然隻是比芝麻還小的村官。媽媽已經看開了也想通了,什麽都舍得了,女大不中留,嫁雞隨雞飛,嫁狗隨狗走。

          哥哥自從我和吳垣分手後,大概也跟著受了吳家氣,加上成家後的他還在鎮上化肥廠上班,很少在家裏露麵。嫂子看到我,那張好看的瓜子臉立刻就變形了,眼神如刀子般拋過來。唉一,我不明白嫂子為什麽總是看我不順眼。

          鄉下人過著貧困的生活,種田是為了吃飯,吃飽了接著去種田。對我來說比貧窮更可怕的是失去了希望。鄉下人從年初忙到年底,出門探親訪友基本上都是走著去,一生的積蓄和一生的時間勉強隻夠愛一人。在這片魚米之鄉的土地上,年年歲歲的無窮無盡地循環著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生活方式和節奏。

          我再也不想在村裏呆了,活得太壓抑和太累了,每天就像在白日裏夢遊似的缺乏生氣。屋裏是石灰斑駁的四麵牆壁,牆上掛的年畫也都褪色了,地麵上是踩得光滑平整的泥土,頭頂上是被煙熏黑的瓦片。爺爺奶奶在這樣的屋裏度過了一生,然後是我的父母親,也許不久之後將輪到我了。我迫切地想要換一個環境,眼不見為淨,心不想不煩。

           我心目中理想的對象是讓我仰望的男人,他成熟、睿智和善良,不僅可以讓我在人生的路上少走彎路,還能帶著我走平安喜樂的路。要不就像是水滸傳中的好漢那樣長得人高馬大,看上去能呼風喚雨的狠角色。或者是長得像明娃那樣玉樹臨風的也不錯,就像戲文裏多情的公子。再想想自身的條件和處境,我也就徹底的泄氣了。

          我想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那個我曾經多少次夢想過和追求過的家。一個不大但溫暖的家,被窩裏的兩個人大冬天的時候卿卿我我地互相取暖,荒年歲月裏互相扶持著過日子。一屋倆人,一日三餐,一年四季,安自己的身,順帶安父母的心。

          隻是在目前這樣糟糕的環境下,我有什麽理由挑三揀四?自己原本就是沙漠中的一粒微不足道的沙子,決定我方向的的是風而非沙子的本身。不管誰來提親,即使不是周寧,也許是趙寧或者是錢寧,隻要男人不是差的太離譜,知道下雨天往家跑,我都應當答應他,餘生就是想法子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得好點。

          戶籍製度下,因為各種原因人被強行分為三六九等,農村應該是最低等級。父親說的對,農場人介於農村和城市之間,雖然也種田耙地但吃的是商品糧,老了還有退休費,鄉村的女孩子能夠嫁到農場去,應該是不錯的選擇。

          不久之後,又有熱心腸的人在我耳邊說,阿星如願作了公社黨委書記的上門女婿,他那新婚老婆受不了省城棉紡廠的苦,被當官的父親安排在鎮上稅務所上班。

          看來我是徹底的輸了,打鐵還要自身硬氣,我的農民出身最終讓喜歡過我的男人打退黨鼓了。女孩子遇上不再愛她的男人,就像是窮人喜歡珠寶一樣想也沒用。再說鄉村的男孩跳出農門不容易,我理解他們的難處,隻是在心裏麵再次怨恨自己看錯人了。

          時間真是醫治痛苦的最佳良藥,一晃又過去了好幾個月。我失戀的痛苦不如從前那麽切膚,悔恨也不如從前那麽切齒,就連哀傷也不如從前那麽滿懷了。所有的憂傷都隨著春天的來臨而隨風飄散在無邊的田野上空,原本被失戀折磨得毫無生氣的我,萌生了好好地活下去的希望。

          我太讓父母親操心了,假如我要是嫁人了,不再整天愁眉苦臉地在他們的麵前晃悠,或許他們會更快樂,更少受外人的氣,家裏也就更和諧。

           在鄉下,男人沒有老婆,就像冬天的樹木那樣光禿禿的難看;女人沒丈夫,更像是隨風飄散的蒲公英,直到結了婚才紮下根和定下心來。

          走不通時拐個彎,想不通時就放下。三月底時在媒人劉司珍的催促下,我終於同意了和周寧的婚事。啥也不爭了,啥也不挑不揀了, 現實給我出了難題,無力回天時就別無選擇地填空吧,沒有辦法的辦法。

(待續)

上集

被陌生的男子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