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立夏間》205 血光爆裂

“啊～”Miguel的尖叫被芒果的手扼殺了一半。而芒果自己也在內心尖叫起來。

老鼠！一隻碩大無比的老鼠，和他們狹路相逢。

芒果捂著兒子的嘴巴，在他耳邊低聲說：“噓噓，別出聲。別怕，它不會傷害咱們的。”

緊緊摟著瑟瑟發抖的兒子，芒果看見那老鼠一頭鑽進了一個岔道，才舒了一口氣。他們繼續往前，終於來到一個沒有開燈的房間的天花板上。

芒果悄悄推開通風口擋板，發現這是個儲藏室。周圍很安靜，也許沒人注意這個地方。他們從天花板下來，總算是透了一口氣。

匆匆搜索了一下，芒果欣喜地發現了牆壁上的一個小門，打開以後是下行通道，看起來應該是把髒的床單被罩扔進去，滑落到樓下一個集中的收集點的。

芒果探頭進去，打開手電，發現通道不是直上直下，在下一個樓層有個拐彎，而這個傾斜度應該可以安全地滑下去。

同樣在管道裏的穀雨，此刻已經是大汗淋漓。他臉紅耳赤，呼吸急促，口幹舌燥......那一瞬間，兒時對密閉空間的恐懼感再次襲來。

小穀雨曾經害怕坐電梯，害怕很小的洗手間，害怕和小朋友鑽在床底下和桌子底下藏貓貓......不過，大家都說，長大了就好了。爺爺也說過，穀雨的父親小時候也這樣，不過後來當了水手，也不怕狹小的船艙呢。

而徹底治愈這個毛病的，則是穀雨的好兄弟阿強。在穀雨八歲那年，他把穀雨塞進了樓梯下的狹小空間，任憑穀雨如何求饒，都不開門。最後，穀雨在裏麵哭，阿強的妹妹阿琪在外邊哭，鬧了好一陣子，穀雨安靜了下來。

阿強聽見裏麵沒了動靜，害怕了，結果打開小木門，發現穀雨睜著烏黑的大眼睛，臉上的淚水還沒幹，卻露出來欣喜的笑容。

“我突然不怕了。聽見阿琪哭，我就想著出來哄她，自己就不怕了。”穀雨不可置信道。

自從那次之後，穀雨的膽子越來越大，幽閉恐懼症的事情徹底被拋在了身後。

可是此時，二十三歲半的穀雨，仿佛回到了三歲半，渾身上下難受得要命。他不得不停下來，伸手摸住了立夏送給他的羅盤項鏈墜，心裏對立夏說：“幫我！”

閉上眼睛，他仿佛看見立夏溫柔微笑，向他伸出手來：“別怕，往前。”

穀雨咬了咬牙，繼續向前爬，心裏念著立夏，稍微安穩了些許。

快到一個拐彎處，猛然撞見了一隻倉皇失措的老鼠，嚇得穀雨倒抽一口涼氣。

老鼠在兩尺外急停，穀雨看不清它的表情，估計和自己的樣子也差不多？它這麽狼狽逃跑，是不是在前麵遇見了芒果他們？那麽是不是說它來的這條路是沒有芒果一行人的岔道？

“謝謝哈！”穀雨看著老鼠掉頭跑走，心裏說，很快選定了下一個岔道。

當穀雨也從儲物間的天花板上下來的時候，他渾身濕透，大口呼吸新鮮空氣，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轉不動了。匆忙搜索之下，他也發現了那個扔髒被單的管道。直覺告訴他，必須再進去-----芒果肯定會選擇從這裏逃生。

外邊忽然一陣嘈雜，穀雨隨即聽見警方高音喇叭勸降。然後是黑幫分子窮凶極惡的叫囂，還有幾聲槍響。

穀雨慌忙帶上耳麥，正好聽見David問：“找到芒果沒有？”

“尚未找到芒果。”

“黑幫以人質要挾。不要妄動。繼續搜索，保護證人，防止被滅口。”

“是。”

穀雨回答完畢，一咬牙，從管道滑了下去......

