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狼親狽友》(上部)作者:恩顧 --1

楔子

  黑魆魆的墓道一端,隱約有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墓室石門微斜,稍稍漏出了一寸手電的光線。“娘的,瞧那些個隨葬品挺氣派,棺材怎麽這麽寒酸?”說話的人是個黃袍青年,他站在棺槨裏,一腳踩著棺材,用匕首插進石棺縫,左右一拉,招手道:“柒仔!!錘子遞給我。”
  一個穿黑T恤的少年坐在他身邊的棺槨沿上,兩腳晃蕩晃蕩,手裏拿個雞爪子,邊啃邊吐骨頭,“嘖,妳是沒見過更氣派的,少見多怪。”
  黃袍青年抹把汗,怒道:“死小孩,我說妳怎麽這麽悠閑?下來幫我!!”
  “快吃完了……”死小孩全名樂正柒,年紀確實不大,隻有十六歲,眉目疏朗,五官精致漂亮,一臉的稚氣,瞧著比實際年齡還小。
  “吃吃吃!!老子這一路不知道給妳吃掉多少錢,妳餓死鬼投胎啊?”黃袍青年罵完,使勁推了一把棺蓋,棺蓋稍稍移動了一點,露出一小道縫隙。
  樂正柒手指比在唇間:“噓……”
  黃袍青年緊張地停下手裏的活,左右旁顧:“怎麽了?”
  “有機關啟動的聲音……”樂正柒輕輕從棺槨沿上爬下來,“小蠻,這個棺先別開,出來。”
  “阿彌陀佛,不會吧?”青年手忙腳亂爬出來。此人外號小蠻,平素披著件道袍,自封茅山派第九十九代掌門人,但專業知識不精,隻會坑蒙拐騙。
  樂正柒指手畫腳地口語道:趴下。
  小蠻痛心疾首狀捶地:“搞什麽?我還沒打開呢!!”
  “那裏麵氣味不對,沒有屍骨。”樂正柒耳朵貼著地麵,擺擺手道:“死道士,機關被妳啟動了!!妳還捶地?想死的更快嗎?快,爬出去!!”
  “我,我就隨便捶捶麽……”小蠻回頭一看,他倆剛從隨葬坑裏挑出來的兩個罐子還丟在棺槨下,急道:“柒仔,我們的罐子!!”
  樂正柒拉住他:“別拿了。”
  “妳的霽紅不要拉倒!!我那個元青花值幾百萬的!!”小蠻急紅了眼,甩開他的手,掉頭往回爬。
  樂正柒咬牙切齒跟過去:“死財迷,我們不要了……”
  小蠻根本不理會,爬近棺槨撈過一個罐子遞給樂正柒,正要伸手去撈另一個,棺槨劇烈地震動了一下,轟地往下沉,登時萬劍齊發。“閃啊豬頭!!”樂正柒臉色一肅,撲上去一腳把小蠻踹出去老遠。
  “唉~~呀~~”小蠻慘叫著連打兩個滾,把手裏的罐子給滾碎了,瓷片兒紮得一手是血,不由狂怒:“死孩子!!想踹死我啊?”
  “日啊!!妳個害人精……”樂正柒臉色煞白,一把匕首橫穿過他的手臂,從上往下拉了足有十公分,鮮血井噴一般。
  小蠻傻了眼,手腳並用爬過來,“柒仔,疼不疼?”
  樂正柒拔出匕首,眼前一黑,疼得冷汗直冒,陰沉沉地說:“我紮妳一下試試。”
  “呀咩跌~~”小蠻悻悻地賠笑,撕下道袍一角紮緊樂正柒的上臂,“不行,傷口太大了,血止不住,我大伯在上麵接應呢,走,我們先出去再說。”
  樂正柒嘴一扁,肩膀一聳一聳的,哭了:“怎麽辦?南河會打我的……”
  小蠻扶著他站起來:“好了,寶貝柒,別哭了,趕緊上去!!”
  樂正柒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巴往剩下的一個罐子一揚,“我的罐子,帶上。”
  小蠻倒抽一口冷氣:“什麽妳的?妳的明明是碎了的霽紅!!青花是我的。”
  樂正柒嚎啕:“我的我的!!”
  小蠻咆哮:“亂講!!妳明明先搶走霽紅,我沒辦法才拿青花的!!”
  樂正柒捂著鮮血淋漓的手臂:“我都受傷了,都怪妳個死道士!!妳看,我殘廢了怎麽辦?妳死定了,我和南河說——”
  小蠻頹了:“呃,妳的妳的……”
  

 


楊小空

  楊小空,男,漢族,身高一米柒八,年齡二十二,預備黨員。
  曹老一手拈著張今年的學生檔案,一手摸摸白花花的胡子,轉頭慈祥地笑道:“為嶼啊,這是妳師弟。”
  柏為嶼看看楊小空的資料,照片上的青年偏瘦,雙目溫潤明亮,鼻梁秀挺,笑容淺淡恬靜,眉梢微微往下撇,九分溫和相一分窩囊相。柏為嶼揉揉鼻子,壞笑道:“嘿嘿,羊咩咩。”
  曹老的笑臉轉眼一變,瞪眼:“兔崽子!!就懂給人取外號!!認清楚人,明天去新生報到處把人領到這來。”
  柏為嶼一迭聲應道:“喳喳喳!!”
  曹老哼了哼,“妳上學期政治補考及格沒有?”
  “咳!!”柏為嶼陪著笑臉:“曹老,告訴妳一個好消息,我有三幅創作分別在三本月刊上發表了!!”
  “哦?”曹老眉花眼笑地問:“真的啊?給我看看。”
  柏為嶼狗腿狀搬出一疊月刊,“妳看妳看。”
  曹老打開專業月刊,語氣深沉:“為嶼啊……”
  “在!!”
  “為什麽妳夾在二十六頁和二十柒頁中間,沒有頁碼呢?”
  “……”柏為嶼冷汗雨下。
  曹老舉起擱在牆角的柳棍,照著柏為嶼一通狂抽:“我還沒老呢!!叫妳騙我!!叫妳騙我……”
  “啊啊曹老妳別打了,妳看,有一本是真的,妳看嘛,那本真的是真的,真的啊——”柏為嶼抱著腦袋左躲右閃。
  曹老深吸一口氣,“真的?嗯?別以為妳做了個頁碼我就相信妳,這個月刊的主編我熟得很,兔崽子!!妳給我等著!!”說完掏出手機打電話。
  沒想到這果然是真的,而且柏為嶼這副創作獲了優秀獎,還有一筆獎金呢。那月刊的主編將柏為嶼大大地誇獎了一通,誇得曹老什麽氣都消下去了。打完電話後,曹老丟下柳棍,爽朗地笑著拍拍柏為嶼:“為嶼啊,不錯不錯,沒讓老師失望。”
  柏為嶼抽泣道:“曹老,我還給妳買了腦白金咧。”
  “傻孩子,老師不要那些。”曹老摸摸他的腦袋:“好好好,乖孩子,妳去做創作吧。”
  “好~”柏為嶼偽裝乖巧地應了聲,夾著尾巴要逃。
  “等一下!!”曹老喝住他,“妳政治補考過了沒有?”
  “……”柏為嶼答不上來。
  “嗯?”曹老的眼睛又瞪大了。
  “那啥,曹老,我和妳說,妳別生氣哦……”柏為嶼扯著衣角說:“妳年紀大了,生氣多傷身體啊……”
  曹老大喝一聲:“說!!”
  “我補考作弊被抓了,記個小小過。”柏為嶼說完這話撒腿就跑。
  曹老撿起剛剛丟下的柳棍,追在後麵打,“死孩子!!妳研三了妳知道麽?妳到底還想不想要學位?還敢作弊!!說!!妳是那隻手作弊的?我不打斷妳的手就見鬼了——”
  “曹老,我還能再補考的,妳不要激動啊!!救命啊……”柏為嶼聲嘶力竭地呼救:“救——命——啊——”
  大山裏的回音;“救——命——啊——啊……啊……”
  
  年近六十的曹老乃是漆畫界的泰鬥,對漆畫有著異乎尋常的熱忱和癡戀。漆藝是個相當冷門的專業,作為傳統藝術中的一塊瑰寶,它不應該被當代藝術遺忘。曹老壯年時在漆畫界打開一片天地,隨便一副創作便是幾十萬的高價,如今對爭名奪利沒有太大熱情,則更渴望培養一批有發展潛力的年輕藝術家來接他的班——以工作室製的方式,手把手教。然而一個藝術家的坯子與技術工人不同,身為一個漆畫專業的美術院校研究生,必然要求此人對傳統藝術有一定修養和熏陶,同時也能將現代藝術的精髓融合得靈透。若是談到弟子的性格方麵,曹老最理想的關門弟子應該是位沉穩、內斂、耐心、甘於寂寞的孩子。
  老人家本著寧缺毋濫的態度,十來年斷斷續續地帶過幾個學生,可惜除了現在這個開學即將研三的柏為嶼頗有點天分,其他都不太滿意。
  柏為嶼這孩子,天分是有的,隻是性格在曹老看來實在太抱歉:浮躁,整天異想天開,一身痞氣,院裏打群架這種事從來不缺他。曹老眼看就要退休了,免不了想在臨退休前完成他的心願——培養一個完美的學生!!
  所以,選擇關門弟子是慎重又慎重!!在柏為嶼的下一屆由於沒有合適人選,便空了一屆,而這一屆的楊小空,則是曹老千挑萬選選出來的。
  柏為嶼挨完打後,一個人蹲在工作室台階上抽煙,揉揉手臂上的淤青,幸災樂禍地自言自語:“以後有了師弟,曹老要打兩個人,我挨得棍子就少了點,咩哈哈哈……”
  
  全校隻有幾位國寶級教授享受工作室製待遇,學校撥一筆款子,供教授在校外建個工作室,用於做創作或者搞科研。大學城位於郊區的郊區,而曹老的工作室選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山旮旯裏,離大學城好幾公裏之外一個村子的邊緣地帶,連村民都叫那塊兒“山裏”,要不是還能通網絡,基本就與現代社會隔絕了。
  工作室名曰妝碧堂,是個五百平米青磚瓦房,柏為嶼兩年前第一次到這裏來,指著頭頂上那三個鎏金大字笑得差點氣絕身亡,別人問他笑什麽,他揉著肚子說:“*****堂!!哇哈哈哈……”
  結果他挨了曹老第一頓打,直打得雞飛狗跳慘叫連連——開玩笑,這三個大字是美協主席提的,妳小子想造反啊?
  妝碧堂門前大片花園,打開柵欄橫過石子小道,對麵住著一戶姓魏的人家,是柏為嶼唯一可以串門的地方。魏老頭是個瞎子,同時也是曹老的同門師弟,魏家的兒子叫魏南河,三十出頭,在美院裏掛了個副教授的頭銜,教師是副業,主業是做高仿瓷器。柏為嶼叫魏南河師兄,因為這家夥曾經是曹老的開門大弟子,不過曹老曉得他就是混文憑的,基本沒有多大管他。
  這片山旮旯角本是很寧靜的,隻有一處廢棄許久的蒼老柴窯,但自從招來魏南河這戶實質上是搞假冒商品的偽藝術家就逐漸喧雜起來。魏南河將柴窯占為己有,重新修建一番,做個儀式請來窯神,點火燒起瓷器。緊接著,一排用作拉坯修坯繪圖的平房蓋起來,屋前推開晾坯場,屋後幾間大倉庫,依山而建一棟三層樓別墅,魏南河懶得給自己的工作室取什麽優雅詩意的名字,直接叫“工瓷坊”,別墅則稱木樓。再接著,魏南河估計是覺得過於冷寂,便慫恿曹老來這看看風水,遊說著把老人家騙到這也蓋起工作室,兩戶人家樂陶陶做起鄰居,每天陶工窯工漆工忙裏忙外也就罷了,工瓷坊那戶進出的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
  曹老想起妝碧堂的起居室原本隻有一間,用青磚隔成三間,都隻有柒八平米,擺張床和衣櫃正好將空間擠滿,兩個漆工和柏為嶼各拿了一間,沒有楊小空的屋子了。
  柏為嶼裝懂事:“曹老,我倒不介意和師弟擠一張床……”
  曹老欣慰道:“好孩子,既然如此,妳們就擠吧。”
  柏為嶼一聽哭了:“曹老,我那是單人床啊,擠一天兩天可以,妳要我和我師弟擠一輩子嗎?那我幹脆和他結婚生仔好了!!”
  “滾妳的一輩子,妳畢業了就給我滾蛋!!”曹老四下打轉:“我的柳棍呢?”
  “嗷嗷~~”柏為嶼一跳三跳地躲開:“別打啊!!救命——”
  “還沒打呢,妳鬼嚎什麽?”曹老欲哭無淚:“死孩子,我警告妳,妳師弟來了妳可別教壞!!”
  沒轍,曹老尋思片刻,拎上柏為嶼抬腳出門,找他的開門弟子來解決關門弟子的問題。
  
  妝碧堂和工瓷坊共用一個保姆,是村子裏雇來的一位姓吳的阿姨,對人特別和氣,壞小子們個個都和她親厚,一到吃飯時間就跑廚房裏打轉偷吃。
  吳阿姨給曹老上了壺鐵觀音,回身去叫魏老。曹老摩梭著手裏的朱砂如意壺,給柏為嶼使個眼色,柏為嶼會意點頭。
  不一會兒魏老拄根拐杖嗑噔嗑噔出來了,老遠便嚷嚷:“銅鶴,不許拿我的如意壺!!”
  “我沒有啊!!”曹老將如意壺放在桌麵上,上前扶住他,“枕溪,妳小心走,別摔了。”
  魏老頓著拐杖走過來,坐在廳堂左側的官帽椅上,氣哼哼的道:“妳每次都會順手牽羊帶走我家什麽東西,以後有事到工瓷坊去找南河,別到木樓來!!”
  曹老訕笑著坐到另一側椅子上,不想再做辨白,開門見山的說:“師弟,我今年收了個學生,我那沒地方住了,妳這有空房間吧?”
  魏老立時警惕起來,“怎麽,妳要在我家安插個奸細,把我家的寶貝偷到妳家去?”
  曹老嗬嗬笑,“師弟,妳這麽說我就不對了,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啊!!我那真沒地方住了,總不能叫新來的孩子和為嶼睡一張床上!!”
  “睡一張床?”魏老忽然激動起來,“為嶼是我家的媳婦兒,怎麽能和別人睡一張床?!!!!”
  曹老迎合道:“就是說啊!!”
  柏為嶼冷汗簌簌地:曹老,妳不用這麽出賣我吧?
  “為嶼呢?”魏老瞪著一雙迷蒙的眼睛,四處搜索:“為嶼來了嗎?”
  柏為嶼蹭過去,委委屈屈的說:“師叔,我在這。”
  魏老拉著他的手,“為嶼,妳趕緊和我們家南河結婚,把屋子空出來給新來的孩子住。”
  柏為嶼皮笑肉不笑,“魏老,人生大事不宜操之過急啊,新來的師弟……不,師妹很可愛的,還是讓她先住您這,和您熟悉熟悉,也和師兄熟悉熟悉……”
  魏老欣喜道:“哦,也好也好,讓南河熟悉熟悉!!”
  柏為嶼見縫插針地賣乖起來:“魏老,您這如意壺做工可真漂亮!!”
  魏老臉上的皺紋綻開一朵花兒,“漂亮吧?我是看不到,不過都摸得出來,來來,為嶼,送給妳了……”
  曹老忙阻止:“師弟,別這麽慣著孩子!!”
  魏老臉色一肅:“我給我兒媳婦的!!不關妳的事!!”
  柏為嶼收下,滿臉堆笑。
  魏老囑咐道:“為嶼啊,好好養著,千萬別用差的茶泡,這可是小柒……”頓了頓,一拍腦袋,“小柒,小柒呢?我的兒媳婦……”
  柏為嶼隨著曹老退出木樓,從懷裏掏出那個如意壺,一臉鄙夷的道:“曹老,妳別再教唆我做這種齷齪的事了。”
  曹老接過如意壺,寶貝似的用掌心摩擦摩擦,興高采烈的抬起頭:“咦,為嶼,妳剛才說什麽?”
  

 


樂正柒

  新生報道第一天,楊小空背著個斜挎行李包在報到處按了指紋,剛出大門,迎麵上來一個男青年截住他,一手按在他肩頭,一手持著張照片,上下打量他一番,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問:“楊小空?”
  楊小空往後退一步,誠惶誠恐地搖搖頭,“我不是!!”
  男青年——長的十分出色,劍眉皓目,唇紅齒白,皮膚白裏泛著些許病態的青黃,笑起來人畜無害,卻莫名的透露出一股子痞相,胳膊上還有幾道嚇人的淤青痕。楊小空認得他,院裏打群架總有這位師兄蹦躂的身影。隻見他朝旁邊一個戴墨鏡的刀疤臉漢子一揚下巴,“勝哥,就是他!!”
  楊小空就這麽強製性地被綁進山旮旯裏,一路上柏為嶼將山旮旯裏的情況都介紹一遍,楊小空聽得一頭霧水,直至柏為嶼偽裝慈愛地拍拍他的肩,問:“師弟,妳都聽明白了?”
  “明白。”楊小空稀裏糊塗地應了聲,眼睛一瞥柏為嶼胳膊上的淤青,問:“妳被誰打了?”
  柏為嶼壓低聲音:“曹老打的,他可會打人了,妳要有心理準備。”
  楊小空驚愕:“啊?不會吧?”
  柏為嶼笑笑:“妳別害怕,曹老就是火爆脾氣,其實心眼特別好,是恨鐵不成鋼才揍我的,他如果打妳的話,妳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楊小空也笑了:“嗯。”
  
  工瓷坊這天開窯,一整個窯的元青花纏枝牡丹罐端出來擺在院子裏,魏南河點起一支煙叼在嘴巴上,問身邊的人:“小柒,妳看這批貨怎麽樣?”
  魏南河喊的“小柒”,全名樂正柒,是個十六、柒歲的少年,他走過去拎起一個罐子,看看底板,對著陽光看看釉料畫工,然後揚手丟到旁邊,罐子一聲脆響碎成幾瓣。魏南河幽幽吐出煙霧,看著樂正柒將這一整個窯的罐子全打碎,眉毛一皺不皺。
  樂正柒將罐子摔個精光後,拍拍手,反倒比魏南河還生氣,“南河,這些是什麽玩意兒!!”
  魏南河一攤手,嘿嘿笑,“騙騙小日本而已,隨便一個都能騙得過去,何必這麽較真呢?”
  樂正柒一步跨過來逼視著魏南河:“真東西是我掏出來的!!叫妳做個仿的妳還給我敷衍了事,這買賣妳到底做還是不做?別把自己的招牌砸了!!”
  魏南河一口將剩下的煙抽完,煙頭隨手一丟,“我本來就不想和杜佑山做生意。”
  樂正柒推他一把,氣壞了:“原來妳是故意的!!我吃了人家的飯,說好賣給他了!!妳把真東西還我!!還我!!”
  “還妳,讓妳賣給小日本?”魏南河敲敲樂正柒的腦袋,轉身就走。
  樂正柒不依不饒地扯住他:“妳怎麽這樣!!我也是有信用的!!”
  魏南河大笑三聲:“小孩子有什麽信用?”
  “魏南河!!”樂正柒啪地點起打火機:“我現在就去妳的地下室放火!!”
  “嘖,妳這孩子,都叫妳不要玩火了。”魏南河伸手:“打火機還我。”
  “罐子還我!!”
  魏南河一把將小孩扯過來,低下頭靠近他的耳朵小聲說:“好了,妳給我消停點!!上個月在老周那買了塊底板,開門貨,就用那玩意兒接一個,我親自做,行不?保管小日本用碳十四都鑒定不出來!!”
  樂正柒臉上有了點笑模樣,“早怎麽不把底板拿出來?妳真小氣!!”
  魏南河歎道:“底板也要錢呢!!十萬啊,小朋友妳知道嗎?”
  “妳就摳門吧,人家四百多萬買妳一個假貨,真東西也在妳的地下室裏鎖著,妳還計較那十萬塊!!”樂正柒白了他一眼。
  “人家人家!!妳和杜佑山很熟嗎?”魏南河臉色一肅:“我告訴妳,給我離他遠點!!還有,下次再和外人說咱們家的東西,看我不揍妳!!”
  “哦,”樂正柒忍不住翹了翹嘴角,“知道啦!!”
  正說著呢,柏為嶼帶著楊小空到了,樂正柒聽到車子的聲音,跑到圍欄上伸長脖子往妝碧堂揮手:“為嶼——”
  “那誰家的小孩?好可愛。”楊小空遠遠地看到了樂正柒,覺得對方的笑容讓工瓷坊那一片都陽光明媚起來。
  柏為嶼大拇指往樂正柒一戳,對楊小空說:“他?可愛個屁!!就是我和妳說的柒仔,妳可別叫他小孩,他會打妳的。”
  楊小空好笑:“就是他,十柒了?看不出來。”
  “哈,大家都這麽說。”
  曹老正在裏屋練字,聽到聲音迎出來:“小空,來啦。”
  楊小空是本校雕塑係畢業的,原本就認識曹老,隻是不太熟,他靦腆地撓撓頭:“曹老,您好……”
  曹老爽朗地大笑:“妳好妳好,以後妳就住這了,現在還早,叫為嶼帶妳去逛逛。”
  柏為嶼指著那“妝碧堂”三個字,問:“師弟,妳覺得這字怎麽樣?”
  曹老臉色一沉,恐嚇道:“為嶼!!”
  楊小空仰頭看著,沉默許久,說:“粉妝玉琢,水碧青山,好名;行書遒勁自然,瀟灑大氣,好字。”
  曹老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那是那是,小空,妳真是好孩子……”
  柏為嶼淚流滿麵地扭過頭,嘴唇無聲地動了動:什麽跟什麽嘛,*****就*****了,還那麽多屁話!!
  
