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故事：路師傅
          

    孫小子要上幼兒園了，挑了一個比較好的學校，比較遠，得每天接送。已經請了一個人接送老大和老二，再請一個人有些奢侈，再說孩子還小，請人接送不太放心。那就我來接送吧。這是2015年的事了。
    接送孩子要學開車，我不喜歡開車，但為了小朋友我也就學了。學開車一是自學，二是到華人開的駕校學。駕校有兩種服務，一是單教，每天兩小時，四個星期300美元。二是包教包考，每天兩小時，四個星期，包辦筆試和路考，路考三次，500美元。保險起見我們選了包教包考。駕校叫“一等駕校”（化名），經理說教我的師傅姓路。和路師傅通了電話，約好每天早6點到8點教兩個小時。那是盛夏，天氣炎熱，天亮得早，早上學比較涼快。
    早上6點我等在家門口，路師傅準時到。那是一輛很舊的車。我打開車門，一個壯漢蓬發疲麵，短褲拖鞋，赤裸著上身，健膊厚胸，胸毛森森，皮膚黑紅油膩，嘴裏叼著半截香煙，沒有係安全帶，是一位好像還沒有睡醒的彪呼呼的中年壯漢。猛一看到他把我嚇了一跳。在美國不可能有這樣的形象。我心中忐忐忑忑，心頭掠過一絲不安。這時路師傅把那半拉子香煙從車窗吐出去，打量我一下說你是老王 ，我說是。他接著說我姓路，叫我路師傅就行了，經理分配我教你開車，滿口大剌剌的東北口音。他看我發呆，說上車呀。路上他說是不是我的樣子嚇著你了，嘿嘿，天氣熱，這輛丟掉垃圾場也沒有人揀的破車又沒有空調。我說你怎麽不係安全帶。他說熱，不舒服。又說這麽早警察還在家摟著老婆睡大覺立。我說係安全帶是為自己好。他沒有出聲，沉默了一陣隻顧開車。
    路師傅健談，說話直爽。嘴不閑。交談中得知他是東北昌圖人，投親來美國，不想回去了，黑了下來。他說等有錢了請一個律師轉身分。（請律師造假材料拿到合法居留權是許一些人的選擇。）路師傅說他的駕照也是假的。他說他沒有什麽文化，隻能幹一些粗活，開車也是來了美國現學的。他說在這裏討生活，要麽有大文化，要麽有好技術，要麽舍得辛苦，都能過上安穩的日子。我有力氣，我相信我能過上好日子。我問什麽叫好日子，路師傅說大房子，好車子，養父母，老婆娃娃在一起。每年出去轉轉遊，滿世界走走，照好多相讓家鄉的人們羨慕，這就是我要的好日子。他也不停的問我長長短短，什麽都問，像查戶口一樣，這些我也習慣了，看他如此真誠，我也一 一如實回答。他說你們住的的房子太大了，費錢，劃不來。他說你都這把年紀了學車幹什麽，是不是兒女對你不好。他什麽都問，什麽都敢問。確實有點兒彪，不過我喜歡。
    通過交往感到路師傅淳樸厚道，不拘小節，熊心虎膽，山言海語，楞彪楞彪的。可內心深處是柔軟的，還是個孝子。言談中隱隱的流露出他想他的父母，想他的妻子，想他的孩子，想他的家鄉，想他的朋友。說到這些時他就會點上一支煙，狠勁的吸上一大口，白煙慢慢從鼻孔裏流出來，很傷感的樣子。然後他信心滿滿的說，一定要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2017年，我們搬家了。原來的房子要賣，要請人修補粉刷一下。聯係了幾家公司，要價不一，有一千的，有幾千的，還有要上萬的。最後聯係到一家中國人開的公司。公司人說看看才知道需要多少錢。約好時間公司來人了，一見麵認識，是路師傅。故人相見都有些吃驚，也有些激動。
    得知路師傅時來運轉，有了綠卡。還做駕校的教練。餘時自己開了一個裝修公司。他說什麽公司，就我一人。有個名分多掙幾個錢，攢錢買個像樣的房子，把家人接過來，讓父母也來住住美國。
    路師傅樓上樓下看了一遭說300塊我做了。
    路師傅一天就做完了。一分價錢一分貨，做的比較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