芒果他們三人順著管道滑倒了二樓，轉了個彎，又到了一樓，正好滑進一間儲藏室中一隻巨大的盒子裏，跌倒在暄軟的一堆被單上。儲藏室裏麵黑咕隆咚的，隱約可以看見堆著好多箱潔白幹淨的被單。

“寶貝，你還好嗎？”芒果慌忙查看兒子。

懂事的Miguel在黑暗裏點點頭。姥爺一把抱住外孫，眼淚汪汪地說：“芒果，警察包圍這裏了。自首吧。不能再這麽折騰下去了。”

“媽媽，我怕。你也是警察，咱們去找他們吧？”Miguel的聲音顫抖著。

芒果的心被刺痛了。也許，真的走到了絕路。可是他們就差一步啊！如果自首，她的家人會不會像Jeff威脅她的那樣慘遭不測呢？她相信Jeff那個魔鬼幹得出來。他說過，自己在司法界都是朋友，芒果的證詞未必有人信。

而且，如果自首，墨西哥賬號的錢是不是就要交出去？如果自己進了監獄，那麽父親和兒子該怎麽生活？

頭頂上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越來越低，警方不停喊話，黑幫分子的聲音似乎是從二樓某處傳來。芒果從儲藏室的玻璃窗向外張望，發現這裏正對著後院。也許，還是可以找機會藏到垃圾箱後麵？但是等一下警察控製了局麵，會大搜查的吧？

可是如果在警察攻進來之前被黑幫找到，他們一定會殺人滅口的。怎麽辦？該怎麽辦？

芒果下意識地在儲藏室尋找可以防身的武器，她找到了一根木棒，把它交給了父親。然後她去壁櫥翻看，赫然發現了一把步槍-----警用步槍。

就在她迷惑的一刻，穀雨從管道裏滑了下來。立刻低聲喊道：“芒果，是我，Rain。放下武器！”

芒果想都沒想，舉槍對準了穀雨。

穀雨在半黑暗的空間，看不清芒果的表情，卻看見她臉上淚水的反光。

“芒果，你冷靜一點。Miguel還小，不能沒有母親。”穀雨舉起手，聲音冷靜地說：“黑幫要除掉你。隻有警方能保護你的安全。放下槍，我發誓會用自己的性命保護你們一家。你應該信得過我。”

芒果的槍開始顫抖起來。她搖搖頭：“可惜，不是每個警察都像你這麽幹淨。”

“你要相信法律。”

芒果冷笑一聲：“魔鬼最懂法律了。你太天真。”

穀雨愣了一下，小心地問：“是陳年往事裏的那個魔鬼嗎？是Miguel的父親？”

“你不知道最好。”芒果哽咽著說。然後她急速地說了一句西班牙語。

Miguel倒抽一口氣，穀雨側頭去看。說時遲那時快，芒果的父親在穀雨身後猛然揮棍，一聲悶響，穀雨連呻吟都來不及，就側身倒地，沒了知覺。

一灘鮮血從他的頭下湧出來。Miguel尖叫起來。芒果的父親慌忙把孩子摟緊在懷裏，捂住了他的嘴巴。

就在這時，警察往後院丟進來一枚照明彈，爆裂聲響起的同時，一刹那間如同白晝，讓人幾欲失明的白光急速衝擊到每個陰暗的角落。

芒果看見血泊裏一動不動的穀雨那張如同雕塑般沉靜又堅毅的麵龐，忽然覺得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錯了，一切都錯了，從開始被魔鬼要挾之後，自己的認知和判斷都錯了。那個躺在地上的人，自己曾經一見傾心，如今卻無法全心信任他，而且......不會要了他的命了吧？自己這是瘋了嗎？

和魔鬼周旋，卻變成了魔鬼一族嗎？

不！芒果哭著撲過去，拚命搖晃穀雨。

“Rain，你醒醒！對不起.....”芒果壓低嗓子，湊近穀雨的耳朵呼喚著：“我錯了，我聽你的。”

穀雨被芒果搖醒，忍著強光的刺痛，用力睜開眼睛，看見芒果淚流滿麵的臉，立刻想撐著身體坐起來，卻一陣頭昏眼花。

芒果慌忙扶住了他。

“芒果，你聽話。黑幫是來取你性命的，或者要綁架你家人來要挾你。目前警方把這裏包圍了，你逃不出去。別犯傻，你的父親孩子的命都在你手裏攥著。”穀雨克服一陣暈眩，把掉落的耳麥塞進耳朵，報告David：“找到芒果一家。”

“太好了。黑幫挾持十幾名人質在二樓一側頂端的小餐廳。報告你們的位置。”David急速說。

“我們在一樓一個儲藏室，門對著後院。”穀雨費力站起來，查看窗外情況，說：“離垃圾房很近，離後門也不遠。”

“好。我要和芒果通話。”David說。

穀雨給芒果戴好耳麥，看見芒果不出聲，隻是流著淚點頭。然後她皺著眉頭咬咬下嘴唇，說：“我願意合作。你們必須保證我父親和兒子的安全......好，明白。”