  楊小空放下行李,跟著柏為嶼到工瓷坊去轉轉,柏為嶼向各位介紹了一下小師弟,再向師弟介紹一下大家,楊小空低眉順眼地一一打個招呼,尊稱用得無比恭敬,遇到樂正柒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了:按入門順序算應該叫師兄,按年齡算應該叫師弟。柏為嶼及時排憂解難:“叫他柒仔就成。”
  樂正柒白眼,“妳才是長江柒號呢!!”
  魏南河笑道:“小空,對吧?不用這麽拘束,妳叫小柒……”頓了頓,繼續說:“就和為嶼一樣叫,叫柒仔吧。”
  樂正柒正在啃鴨腿,將骨頭吐到地上,招呼身邊的幾隻狗:“南河,為嶼,來吃!!”
  三隻土狗——不,三隻血統純正的中華田園梗,全身毛被剪得光禿禿,像剛剃了毛的綿羊,每一隻都瘦歪歪好似會迎風而倒,看過去煞是可憐。
  一隻黑毛白眉,名曰麻生;一隻通體雪白,名曰純一狼;一隻細胳膊細腿黃狗,名曰扁扁。柏為嶼介紹完,楊小空忍笑問:“這名字誰取的?”
  柏為嶼咧嘴一笑:“還不是魏師兄那個老憤青。”
  樂正柒直樂:“小空,這裏就隻有為嶼陪我玩,以後妳來了,我們可以聯機打遊戲!!”
  “行呢。”楊小空瞥到樂正柒胳膊上一道長長的刀疤,笑容不由自主地淺了些,那道疤有十多公分長,襯著白皙的肌膚,顯得尤其刺眼可怖。
  樂正柒毫不在意,輕鬆道:“在墓裏中標了,嘿嘿,早不疼了。”
  
  樂正柒的來頭可不小,他出身盜墓世家,從名字就可以看得出在家是老柒,他的父親樂正懸是曹老和魏老的師兄。曹老和魏老當年還是曹小和魏小的時候拜師學藝,學的就是掏墓,師父是樂正懸的老爸,也就是樂正柒的爺爺,一個牛逼轟轟的傳奇式人物,不過如今早入土了。魏老的眼睛十多歲時在墓裏被屍毒熏瞎了,隻好改行做個不本分的瓷匠;而曹老則是文革時擔心被抓住批鬥死,半途改行做漆畫;唯有樂正懸膽大包天,以墓為家混了幾十年,沒人抓的著他。此人前後共有柒個孩子,早先日子家裏太窮,餓死一個病死一個送走倆,隻剩下三個,老三投奔美利堅帝國搞科研,老六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樂正柒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卻一點也沒有享受到老幺的優待,這可憐的娃不是正室生的,沒人知道年過半百的樂正懸是和哪家的黃花閨女搗鼓出這麽一個水靈精致的孩子帶回家——總之,樂正柒被習慣性失蹤的爸爸丟給正室媽咪,沒奶喝,喝白稀飯喝到兩歲,後媽因病去世,又轉手由姐姐帶,一年見不到老爸幾回。六歲時姐姐嫁人了,本想跟著姐姐一起去姐夫家住,不想老爸知道後橫豎不肯:哪有嫁女兒還拿兒子做陪嫁的理?
  六歲的小柒被樂正懸領走了,不出幾年就和樂正懸養成同一種習慣——把別人的墓當成自己的家,把別人的棺材當成自己的床。樂正懸將兒子培養成一個盜墓天才,老頭子那叫一個開心啊,就像一個球迷一個人看球賽激動不起來,找到個知音一起看,便亢奮得形象全無了。樂正懸盜墓嚴格意義上來說算不得盜墓,隻是處於一種病態的狂熱癖好,陪葬品隻看不拿,而樂正柒對那些陪葬品沒有多大興趣,見多了,國寶在他眼裏也不過是些破爛,頂多也是些能賣錢換糖吃的破爛。前兩年父子倆下了個明末的墓,樂正懸就在這墓裏差點將一把老骨頭摔碎了,還是年幼的兒子費了吃奶的勁把他給拖出來送到女兒家養傷,康複後腿腳不靈便了,別說再下墓,就是到花園裏散散步都得柱根棍子!!哈哈,這下嫁女兒不僅陪嫁兒子,把老子也陪嫁進去了。
  一旦沒有老爹管著,從小不通人情世故的樂正柒獨身在各個墓裏來去自如,隨手從墓主的腦袋下抽走個玉枕,用個網兜兜著拎到地攤上去賣,當場被公安給抓個正著。孩子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不敢告訴爸爸和姐姐,絞盡腦汁想到爸爸以前提起的魏南河這個人物。
  魏南河和樂正懸一樣,對古董有種癲狂的熱愛,不同的是,樂正懸喜歡到墓裏做客,看看主人家的珍品,看完便走,而魏南河喜歡把別人的東西占為己有,藏自己家裏,自己欣賞偷著樂。
  魏南河第一次見到這個隻聞其名不見其身的師弟,是在局子裏。孩子十五歲不到,看過去隻有十二、三歲,蹲在局子的角落,黑白分明的靈透眸子裏看不出喜怒哀樂,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公安做筆錄時,問他玉枕從哪裏弄來的?小P孩實話實說:墓裏。公安問:妳怎麽會跑到墓裏去?他說:不是跑進去的,是爬進去的。
  魏南河差點流冷汗流虛脫。現在想起來,幸好這孩子未成年,魏南河以孩子腦袋有毛病為由,交了一筆錢上下跑關係,一口咬定這玉枕是孩子在田裏撿的,費了不少功夫才把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寶貝孩子弄出來。
  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這傳說中的盜墓奇才被魏南河栓養在山旮旯裏,管得死死的,哪都不讓他去,哪怕下山去玩也得提早請示待審批。
  

 


生化武器

  魏南河的老爸,無比熱衷於給兒子招攬媳婦兒,吃飯的時候,他拉著楊小空的手,笑眯眯的問:“小空啊,嫁人了嗎?”
  小空無言以對。
  魏老:“做我們魏家的兒媳婦吧!!”
  小空抽一下嘴角,看看魏南河,魏南河喝湯,看看樂正柒,樂正柒啃骨頭,看看柏為嶼,柏為嶼無聲地大笑。
  魏老:“小柒,妳不介意南河多一個媳婦兒吧?”
  樂正柒嚼著肉說:“不介意。”
  魏老:“為嶼,妳呢?”
  柏為嶼捂著嘴忍笑說:“不介意。”
  魏南河終於一本正緊地開口了:“爸,現在法律規定一夫一妻製!!”
  魏老敲敲筷子,怒道:“我們魏家我就是法律!!阿勝!!”轉向一個修坯師傅——那位刀疤臉漢子,語重心長的道:“妳什麽時候給我生孫子啊?”
  阿勝不以為然地應和道:“好好好,我有空就生,吃飯吃飯……”給魏老夾一筷海蜇皮,“來,魏老,您愛吃的。”
  柏為嶼朝楊小空用口型說:老年癡呆,妳習慣就好。
  楊小空會意,不動聲色地埋頭嚼幾口胡蘿卜,不時隔著長桌怯怯地瞟一眼樂正柒和魏南河——那兩個人太奇怪了,魏南河伺候老爸盛湯夾菜是應該的,可他同時還伺候著樂正柒。吳阿姨做好的鬆子魚一上來,魏南河第一個下筷把魚眼睛夾給樂正柒,樂正柒明擺了的是不太會用筷子,用勺子鏟盤裏的菜,如是鏟不起來便敲敲盤子,忙碌的蜜蜂叔叔魏南河立馬夾給他,動作快的像條件反射。
  柏為嶼用胳膊肘頂頂楊小空,嘰咕一句:“人家疼老婆,妳怎麽看個沒完啊?”
  楊小空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心裏有了個概念:樂正柒是魏南河的老婆……老婆,老婆?楊小空抹把冷汗,低頭扒飯。
  樂正柒是魏南河的老婆,楊小空不出一晚就徹底明白了。
  魏南河將木樓二樓東邊的屋子騰出來給楊小空住,楊小空參觀博物館似的將木樓簡單看一圈,木樓名副其實,都是木頭搭蓋的,地板牆壁吊頂全實木,窗戶門板是從各處搜集來的古董,重新刷過大漆安裝上去,屋裏全是明清家具,擺設的瓷器或青銅無一不是古董,連桌麵上的煙灰缸都是清末粉彩四方倭角碟,整個木樓裏幽幽地溢出一種詭異的氛圍。
  楊小空的房間原本是挺寬敞的,但由於一張紅木拔步床就占一半空間,再擺上幾件明代家具,就顯得尤其擁擠。魏南河說:“以前這是小柒住的,有不少他的東西還沒拿走,妳就湊合著住吧。”
  那麽小柒住哪呢?
  和魏南河住一間屋。不是因為楊小空的到來而臨時遷移的,這屋子空了足有一年多。魏南河一開始時示意性地給樂正柒安排了個房間,後來覺得沒必要示意了,樂正柒年紀小,說話口無遮攔,如今地球人都知道他們的關係。
  楊小空把自己帶來的一些衣服分別塞進拔步床中的櫃子裏,一陣搗騰後,拉開枕頭上方的抽屜,準備把身份證和錢包一類的東西丟進去,不想探頭一看,裏麵躺著一把銅鏽斑駁的青銅匕首。他把匕首拿出來比劃幾下,覺得背後陰風嗖嗖的,不由自主向左看看,鏤空的門板上貼著一塊不知道什麽年份的織繡;向右看看——赫然掛著一串銅錢;向前看看——恍惚顯出人影的青銅鏡;向後看——楊小空不想再看了,越看越瘮得慌,忙將匕首隔回原處,點著燈睡了一晚。
  
  楊小空是個呆滯而聰慧的青年,一點都不矛盾,一件事情他要比別人多想一分鍾,但是絕對做得比別人出色,說起話來溫溫吞吞的,麵上總是好脾氣地帶著稍顯窩囊的笑容,很是討人喜歡。
  遺憾的是,他大漆過敏,別說做漆畫,隻是聞一聞大漆的味兒就全身紅腫起來。一般來說,大漆過敏的人隻要出過一兩次疹子就會產生免疫,今後都不會過敏,可是楊小空卻是個例外。
  楊小空剛到妝碧堂的第二天,樂正柒被姐姐叫回家去陪老爸,半個月後,樂正柒回來,在幽暗的木樓梯下撞到一個大紅蘿卜。樂正柒嚇了一大跳,在墓裏看到幹屍都沒這麽駭人——大紅蘿卜手持牙刷牙杯,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笑容可掬地點點頭,“妳回來啦。”
  樂正柒連連後退,看清楚人後,不可思議地問:“羊……羊?”
  大紅蘿卜一掃哀怨神色,欣喜道:“是我啊,妳認出來啦?”
  能認出來就見鬼了!!樂正柒勉強笑一下,和楊小空保持半米距離,撒丫子往樓上跑。
  曹老是不會嫌棄紅蘿卜弟子的,柏為嶼也不會排斥紅蘿卜師弟,他們倆隻會在人家的疹子稍有消退時就毫無人性地將溫順的羊咩咩往漆畫房趕,結果隻會使楊小空一紅未消一紅又起。
  柏為嶼從村子診所開來爐甘石洗劑給楊小空塗,這玩意兒沒有什麽確實效果,塗完後楊小空一身粉紅粉末,瞧著更嚇人。
  柏為嶼坐在台階上,愁眉苦臉地支著下巴,“小空,妳該怎麽辦呢?”
  楊小空手上癢,脖子癢,臉上也癢,他把T恤撩開,“為嶼,妳看,我肚皮上都長了。”
  柏為嶼連連擺手:“妳已經和生化武器沒兩樣了,歇著吧,等疹子退了後再……”
  “再怎樣?”楊小空瞪大一雙無辜的眼睛。
  柏為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麵無表情:“再試!!還能怎樣!!”
  “呃……”楊小空好想哭:“哦,好吧……”
  
  工瓷坊的矮圍牆是用瓷片混水泥堆疊起來的,成千上萬花紋釉色各異的瓷片參差不齊地露出來,很是有看頭。楊小空百無聊賴地蹲在圍牆下,一片片瓷片看過去,除此之外也找不到更有意義的事做。
  樂正柒扶著魏老出來曬太陽,楊小空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叫聲:“師叔,”看一眼樂正柒,試探性地學魏南河喚道:“小柒。”
  樂正柒挑挑眉毛,“怎麽腫得比昨天還厲害?”
  楊小空耙耙手背,悶聲悶氣的道:“這是剛腫起來的。”
  樂正柒一笑,“不用大漆,可以用聚氨酯嘛。”
  楊小空耷拉著腦袋,“為嶼說用化學漆用久了會有後遺症,老了還會得帕金森,而且化學漆的色澤沒有大漆來得穩重,所以我一定得適應大漆……”
  魏老插話了,十分憤怒地一頓拐杖,“曹銅鶴這老王八蛋!!這麽折騰妳得有五年了!!”
  楊小空:“師叔,我來還沒到一個月……”
  “可憐的孩子!!學什麽漆藝啊?跟南河學做瓷器好了!!”魏老氣的打哆嗦,拍著楊小空的手臂問道:“妳是為嶼還是小柒?”
  楊小空言語不能。
  “師叔,他是新來的楊小空。”樂正柒噙著笑道。
  魏老孩子似的轉嗔為喜,“小空啊,小空,我記得我記得!!阿勝的侄兒吧?”
  楊小空苦苦一笑,知道自己和這老人家沒法溝通,索性不搭言了。
  魏老邊說邊走,不經意地抬手扶上圍牆,樂正柒急道:“師叔,小心別劃到手。”
  “我還能叫瓷片劃傷手?大笑話!!”魏老忽而正兒八經起來,痛心疾首狀:“南河這敗家子,居然用瓷片來搭圍牆,”他摸著圍牆上的瓷片,念念有詞:“這每一片我都過手的!!康熙粉彩,影青娃娃碗,萬曆青花,汝窯瓷,建窯……嗯,嗯,這片建窯瓷是仿的。”隻摸過,便能說出那瓷片的年份和窯口。
  楊小空愕然,瞪圓眼睛望向樂正柒。
  樂正柒淡然道:“是不是很神奇?不止是瓷器,還有陶器青銅、漆器玉器,木雕石刻,除了字畫,師叔隻要摸一摸就能斷定年份。”
  楊小空咋舌:“厲害啊!!”
  “那是,”樂正柒眨巴大眼睛,口氣頗遺憾:“師叔這手藝眼看就要失傳了,我和南河都學過,學不來,隻勤奮沒有用的,憑的是天分。”
  楊小空默然無語地看著魏老熱情地和圍牆上的瓷片聯絡感情,看了一會兒,遺憾的摸摸自己麵前的雍正青花碗底,“沒想到這些大部分都是老的啊,蓋圍牆豈不是很浪費?”
  “這些算什麽,隻是一小部分沒啥意思的民窯瓷片,”樂正柒朝工瓷坊一揚下巴,“後麵第二間倉庫裏,足有幾噸的瓷片,有些是南河買的,有些是他下古窯裏挖的。”不屑地嗤一聲,“和我爸一樣,瘋子。”
  魏南河這個溫文爾雅的瘋子,從工瓷仿拎出一個元青花纏枝牡丹罐,遠遠地朝樂正柒喊:“小柒!!”
  樂正柒對楊小空說:“妳陪陪師叔,我那有事。”不等楊小空答應就轉身走了。
  魏南河把罐子放在木樓的廳堂桌麵上,回身欣賞樂正柒臉上的表情,“小可愛,驗驗貨。”
  樂正柒將罐子的底板翻過來看了看,十分不服氣地抱到門外對著陽光查看一遍釉麵和胎體,還是不甘願,拎回來對著燈光再看,一直看到無話可說。
  魏南河將叼在嘴巴上的煙拿下來,淺淺地呼出一口煙,抬手攬住樂正柒,在他唇上啄一口,然後鼻尖點著他的鼻尖,眼裏是滿滿的笑意,“好了寶貝,我給妳用報紙包一下,妳可以拿去應付杜佑山那王八羔子了。”
  杜佑山何許人?此人是個富甲一方的土流氓,黑道白道通吃,麵上開了好幾家一條鏈的高端級別畫廊,拍賣行,古董行,底下搞的是走私古董文物,近幾年賺大發了,更加財大氣粗不可一世起來,堪屬文化人中的極品敗類。魏南河很是唾棄姓杜的,杜佑山想必也很厭惡姓魏的——當然,雙方半斤八兩,都不是什麽好鳥,不過表麵上雙方異常和睦友好,見了麵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大人的世界就是這麽虛偽。
  

 


大漆實驗體

  樂正柒當天下午帶著仿品出了門,杜佑山知道樂正柒是魏南河的人,但這孩子是屈指可數的掏墓奇才,手裏的東西就算真假參半,也是值得做買賣的,況且從樂正柒手裏拿走的貨從來沒有讓他賠本過。
  魏南河避嫌沒有露臉,打發阿勝送樂正柒下山。
  杜佑山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包間裏迎接到樂正柒,開口便道:“小柒啊!!”他立起來風度翩翩地拉開自己身邊的座位,口氣裏帶著點嬌慣的意味責怪道:“妳這壞孩子,又讓叔叔等!!”
  杜佑山和魏南河同年,卻偏要在樂正柒麵前自稱叔叔,豈不是和魏老一個輩分了?豈不是魏南河的叔叔了?他嘴上占點便宜心裏可是暗爽得不行,可惜樂正柒一向不通人情世故,聞言笑了一笑,毫不客氣地坐在貴客的位置上,隨之便將手中拎著的罐子“叩”地一聲擺上桌麵。
  “哎呦喂我的祖宗,輕點!!”杜佑山扶穩罐子,悉悉索索地剝開報紙,露出罐子的真實麵目。
  同桌的另外幾個人——兩個日本人,一個翻譯,四個鑒定專家紛紛將目光投向罐子,杜佑山先掂了掂。這玩意兒很開門,釉麵上密布細細的小開片,釉麵和露胎的交接處有一線火石紅。
  魏南河,行內人稱鬼手,那些個伎倆杜佑山最清楚不過:接個真底子上去,接口天衣無縫,哪怕碳十四鑒定結論都是不擇不扣的老貨。他特地摸了摸罐子下端,又用強光手電裏裏外外照著觀察一遍,看不出一絲紕漏,這才交給鑒定專家,心裏冷笑:嗤,鳥人鳥手,得意個屁!!
  樂正柒開始兩爪並用地吃東西,吃了羊排吃龍蝦,吃了龍蝦吃魚翅,滿嘴是油地指揮阿勝道:“喏,那個,那盤蛆,端我麵前來……”
  翻譯顫抖一下,將伸往幹焙海參的筷子收回來。
  杜佑山一邊招呼小日本,一邊解釋道:“小柒,那盤是幹焙海參。”
  “嗯嗯,好吃,杜佑山,我最喜歡和妳吃飯了,都是好吃的。”樂正柒興致勃勃地嚼著幹焙海參,用勺子敲敲自己碗裏的湯:“這腦漿一樣的玩意兒味道也不錯。”
  幾位鑒定專家同時停下勺子,專心致誌去研究罐子了。
  樂正柒往一個戴眼鏡的日本人努努嘴,“勝哥,妳看他多像麻生。”
  阿勝笑出聲來:“別亂說話。”
  日本人疑惑地看向翻譯,翻譯嘰裏咕嚕用日語說那孩子說您像麻生首相呐。那日本人扶扶眼鏡,謙虛地用生硬的漢語說出他唯一會說的詞組:“謝謝。”
  “嘿嘿,不謝,嘿嘿……”樂正柒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勝哥,他為什麽謝我?”
  “吃妳的吧!!”
  樂正柒不是想搗亂,他從來不會拐彎抹角,說什麽話都是發自肺腑的,所以杜佑山也沒有介意,隻是遷就地笑笑,向同桌的幾位抱歉地使個眼色:孩子不懂事,見諒。
  魏南河憎惡杜佑山,可樂正柒一點也不,他對人處事並不受別人的影響,隻憑自己的直覺,而孩子的直覺一般沒有是非觀,隻是覺得這人對自己好,就是個好人,至於其間的利用關係一概不論。
  由於打小的家庭原因,樂正柒接受的現代文化教育不多,而社交能力幾乎為零,這幾年也隻是學會和那片山旮旯裏的人相處,別看他膽大包天敢一個人在墓裏上躥下跳,如果把他一個人丟進繁華的大街上他反而會惶恐無措,這不得不說也是一種病。除此之外,問題少年還有嚴重的戀父情結和戀姐情結,在沒有父親和姐姐的情況下,很自然地轉化成戀兄情結,這個兄一旦在他遇到麻煩時及時出現,小樂正柒就如破殼的小雞看到母雞一樣,眼裏隻認定這麽一個人了。
  魏南河不見得比流氓杜厚道,但是魏叫獸好歹是個副教授,得端著個架子吧?天上掉下個冰雪誘人人見人愛的的小龍女……咳,小龍人才對,魏叫獸顧不得端架子了,也不管年齡差距多少,人家是男是女成沒成年,先近水樓台混淆孩子的性取向,再花言巧語騙上床吃幹抹淨,最後捂進山旮旯裏藏著掖著。當年把樂正柒從公安局裏搞出來的若不是魏南河而是杜佑山,沒準這孩子就和杜佑山好上了——可惜不管遇上的是哪個,都是一路貨:披著斯文人皮的色狼。
  樂正柒吃飽喝足後拿走一張定金的支票,老三老四地拍拍杜佑山的肩:“杜佑山,謝謝哈!!恭喜發財!!”
  杜佑山笑:“吃飽了嗎?”
  “飽!!”樂正柒傻笑:“好久沒吃這麽飽了。”
  杜佑山做好奇狀:“怎麽,南河沒有喂飽妳?”
  “那倒不是,”樂正柒不屑道:“雖然吳阿姨做的菜好吃,但每天不是雞就是鴨,不是豬就是牛,一點新口味都沒有,沒勁!!我想吃……唉,妳能弄到老鼠幹和土筍凍嗎?”
  阿勝輕喝:“小柒!!”
  “那還不簡單?妳想吃什麽我都能弄到。”杜佑山平素占著有錢變著花樣兒玩,還就偏偏不動女人,隻玩男人,但凡看到順眼的人巴不得三句兩句把人往床上拐。他握著樂正柒的手捏了捏,稀罕得不得了,哄騙道:“不然妳跟我玩幾天?我帶妳去吃個夠。”
  樂正柒喜出望外:“那我問問南河……”
  阿勝提醒道:“魏教授會打妳的。”
  樂正柒一窒,撓撓頭:“咳,我該回家了,拜拜。”
  月亮斜斜地掛在山頭,工瓷坊外的橘色路燈亮起來,楊小空依然在矮圍牆前蹉跎,魏老早回屋去休息了,阿勝將車開進院子裏,樂正柒就在門口下了車,訝異地問道:“小空,妳在幹什麽?”
  楊小空把速寫本夾在腋下,窘然道:“沒事做,就隨便畫畫。”
  樂正柒不經人同意便抽過速寫本,順手把一個快餐盒遞過去,“幫我拿一下。”低頭翻看手裏的速寫本。這本速寫本已經用完了,最後十幾頁正反兩麵都是密密麻麻的圖案花紋,還有潦草的瓷器器形,顯而易見,花紋是矮牆上那些民窯瓷片上的花紋,器形是根據各個瓷片構建出來的完整形狀。樂正柒指著矮牆問:“好看嗎?”
  楊小空若有所思地望向矮牆,點頭說:“漂亮,所有的圖案都是一氣嗬成的,我畫了這裏的三十九條草龍,沒有一樣的。”
  樂正柒失笑,“三十九條算什麽?一千條龍有一千種畫法,明天給妳後麵倉庫的鑰匙,妳看看去。”他把速寫本還給楊小空,要回快餐盒,很大方的道:“夜宵!!我剛去外頭吃大餐帶回來的,吃吧!!”
  楊小空用手指拈了一條幹焙海參,放進嘴裏咂吧咂吧,問:“這是什麽?”
  “炸蛆。”樂正柒在矮牆邊蹲下,吃的津津有味。
  楊小空頭皮炸了一下,吞不得吐不得,冷汗直冒。
  
  早上,柏為嶼鼻青臉腫的坐在妝碧堂前的台階上,抱著一疊盤子大小的漆板對楊小空說:“咩咩,這幾塊給妳練練技法。”
  楊小空看著柏為嶼的臉問:“為嶼,妳怎麽一臉的傷?”
  柏為嶼摸摸眉弓處的血塊,平靜地解釋:“是這樣的,昨晚柒仔到我房間找漫畫書看,說我房間太亂了,所以在我床頭釘了一塊晾坯板。”說著舉起一塊漆板,一本正經的道:“來,我們不說那個,我們先看看漆板,光滑的這麵是反麵,有點磨砂感覺的這麵才是正麵……”
  “為嶼,那妳為什麽一臉傷呢?”
  “因為我把很多書和雜物都放在床頭那塊板上。”柏為嶼用發刷沾點生漆刷在漆板上,“妳認真看我這裏,我拿到院子裏來給妳做示範,就是怕屋裏空氣不流通妳又要過敏……”
  楊小空看著他,目光深沉,契而不舍地問:“師兄,妳為什麽一臉傷啊?”
  “為什麽為什麽,妳不會用腳趾頭想一想啊!!”柏為嶼怒了:“柒仔會做什麽屁事?板沒釘牢!!我睡覺的時候它砸下來正好砸在我臉上!!操操!!老子的鼻梁骨都要塌了!!”
  樂正柒在工瓷坊的屋頂上招著手呐喊:“為嶼——”
  柏為嶼死氣沉沉:“做咩?”
  樂正柒:“妳來一下!!”
  柏為嶼將漆板交給揚小空,“妳先把漆刷均勻。”站起來一邊往工瓷坊走一邊問:“什麽事?”
  樂正柒從屋頂上爬下來:“吳阿姨今天家裏有事,不過來做飯了,我們去村裏買點菜!!喔喔耶耶,我們去菜市場看看有沒有賣蚯蚓。”
  柏為嶼豎起中指:“操操!!死孩子!!別人賣的蚯蚓是拿去喂鴨唉。”
  “沒有鴨子和我搶蚯蚓,我自己吃不行嗎?”樂正柒的回答完全沒有邏輯。
  不一會兒,柏為嶼開車從車庫裏出來——電動自行車,嘟嚕嘟嚕地開到妝碧堂門口,他掃一眼楊小空,不由大驚失色:“妳怎麽又腫了?至於嗎?”
  楊小空將刷均勻的漆板放在台階上,可憐巴巴地蹲在一邊,雙手抱膝,口氣無辜:“師兄,我真的不敢再碰大漆了,妳就帶點聚氨酯回來給我試試吧。”
  柏為嶼仰天長歎:“天妒英才啊!!”
  樂正柒坐上電動車的後座,拋給楊小空一串鑰匙,“後麵倉庫的鑰匙,有興趣就去看看吧。”
  楊小空接過鑰匙,局促的道聲:“謝謝。”
  由於知道樂正柒和魏南河的關係,楊小空總是下意識地覺得樂正柒身上有一股子雌味兒,讓他沒法以哥們的方式和樂正柒相處。
  他想和樂正柒親厚起來,卻不知道以什麽方式。樂正柒就喜歡膩著柏為嶼瘋玩,早上起床後就叼著牙刷邊刷邊跑到妝碧堂,把柏為嶼從床上踹下來,然後,欺壓師兄的一天正式開始。楊小空對柏為嶼既羨慕又憐憫,樂正柒在誰麵前都是個伶俐可愛的好孩子,哪怕對著魏南河,也隻是一副淘氣寶寶的模樣,偏偏隻對著柏為嶼是活生生一惡魔,孩子的頑劣品性暴露無遺,偷雞偷鴨掏鳥窩,刨地瓜挖蚯蚓摸青蛙,隻要他想的出來,柏為嶼就必須做得到,做不到也得協助他做到。
  屋子裏熬的綠豆薏米粥熟了,冒出淡淡的清香,楊小空盛了一碗,撒點白糖攪勻,這是柏為嶼搞來的偏方,據說可以治療漆過敏,楊小空感動的淚水漣漣,同時又深感不安:曹老和師兄都對自己期望頗高,要是這大漆過敏治不好該怎麽辦?
  這毛病真叫人頭疼!!楊小空端著碗在門口的台階邊坐下吃起來,三隻土狗搖著光禿禿的尾巴包圍他,目露期待的光芒。
  楊小空用勺子勺了一點粥伸過去,麻生探腦袋聞了聞,鄙夷地噴個響鼻,嗷嗚一聲,率倆弟兄迅速撤退。
  吃完粥,抓抓手背上的疹子,楊小空無事可做了,在屋簷下乘會兒涼,離吃中飯時間還早,拍拍身上的土渣,繞到工瓷坊後麵的倉庫前,打開鎖,咿呀一聲推開沉重的紅漆木門。
  
  當天中午,阿勝到倉庫裏叫楊小空吃飯,沒叫出來,換柏為嶼去叫。柏為嶼捂著鼻子步入灰塵蒙蒙的倉庫裏,看到楊小空坐在一堆瓷片中,手裏那本新的速寫本畫了一大半。
  柏為嶼在他麵前蹲下來,“小空,妳中邪了吧?”
  楊小空握著一塊釉裏紅瓷片,兩眼發光,很興奮的道:“為嶼,妳看,任何裝飾畫造型的參考書都沒有這些來得生動!!”
  柏為嶼敷衍道:“對的對的,那妳也要吃飯啊。”
  楊小空的目光投向堆積如山的瓷片,口氣有點恍惚:“我要每一片都看過去。”
  柏為嶼笑:“很好。”伸手粗暴地勒住楊小空的脖子,強行從倉庫裏拖了出去。
  從此以後,楊小空閑來沒事就往倉庫跑,曹老在妝碧堂時他就去學一學漆畫。柏為嶼買來聚氨酯配合腰果漆讓他學做技法,曹老也默許了,化學漆雖然有一定毒性,但少量做一點也沒必要大驚小怪。
  楊小空離大漆遠遠的,將自己的漆板和化學漆搬到涼亭裏做,不出幾天身上的紅腫逐漸褪下去,脫了幾層皮後,皮膚恢複原樣了。
  然而樂正柒和柏為嶼沒有饒過他,柏為嶼買一桶生漆回來,樂正柒用手指沾一點,跑到亭子裏一碰楊小空的手臂,那塊瞬間紅了。
  柏為嶼摸下巴:“今天買的生漆很正宗!!”
  樂正柒也點頭:“很正宗!!”
  柏為嶼買五斤黃標回來,樂正柒照樣先在楊小空身上一點,過了兩分鍾那塊皮膚才紅。
  柏為嶼怒道:“太過分了!!一百九十多塊錢一斤的黃標!!居然給我稀釋過!!”
  樂正柒做悲痛狀:“為嶼,妳帶著小空去告那個奸商!!”
  楊小空淚奔:“拜托妳們不要拿我身體來檢驗大漆行不行?”
  柏為嶼斜視樂正柒,同仇敵愾道:“柒仔,妳太沒有人性了!!綿羊急了也會咬人的,妳看,小空生氣了,還不快道歉!!”
  “對不起。”樂正柒聽話地收斂嬉笑臉孔,眼睛水汽蒙蒙地望著楊小空。
  楊小空一對上他的眸子就心顫,忙道:“沒什麽沒什麽,我就是隨便一說,沒生氣。”
  樂正柒驀然笑了,轉頭跑進儲漆室,撒著歡兒奔回來:“還有一罐朱紅推光漆沒試!!”
  柏為嶼抱住楊小空:“來來來,剛才試左手,現在試右手,快,我按住他!!”
  楊小空如案板上青蛙任人宰割,眼淚汪汪地在心裏控訴:妳們真不是人……
  

作者有話要說:魏南河和樂正柒是官配,其他cp大家不要亂猜= =||||

 


杜佑山

  杜佑山將那個仿的元青花以八百萬賣給了小日本,說好給樂正柒四百萬,還可以從中抽取四百萬,這五五分成的生意還真是讓人心花怒放啊!!已經給了樂正柒一張一百萬的定金支票,杜佑山幹脆將剩下的三百萬換成現金裝進皮箱裏,隻身一人開車進山。
  工瓷坊正好在開飯時間迎來貴客,魏南河殷勤好客地搭住杜佑山的肩,連聲道:“佑山,妳是大忙人啊!!來來來,一起吃飯!!不知道妳來,沒有好菜,不要介意啊!!”心說:妳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剛巧踩點來要飯的吧?
  杜佑山還真的沒有吃過飯,假正緊地推脫幾句便坐了下來,一手捧碗稀飯,一手用筷指著土豆燒肉感歎道:“我都不知道有多久沒吃這麽簡單的飯菜了,南河,妳這裏真是世外桃源啊!!”說著還朝桌對麵的樂正柒微微笑。
  樂正柒也一樂,“還是妳上次請我吃的炸蛆好吃。”
  眾人麵上紛紛變色,楊小空原本正埋頭苦吃,聞言卡殼半秒,嘔了一聲,繼續喝粥。杜佑山幹咳:“小柒,那是幹焙海參。”
  魏南河皮笑肉不笑:“小柒沒見過世麵,佑山別見怪哈。”妳他媽給我家小柒吃了什麽玩意兒?!!!!
  杜佑山也皮笑肉不笑:“客氣客氣,小柒天真淳樸,南河妳是好福氣!!”妳這老男人真不是東西,霸占著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在山裏,還好意思說孩子沒見過世麵!!
  魏南河指向楊小空,“佑山,這位妳還不認識吧?楊小空,曹老的關門弟子!!”操妳媽的,再看著樂正柒,老子閹了妳!!
  杜佑山尋聲望去,笑容滿麵地伸手,“小空,幸會幸會!!”喲,又是一幹淨斯文青年,看了就讓人想犯罪,這山窩窩裏風水不錯!!
  楊小空和他握握手,溫溫和和地笑笑:“杜老板好。”
  杜佑山上下打量楊小空,老氣橫秋的笑答:“叫我佑山就行了。”嗬,手挺嫩的。
  “嗬嗬,佑,佑山。”楊小空抽回手來,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柏為嶼咬著筷子忍笑,忍笑。
  魏南河給杜佑山滿上杯米酒,“佑山,既然這麽遲才到山上來,回去也太晚了,不如今兒在這睡吧。”妳可千萬別答應!!
  杜佑山做為難狀:“不用麻煩。”呀,狗嘴裏也吐出象牙了?
  魏南河眉毛一挑:“老朋友幾十年了,妳這麽見外我可是會生氣的!!”
  樂正柒插嘴道:“杜佑山,晚上山路不好走,還沒有路燈。”
  魏南河真摯地點頭:“是啊,妳看,小柒都留妳了。”樂正柒,看我一會兒收拾妳!!
  杜佑山苦笑道:“妳們啊,就是這麽好客,行,叨嘮妳一晚!!”司機今天沒陪我來,爺喝了酒不願開車,不然誰住妳這狗窩?
  魏南河:“吃完飯我們去喝點茶,很久沒有和妳聊天了!!”操,妳還真答應了,我真恨不得捶死妳。
  楊小空和柏為嶼竊竊私語:“大師兄和杜老板關係很好嘛。”
  柏為嶼陰森森的笑:“哼哼,哼哼……”
  那箱鈔票魏南河點都不用點,他對杜佑山的這點信用還是有把握的。把錢交給樂正柒,魏南河和藹地囑咐道:“小柒,妳去把錢放到保險櫃裏。”
  樂正柒傻乎乎的問:“哪個保險櫃?地下室鞋櫃裏的那個還是閣樓山水畫後麵的那個?”
  魏南河:“咳!!”
  樂正柒:“妳電腦桌下那個?還是床下那個?”
  魏南河忍無可忍,站起來一把奪過皮箱,勉強保持笑容,敲敲樂正柒的腦袋,對杜佑山道:“這傻孩子,糊裏糊塗的,連個保險櫃在哪都記不牢,不就是書房碎紙機旁邊那個嘛!!算了算了,我拿過去得了。”
  樂正柒抓抓腦袋,“那個保險櫃裏塞的是冬天穿的毛衣。”
  魏南河氣絕:保險櫃全部得挪位置!!
  把錢藏好,到樓下的茶室來,魏南河看杜佑山是左右橫豎都看不順眼,尤其看到樂正柒還和這人渣談的開心,就更加一口氣堵在胸口下不去出不來。上前拎住樂正柒,他朝窗戶外喊:“為嶼!!小空!!妳們今天怎麽還不去泡溫泉啊?帶小柒一塊兒去。”
  柏為嶼看向楊小空:“泡溫泉?”
  楊小空搖頭:“那麽遠,不想去!!”
  魏南河笑裏藏刀,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去!!”
  這片山旮旯還是有許多好處的,比如說不遠處的那座不知名的山上有溫泉,一個坑接一個坑,但由於泉眼都很小,不成規模,是個人煙稀少的旅遊景點。“洗個澡還要跑那麽遠……”樂正柒嘀咕:“我不想去。”
  魏南河收拾出棉T恤沙灘褲,一呼嚕塞塑料袋裏遞給他,“別廢話,妳給我離杜佑山能多遠就多遠,免得妳又口無遮攔把家裏的什麽東西賣了。”
  一輛可憐的電動自行車搭了三個人,嘟嚕嘟嚕地往羊腸小道上蛇行而去,路程不算遠,騎二十分鍾到山腳下,再走一個多小時就能看景點的大門。
  到了夜間管理員下班了,三個人爬過圍欄,抹黑在山上又爬了半個多小時,就近找一個兩三平米的小坑,比浴缸大不了多少。樂正柒扒光衣服跳進水裏,氣苦地說:“魏南河實在太強製了,連泡個溫泉他都要強迫人!!”
  “誰叫妳老愛亂說話?杜佑山那種敗類,妳還是少和他接觸比較好。”柏為嶼用手電從下巴往上照著臉,“我給妳們講鬼故事吧。”
  “講吧。”楊小空有些困意。
  樂正柒麵無表情:“他講的故事都很無聊唉。”
  柏為嶼不服氣:“那妳講。”
  “講了怕嚇著妳,妳膽子最小了。”
  “妳說誰膽子小?死孩子,信不信我揍妳!!”
  樂正柒隨手撿塊小石子,大呼小叫地丟過去:“哇啊蜈蚣!!”
  柏為嶼信以為真,慘叫著躲到楊小空背後:“嗷嗷嗷——不會吧,幹嘛丟到我這裏?小空,蜈蚣在哪?”
  楊小空安慰道:“為嶼,是石頭啦,別怕。”
  樂正柒爆笑:“啊哈哈哈……老鼠膽!!”
  柏為嶼恨得咬牙切齒:“死孩子……”
  溫泉裏帶著硫磺的味兒,蒸騰出縷縷白霧,樂正柒泡在水裏,張開手臂橫在岸沿邊,後腦勺枕在岸上,悠閑地和柏為嶼吵得興致勃勃,那兩個人要是有一天不吵架楊小空反而會覺得恐怖。柏為嶼怪樂正柒的濕腦袋枕在他的衣服上,邊扯自己的衣服邊罵:“妳他媽的把我衣服弄濕了讓我穿什麽回去?”
  樂正柒:“半夜三更,荒郊野嶺,妳裸奔也沒人看到。”
  “反正也沒人看到,妳怎麽不裸奔?”
  “妳是暴露狂,我又不是。”樂正柒瞥他一眼,懶洋洋地將腦袋挪開,像隻優雅而高傲的貓咪。
  柏為嶼拎起自己的衣服抖抖上麵的土渣子,化身成惡狗:“操妳!!月黑風高殺人夜,信不信老子先奸後殺?”
  樂正柒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老子是妳操得起的?”
  柏為嶼“哎呦”一聲後退幾步,連人帶衣服紮進水裏咕嘟咕嘟連喝幾口水,站穩後將衣服一摔,呲牙咧嘴地撲向樂正柒,“囂張個屁!!爺忍妳很久了!!”
  羊羔子戰戰兢兢地勸解:“別吵了……”
  樂正柒不急不慢地一抬胳膊將柏為嶼撞開,“滾!!”
  柏為嶼吼得徹天響,調轉狗頭一口咬住樂正柒赤|裸的肩膀,兩個人一絲|不掛地攪得水花四濺,不像打架,反而有點色情的意味。
  楊小空嚷嚷:“我和魏師兄說妳們打架!!”
  樂正柒和柏為嶼同時住手,瞪他:“妳敢!!”
  樂正柒氣哼哼地揉揉肩膀,“打不過就用咬,妳怎麽和個娘們似的?”
  柏為嶼挪到一邊,用力扭衣服上的水,不陰不陽地說:“誰像個娘們啊,師嫂。”
  這下貓妖涵養盡失,戰鬥力升級到百分百,煞氣衝天地張開倆九陰白骨爪朝狗怪的門麵抓去……
  狗怪聲嘶力竭:“死孩子,以下犯上!!叫妳一聲師嫂算是抬舉妳了——啊咕嚕咕嚕……”
  楊小空一頭黑線,生怕那兩隻怪物鬥毆傷及自己身家性命,慌忙不迭地從溫泉裏爬出來穿上衣服,然後蹲在坑邊嗑起瓜子慢慢觀賞。
  