芒果把耳麥還給穀雨。

David聲音低沉平穩道：“你們的位置應該是黑幫觀察視線的死角。芒果和家人不要出來，暫時還是安全的。Rain，你在一樓找到合適入口，摸清通往二樓餐廳的路徑，然後在垃圾房旁邊負責警戒和接應翻牆進入的應急小隊。”

“是。”

穀雨轉身去壁櫥拿他早前藏好的背包，在口袋裏塞進彈匣，抓起地上的步槍，對芒果說：“你在這裏不要出去。等一切結束後我會來找你們的。”

他說著就把自己的手槍和一個彈匣遞給了芒果。

芒果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說：“你小心！”

穀雨點點頭，把儲藏室通往室內的門悄悄推開了一條線。

警方談判人員開始喊話，和二樓的黑幫分子在用西班牙語交涉著。穀雨記得剛才藏槍的時候，是經過廚房進入大樓主體的。於是他小心地打開門，貓腰進入了廚房。

這一進去，穀雨就聽見了料理台下麵窸窸窣窣的聲音，彎身一看，藏著好幾個驚慌失措的人。他食指豎在嘴前，那些人就一動也不敢動，繼續抱團發抖。

丟下這些躲藏的人們，穀雨從廚房通往走廊的門縫裏觀察，發現走廊空無一人，於是他悄悄走進走廊，快步往樓梯間跑去。

“從廚房進入，一樓無障礙。現在檢查樓梯間及二樓走廊。”穀雨悄聲報告。

“收到。”David回應。

穀雨在樓梯間悄悄往上爬，希望通過樓梯間門上麵的玻璃窗看一下二樓走廊的情況。他悄悄探頭，發現走廊裏有一個荷槍實彈警戒的黑幫分子。而走廊頂端的餐廳門大敞著，一眼看去，應該有四五個黑幫分子和蹲了一地的人質。

不聲不響之間，穀雨退回到一樓，進入小院，並且在緊靠著圍牆的垃圾房旁邊隱蔽。

“二樓一個流動，四五個在餐廳，人質超過十五，具體數目不詳，有否傷亡不詳。”穀雨報告道。

David回應：“SWAT準備進入。”

出乎穀雨意外的是，談判專家提高了嗓音，並且開始播放音樂。隻聽見談判專家大聲喊：“人質不要緊張。不要亂動。”然後又換成西班牙語開始喊話。

穀雨明白了，他們這樣提高周邊噪音，就是為了掩護SWAT的行動。

“狙擊手到位。”耳麥裏話音剛落，穀雨就看見SWAT從圍牆翻了進來。幾個人用繩索很快攀上了三樓，幾個人從下方準備攀梯子進入二樓。

音樂聲掩蓋了很多行動聲響，SWAT的行動沒有被發覺。

“斷電！”David下了命令。

一時間，療養院陷入了黑暗之中。幾乎在同時，剛才攀上三樓的SWAT隊員倒掛金鍾，降繩到餐廳玻璃窗前觀察，打了幾個手勢指揮，地麵攀梯子的隊員一同往室內展開強攻。

槍聲響起來，驚叫哭喊一片。穀雨本想上去幫忙，卻一眼瞥見一條黑影竄到了儲藏室門口-----一個黑幫分子不知什麽時候在悄悄搜索各個房間，這會兒摸到了這裏。

“砰”地一聲，芒果從屋內開槍。黑幫分子翻滾躲開，藏身車後，一邊呼喊著什麽，一邊開始還擊。

看到黑幫分子的半自動步槍的火力有絕對的壓製力，穀雨迅速從垃圾房後麵躬身向儲藏室靠近，利用廚房大門不遠處的一個花壇當掩體，開始射擊，成功吸引了黑幫分子的火力。

子彈打碎了花壇，碎石亂飛。穀雨趁黑幫分子換彈匣的時候快速轉換掩體，在一輛車後麵瞄準黑幫分子，一槍斃命。

穀雨趁機會跑進了儲藏室和芒果一家匯合，希望貼身保護他們。在他跨入儲藏室的一瞬間，兩個黑幫分子從通往廚房的那道門衝了進來。他們應該是聽見了剛才同伴的呼喊，知道了芒果的藏身之地。

穀雨踢翻一個操作台當掩體，把芒果拉到了自己身後，開始還擊，精準地一槍爆頭解決了一個黑幫分子，但是另一個家夥的火力又壓製上來。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儲藏室正門被警察破門而入。一時間子彈滿屋飛，電光火石，爆裂聲震耳欲聾。

一陣子彈不知從何處飛來，把操作台打得裂成兩半。

眼看穀雨暴露在掩體之外，芒果尖叫著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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