  杜佑山在木樓的茶室裏和魏南河互相奉承著,各自心有戒備,都抱著一種文人相輕的心態。魏南河看不起杜佑山將古董文物倒賣海外的行徑,但臉上還是笑嘻嘻的說:“佑山啊,妳的畫廊和拍賣行這幾年發展得真不錯,我們都要仰仗您這位行裏的大腕啊!!”
  杜佑山也打哈哈,“哪裏哪裏,老朋友說話不要這麽見外嘛!!您才是行內的權威。”要不是妳做這些以假亂真的高仿攪和古董市場,我可以發展得更好!!
  魏南河遞上茶杯:“喝茶喝茶,妳瞧妳,不應該給小柒這麽多錢,一個孩子手裏拿這麽多錢不好!!”妳這奸商!!誰不知道妳從這單裏抽了幾百萬?還真是黑到家了!!
  杜佑山接下茶杯喝一口,“話不能這麽說,小柒應得的,應得的!!呦!!這茶真是不一般!!”唉,我說妳這爺們說話真不要臉,那孩子在馬路上撿到枚硬幣都要交給妳,這幾百萬到頭來還不是落到妳手裏?
  魏南河謙虛道:“馬馬虎虎啦,前一段日子我有位朋友蓋房子時推掉一棟民國末期的倉庫,恰巧從那倉庫裏找到一箱茶餅,保存得不夠好,但年份足,我就都買來了。”妳這個暴發戶也懂品茶?切!!我就當是把寶貝喂雞了!!喲,妳這四條腿的雞倒也是寶貝。
  杜佑山驚歎:“難怪我說啊!!南河!!妳這裏真是不少好東西!!”妳媽的,不就是民國的普洱嘛?有啥好炫耀的?爺有的是錢,還怕買不到?
  兩個人口是心非地談得盡興,樂正柒他們回來了。
  魏南河一見樂正柒,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顧不得杜佑山在場,站起來三步兩步走過去捏住樂正柒的下巴左右觀察他臉上的淤青和抓傷,怒道:“要打架就不要在一起玩!!”
  樂正柒指著在一邊舔傷口的狗怪,委屈的說:“他先咬我的。”
  魏南河轉而怒視柏為嶼:“妳比他大了柒歲!!居然還打他?!!!!”
  狗怪除了一身傷以外,衣服還是全濕的,情形更加值得同情,嚎啕:“他先抓我的!!”扭住楊小空,“師弟,妳給我作證!!告訴師兄是誰先動手的!!”
  楊小空抽一下嘴角,“我沒看清。”
  魏南河眼睛盯著樂正柒臉上的傷,頗為心疼,正要開口再訓斥柏為嶼,魏老聞風而來了。老人家一進屋就喊:“南河!!”
  魏南河忙迎上去扶著他,“爸。”
  魏老舉起拐杖就揍,“妳這沒本事的家夥,幾個老婆都管不好!!”
  柏為嶼這時也不要臉麵了,受虐小媳婦似的:“師叔!!妳要替我做主呀!!”
  楊小空冷汗雨下:為嶼,我……可不可以不認識妳?
  魏南河捂著腦袋躲避拐杖,哭笑不得:“柏為嶼,妳湊什麽熱鬧?”
  柏為嶼得意忘形地用口型大笑:叫妳縱容妳老婆打我!!
  魏老重重地頓一下拐杖,“家和則萬事興!!這個理兒妳怎麽就是不懂!!為嶼和小柒整天打架,和妳有分不開的關係!!”
  柏為嶼不知從哪摸出條絲帕,抹著眼淚細聲細氣地說:“就是說,他偏心眼!!”腳一跺,蘭花指胡亂一戳,也不知朝誰戳去了。
  杜佑山“噗”地把茶水噴了出來,忙以手扶額掩飾自己的失態。
  魏老從兜裏掏出一隻黃澄澄的鐲子,塞進柏為嶼手裏,“為嶼,不要和南河一般計較!!”
  柏為嶼頓時笑成一朵花兒,把鐲子放嘴邊咬了咬,捏在手中朝楊小空揮了揮:金的耶!!
  魏南河虛弱地:“爸,那個不是銀子的啊,拜托妳摸清楚再送人!!”
  魏老的拐杖抽過去回答他:“廢話!!我還不知道是雙龍鐲?為嶼身懷有孕,戴個金東西在身上可以壓驚防惡!!”
  樂正柒:“……”
  魏南河:“……”
  楊小空:“……”
  杜佑山抱著肚子:“……”
  柏為嶼把鐲子戴在手上,顛兒顛兒奔出木樓往妝碧堂跑,“說的是說的是,安胎的~”
  魏南河三步兩步追上去,劈手奪過鐲子,搡了柏為嶼一把:“滾遠點!!”
  

作者有話要說:咩,我來改口口……
改了!!

 


嬌弱的羊小花

  魏南河拉著他家寶貝去抹藥,請杜佑山自便。初秋的氣候幹燥微熱,山裏的夜間很是涼爽怡人,風裏帶著濕潤芬芳的草木氣息,杜佑山扶魏老到妝碧堂的涼亭裏曬曬星星扯扯淡,然後隨意散個步,繞到工瓷坊後時發現倉庫裏亮著幽幽的橘黃色燈光。
  他推開大門,看到楊小空,不由一笑,“就妳一人?為嶼呢?”
  “他估計在屋裏打遊戲吧。”楊小空坐在水泥地上,也不起身,揚揚嘴角禮貌性地打個招呼:“杜老板,妳還沒睡?”
  “沒呢,南河一會兒會給我收拾出個客房。”杜佑山大大咧咧地走過去,俯身拿過楊小空手裏的青花瓷片,“康熙山水,分水分的一般。”翻過來看看底板上的梧桐葉底款,“一葉知秋,這瓷片在鬼市上大概能賣三四十塊錢。”
  楊小空仰望著他,帶著崇拜的語氣驚道:“連價格妳都能知道?”
  “我就是做這一行的,怎麽能不知道?”杜佑山在楊小空身邊蹲下,“妳也用瓷片練習鑒定年份?”
  楊小空搖頭,傻乎乎的:“沒啊,我就是看圖案好看,畫下來做素材,以後創作的時候或許可以借鑒。”
  “條件這麽好,又有興趣,完全可以學學的。”杜佑山笑著揀出兩塊瓷片,“妳看,這兩塊的風格,妳喜歡哪種?”
  左手是乾隆官窯鬥彩,右手永樂民窯青花。
  楊小空指向潦草粗糙的民窯青花。
  杜佑山頗有些驚喜,“為什麽?”他舉舉左手上的瓷片,“這個相較稀有,也貴!!”
  楊小空偏偏腦袋,想了片刻,說:“我不知道它們有什麽價值,但從繪畫方麵來看,那塊色彩多的反而畫的太板,而那塊青花的隻幾筆就勾勒出一個人物,像水墨寫意一樣,有味道。”他從瓷片堆裏撿出一塊另一塊人物鬥彩,“同樣是花花綠綠的,這塊就逗趣多了,顏色也生動。”
  “這是鬥彩,妳對瓷器還真的一點都不懂嗬,該多和南河學學。”杜佑山麵上的笑意更深了:楊小空手裏那塊能不好嗎?成化可是鬥彩的鼎盛時期呢。
  “鬥彩?”楊小空一臉無知。
  “以前有人也叫它五彩,其實鬥彩和五彩還有區別的。鬥彩是在胎體上用青花料繪形和線條,上了釉一千三百度燒製,出窯後以色料在瓷器上填色,再用柒八百度低溫燒,是釉上彩釉下彩結合的,妳看,釉上彩的地方都可以摸得出起伏,老東西沒有保存好的的話顏色就會磨掉。”
  “哦,這樣啊。”楊小空垂眼仔細觀察手裏的瓷片,睫毛在他臉上投下晃動的黑暈,看過去很是恬靜,“我什麽都不懂,不過我基本能分辨出官窯和民窯,太明顯了,官窯的紋飾精細繁複,一絲不苟,而民窯隨心所欲,可以更準確地反應畫者當時的手藝和心情,有的甚至可以看出應付了事的痕跡,人物也常畫的歪瓜裂棗的。”
  杜佑山盯著楊小空的發斡旋,接口道:“民窯中自然不乏精品,但官窯容易拍上高價,在鬼市上連塊官窯瓷片都是搶手貨,更何況全品?我見的太多了,真少假多,真的中還有一部分是以假亂真的,連用碳十四鑒定都是老貨,其實麽……”他的嘴角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其實都是像魏南河這樣的鬼手做出來的,這一點我不得不佩服。連我都辨不出真假的東西,它就算是假的也是真的,哪怕在全世界流通都不會出差池。”
  楊小空聽得似懂非懂,隻覺得這個文物販子說起話來頭頭是道,笑容溫文爾雅和藹可親,舉手投足都顯出一股子貴氣,口氣又謙遜禮貌,完全不是魏師兄形容的那麽不堪嘛!!
  但是楊小空完全估計錯誤,杜佑山比魏南河形容的還要不堪得多,嘴巴上滔滔不絕,腦子裏卻將楊小空意淫了幾千萬遍,心下癢癢的:這小子長相很傻很天真也就罷了,連性子都挺溫順,嘖嘖嘖嘖,羊羔子滋味兒應該不錯。
  “杜老板,”楊小空抬頭,對上杜佑山色迷迷的眼神,“妳說的也是,這裏條件這麽好,我應該對瓷器多了解一點。”
  流氓杜瞬間換了誠摯的目光:“有什麽不懂的盡管問我。”還不快向我要手機號!!
  楊小空收起速寫本,“嗬,問妳多麻煩,問魏師兄不就行了?”
  娘的,怎麽忘了魏南河這龜兒子?杜佑山訕笑:“這門道深了去,妳還什麽都問?這樣,我那有很多書,先借妳一些看看,圖文並茂,理論結合實際!!”
  “不用麻煩了吧?”楊小空覺出不對勁:這人今天才剛認識,有必要這麽殷勤嗎?
  杜佑山站起來,幹脆使出一招合情合理的欲擒故縱:“幾本書而已,一點也不麻煩,隻是我挺忙……”低頭望著羊羔子的眼睛,做正人君子狀沉吟幾秒,道:“這樣,下次我到南河這來給妳帶幾本書就是了。”
  楊小空躊躊躇躇地點了頭:“那先謝謝了,杜老板。”
  “不用客氣,楊同學。”
  楊小空失笑:“妳剛才不還叫我名字嗎?”
  流氓杜攤手,“可妳一直叫我老板。”
  杜佑山在楊小空隔壁房間睡了一晚,第二天吃頓所謂農家風味的早飯,而後施施然開著他的凱迪拉克下山了。
  魏南河目送客人,笑容可掬地揮手致意,“有空再來玩,慢走。”待那車子消失在視線範圍內,這才把煙啐到地上,惡聲惡氣地說:“趕緊滾,最好半路翻車。”
  楊小空抹把冷汗:“魏師兄,妳至於嗎?”
  柏為嶼往杜佑山離去的方向豎個中指,“那是個人渣,以後妳就知道了。”
  
  三天後,楊小空一覺醒來頭暈腦脹,驚愕地發現自己發燒了,毫無預兆,連鼻涕都沒有流一丁點,這病還真是來得莫名其妙。他在床上掙紮了半天,出奇的難受,隻好摸出手機給柏為嶼掛電話,氣息奄奄的道:“為嶼,我病了,起不來床,妳上來看看我吧。”言下之意:給我送點吃的吧。
  工瓷坊裏的一夥人正在吃早飯,樂正柒把柏為嶼的手機搶去玩遊戲,順便接了電話,抽抽鼻子說:“感冒了是吧?我也感冒了,沒啥大不了的,妳還要別人伺候?”
  楊小空啞了,隻好勉力下了床,叼上牙刷拖著毛巾進浴室衝個澡,讓自己看過去精神一點。他扶著牆搖搖晃晃的從木樓出來,在門口的台階上絆了一跤,腳下虛浮地趔趄幾步,差點一頭撞在柱子上。
  柏為嶼嚼著油條嘎嘎怪笑:“縱欲過度?淋病?梅毒?痔瘡?”
  楊小空沒力氣和他窮掰,逞強笑一下,全無胃口地喝了兩口粥。
  魏南河衝兩包感冒衝劑,“剛好,妳和小柒吃完飯一人一包。”
  魏老煞有介事地搭著楊小空肩膀,兩隻瞎眼睛放出光來:“是喜脈啊!!是喜脈!!”
  楊小空無語問蒼天。
  樂正柒感冒,依然流著鼻涕活蹦亂跳。
  楊小空感冒,整個一半死不活的模樣,坐在木樓門口的石凳上曬太陽,忽冷忽熱,連喘氣都費力。直挨到中午,曹老準備搭車回家去吃飯,順道過來看看楊小空,見他臉都燒紅了,病的實在蹊蹺,不禁有點心慌,問道:“小空,妳到底哪裏難受?”
  楊小空動動嘴唇:“不知道。”
  曹老喊來魏南河,囑咐他送楊小空下山去瞧瞧病,楊小空沒有推脫,這病確實來得古怪,好像不是感冒。
  魏南河開著車帶楊小空出了工瓷坊大門,柏為嶼從妝碧堂奔出來,淚涕橫流狀,從車窗處伸手拉楊小空,嚎啕道:“師弟——我舍不得妳啊——”
  楊小空也不由紅了眼圈兒,虛弱道:“為嶼,我就是下山去看個病,不會死在半路的。”
  魏南河冷眼看著柏為嶼:“裝吧。”
  柏為嶼抹一把眼淚,“師弟好走。”本想應景地從口袋裏摸出條手帕,不想隻摸出筆擦排刷拷貝紙之類,再摸,摸出隻襪子,勉為其難地揮了揮,“我在這裏等著妳,路邊野花不要采~~咿呀咿呀喂~~”
  楊小空往座椅裏挪了挪,有氣無力地對魏南河說:“魏師兄,走吧。我被為嶼吵得快要昏倒了。”
  柏為嶼揮舞襪子目送車子遠去,自言自語:“師弟真像小花一樣嬌弱,感個冒都這麽折騰人。”
  樂正柒嘴裏塞滿了吃食:“真的很嬌弱啊!!以後我們叫他羊小花好了……”
  
  黃昏的時候,魏南河把楊小空送回來,他的病查出來了:水痘,初步診斷是化學漆的一些微量毒素進入呼吸道,沒能順利排出而沉積在體內引起的。
  打開車門時,柏為嶼發現楊小空的皮膚已經開始出現紅疹。
  曹老徹底沒轍:用大漆會過敏,用化學漆會長水痘,我該拿這孩子怎麽辦才好?
  楊小空曉得自己的病會傳染,回來後便悶不吭聲地躲進自己房裏,心情消沉到極點。樂正柒和柏為嶼麵麵相覷,也沒有心情去擠兌他了。
  柏為嶼端著飯菜,敲敲楊小空的門,“小空,吃飯。”
  楊小空應道:“妳放門口吧,會傳染的。”
  柏為嶼訕笑:“又不是麻風病,至於嗎?”
  屋子裏沒有聲音了。
  樂正柒抱著紙巾盒擤鼻涕,用胳膊肘頂頂柏為嶼:“說話真難聽。”
  柏為嶼將碗碟放在門口,悻悻道:“妳好意思說別人?”
  兩個人無所事事,把土狗們抓出來挨個洗澡,樂正柒拖出個木桶,倒進溫水,先將瘦黃狗扁扁丟進去。扁扁嗷嗷慘叫著亂跳,兩前爪搭上木桶邊緣,這才老實一點。柏為嶼仰望頭頂上的月牙兒,老頭子似的歎口氣道:“小空真可憐,這下該怎麽辦呢?”
  樂正柒眨巴眨巴眼睛,“不學漆畫又不會死。”
  “會死啊,會死的很慘!!”柏為嶼透過朦朧水汽看了眼樂正柒,“他這三年研廢了,考上了不念可惜,勉強混著吧,大漆不能用,用化學漆會長水痘,什麽都做不了,混個三年又浪費時間,”
  “水痘長一次就終身免疫了!!”
  “說的那麽輕鬆!!”柏為嶼往扁扁身上倒香波,喃喃說:“現在隻是長水痘,天曉以後會發什麽病。再說,我們是整天和漆打交道的人,長期用化學漆也不是辦法,不出三、四年,呼吸係統多少會鬧毛病,做一輩子的話,老了十有八九會得帕金森。”
  兩個人一陣沉默,樂正柒揉著扁扁水淋淋的尾巴,小聲說:“先不去想他了,為嶼啊,我明天要去陝西了,那裏有個西漢的墓。”
  柏為嶼嚇了一跳:“什麽?妳又出什麽幺蛾子?不怕魏師兄揍妳?”
  “我也不是很想去,”樂正柒抬起左手,借著月光打量那道疤痕,語氣裏帶著點兒悲哀:“雨天前會癢的難受,我的左手沒有以前靈便了,我怕再受傷,會疼。”
  柏為嶼握住他的手腕,惡言相向:“廢話,能不疼嘛?我看魏師兄就該買條狗鏈栓住妳。”
  樂正柒抽回手,嘴巴一扁,可憐兮兮地說:“老蠻昨天找南河說那個墓的情況,南河沒理會他,他一早就走了。我偷偷打電話和小蠻談了談,不告訴南河,我單獨和他們合作。”
  老蠻是個茅山道士,尋墓高手,身邊帶著個侄子,倆個人是正兒八經的流浪漢,四海為家。那侄子二十多歲,名字不詳,大家方便稱呼,叫他小蠻。
  “又是小蠻那龜兒子!!”柏為嶼沉下臉色,“妳這孩子翅膀硬了還是叛逆期來了?剛剛還說疼,又想找疼去?”
  “我會小心,”樂正柒揉揉手臂,故作輕鬆地說:“上次受傷後我遊手好閑的呆了半年,整個一廢物……”
  柏為嶼截斷他:“妳就當個廢物乖乖的遊手好閑吧,免得給國家和人民造成損失!!”
  樂正柒一笑,“雖然我也不喜歡盜墓這個行當,但我不做這個還能做什麽呢?閑久了,我很無聊的。”
  柏為嶼知道自己勸不了,尋思良久,說:“我陪妳一起去。”
  樂正柒失笑:“嗬,曹師叔放妳?”
  柏為嶼嬉皮笑臉:“陝西嘛,妳盜墓,我采風,老師那裏我去騙!!”
  “沒門!!”樂正柒在他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妳和小蠻一樣,隻會給我拖後腿!!”
  

 


塞翁失馬乎?

  回到木樓,飯菜還是擺在門口,楊小空什麽都沒有吃。樂正柒惱了,一腳踹開房門,“楊小空,妳給誰使性子哪?”
  楊小空嚇了一大跳,用被子蒙住腦袋,露出一隻眼睛怯怯地望著對方。
  樂正柒把飯菜擺在床頭,伸手扯他的被子,“這是什麽天呀?被子捂這麽嚴實幹什麽?小心又長水痘又長痱子!!”
  楊小空往床裏縮了縮,“別動,會傳染的!!”
  “傳個屁!!”樂正柒一把掀開他的被子,“老子十歲就得過水痘,早免疫了。”
  楊小空一頭短發捂得亂柒八糟,四肢臉部的紅疹愈發厲害了,他蜷在床角,精神萎靡的道:“我吃我吃,妳們出去吧。”
  柏為嶼拉過一把椅子在床前坐下,“我們看著妳吃,吃完飯才能吃藥。”
  楊小空悲憤地瞪著柏為嶼,端起碗吃幾口,“我沒什麽胃口。”
  樂正柒頗有興致地看著他愁眉苦臉,“妳別哭啊,一個禮拜就能消下去,別用手抓就不會留疤,幾個月就能好齊。”
  楊小空委委屈屈的帶著哭腔說:“我沒哭。”
  “得,沒哭也快哭了,妳吃,我們陪妳說說話,”樂正柒盤腿坐在拔步床床沿,“我出水痘那時候還在墓裏,我爸就把我放在棺槨中,他去村診所給我買藥吃,不想我爸一走,棺材裏的家夥就開始動了……”
  柏為嶼:“咳咳……”
  樂正柒指手畫腳的說:“我一看,還是隻……”
  柏為嶼:“咳咳咳……”
  樂正柒不滿地斜了柏為嶼一眼,然後看向楊小空,“還是隻肉粽子!!它起來到處亂爬……”
  楊小空不解:“肉粽子?”
  “就是沒腐爛的屍體啦!!”樂正柒有點渴了,端起楊小空的蘿卜湯喝一口,“本來它沒怎麽我,是我看到它帽子上有顆夜明珠挺閃亮,就伸手去拔,結果被他咬了一口……”
  楊小空冷汗淋漓:“……”
  柏為嶼虛弱地站起來拉他,“柒仔,讓小空休息休息。”
  “日啊!!”樂正柒甩開,“我還沒說完呢!!說到哪了?哦,我被它咬疼了,也去咬它,它可真臭,我從它肩上咬下一塊肉,蛆都爬到我臉上了……”
  楊小空吞口口水,剛醞釀出來的一點食欲又退下去了。
  “後來那家夥被我爸一刀嘎嘣了,我爸以為我必死無疑,抱著我哭得唏哩嘩啦,我還第一次瞧見我爸哭,不想我沒死成,睡一覺就沒事了!!更奇怪的是後來不管在哪個墓裏遇到粽子,它們都以為我是它們的同類,隻追我爸不追我……”
  柏為嶼插話:“狂犬病還有十多年的潛伏期呢,妳什麽時候發作了別咬我。”
  樂正柒翻白眼球給他,繼續說:“所以說嘛,小空,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倒黴一場,肯定會有另一場好事等著妳。”
  楊小空捧著碗,原本還不想哭,這下便紅了眼眶。
  柏為嶼偏過臉偷笑,回眼見樂正柒喝完楊小空的湯又吃起肉來,哭笑不得,他一腳跨入拔步床內,俯身用手穿過樂正柒的腋下,拖起來就走,“好了好了,寶貝柒,妳別吃病號餐了!!”
  
  樂正柒第二天一大早便借口回姐姐家陪爸爸幾天,下山了。
  山裏的清晨天氣涼,魏南河找出一件破舊的牛仔夾克給樂正柒套上,順手把拉鏈一拉到頂,然後拍拍他的臉,“到娘家去乖乖兒呆幾天,多陪妳爸說說話,別再惹他生氣。”
  “我哪有機會和他說話,每次回去就和姐姐姐夫說說話,他都不理我。”樂正柒氣鼓鼓的,“我姐給他買一隻藏獒後他就更沒正眼瞧我了!!”
  魏南河低頭在他額頭上吻一下,“過年時我去一趟,給他陪罪送個禮……”
  “小心他放狗咬死妳這衣冠禽獸!!”
  魏南河一笑,“別學妳爸罵我。”他伸手攬住樂正柒,靠近對方的耳朵輕聲說:“那個元青花罐子當聘禮,師伯肯定喜歡。”
  樂正柒眯眼笑了,“妳這奸商!!我自己挖來的東西當我自己的聘禮,妳……”說了一半,“呸”一聲道:“去妳媽的聘禮!!”抬手抓住魏南河的短發一陣亂扯,“妳要胡言亂語氣死我爸才得意啊?老流氓!!”
  柏為嶼從二樓窗內往外看著那兩個人打情罵俏,酸味在心頭繞來繞去,怎麽也趕不跑,將自己酸得夠嗆!!他把窗簾放下來,在黑沉沉的屋子裏打轉,嚷嚷道:“小空,別窩在被子裏,出去走走嘛!!”
  楊小空蝸牛似的蜷成一團:“為嶼,妳少進我房裏,會傳染的。”
  “我天馬流星靠!!誰像妳這麽嬌弱啊?羊小花!!”柏為嶼拉開他的被子:“總要起來吃飯的吧!!”
  楊小空:“嗚嗚,真會傳染的……”
  “哎呦喂我的咩咩,”柏為嶼嚇了一跳:“怎麽越發越多了?”
  楊小空:“嗚嗚,妳別碰我,前一個禮拜是傳染病菌的高峰期……”
  “得得,我給妳把飯送上來。”柏為嶼沒法子,隻好撒下楊小空下樓了。
  
  魏南河有個茅山派傳人老蠻勘墓,杜佑山手裏有個風水師霍梨,與那個糟老頭子不同,霍梨是位光鮮亮麗的美女,年紀和杜佑山相仿,底細很是神秘,至於怎麽和杜佑山摻和在一起,無從得知。
  老蠻在遙遠的陝西勘出一個西漢墓的同時,霍梨就在本市管轄下的一個縣城查出一處明朝官窯遺址。
  官窯遺址和墓不同,墓裏非但機關暗藏還有粽子出沒,像個迷宮似的東轉西轉風險極大,真摸到陪葬品還不一定能搬出來。而官窯遺址就不同了,古時候進貢朝廷的瓷器講究到極致,一個窯燒出來的瓷器隻有幾件乃至根本沒有一件達到朝廷的要求,其餘的瓷器不能在民間流通,隻有一條去處——摔坑裏埋了。這不能說那些報廢品都是垃圾,古時候的窯工和陶工們拎著腦袋燒製瓷器,幾乎每一件在當今看來都堪稱精品。這些幾百年來深藏在土裏的精品,不是一件兩件,一旦挖進窯裏去,是幾噸幾噸的瓷片運出來的!!大部分碎得厲害,可以在鬼市和古董行裏以明朝官窯瓷的行價流通,次一點的幾十塊一片,好一點的幾百塊;一些磕去些許,很容易便能以幾千的價格找到下家;還有極少數是全品,那就值了,拿到杜佑山自己的拍賣行,最低都能拍出十幾萬。
  很好!!杜佑山叼著根煙,誌得意滿地笑著囑咐手下的人:“先把那塊地皮買下來,偽裝成挖地基,想掘多深都沒人管我。”
  杜佑山的得力助手兼保鏢是個二十柒、八的退役軍人,名叫武甲,斯文清爽的長相,瞧著像個文員,別小瞧他,他當年在所處的陸軍營是武狀元,退役後跟了杜佑山好幾年,行事果斷狠辣,平素隱形人般站在杜佑山身邊,從無多一句廢話。
  說來,杜佑山這人心眼不大也不好,他可不理會什麽兔子不吃窩邊草的道理,早把武甲吭哧吭哧啃幹淨,嚼都嚼不出味來,偏偏還不肯把自己的東西給別人看,他嫌武甲的額頭長得漂亮,就命令人家留個長劉海直蓋到眉毛,又嫌人家生了一對靈動的睡鳳眼,便丟過一副沒度數的黑框眼鏡。武甲則逆來順受,像個軟柿子,任他愛怎麽捏就怎麽捏。
  武甲的辦事效率極高,十分鍾後進辦公室,交給杜佑山一張地圖,“杜老板,這片地動不得。”
  “有什麽動不得的?”杜佑山摸出火機,嗤笑道:“那塊地是居民樓還是花園?找到負責人,多少錢都沒問題!!”
  武甲淡淡道:“那是縣派出所。”
  杜佑山一窒,連煙都沒點,用驚悚的眼神望向霍梨,“派出所?”
  “杜老板怕啦?周遭幾個省市妳不都有弟兄?”霍梨笑顏如花,口氣裏帶著挑釁的味道:“妳上次不還說就算有寶貝埋在市政府樓下妳也會把市政府推了嗎?”
  杜佑山抓抓腦袋,將煙在膝蓋上點了點,歎道:“霍梨啊,妳真是給我出難題!!武甲,妳怎麽看?”
  武甲略一斟酌,道:“把派出所門口的一溜店麵全租下來,白天雇人偽裝做生意,晚上關門挖地道,從圍牆外往內挖進去。”
  霍梨莞爾:“我總覺得隻要找武甲商量事就行了。杜老板隻會說:武甲,妳瞧瞧。武甲,妳怎麽看。到底誰是老板?”
  武甲扶扶眼鏡,謙恭地說:“做決定的當然是杜老板。”
  杜佑山斜眼一瞧他,心下唾棄:呸!!
  
  杜佑山是有心記掛魏南河的羊羔子小師弟,不過就是剛下山幾天那麽一想,後來也忘記了,畢竟羊羔子既不是什麽絕色,論幼齒可愛也不如樂正柒,杜老板身邊花紅柳綠,三下兩下就把羊羔子衝沒影了,再加上從天而降這麽一筆橫財,就是天仙環繞杜老板也沒心思奉陪了。
  楊小空自然也不會去記掛那位隻有一麵之緣的杜老板,他出水痘這段日子白天在屋裏睡飽了,晚上睡不著想出來透透氣,便拉著條土狗給自己壯膽。最常在半夜被楊小空從窩裏拖出來的是那隻無比瘦弱的扁扁,此狗很無辜很膽小,要不是有個人給它壯膽,它也不敢獨自在月黑風高的晚上散步。
  工瓷坊後的倉庫在夜間時常亮起來,楊小空花時間在這些瓷片上完全是因為無事可做,若是臨摹圖案臨得膩味了,便將一箱一箱堆積如山的瓷片分門別類——沒有什麽依據,隻是憑自己的認識。當他把瓷片很簡單的分為單色瓷、青花瓷和彩瓷之後,水痘已經退下去了,病菌不會再傳染,隻是長過水痘的地方還留下點點粉嫩的新肉,正在恢複。
  柏為嶼勾著他的肩膀,老氣橫秋的勸:“小空,別玩這些個破瓷片了,妳想想以後該怎麽辦。”
  楊小空搖頭:“不知道。”確實不知道,前途渺茫。
  半個月後,杜佑山那項“工程”正式啟動,為避免過大的噪音,沒敢動用大機械,而是高價雇用一批守口如瓶的民工輪流交替往下挖。
  寶貝們,我們來日方長!!
  

作者有話要說:改錯字……

 


一隻青玉觚

  曹老在院裏跑動跑動關係,找到裝雕係的崔教授商量是否能將楊小空轉到裝雕係裏,崔教授反倒躊躇起來:柏為嶼那聒噪得要死的學生您老都能忍,楊小空妳卻受不了,肯定有陰謀,我要是接過來也不曉得會接過什麽大麻煩!!想到此,便賠笑道:“曹老,大漆過敏不是什麽毛病,幾次就免疫了,您就湊合著帶吧。”
  曹老扼腕狀連聲歎氣:“可這孩子就是沒法適應,注定學不了漆畫!!不是我說,他確確實實是個好孩子,在我那什麽都學不到,白白浪費三年時間,多可惜!!”
  “曹老您誇張了,不是我不要這孩子,您也知道,今年研三那兩個把我活活折磨死了,一個鬧得像猴子,一個笨得像狗熊,沒把他們安全送出校門我真的沒信心再帶研究生啊!!”崔教授嘴巴上說得很謙虛,暗地裏腹誹道:十有八九是一個討厭的孩子,我堅決不要!!寧死不屈!!
  對方話已說得這麽堅決,曹老也無計可施,隻得另外找人,可談何容易!!一個學生能讓一個導師不要,讓第二個導師也不要,還能是什麽好東西?楊小空莫名其妙的變成院裏的傳奇人物——聲名狼藉那種型的,讓美術學院所有導師聞羊色變,曹老無論如何都推銷不出去。
  曹老很憂傷,連帶看著楊小空的眼神都是憐憫而悲哀的。
  楊小空受氣包似的,低眉順眼,看過去更加可憐了。
  他泡在倉庫裏,替魏南河做免費的義工,將已經分出來的三大類瓷片再次進行更細致的分類,單色瓷和青花瓷暫時不管,先把花花綠綠的色彩瓷根據形式分出幾種,但他是不知道怎麽稱呼的,隻是感覺它們不同。
  魏南河經過倉庫時帶著同情的口氣讚揚一下小師弟的勤勞,再以兩三句話將楊小空分出來的鬥彩、五彩、粉彩、琺琅彩、刷花等的製作方法介紹一通。魏南河沒有多在意楊小空的行為,不同形式瓷片的區別是顯而易見的,能分出來並不奇怪,他也沒心思多和楊小空講解什麽。樂正柒走了十多天都沒回來,剛開始還給他掛電話,後來連電話都不掛,他掛過去吧,那小子的手機關機。
  這樣又過了四五天,魏南河越想越不對勁,生怕老婆被關起來了,便不顧臉皮跑到樂正六家裏找人,人沒找著,反倒被嶽父大人用拐棍抽了一頓趕出來,附帶被凶悍的藏獒咬了一口。
  打了狂犬疫苗後,魏南河頭疼了:要不要報警?
  楊小空懵懵懂懂的,隱約覺得出事了,腦子還沒來得及思考樂正柒的行蹤,柏為嶼又失蹤了。
  柏為嶼本來是曹老派去廈門一所大學幫位老朋友代幾天本科的課,一天一夜後,老朋友掛電話來告知曹老:妳的徒弟半路被人劫了?到現在都還沒到!!
  
  柏為嶼在廈門火車站下車,直接打車奔往機場飛去鹹陽。
  魏南河掛樂正柒的手機掛不通,想到了老蠻,可是卻沒有老蠻的聯係方式——他從不主動找老蠻,一方麵因為他並不像杜佑山一樣有批專業挖墓隊,他弄來東西隻是自己收藏,從不倒賣,老蠻找他,能合作就合作,風險太大就拉倒;老蠻不找他,定然沒什麽事兒。另一方麵,老蠻是個脾氣古怪的古董老頭,除了身邊帶著個侄子,平素神出鬼沒,想聯係都難。
  老蠻的侄子小蠻,和柏為嶼年紀差不多,看過去挺精神,滿口仁義道德,私底下一肚子壞水,明明是個道士,卻到處招蜂引蝶。老蠻到工瓷坊有時會帶著小蠻一起來,小蠻跟著大伯混日子,對啥風水啦陵墓啦根本不感興趣,逮著機會就抱著柏為嶼的筆記本玩遊戲。柏為嶼和他的交情一般,隻是交換過手機號碼。
  這個時候手機號碼是救命稻草,柏為嶼一通電話就找到了樂正柒的下落。
  到了鹹陽,坐柒個多小時的大巴,再換三個小時的小巴,在縣城裏找輛順路的拖拉機搭上,顛簸了一夜直到清晨才在一個滿目荒涼的村子裏停下,柏為嶼吐一口滿嘴的黃土,忍不住破口大罵:“我天馬流星靠!!我飛天霹靂靠!!這種地方老蠻也能找到?!!!!什麽玩意兒!!”
  很容易地就摸到村診所,樂正柒腿上綁著石膏坐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喂雞,看到柏為嶼,明顯的愣了一愣,“妳怎麽來了?”
  柏為嶼抹開一頭一臉的灰,“妳還好意思問!!魏師兄就差沒有報警了!!”
  樂正柒臉色微變:“妳告訴他我和老蠻出來掏墓了?”
  柏為嶼見院子裏的木門鎖著,便轉個彎翻過矮圍牆爬進去,“哪敢說啊!!我誰都沒說就跑來找妳了!!”
  樂正柒鬆口氣,像走失兒童找到家長一樣,嘴巴一扁,眼淚汪汪的,起不來身,隻好張開手臂喚道:“為嶼……”
  柏為嶼三步兩步走過去俯身攬住小孩,仔細觀察一番他腿上的傷勢,“這是怎麽回事?”
  “骨折,這裏的赤腳醫生說最少得一個月才能拆,我已經在這村子裏養了一個多禮拜了。”樂正柒身上髒兮兮的,衣服儼然是很久沒換洗了,臉蛋上還沾著飯疤。
  柏為嶼問:“吃早飯了沒?”
  樂正柒抽抽鼻子,用袖口抹一把鼻涕,往屋裏一指,“小蠻剛起,他在做了。”
  得,看來還是昨晚留下的飯疤。
  柏為嶼打橫的把他抱起來,嘴裏絮絮叨叨的擠兌他:“坐石凳子上多冷啊,進屋去!!妳現在是有出手有失手,趕緊的別再玩這要命的活兒了,這回骨折,下回還指不定……”
  話沒說完,小蠻捧著飯碗出來了,一臉驚喜:“為嶼,這麽快就來啦!!”
  “廢話!!”柏為嶼呸一聲:“妳不是說妳大伯把小柒交給妳照顧了嗎?妳就這麽照顧的?他都髒的像乞丐了!!”
  小蠻臉色一肅,一本正緊道:“為嶼,妳這麽說可就不對了!!我上周還給他洗了件T恤,”說著拍拍自己身上的道服,“妳看,我自己這件都有三個多月沒洗了。”
  樂正柒指向小蠻,咬牙切齒:“每次都是這王八蛋壞事!!我們都快出來了,還不是他用炸藥!!墓道塌了,我們差點全被埋進去!!”
  小蠻滿不在乎地笑笑:“夠了哈,我把妳挖出來挖的手指都起泡了。”
  樂正柒咬一下嘴唇,不說話了。
  村診所的大夫下地幹農活去了,柏為嶼在屋裏順手撈件破破爛爛的灰布棉衫,囫圇給樂正柒穿上,“跟我回去!!”
  小蠻跟在後麵嚷嚷:“哎,那件不是妳家孩子的衣服!!”
  樂正柒拚死掙紮:“我不能這樣回去!!南河會打死我的!!”
  “那我把妳送妳姐家去。”柏為嶼在屋裏翻箱倒櫃找出雙黑布鞋,按住樂正柒強行給他穿上。
  小蠻哭笑不得:“我說妳,在別人家不帶這麽囂張的吧,劉大夫待我們不薄啊……”
  “我姐那也不能去!!我爸會嘲笑我……”樂正柒抓著柏為嶼的頭發,兩腳亂蹬:“柏為嶼,放開我,拆了石膏我就回去——”
  柏為嶼捏著他的細脖子,用胳肢窩夾著他的石膏腿,嘴裏咬著根草繩,咆哮:“小蠻!!看屁啊!!還不快來幫我!!”
  小蠻氣定神閑地喝著碗裏的稀飯,夾筷桌麵上的鹹菜,拉長脖子呼喝:“我馬上來馬上來——”
  那兩個人像兩隻鬥毆的八爪魚般在炕上的黑被窩裏手手腳腳地纏成一團,一隻筒狀物忽溜溜從枕頭下滾出來,樂正柒眼疾手快撲過去按牢,後怕道:“操!!別鬧了,把這東西摔了我和妳沒完!!”
  柏為嶼一掌把樂正柒按回黑被窩裏,用膝蓋頂著他的後背,毫不費力地奪過那東西,“這是什麽?”
  樂正柒的臉埋在被窩裏,“哦唔嘟……”
  “什麽?”柏為嶼扭身把那東西對著窗戶外的陽光,眯眼認真看起來。
  樂正柒四爪蹦躂:“唔收沽怒了……”
  “什麽?”
  小蠻嚼一口雜糧窩窩頭,“前一句是‘青玉觚’。”
  “後一句呢?”
  小蠻替樂正柒回答:“我快憋死了。”
  柏為嶼忙從樂正柒身上爬起來,樂正柒翻個身肚皮朝天,大口大口喘兩口氣,九陰白骨爪惡狠狠向柏為嶼門麵蓋去。柏為嶼不緊不慢地用青玉觚擋在麵前,樂正柒掌心一歪避過青玉觚來招黑虎掏心,柏為嶼嘻嘻哈哈的側過身子,不想手撐了個空,身子一趔趄,“哎呀”一聲從炕沿邊跌落下來。本來隻是開玩笑而已,不想情況陡然失去控製,樂正柒驀地變了臉色,沒頭沒腦地撲到柏為嶼懷裏護住青玉觚,兩個人失去平衡哐啷啷摔在地上,伴著一聲東西破碎的聲音:“哢……”
  當下,小蠻臉上的表情僵住了,啞了三秒,他驚怒地暴跳起來:“哇操!!要死啊?摔壞那個——”
  樂正柒和柏為嶼零距離地大眼瞪小眼片刻,皆惶恐不安地向下看去——青玉觚完好無損,樂正柒腿上的石膏一劈兩半。
  小蠻“青玉觚”三字還沒出口,立時改了話:“可愛的小柒,哥哥我可要心疼死了!!”
  
  柏為嶼用熱毛巾把自己和樂正柒的臉抹幹淨,再擼一把水,扯開樂正柒的領口,耳根後脖子後使勁搓一遍。小蠻不知道從哪找來一塊破布,裏三層外三層地將青玉觚包起來,小心塞枕頭下,一臉滿足地拍了拍滿是塵土的道袍,“我說妳們也老大不小了,成天鬧來鬧去成何體統?阿彌駝佛!!”
  樂正柒的小腿架在柏為嶼的大腿上,柏為嶼攏著他那碎成兩半的石膏,愁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疼不疼?”
  樂正柒搖頭:“沒感覺。”
  小蠻用拂塵一彈,“善哉善哉,妳們小兩口稍安勿躁?待劉大夫回來定會給妳們一道生子妙方。”
  樂正柒和柏為嶼同時抬頭,無語地看他一眼,最後選擇無視此人,柏為嶼說:“我陪妳在這兒呆一段日子看看情況,不過妳回去了要怎麽解釋想清楚沒?”
  樂正柒嘿嘿傻樂:“有這個青玉觚,南河十有八九就能消氣。別讓他看到我受傷就行,不然他一定會心疼,下次要把我看得更緊了。”
  柏為嶼苦笑,“妳現在就惦記著下次啊?”
  “這次受傷是意外,小蠻以為我們背後有機關,什麽都不問就先丟炸藥。”樂正柒不失時機地白了小蠻一眼,“我的耳朵在墓裏能判斷一切聲音,不需要這混蛋幫倒忙!!”
  小蠻忙乎著用個陶碗泡碗茶,畢恭畢敬端過來,“小的罪該萬死,皇上請用茶。”
  樂正柒接過來遞給柏為嶼:“愛卿。”
  “是是是,臣先試毒。”柏為嶼一口氣喝完,摸摸嘴巴,咂吧了一下,眉頭直皺,“一股怪味。”
  樂正柒:“這就對了,這是我們從墓裏帶出來的,這幾天吃完稀飯喝湯,喝完湯泡奶粉,”用詢問的眼神望向小蠻,“得有一個多禮拜沒洗過了吧?”
  小蠻掐指一算,“回皇上,得有一千九百多年沒洗過了!!”
  柏為嶼虛弱地把碗還給樂正柒,“恕臣先皇上而去了。”
  
  這一行盜墓者挖了個盜洞,跟著樂正柒在墓裏順風順水達到主墓室,從棺槨中淘走幾塊玉質隨葬品,樂正柒還從墓主人身邊撈走一把散落的玉珠子,這才拍拍屁股走人,回程路上看到不錯的小東西也順手牽羊帶走,臨出來時小蠻還一炮炸藥將墓道炸塌了。要是樂正懸知道這一毀壞性工程,非得氣暈過去。
  除了青玉觚在樂正柒手裏攥著,其餘玉璧玉璜之類的東西被老蠻先帶出去找下家,至於那串原本戴在西漢貴族手腕上的玉珠串飾,樂正柒把它們送給柏為嶼,柏為嶼用根繩子串起來掛在脖子上,並不覺得有多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淚奔,昨晚說好二更的,不想jj這賤受不讓我登陸也就罷了,還不讓我回複和留言,隻好今早一大早起來更了,昨晚等2更的朋友們,真是抱歉了XD
晚上再更一章……(jj讓我上的話= =||||||)

 

流氓叫獸合作

  楊小空開始著手整理單色瓷,魏南河以為他隻是將幾大色係的單色釉大概劃分一下,不想他專注得很,細細地將紅釉分為郎紅豇豆紅鈞紅等,青釉分為豆青影青粉青梅子青等,連白釉都分出汝窯邢窯定窯德化窯等。而他根本不曉得這些釉色和窯口的名稱,他有很多疑問想請教魏南河,可是魏南河近日極度鬱悶煩躁,沒心思多搭理他。
  被狗咬了怕是沒有人還能保持心情愉快,魏南河打了兩趟狂犬疫苗後,收到柏為嶼的一條短信:“師兄,柒仔找到了,我陪他玩幾天就回去,妳別擔心,順便幫我和曹老說一下。謝謝,不用回了。”
  魏南河暴跳如雷,電話撥過去,對方關機,敢情柏為嶼這兔崽子是一發完短信就關機了。魏南河早料到樂正柒是和老蠻去掏墓了,也料到柏為嶼一聲不吭的失蹤和樂正柒撇不開關係,這種感覺糾結得很,就像……就像師弟拐走自己老婆私奔了。樂正柒進墓前會點一柱香,香滅之前一定會出來,掏墓是一夜就能搞定的事,東西托轉大巴捎回來,人自然是坐飛機,來去一個禮拜就夠,現在這倆貪玩的死孩子湊在一塊兒,不曉得到哪去玩瘋了!!
  老蠻有告訴魏南河那個墓的大概方位,他想都不用想到那兒去找老婆——大概方位?就像在陝西地圖上畫個圈,找吧,找死妳!!
  魏大師兄整天陰沉著臉,心下思度著:等那倆死孩子回來,他非得一手拎一個混賬的耳朵,先把師弟抽個一百皮鞭,再把老婆……嗯,關進臥室裏幹個一百遍。
  曹老就更陰鬱了:勤勞的弟子沒日沒夜幫人家整理那些個破瓷片,可惜不能做專業內的正事,能做正事的弟子平素不勤奮也就罷了,如今連人影都不見了!!
  就在這妝碧堂和工瓷坊上下一片戚戚之時,杜佑山意氣風發地上山了。拎著個錦盒,他笑嘻嘻地跨上工瓷坊的長條石台階,彎了腰對正在曬太陽的魏老道:“魏老伯,妳好啊!!”
  魏老這幾日腦子忽而莫名其妙的清楚了,和藹的笑:“佑山啊!!”
  “哎,是我,魏老伯好耳力!!”
  魏南河叫獸剛去院裏給本科生講了一上午工藝美術史,剛回來沒來得及休息,此時展開熱情洋溢的微笑:“佑山,呦,今兒穿的真瀟灑!!”妳這披著人皮的黃鼠狼。
  “什麽話啊,我是個沒品位的粗人,哪有教授您有氣質?”可不是,這位杜先生穿著件深紫色細格子襯衫,鬆鬆地係根暗灰色領帶,和領帶一色的休閑西裝,下麵是條卡其色便褲和棕色牛皮暇步士,瞧著是十分英氣勃發,附加人畜無害的笑容,當真是二十一世紀最最內外兼修的衣冠禽獸。
  魏南河禮節性地往下跨了一個台階做招呼狀:“來就來了,何必帶禮物呢?”妳娘,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杜佑山直起腰來,“南河,妳就愛開玩笑,這東西我帶來給妳看看,不是送妳的。”妳小子吃那啥吃多了吧?我剛搞來的寶貝送妳?
  魏南河哈哈:“我說妳不厚道嘛,有寶貝還拿來眼紅我,赤裸裸的炫耀!!”媽的個x的個x!!
  杜佑山一起哈哈:“什麽話這是?有妳魏教授掌眼,總是萬無一失的。”去妳媽的炫耀,我還有什麽瓷器能在妳麵前炫耀?
  魏叫獸:“佑山,妳太抬舉我了!!妳可是行裏的玲瓏眼!!”
  流氓杜:“不敢當不敢當!!”
  兩隻互相奉承一陣,暗自問候一遍對方的祖宗,然後勾肩搭背親親熱熱的進木樓客廳裏去了。
  建窯盞,溜亮黑底之上鷓鴣斑光暈精彩,比之日本那國寶天目略遜一個檔次,這樣的東西魏南河的地下室有好幾個。他單手捏著盞看一番,話裏帶話:“好東西,佑山準備賣個什麽價錢給外國友人?”
  杜佑山反問:“妳看值個什麽價?”
  魏南河扶扶眼鏡,將盞放回錦盒裏,“妳心裏有數,何必問我。”
  杜佑山把手插進口袋裏,笑吟吟看著對方,“不瞞妳說,這是我從倫敦淘回來的,隻花了五千英鎊。”
  “哈,佑山最近鴻運當頭,撿了大漏啊!!”魏南河眉目一動:呀,不做文化漢奸啦?
  杜佑山接著說:“打算轉手賣給日本人。”
  魏南河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微的“哼”:得,狗改不了吃屎。
  杜佑山腳跟一轉,繞過魏南河,屁股挨上椅子,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南河,妳抱著整個一博物館的寶貝不賣,隻進不出,我的東西妳一件都買不起,而且這玩意兒妳也多得很,看不上眼。”
  “我哪有什麽博物館?真是笑話!!”魏南河也坐下來,“佑山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
  “不全是,”杜佑山合上錦盒的蓋子,往魏南河這推了推,“我和妳談筆生意,談妥了,這個全當見麵禮。”
  魏南河挑起眉毛:“杜老板,請講。”
  “過一段日子我手上陸陸續續會有一批官窯底板,妳做活,收益我們二八開。”
  魏南河搖頭晃腦的,“妳二我八?”
  “南河!!”杜佑山失笑,他從口袋裏掏出包煙,抽出一根遞給魏南河,“妳三我柒。”
  魏南河接過那煙,在桌麵上敲一敲,直打嗬欠。
  杜佑山“啪”地點燃火機,“妳四我六,南河,底板是我弄來的,還要我去找下家,在這中間運轉不是我一個人,都要用錢打發的,妳可不能再逼我了。”
  魏南河叼上煙靠近火機,深吸一口,“什麽年份的?”
  “萬曆、嘉靖……”杜佑山略一斟酌,“現在我也說不清,大概都有。”
  魏南河幽幽吐出煙霧,笑意深了,“去處是?”
  杜佑山嘿嘿一樂,“當然是孝敬外國友人,誰叫他們出手大方呢。”
  魏南河一點頭,將桌麵上的錦盒係好,捧在手上,“那我就先收下這份厚禮了,謝杜兄。”
  
  流氓杜和魏叫獸秘密協商好這一喪權辱國的交易後,吃飯時間到了,今兒餐桌上是一鍋茶樹菇燉雞,一盤地瓜葉,一盤甜辣魚條,一缽紅燒茄子。
  杜佑山在餐桌前坐下,開口便問道:“小柒呢?”
  魏南河扶自己老爸坐穩,淡淡說:“為嶼去外地采風,順便帶他去玩了。”我老婆去哪關妳屁事?!!!!
  “小柒和為嶼還真是形影不離啊。”杜佑山說著這話,斜著眼睛欣賞魏南河臉上的表情:樂正柒這小P孩也就是和妳睡一屋罷了,其它時間都和柏為嶼好得一個人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柏為嶼的老婆。
  魏南河一臉坦然,口氣也是絲半波瀾未起:“是啊,為嶼會帶他玩嘛,他還是個小孩子呢,我哪有功夫陪他。”心下痛罵:妳這驢日的狗生崽子,什麽意思啊妳?
  “哦,也是。”杜佑山似笑非笑地收回目光,同時給自己盛碗湯:妳也知道自己老啦?
  魏南河還要說些什麽,抬眼瞅見楊小空進飯廳裏來了,便招招手:“小空,別拖拉,天氣冷了,趕緊趁熱吃。”
  呀,咩咩來了!!杜佑山扭頭一看,既驚愕又失望,手裏的湯勺“哢噠”一聲跌落在碗裏:我操!!我嚴重的操!!粉嫩羊羔子怎麽變成大麻子了?
  楊小空欣喜地打個招呼:“嗬,杜老板。”
  杜佑山指了他的鼻子,“妳這是……”
  楊小空毫不在意地耙耙臉,“水痘,已經好了,這些是疤。”
  流氓杜向來以貌取人,原本那一點對羊羔子的肖想頓時煙消雲散,“這麽倒黴啊,哈哈,哈哈。”
  吳阿姨從鍋裏端出一小碗另外蒸的黃芪燉乳鴿,擺在楊小空麵前,囑咐道:“小空,紅燒茄子和甜辣魚條妳都不能吃,有放醬油。”
  楊小空點頭道:“知道了,謝謝吳阿姨。”羊羔子永遠是一副懂事溫順的模樣,尤其招長輩喜歡,吳阿姨滿是憐憫地摸摸他的腦袋,覺得這孩子乖乖巧巧的,偏偏身體不好又沒前途,實在是太可憐了。
  杜佑山不再去看楊小空,和魏南河有一茬沒一茬地閑聊幾句,湯和著飯很快消滅幹淨。正事早談妥了,要有樂正柒那漂亮小孩還能調戲調戲,現下無人可供取樂,還留在山上做什麽?陪著魏南河口是心非?待吃飽喝足,他一抹嘴巴,眼睛一轉:“呀,有位評論家下午要到畫廊那,我差點忘了!!”
  魏南河悠哉遊哉地勺起湯,抿一口,“佑山,別急啊,吃完飯還準備泡壺茶和妳聊聊。”要滾還不快?廢話真多!!
  “我倒是也想,”杜佑山一看腕上的手表,做緊張狀:“不行不行,來不及,我得走了!!太不好意思了,不然這麽著,下回兄弟請客,行不?”請妳吃屎。
  “佑山妳是大忙人啊……”魏南河半站起來欲送客。
  杜佑山把他按回去,“妳慢慢吃,別送了,妳這我熟著呢!!”
  “那好,不和妳客氣,妳慢走。”魏南河半推半就地坐下,繼續喝湯。
  杜佑山風風火火的出了飯廳,楊小空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起身往外追。“杜老板!!”他在工瓷坊的台階處喚住了杜佑山,急切的道:“稍等一下!!”
  杜佑山一手已拉開車門,聞言停住腳步,仰頭看楊小空一眼,笑容依舊:“什麽事?”
  楊小空說:“妳上次說會借我幾本書。”
  “呃?”杜佑山明擺了的是賤人多忘事。
  楊小空厚著臉皮提醒道:“就是一些關於瓷器的資料,我去學校圖書館和書店都找了找,這類書很少……”
  “哦!!知道了,”杜佑山揮手打斷他,敷衍道:“好的好的,下次我帶幾本來借妳。那我先走了,拜拜。”
  

作者有話要說:還好jj沒抽,今天兩更了,我安心去睡覺……
大家有看到蟲幫我抓下,謝謝╭(╯3╰)╮


三隻乞丐

  凜冽的寒風刮起滿目黃土,小蠻站在黑沉沉的天地之間,一襲道袍迎風飄揚,隻聽他喃喃道:“佛曰:智者樂水,仁者樂山;智者動,仁者靜;智者樂,仁者壽。”
  萬籟俱靜,不遠處柏為嶼蹲在一石頭旮旯處,對蹲在自己身邊的樂正柒道:“他是個道士,怎麽會念什麽佛曰?”
  樂正柒搖搖頭:“這句話明明是子曰。”
  柏為嶼原以為自己就夠腦殘了,如今真是冷汗雨下,自愧不如!!
  樂正柒拍拍他的肩膀,小聲說:“放心好了,小蠻下手最狠辣,那天在墓裏他還念叨著金剛經,一回頭就掏出捆炸藥丟出去,我都沒反應過來……”
  話音剛落,小蠻那裏傳來一聲低沉的槍聲,柏為嶼獵犬似的飛奔而去,不一會兒他和小蠻一起回來,小蠻握著一柄組裝土槍,柏為嶼拎著隻倒黴的鴿子。
  樂正柒眉花眼笑:“烤鴿子烤鴿子!!”
  小蠻撩起道袍,把槍插在褲腰上,然後抖一抖道袍下擺,放下來掩蓋住槍,同時從後腰抽出浮塵,世外高人般一甩,悶哼道:“急什麽?拔毛!!”
  三個壞蛋動作麻利地把鴿子毛拔幹淨,迅速架起火堆,樂正柒貼著火苗子,口水直流:“我已經很久沒有吃肉了!!”
  “得了吧妳,劉大夫家的雞都被妳吃光了,一天一隻,妳坐月子還是怎麽的?”小蠻不滿地哼了聲,轉向柏為嶼:“都是這小子把我們吃窮了,妳怎麽不管管?”
  柏為嶼攤手,“他就是這樣,無肉不歡,要不給他找肉吃,他會下墓去吃屍體的。”
  小蠻想起昨晚半夜醒來看到樂正柒幽幽發亮的眼睛,不禁打個寒戰:“別半夜把我們吃了才好。”
  老蠻留下小蠻照顧樂正柒,自己打扮成老農民帶寶貝回去銷贓是有考量的,一是覺得把受傷的樂正柒還給魏南河不太妥當;二是年底了,警察嚴打各項違法犯罪,他怕人多誤事,尤其還帶著一個傷員。而樂正柒在墓裏掏到青玉觚的事他並不知道,還是他走了後幾天小蠻才發現的,樂正柒為了堵住小蠻的嘴巴,答應等青玉觚出手後四六分。其實樂正柒心想:我說出手了和妳四六分,又沒說會出手,等我把青玉觚交給南河,打死不承認和妳有什麽協議,妳能怎麽著?告我去?
  老蠻走時留下幾百塊,把一個孩子交給另一個孩子照顧,樂正柒餓死鬼投胎似的,小蠻不僅要付他的“住院”費,每天還要賠劉大夫一隻雞。可憐的小道士一心指望柏為嶼能帶點錢來救命,不想柏為嶼出門匆忙,一路上的機票和車票花費下來,找到樂正柒時身上隻有現金十塊五毛錢,別說沒帶銀行卡來,就是有卡也不頂事——村裏沒銀行也沒提款機,幾公裏外的鄉鎮上也沒有,倒是有農村信用社。
  得,又來一隻白吃不付錢的主,三人花光最後一毛錢,被劉大夫趕了出來。小道士從來沒有這麽傷腦筋過,N+1通電話都找不到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蠻,這下隻能當乞丐了,先找個廢棄的舊祠堂混一天是一天。
  於是,村子裏的人看到那年輕英俊的小道士,不倫不類地背著個耐克雙肩包,腰間別一把浮塵,手裏拿塊手表,走街串巷的搞推銷:“我用手表和妳換二十塊,十五塊?十塊?不然,和妳換三個饅頭?”
  小蠻把樂正柒和柏為嶼身上能換的東西都扒下來去換食物,不出幾天就又一窮二白了。樂正柒接連幾天餓一頓飽一頓,他餓得兩眼昏花,可憐巴巴的縮在破祠堂的供台之下,看得小蠻和柏為嶼心酸得不行。柏為嶼隻好下地偷挖些紅薯,小蠻則端著那個從墓裏挖出來的陶碗,敲開村民家的房門:“貧道是來化緣的……”
  天氣逐漸轉冷,衣服帶得不夠,三個人中屬樂正柒最小,也最瘦弱,多餘的衣服都穿在他身上,足有八、九件之多,是些T恤或毛線衫,一點也不保溫,小P孩的感冒一直沒好全,成日掛著鼻涕蹲在破祠堂門口,等兩個大哥哥弄食物回來吃。
  三人活的越發像乞丐了。懷裏揣著價值上百萬的青玉觚,不能吃不能喝,樂正柒連看到老鼠都會嚷嚷:“肉——別讓它跑了~~~”
  柏為嶼說的一點都沒錯,再沒有肉吃,樂正柒就會下墓去吃屍體了。
  此時樂正柒嚼著半熟不熟的鴿子肉,忽然冒出一句話:“祠堂裏太冷了,我們不能再呆了。”
  柏為嶼啃著小不伶仃的鴿子爪,“我們一毛錢都沒有,連這個村子都出不去。”
  “別看我,”小蠻翻動架子上剩下的半隻鴿子,“我大伯從不接觸高科技產品,手裏就一小靈通,那玩意兒壞了全世界沒人找得到他,除非他來找我。我說,魏教授總不至於不理妳們,掛個電話叫他來接妳們或者寄錢。”
  樂正柒沉默著抹一把鼻涕,許久,斬釘截鐵的道:“不行!!”
  小蠻怪笑一聲,不說話了。
  樂正柒吃了半隻鴿子後,將手伸向火堆上的另外半隻,伸了一半,臉一紅,縮回手來,“妳們怎麽不吃?”
  小蠻手裏拿著鴿子頭,柏為嶼手裏拿著鴿子爪,同時抬抬手:“正在吃。”
  樂正柒眼圈兒有點熱,抽抽鼻子,“我吃飽了。”
  “吃飽了?”小蠻問。
  “飽了。”
  “真的吃飽了?”柏為嶼再次問。
  “真的。”
  “再吃點?”小蠻眨巴眼睛。
  “不了。”樂正柒難得懂事的擺擺手。
  “一點都不想再吃了?”柏為嶼再次確定。
  樂正柒用力點頭,“真的很飽了,這隻鴿子很肥啊。”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妳們吃吧,外頭風大,我進去躲著。”
  一瘸一拐的剛進祠堂裏,就聽到火堆那傳來打鬥的聲音,柏為嶼:“給我給我,我操妳,妳個死道士吃什麽葷啊?”
  小蠻:“幹妳鳥事?媽的,把那隻腿給我!!不然老子一槍崩了妳!!”
  柏為嶼:“來啊來啊,有本事這裏來一槍!!”
  小蠻:“奶奶個熊!!我和妳拚了——”
  柏為嶼:“嗷——我天馬流星靠……”
  
  晚上三人睡在牆角的稻草堆裏,麵上蓋一層好心人施舍的破棉被,樂正柒鑽進柏為嶼的懷裏打哆嗦,柏為嶼的手撫過他單薄的後背,苦笑:“柒仔,妳這是何苦呢?回去吧。”
  樂正柒四爪並用抱住他,“南河會生氣,妳知道的,他會打我。”
  小蠻插嘴道:“打就打唄,誰給我錢我讓誰打一頓!!”
  柏為嶼揮揮手,“去,去!!妳懂什麽!!”
  “哼哼哼,又不是什麽秘密,我大伯說小柒和魏教授……”小蠻說了一半,卡殼住了。
  樂正柒豎著耳朵聽著,追問:“說我們什麽?”
  “傷風敗俗。”
  柏為嶼一腳把小蠻從被窩裏踢出去。
  小蠻嗷嗷慘叫著爬回來,貼著那兩個人取暖,嚎啕道:“妳們有沒有良心啊?哥哥我討飯喂飽妳們,遭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委屈……”
  樂正柒笑:“為嶼,妳幹嘛踹他,傷風敗俗又不是什麽壞詞兒。”
  柏為嶼無語:那什麽才是壞詞?
  樂正柒捏捏小蠻的臉,“哥哥,那妳怎麽看?”
  小蠻抓住他的手,放到嘴巴上親了一下,“寶貝兒,如果是妳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和妳一起傷風敗俗。”
  樂正柒一愣,抬腳把他踹出去,“滾妳媽的,占老子便宜!!”
  小蠻哆嗦著爬回來,揉著屁股挪動進溫暖的地方,嘀咕:“不是我說啊,寶貝柒,妳的腿看樣子還得要半個多月才能好,現在已經入冬了,這陝西和我們南方不一樣,再過半個月就會下雪,呆在這四麵漏風的祠堂裏不是長久之計。”
  “不是我不想回去,”樂正柒秀氣的眉毛擰在一塊:“還不是上回和妳進了那個明代王墓時手臂中了暗器,南河看狗似的看了我半年多,就差沒給我買個項圈綁著了。我這樣瘸著回去的話,他會大發雷霆的。”
  小蠻哀鳴幾聲:“寶貝柒,他不讓妳掏墓,妳以後就別幹這行當了,搞得這麽悲慘,流落街頭了都!!妳看妳,十八歲都不到,年紀輕輕的做什麽不好?最好是念點書……”
  “妳好意思說別人嗎?”柏為嶼反問。
  小蠻悻悻道:“我怎麽了?我可是正兒八經211工程的名牌大學本科學曆,現在人才災難,找到一個工作不容易,雖然我是走後門繼承茅山派新任掌門,但我幹一行愛一行,立誌將道教精神發揚光大,阿彌陀佛……”
  “說白了就是個臭道士。”樂正柒總結。
  柏為嶼:“道士的口頭語不是阿彌陀佛好不好?拜托妳專業一點。”
  小蠻激怒地:“妳們歧視我高尚的職業!!”
  柏為嶼:“那又怎麽樣?”
  “妳!!妳們!!”小蠻埋頭嚶嚶哭泣:“人家不理妳們啦!!”
  柏為嶼忍笑:“好吧好吧,道長,妳叫什麽名字?”
  小蠻呆了一呆:“幹嘛突然問這個?”
  “說吧,”柏為嶼推推他,“大家叫老蠻叫習慣了,也就隨口叫妳小蠻,都沒問過妳的名字。”
  樂正柒插嘴:“我聽老蠻是叫他阿威。”
  小蠻半支起身子,將額前的頭發往後抓一把,清清嗓子,瀟瀟灑灑的道:“貧道複姓夏侯,名威猛,道號聖虛子。”
  樂正柒:“夏侯威猛……”
  柏為嶼:“腎虛子……”
  小蠻喜滋滋的說:“我的名字太有氣魄,說出來怕嚇到人,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樂正柒轉個身子窩進柏為嶼懷裏,“很優雅的名字。”
  柏為嶼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嗯,很有內涵的名字。”
  
  午夜開始下雨,廟裏的氣溫又低了幾度,三個人盡量擠在一塊,樂正柒夾在中間最暖和,
  柏為嶼後背露在棉被外,冷風一吹凍得厲害,他低頭看了眼樂正柒,忍不住揚嘴角。樂正柒睡得很安穩,呼吸均勻,厚厚的睫毛輕輕晃動,臉蛋髒髒的,皮膚幹燥得有點裂,嘴唇倒是濕潤飽滿,微微泛著光澤。柏為嶼默默看著他,溫溫柔柔地用手背掠過他的臉,然後,似是思考了許久,在他的額頭上吻了一下。
  小蠻輕咳了一聲,柏為嶼毫不躲閃地抬眼對上他的目光,豎中指:敢亂說話老子宰了妳。
  小蠻笑笑,從草堆下摸出一根煙,摸索半天都找不到火機,遺憾地歎一聲:“有煙不能抽,還不如別讓我撿到。”
  

 

偽盜墓

  祠堂果然不能住人,淋了一晚雨後,屋頂漏了,水蔓延得到處都是,除了供台之上沒有一處幹地。三隻乞丐麵麵相覷,小蠻笑得比哭還難看:“柒爺,您看,我們是不是該轉移了?”
  樂正柒坐在供台上,垂眼看著手裏的青玉觚,淡淡地冒出一句驚天動地的話:“我們可以住到墓裏去。”
  小蠻:“什麽墓?”
  “我們上次進的墓裏,還可以順手撈點東西。村診所的劉大夫不是說了嗎,這一片常有人種地的時候挖出古物,”樂正柒舉舉青玉觚,“這個東西太顯擺,不能拿出來,我們摸點銅錢或陶碗之類的小玩意兒,可以和村民們換點吃的,沒人會懷疑。”
  柏為嶼張口結舌。
  小蠻抽一下嘴角:“寶貝柒,我們出來的時候把那個盜洞炸塌了。”
  樂正柒一本正經的說:“我們不從那裏走,妳大伯找的位置離主墓室近,我們開一個新的,離主墓室遠一點,也會少很多機關。墓裏排水設計精湛,冬暖夏涼,條件比這裏好多了。退一步說,我們上次去直奔墓主身邊的隨葬品,小東西都沒多留意,這回下去撿點不值錢的東西。總之,我們先下去看看,如果墓裏的情況確實不適合住人,我們就把東西帶上來,到鄉鎮或縣城裏零零碎碎的換個千把塊,也不會過得這麽寒磣。”
  “OK!!”小蠻點點頭,掏出槍比劃比劃,對柏為嶼道:“兄弟,我們倆PK一場,天黑之前必須產生出一名楊過。”
  柏為嶼以手扶額,對這兩人完全沒語言了。
  
  楊小空去院裏上曠了很久的工藝美術史,授課教授是魏南河,兩人從同一輛車上下來,魏南河走在前麵,楊小空走在後麵;魏南河從前門走進去,為人師表的模樣,楊小空從後門溜進去,挨最後一排坐下來;魏南河在講台上優雅地侃侃而談,院裏的女生紛紛被迷得柒暈八素,楊小空則由於滿臉水痘痘疤而被同學們排斥,方圓五米都沒有人坐。
  楊小空一點也不以為意,他翻出速寫本和水筆,隨手勾起四肢手腳的線描,他有這個習慣,速寫本隨身攜帶,一個禮拜就會用完一本,這本速寫本眼看沒幾頁了。
  課上到一半時,後門人影一晃,身邊多了個人坐下來。楊小空抬頭看對方一眼,那是個男……孩子,看過去和樂正柒差不多大,五官伶俐可愛,眼睛大而溫潤。那人顯然是跑得急了,連喘幾口氣緩過來,小聲問楊小空:“同學,點名沒有?”
  楊小空搖搖頭,“沒點。”頓了頓,說:“同學,妳走錯了吧?這是一年級的工藝美術史。”
  那人放心地呼了口氣,“我知道。”
  “研一的,不是大一的。”楊小空解釋。
  那人瞪眼,壓低聲音:“妳什麽意思?老子看過去是大一的小P孩嗎?”
  楊小空無語:妳看過去是高一的。
  講台上魏南河的聲音傳來:“陳誠實。”
  楊小空身邊的人大聲喊:“到!!”
  魏南河:“妳今年已經研三了,這門課再不過就不能拿到學位證書,我不會像前兩位教授那樣卡妳,不過妳也不要吵到我。”看看手表,又說:“我們今天兩節課並在一起上,妳堅持一下,安靜一個小時就下課了,書帶了沒有?”
  陳誠實舉起手裏的書:“帶了。”
  魏南河繼續講課。
  楊小空重新端詳這人:院裏首屈一指的妖魔狀人物,人人聞之色變,魏南河談及此人隻用八個大字形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陳誠實打開那本黏著《工藝美術史》皮的書,裏麵是《死亡筆記》,看得津津有味。
  楊小空看著這位師兄,除了無語還是無語。
  過了一會兒,陳誠實拉拉楊小空,“同學,妳有沒有帶點心?”
  楊小空:“……”
  陳誠實虛弱地:“我早上趕得太快,沒來得及吃東西,有點低血糖……”
  楊小空搖頭:“沒有。”
  陳誠實失望地收回他純真無暇的目光,趴在桌子上死了一樣。
  楊小空翻一頁速寫紙,瞥了眼陳誠實的手,快速地勾出大輪廓,待他再抬眼時,驚出一身冷汗:那人無聲無息地不見了!!
  魏南河的鼠標指向多媒體投影內的圖例,“宋代的銅鏡不如唐代厚重……”眼角餘光看到最後一排人影一動,陳誠實坐在倒數第二排的第一個位置專心聆聽。
  “鏡胎輕薄,早期的裝飾花紋比較考究……”再抬頭,陳誠實坐在倒數第三排的第一個位置,表情不改,一臉好學。
  魏南河卡殼三秒,將多媒體圖例換頁:“剛才說到哪了?哦,宋代銅鏡由於鏡體較薄,所以少有唐代的浮雕式……”
  陳誠實坐在倒數第四排第一個位子,目光炯炯。
  魏南河:“……”
  楊小空:“……”
  魏南河忍下一口惡氣,強裝諄諄教導的笑臉:“裝飾花紋多為平刻,鏡式除了圓形和方形,還有鍾形和葵花形等……”
  陳誠實已乾坤大挪移到倒數第五排,和大部隊混在一起,拉著一個同學問:“有沒有帶吃的?餅幹,糖果,都可以!!”
  魏南河:冷靜,冷靜!!
  楊小空:我算是見識了!!
  陳誠實討到吃的,依舊回到倒數最後一排,坐在楊小空旁邊,手裏拿著一袋薯片,往楊小空這一送:“吃嗎?”
  楊小空一頭黑線地擺擺手:“不了,謝謝。”
  陳誠實伸長脖子盯著他的速寫本:“給我看看行嗎?”
  楊小空慷慨的遞過去,陳誠實邊翻邊讚:“小樣兒,挺勤奮嘛,這臨的是席勒吧?”
  楊小空說:“沒有臨,都是寫生和默寫。”
  陳誠實一二三四五六柒地數起速寫本上的手手腳腳,楊小空疑道:“妳數這個幹什麽?”
  陳誠實直言不諱:“我們導師去年叫我臨一萬隻手手腳腳。”
  楊小空猛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正要討回自己的速寫本,陳誠實搶先一步綻放人畜無害的笑容:“對了,妳叫什麽名字?”
  楊小空摸摸後腦勺:“嗯,楊小空。”
  陳誠實在速寫本角落寫下三個字“羊小空”,然後問:“這麽寫?”
  “不,是楊樹的楊”
  “哦!!楊過的楊。”陳誠實寫下自己的名字,“這是我的名字,妳要叫我陳師兄。”
  楊小空乖順地喚了聲:“陳師兄。”
  陳誠實微笑,笑容一派天真,“妳是不是很喜歡楊過才取這麽一個名字?”
  楊小空暈頭暈腦的點頭:“對。”轉念一想:什麽跟什麽嘛?我姓楊是因為我爸姓楊!!
  陳誠實不容他多說話:“我比較喜歡喬峰。”
  原本就遲鈍的羊咩咩腦子裏的邏輯思維跟不上這位師兄:楊過和喬峰有什麽關係嗎?
  陳誠實比劃著:“喬峰多威風啊,屠龍刀這麽一揮舞,遇佛殺佛遇鬼殺鬼!!”
  楊小空“嗯?”了一聲:喬峰的武器是屠龍刀?
  還未等他想清楚,陳誠實又兩眼放光的道:“最近金庸又寫了一本新書,妳看了沒有?”
  楊小空千辛萬苦地追上他的話題:“什麽?”
  “誅仙!!”
  “……”
  “妳玩不玩魔獸?”
  “……不玩。”
  “不玩遊戲沒啥,別自卑!!我告訴妳,學生街那裏有家蛋糕屋,藍莓慕斯很好吃,我這有打折券,給妳!!”
  “……”
  “對了,妳知道白左寒教授嗎?”
  “知道,”楊小空總算能對上話了,“我本科是他的學生,立雕都是他教的。”
  “哈,我也是唉。”陳誠實臉藏在書後,小聲說:“他剛評上碩導,是我們院最年輕的,人又溫和,我準備考他的研究生。”
  楊小空以懷疑的目光打量他,“陳師兄,妳還要再耗在學校裏啊?”
  “可我找不到工作……”陳誠實很無辜。
  “……”
  “說來,白教授長的有點像楊過!!”陳誠實又挑起話題:“古天樂版的,像不像?”
  怎麽……又和楊過沾上邊了?楊小空無力地扭頭:快點下課吧!!
  陳誠實自然而然地把速寫本放進自己的單肩帆布包裏,“哈,妳和古天樂真有緣,妳怎麽不姓古呀?古小空挺好聽的。”
  楊小空默默淌淚:陳師兄,妳腦子到底是怎麽運轉的?
  下課後,陳誠實拍拍他的肩,“小空,下次再聊哈,我先走了,來,請妳吃薯片。”
  楊小空頭暈腦脹地目送這位師兄的背影消失後,低頭打開手裏的薯片包裝袋——隻剩一點渣渣;再看看剛才對方送給自己的蛋糕屋打折券,過期了;再摸摸自己的速寫本,沒摸到,被那個人帶走了。
  
  夜幕下,柏為嶼背著樂正柒在荒地裏摸瞎走了一通,小蠻打著一個軍用手電,踩踩腳下的土,“上次那個洞找不到了,我們出去後我又添了一炮,炸得挺徹底。”
  “去妳媽的,妳大伯找的地點挖下去就是離主墓室不遠的墓道,我們一落腳四處都是機關,現在我腿不方便,踩下去當場就死!!我們得找個位置,挖下去就是車馬坑啥的。”樂正柒從柏為嶼身上爬下來,翻出一個小型洛陽鏟,在背包裏一陣亂掏,瞪眼睛問小蠻,“棍子呢?”
  小蠻卸下自己的包,打著手電將整顆腦袋鑽進去找了一遍,“不見了。”
  柏為嶼摸出一根三、四十厘米的金屬棒,“妳們說的是這樣個嗎?”
  樂正柒一把奪過,“怎麽在妳那?”
  “爺,我叫妳爺還不成嗎?妳今早用這個抽我來著。”柏為嶼很無奈。
  樂正柒旋旋棍子,用力一抖,棍子“喀拉”一聲長出一截。柏為嶼眼睜睜看著樂正柒把那根棍子放到四、五米,愕然道:“要挖這麽深?”
  樂正柒點一下頭,“嗯,或許更深。”同時將洛陽鏟裝在金屬棍的一端,插進土裏。
  

作者有話要說:由於大家強烈要求,放這隻猴妖出來溜達溜達就拖回去關起來= =||||XD
有蟲子幫我抓一下~謝謝╭(╯3╰)╮

 


走錯墓

  折騰了一晚後,樂正柒探了柒、八個洞,直至將棍子調整到十米左右,最後在一處小土丘下停住了,回頭指手畫腳的和小蠻一陣嘀咕。
  小蠻將嘴裏忽明忽暗的煙丟在地上,抬腳碾滅了,開始幹活——配炸藥,此流氓不是一般的流氓,乃名牌大學化學係高材生,配炸藥不算專家也是個行家。說起來,樂正懸教給樂正柒一套打盜洞的技術,累人,應該與時俱進了,二十一世紀人才講究的是創新。炸藥雖然不是什麽創新之術,但小蠻的炸藥配得很是精妙,先按樂正柒的描述和要求快速心算一下,再拆開三根雷管,按比例加了些金屬粉末摻和摻和,然後將雷管綁在一起,倒騰個五分鍾就配出完美的特質炸藥,刨個坑將雷管淺埋下去,點燃爆破的噪音悶小,衝擊力全往下,黃土消散後地麵上露出一個直徑半米的深坑。
  樂正柒抬手捂住鼻子,扶著柏為嶼的胳膊走過去,用手電往塵土翻滾的洞裏照了照,“小蠻,見底了。蠟燭放一根下去試試。”
  小蠻點燃蠟燭,用繩子係好,緩緩往下放進洞裏。柏為嶼探著腦袋朝洞裏看下去,昏暗搖曳的燭光下,洞裏的情況並不明晰,深到六柒米時隻有一點隱在黃塵土中的微弱火光。小蠻把繩子在手上繞了一圈,餘下的全放進洞裏了,蠟燭依然默默地燃燒著,小蠻頓了一分鍾,開始往回收繩子,“誰先下?”
  樂正柒一揚下巴:“妳。”
  “為什麽啊?”小蠻像被貓撓了的野狗,拿著剛抽出來的蠟燭呼呼亂揮:“憑什麽要我去當炮灰?!!!!我不幹!!不和妳們玩兒了!!”
  樂正柒被他晃得睜不開眼睛,耐心解釋:“威猛哥哥,妳先下去接著我,我腿不方便啊。”
  小蠻指著柏為嶼的鼻子,“他也好手好腳的,他怎麽不先下?”
  柏為嶼站起來拍掉他手裏的蠟燭,“別晃了,我先下!!”
  小蠻撿起蠟燭,火苗已在黃土上搓滅了,他蹲在洞邊悻悻地把蠟燭塞回包裏,“這還差不多,為嶼先下,負責接小柒,我殿後把坑掩蓋起來。”
  樂正柒拉住柏為嶼:“沒關係,妳先下,有我在,別怕。”
  柏為嶼點點頭,咬著手電,慢慢往坑下爬。炸藥開出來的洞穴四麵凹凸不平,很容易就能找到落腳點踩穩,柏為嶼兩手撐著狹窄的坑壁,爬了柒、八米後,眼看見底了,他佝僂下身子,腦袋頂著坑壁,騰出一隻手來持著手電往下一照:灰蒙蒙的塵土下蓋著什麽東西?
  ——白骨!!
  柏為嶼頭皮一炸,躊躇著不敢往下跳。
  樂正柒在上麵喊:“為嶼,怎麽樣?”
  柏為嶼苦笑著抬頭喊:“下麵都是白骨!!”
  小蠻插嘴道:“白骨就沒錯了,小柒說下麵是車馬坑,總有些馬骨頭嘛,嘿嘿……”
  柏為嶼聞言放下心,一咬牙,鬆開手往下跳,一落地就差點昏過去,他鼻子正對的一架人骷髏,哪是馬啊?
  樂正柒和小蠻聽到坑底一聲短促的慘叫,當即變了臉色,樂正柒探了半個身子進去:“為嶼?”
  柏為嶼顫巍巍的聲音傳上來:“我飛天霹靂靠啊,全部都是人骨,死人坑才對吧……”接著是一連串髒話。
  樂正柒和小蠻對視一眼,翻身往墓下爬,由於腿上有傷,動作稍緩慢了點,但比柏為嶼麻利多了。柏為嶼在下麵接住樂正柒,腳下踩的都是白森森的骷髏,他一指東倒西歪的滿目白骨,問:“死孩子,這是車馬坑?”
  小蠻緊接著也跳下來,乍舌道:“我的媽,嚇死人了。”說著彎腰從身邊的骷髏架子胸口上抽出一把青銅匕首,在道袍上擦一擦,用手電照一照,自言自語:“嗯,還是帶工的,值錢。”
  柏為嶼無語地看著他:算我求妳,妳就假裝震驚一下再進入狀態行不行?
  樂正柒皺眉道:“小蠻,上次我們進的那個墓是西漢的對吧?”
  “我對曆史沒研究,寶貝柒說是什麽就是什麽,”小蠻蹲在地上,用剛撿的青銅匕首撥拉滿地混在黃土中的屍骨,翻出幾顆銅鏽斑駁的箭頭,“寶貝柒,這玩意兒值錢嗎?”
  樂正柒一腳踹在他的屁股上,“這是人殉坑,西漢應該沒有人殉了。”
  小蠻被他踹的一趔趄,一頭把倚在壁上的屍骨撞的柒零八落,待穩下身子後暴怒:“死孩子,欠扁啊?管他是人殉還是狗殉,妳要住這?老子不奉陪,實行二號計劃,撿點東西走人!!”把那幾顆箭頭塞口袋裏,罵罵咧咧的又蹲下來繼續翻白骨:“妳瞧這滿眼的白骨,鬼氣森森的!!哥哥我膽小,看都不敢看,嚇得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阿彌駝佛……咦,這是什麽?哦耶!!Surprise!!錢幣!!”
  柏為嶼一頭冷汗:妳真害怕的話就做出一點害怕的樣子好吧?
  樂正柒拍拍柏為嶼:“小蠻說的不錯,這個墓不太整潔,真要住的話得費不少功夫收拾,我們撿點東西就走。”
  這個墓不太整潔,真要住的話得費不少功夫收拾……柏為嶼心裏念叨著這句話,流冷汗流虛脫。
  樂正柒收起洛陽鏟,調個頭用棍子專心撥弄屍骨,“沒什麽東西,哎,為嶼,我說妳,別傻站著啊,趕緊找東西。”
  柏為嶼硬著頭皮應了聲,做出找東西的模樣,很沒安全感地東瞟西瞟,這一瞟,瞟到一道影子在前麵拐角處一閃而過。柏為嶼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眼睛盯著那處拐角,“柒……柒……”
  樂正柒十分應景地站在他背後一拍他的肩,“為嶼!!”
  柏為嶼一蹦老高,“幹什麽?”
  “為嶼,我聽到奇怪的聲音,不是機關,我聽不出來是什麽,”樂正柒咬了咬嘴唇,招呼小蠻道:“小蠻,我們走,這個墓不是上次我們來的那個,”他手裏捏著一枚錢幣,神色凝重了,“這是一個戰國墓,我們什麽都沒有準備,我腿還有傷,萬一發生什麽情況應付不了。”
  柏為嶼一聽正中下懷,背上樂正柒抬頭就找洞口,“柒仔,妳腿不好,先上去。”
  兩個人架著樂正柒攀上坑壁,樂正柒踩住一塊石磚,把手電插在褲腰上,回頭囑咐道:“什麽都別動。”
  小蠻打個嗬欠,“這裏這麽嚇人,我哪敢亂動啊。”
  柏為嶼冷眼:妳動的還不夠多嗎?
  樂正柒一口氣爬出來,撩開鋪在洞口的報紙,咬牙切齒:“小蠻,妳就這麽掩蓋盜洞?掩蓋得真好,我操妳!!”罵完,用力撐起身子坐在坑沿,手電筒一晃,看到報紙上赫然是油性筆寫的四個大字:糞坑,勿踩。
  樂正柒朝天翻個白眼,不再去理會那張報紙,一瘸一拐地拿根繩子綁在山丘邊的枯樹上,另一端丟進洞裏,“為嶼,上來!!”
  柏為嶼接住繩子,反手打個扣扯了扯,開始往上爬,待攀上坑壁踩穩了,便將繩子丟下去,“小蠻,跟著。”
  小蠻已不耐煩地點起一根煙吞雲吐霧了,懶洋洋的單手撈過繩子,幾步蹬上人殉坑的空心磚石壁,借力往頂上那個黑洞蕩過去,快要爬到洞底時,他看到石壁上嵌著一小塊類似青銅的方形物體,黑乎乎的和石壁混在一起,認真看去似乎還有裝飾紋樣。
  小蠻呸地吐掉煙,咬住手電騰出一隻手來,探過去想把那玩意兒摳下來,不想那玩意兒和壁麵嵌得挺結實,壁麵上的泥土隨著他的倒騰塊塊點點地掉下來,露出更大麵積的青銅,足有手掌大小。小蠻摳不下來,幹脆放棄了,往上爬了半米後突然腳下犯賤,氣急敗壞地踹一腳那玩意兒。
  就在這檔子功夫,整個空間震了震,頂上的柏為嶼離洞口還有三四米,如驚弓之鳥般喊著問:“小蠻,怎麽了?”
  小蠻從嘴裏拔出手電四下一照,瞧見底下鋪滿白骨的地麵迅速往下塌陷,不由大驚失色,吼道:“為嶼!!快!!往上……”
  話沒喊完,在洞口的樂正柒聽到土丘另一頭傳來一聲悶雷般的巨響,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事,整個地麵便如地震似的厲害地晃動起來。
  還在洞內的柏為嶼和小蠻被晃得穩不下身子,樂正柒驚出一身冷汗,伸手往洞裏瞎抓一氣,“為嶼——”
  柏為嶼倉皇之中僥幸摸到繩子,勒在手心繞一圈,另一手向下伸去:“小蠻——”
  土丘不斷鬆動,土塊滾下來砸斷了枯樹,繩子帶著半截枯樹,揚起鋪天蓋地的黃土往樂正柒直竄過來,樂正柒隻聽到耳邊“喀拉啦”的聲音夾著勁風由遠及近,條件反射的就地一滾,鼻端除了聞到土味,還聞到一股子強烈的火藥味。
  轉瞬之間,近十米高的土丘被夷為平地,樂正柒心急火燎地拖著傷腿繞了幾圈,越走越心寒,放眼望去一片廢墟,他找不到那個盜洞了!!
  

作者有話要說:此文仿古和藝術劃為學術討論範疇,盜墓則純屬瞎掰,不合實際,隻為娛樂並發展奸情,請勿較真。
jj抽的厲害,我很辛苦才爬上來更新,留言也回複不了,囧
有錯字幫我抓一下,謝謝╭(╯3╰)╮

 

段殺

  柏為嶼是被冷冰冰的水給凍醒的,在此之前他睡得很安心,甚至有點溫暖,突然迎頭而來的冰水把他澆得一個激靈,他還沒睜開眼睛便先跳起來,抽了兩口氣後,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一個陌生人,高個子,肩寬背直,肌肉勻稱,上身隻穿著件黑色T恤,下麵是條掛著大口袋的美國大兵式軍褲,背後挎一個軍用背包,滿臉泥水,看不清楚麵貌。
  要命的是,這人手上握著把槍,黑洞洞的槍口對著柏為嶼。
  在墓裏隻要別遇到柒仔說的粽子就好,碰上個活人比什麽都強,柏為嶼抹一把臉上的水,四下觀察一番:這是個空曠的墓坑,散著幾具零碎的白骨,估計是剛才和自己一起掉下來的,左手邊有個塌毀的石門,右手邊是條陰森森的墓道,地上布滿坑坑窪窪的渾濁水坑,不知道這水是從哪來的,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那人說話了:“妳好,同行。”
  柏為嶼友善地伸出右手,“妳好,我是做漆畫的,閣下也是?”
  那人一揚手,用槍托砸在柏為嶼腦門上,“給我老實點!!”
  柏為嶼捂住腦袋痛叫道:“幹嘛打我?!!!!”
  那人悶聲道:“別玩花樣,妳們幾個人?”
  “三個。”柏為嶼伸出仨手指頭,老實說:“一個已經上去了,應該還有一個,不過和我走散了,大哥,我認不得路,勞煩您把我交給警察叔叔。”
  “……”
  柏為嶼把褲兜掏出來以示清白,彎腰去撿地上的手電,“妳看,我什麽武器都沒帶,手無縛雞之力啊。”
  那人點頭,“很好,看來妳沒有多大用處,帶著也是累贅,斃了吧。”
  柏為嶼慘號,兩手做投降狀,就差沒下跪:“大俠饒命啊~~~”
  “……”那人鄙夷地斜了眼柏為嶼,儼然是打消了警惕心,將槍插進左肋下的槍袋,後退一步靠著墓壁坐下來,重重地喘口氣,“妳們下來多久了?”
  “六個多小時了。”柏為嶼看看手表,心下惶然:自己竟然昏迷了六個小時!!不知道柒仔和小蠻怎麽樣了。
  那人道:“我們已經繞了三天了,不知道出口到底在哪裏。”
  柏為嶼吃了一驚,“三天?妳們不會原路返回?”
  “還用妳說?這個墓挺邪乎,我們找不到原路。”那人卸下背後的包,掏出一袋壓縮餅幹,用牙齒咬著撕開包裝袋,吃了幾口。柏為嶼摸摸肚子,快餓扁了,於是乎滿心期待對方能客氣地請他吃一塊,可惜對方寶貝似的把壓縮餅幹用塑料袋包好,放回包裏。
  柏為嶼咽口口水,學樣找個靠牆的地方坐下,不敢湊那人太近,“兄台,貴姓?”
  那人很疲倦地伸直腿,“段殺。”
  “段傻?”
  “殺!!殺人的殺。”
  柏為嶼縮縮脖子,心說:什麽破名字啊?不吉利,不吉利!!嘴上說:“好名字啊,銷魂奪命,有魄力,有氣質!!”
  段殺白他一眼,嘴角抽搐,不吭聲。
  柏為嶼挪過去一點,“我說,妳有帶炸藥嗎?”指指墓頂,“用炸藥把它炸豁一個口,不就可以出去了?”
  段殺冷冰冰地說:“我們試過,所有炸藥都綁上去,附近幾個墓室全炸塌了都炸不出個豁口。”
  “妳們?”
  “嗯。”
  “還有誰?”
  “我弟。”
  “人呢?”
  “我們衝散了。”
  “衝到哪去了?”柏為嶼的白癡問題一個接一個。
  段殺儼然是性格惡劣,柏為嶼這才問了幾句,他就火了:“妳問這麽多幹什麽?我又不認識妳!!”
  “嘿嘿,哈哈,多說說話就認識了嘛……”柏為嶼悻悻地撓撓腦袋,心下大罵:我天馬流星靠!!難怪我說那個死人坑怎麽突然塌了,原來是妳這王八羔子在隔壁投炸藥,什麽破水平還來學人盜墓,怎麽不把妳這敗類炸死了幹淨?!!!!
  一陣死一般的安靜,一聲輕微的“哢嚓……”,段殺驀地直起背,柏為嶼也豎起耳朵問道:“什麽聲音?”
  “嘩……”像是什麽東西趟水而過。
  段殺旁顧左右一番道:“小子,想不想活命?”
  “我想長命百歲。”柏為嶼對答如流。
  段殺竟然把槍塞他手裏,“會用吧?給妳一把防身!!”
  雷鋒同誌都沒這麽無私啊!!柏為嶼感動得熱淚盈眶,樂不屁顛接過來,點頭哈腰道:“謝謝,謝謝!!那妳呢?”
  段殺從屁股後頭的槍袋裏又掏出一把,“我還有!!”
  柏為嶼握牢了槍,瞬間渾身湧起無限勇氣,他按牢段殺的肩,一臉真摯,“兄弟,妳我素不相識,能在此地相遇就是緣分……”
  “別說了!!”段殺揮手打斷他的話頭,神情僵硬地往墓道那一指,“那個方向來東西了,妳先跑,我殿後!!”
  “什麽東西?”柏為嶼很是不解。
  段殺將他往石門處推了一把,“別問了,快逃!!”
  柏為嶼跨過塌毀的石門,一腳步入一條潮濕的墓道,迎麵撲來帶著腥味的陰風,容不得他猶豫,逃命要緊!!手裏有槍還怕什麽?柏為嶼一口氣跑出十多米,墓道似乎是傾斜的,越往下跑水越多,逐漸漫過鞋麵了,他覺出有點不對勁。墓道前麵,隱約有種奇怪的聲音。
  柏為嶼停下腳步,將手電柄上的繩子在腕上繞一圈,側耳屏息聽著,腳步聲一消失,那聲音更清晰了:“嘩……嘩……”
  望不到頭的墓道裏,兩壁長明燈燈盞仍在,隻是早已耗盡燈油滅了千百年,一束手電光直捅捅照在水麵上,墓道那一頭豁然出現一片慢慢向前移動的肉色物體。
  “操!!”柏為嶼嚇得腦袋嗡地一片空白,下意識朝那玩意兒開了一槍。
  哢噠,哢噠哢噠……
  沒子彈?!!!!那個姓段的賤人——“老子宰了妳!!”柏為嶼掉頭沒命的往回跑,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越是不知道,越是瘋狂的恐懼!!
  墓室裏空蕩蕩的,段殺早不見蹤影了!!身後那奇怪的聲音越逼越近,柏為嶼顧不得罵人,往另一條墓道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一聲嘯叫,混著幾聲雜亂的槍響和喊聲。
  有人!!柏為嶼剛一放慢腳步,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腳下一低,踩了個空跌在地上。有什麽東西越過他的後背,在他脖子上輕輕巧巧的一頓,柏為嶼怪叫著打個滾貼在墓壁上瑟瑟發抖。刷刷刷刷一連串利器破空的聲音,手電照去,剛才他跌倒的地方戳滿青銅箭頭,眼角餘光看到一道黑影一閃消失在拐角處。
  戰戰兢兢的摸摸後頸,什麽都沒有,柏為嶼看看自己濕透的手——粘著一根白毛。
  一個冷冰冰的東西頂住了太陽穴,身後有個沙啞的聲音:“別動。”
  柏為嶼僵了僵,身後那人又說:“妳的槍在哪撿的?”
  柏為嶼稍稍鬆心,一股衝天怒氣無法抑製,反倒笑了,“段郎,別開槍。”說著,學小蠻把槍插在褲腰上,慢慢回過身,“是我!!”
  呦,這小子到哪去把臉洗幹淨了?這個驢日的混賬是個虎頭虎腦,眉目帶著點悍氣的愣頭青,此時詫異地看著柏為嶼,“妳說什麽?”
  柏為嶼蘭花指一戳,“討厭啦,才幾分鍾不見就把人家忘記了~”
  段殺打個哆嗦,槍都握不穩了,後退一步罵道:“妳是哪來的神經病!!”
  柏為嶼驀地收斂笑容,凶相畢露,猛的一個探身一把拗過對方的槍,槍口對著地麵,另一手握著手電飛速砸過去。段殺痛喊著連開兩槍,柏為嶼從沒這麽英勇過,他飛起一腳踹向段殺的小腹,單手勒緊對方的腕子,下了狠勁扭個彎。
  段殺猝不及防之下掙紮著鬆開手裏的槍,不住向後趔趄,柏為嶼順勢奪過槍,煞氣迫人的踹倒段殺,壓上去用槍柄往對方的腦門上狠砸幾下,邊砸邊罵:“我操妳媽的龜兒子,敢暗算老子!!”還不解恨,把槍一丟,一拳打的段殺鼻血直流,“叫妳裝雷鋒!!不打死妳老子跟妳姓!!”
  段殺捂著腦袋滿地打滾躲避,含糊不清地喊:“住手住手……”
  打死是不能夠的,打個半死差不多了!!柏為嶼劈手奪下對方的背包,恨聲道:“媽的,老鼠不發威,當我是病貓!!”從地上撿起槍丟進包裏,踢了段殺一腳,“老子蟬聯三屆散打冠軍是和妳開玩笑的?”
  段殺痛苦的在地上挪動,吐出一口血,和著半顆斷牙,他勉力抓住柏為嶼,嗚嗚著:“為,為什麽打人?我和我哥說……”
  柏為嶼一聽樂了,氣全消下去:“哎呀哈,還要告狀,看妳告誰去!!”
  段殺努力撐起身子抱住他的腿:“把我的包還我!!”
  柏為嶼把他踩回地上,如狼似虎地坐上去壓牢,不由分說從包裏找出一捆粗攀岩繩將他反手綁起來。
  段殺回過頭,明亮的眼睛裏滿是惶恐,掙紮著哀求:“別綁我,別綁……”
  柏為嶼給他一暴栗,“老實點!!知道怕了?叫妳還陷害人!!狗養的!!”三下兩下把段殺綁牢了,“妳自個兒呆著吧,老子不陪妳耍了。”
  段殺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妳這強盜!!搶了我的東西還……”
  “別說得這麽難聽麽,我不搶,我買!!”柏為嶼悶哼一聲,拍拍手站起來,全身上下摸個遍,沒摸到值錢貨,便將樂正柒給他的玉珠子從脖子上拿下來,掛到段殺脖子上,“妳看,文物呢,兄弟我待妳不薄吧?”
  段殺哽咽:“我不要這個,把我的槍還我……”
  “我呸!!還妳?讓妳斃了我?”柏為嶼將包斜背在身上,轉身拐個彎就走,走出幾步,回頭看了段殺一眼。那家夥居然哭了,倚牆蹭了些許倒在地上,揚著腦袋絕望地瞪著柏為嶼。
  柏為嶼朝他豎中指:“鬆開妳還不曉得妳會出什麽花招害我,放心,等我出去一定叫警察叔叔來救妳,妳就乖乖等著吧。”
  

作者有話要說:這不是盜墓文= =||||但是這段不得不寫……原因麽……XD
(我不劇透我不劇透……碎碎念著爬走……)

 

段和

  柏為嶼在墓道裏拐柒拐八,自然是小心又小心,每走一步都要左右上下張望,生怕迷路繞圈圈,還沿途在牆上劃記號,看到墓室也不敢進去,不想盜什麽隨葬品,隻想找到個出口。段殺他們炸塌了幾個墓室,按理說應該有裂縫可以出去,再不行也應該有兩個盜洞才對,總是能出去的。
  繞了三四個拐角後,他一腳踩進了水裏。
  刺骨的冰水將他凍得一哆嗦,趕緊收回腳,想起剛才看到的那個水下不明物,不由毛骨悚然,忙不迭掉頭另找出路。這一轉頭,手電的光束掃到一個黑影,柏為嶼頓了頓,小心將手電照過去,有個穿著軍綠色衣服的人坐在水裏,垂著腦袋像在打盹。在這種地方相遇,擺明了是個盜墓的。柏為嶼隔著一汪水,喊道:“Hello!!”
  對方沒有動靜。
  “莫西莫西?”
  回音消失後,整個空寂的墓室裏隻聽到自己心髒砰砰砰的聲音,柏為嶼定了定神,手電在對方臉上晃晃,嚇得手電差點脫手。
  那人像被抽幹了水分,鼻子和嘴巴凹陷下去,眼珠子反倒暴出來,瘮人得很。
  柏為嶼腿肚子發軟,站都站不穩了!!卻見那人肩上掛著一塊臘肉似的黑黃吧唧的東西,不住移動。柏為嶼揉揉眼睛,發現剛才那人還是坐在水裏,幾秒時間便已半身泡進去了,再一看那臘肉一樣的東西,當即嚇得魂飛魄散——那是一隻手!!從那人身後伸到前麵來,按著那人的肩往水裏壓!!
  柏為嶼失聲慘叫一聲,撒丫子往回狂跑,跑出十幾米後,突然想起自己把段殺一個人丟在那裏,若是遇到那怪物他豈不是毫無反抗之力?想到此,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要是自己真弄出人命來可不是開玩笑!!停下腳步辨認一下方向,幸而沿途都有做記號,原路不難找,柏為嶼後怕地回頭看了眼,一頭往原路跑去。
  墓道那頭傳來悶重的悲號聲,柏為嶼懵頭懵腦的一頭撞回原處,段殺還是蜷成一團,背頂著牆嗚嗚亂叫,水已經漫到他的腳踝,三、四米外的水麵浮現一段類似於人類脊背的東西。柏為嶼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衝下水,一刀截斷他腳上的繩子,“跑!!”
  段殺蜷久了,四肢僵硬,猛然使上勁,腿肚子猝然抽筋,一個狗牙刨地將柏為嶼一起帶到了水裏。柏為嶼咬緊牙關抓住他的後襟往自己這拖一把,撈起他的手割斷繩子,“跑啊!!豬!!”
  段殺臉色煞白地從水裏爬出來,剛抬起左腳往前邁,右腳卻被拖住了,他帶著哭腔扭曲了嗓音慘叫:“救……”後麵話沒有喊出來便又被拖進水裏,掙起一大片水花。
  柏為嶼拉緊他的一隻手,往水裏開了一槍,那怪物在水下嘯叫一聲鬆開了手。再開槍,又沒子彈了,這一把把的都是什麽破槍?他趕緊丟掉槍,手腳並用把段殺拉扯起來,段殺還算掙氣,飛快爬起來拖著抽筋的腿,一腳高一腳低地跟著柏為嶼往前瘋跑。
  兩個人跑了好一段,氣喘籲籲地不住回頭,柏為嶼揮揮手,“停一下停一下!!”段殺也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靠在一邊停下來,伸著腦袋往後看。柏為嶼拍拍他的肩,“別怕,看樣子那東西賴水,隻要沒水就沒事。”
  段殺一聲不吭的癱坐下來直喘粗氣。
  柏為嶼麵對他坐下來,指著他的鼻子:“老子救了妳一命,有良心的就別再搗鼓著害人!!”
  “啊?”段殺麵上青白得像死人,看樣子是被嚇慘了還沒緩過勁。
  柏為嶼“嗤”一聲,“有膽做沒膽承認,”把包從背上卸下來,搜出一排子彈,“喂,怎麽裝子彈?”
  段殺眼神渙散,“啊?”
  柏為嶼掐他一把,“子彈給我裝上去!!”
  “哦!!哦……”段殺機械地裝上子彈,然後把槍還給柏為嶼,一想不對,囁嚅:“那是我的槍……”
  “妳叫它它應妳嗎?呸!!”柏為嶼將槍插在褲腰上,繼續在包裏掏,自言自語:“老子餓了,壓縮餅幹孝敬上來。”
  “我沒有。”
  柏為嶼往他腦門上招呼一巴掌,“妳剛才明明在吃!!”
  段殺揉揉自己腳踝上留下的五指黑爪印,既不躲避也不反抗,“我沒有,在我哥那。”
  柏為嶼果然沒有找到壓縮餅幹,不由愣了,抬手又是一巴掌:“裝什麽啊妳?!!!!妳不是叫段傻嗎?”
  “我是段和。”愣頭青這回抬手抱著臉擋下這一巴掌,明亮的眼睛在臂彎下巴巴地望著柏為嶼,要哭要哭的模樣。
  柏為嶼皮笑肉不笑地抽一下嘴角:“雙胞胎?”
  “不是,”名為段和的小子很委屈:“我哥比我大一歲。”
  “那怎麽這麽像?”
  “一點都不像啊……”更委屈了:不就是穿的一樣而已嘛!!
  柏為嶼抬腳踩他,氣急敗壞:“我說像就像!!不然我怎麽會認錯?”
  段和那陣駭然緩過去,能感覺出疼了,忙不迭躲避:“嗚嗚……是,是有點點像……”
  柏為嶼呲著牙嫌惡地重新打量對方,隻見這叫段和的家夥果然不像段殺,沒段殺高,而且明顯精瘦很多,身材連壯實都算不上,頂多算個挺拔。呔!!自己也就能欺負欺負這樣的孬種,要是段殺那種身型的,哪裏打得過?至於為什麽會認錯人了,柏為嶼不覺有點內疚:段殺一臉的泥水,自己根本就沒見到那小子長什麽模樣,隻憑聲音就以為是同一個人!!
  當然,老子是不會道歉的!!自己也差點被害死,找誰報仇去?再說,這個叫段和的家夥頂好欺負,兄債弟還,合理得很。
  一聲槍響,回音悠長沉悶,不知道是從哪裏傳來的。段和一骨碌爬起來:“我哥!!”
  “別輕舉妄動!!”柏為嶼一把拉住他,“妳們有幾個人?”
  “隻剩四個了。”
  “我看到一個穿軍綠色衣服的人……”
  “哦哦。老於,那也是我們的人。”
  “他死了。”
  “那,那我我,我們怎麽辦啊……”段和滿眼恐懼,話也說不完整,那膽小樣絕不是裝出來的。
  人人都曉得柏為嶼膽子小,不過現在遇到個膽子比他更小的,他就自然而然地得瑟起來了,摸著下巴尋思著:這麽說除了這兄弟倆,還有一個人,如果讓這些家夥聚頭了,豈不是會合夥把我扔水裏喂怪物?想到此,鬆開段和,“妳去吧,我自己找出口。”
  段和躊躇地看著他:“我哥很厲害的,妳還是和我們一起比較安全。”
  呦!!又見活雷鋒!!柏為嶼嗤之以鼻:“不用,謝謝。”
  段和伸手,口氣天真:“那妳把包還我。”
  柏為嶼舉槍指著他,“滾!!”
  段和憤恨地瞪著一對圓眼睛,沒法子,隻好轉頭走了,沒走多遠,又狂奔回來,“啊啊啊——水漫上來了——”
  “哇操!!”柏為嶼罵一聲,也撒腿就跑。
  段和嚷嚷:“我們得爬到上麵那層,這層差不多都進水了!!”
  “啥,哪裏還有一層?”
  段和腳下不敢有半點停頓,往上指了指。
  柏為嶼遍體生寒:“這墓共有幾層?”
  “好幾層。”
  “妳媽!!好幾層是幾層?”
  “……很多層。”
  柏為嶼暴怒:“妳小子文盲吧?我問妳有幾層!!”
  段和也怒了:“我怎麽知道!!”
  “那怎麽上去?”
  “……我也不知道!!”
  “妳到底知道什麽?”柏為嶼急赤白臉的攥住段和,“妳是從哪下來的就從哪上去!!”
  段和瞪住柏為嶼的身後,一絲血色都沒有的嘴唇不住顫抖。
  柏為嶼從腳底冒上一股寒氣,僵僵的回過頭:牆壁上裂開一道一指寬的縫隙,有一隻綠幽幽的眼睛,隔著牆靜靜地看著這倆人,雙方僵持片刻,那隻眼睛向後退去,消失在黑暗裏,縫隙開始汩汩地往裏冒清水。
  倆人齊齊慘叫,互相拉扯著,連滾帶爬往前逃。逃出十幾米,竟是一個死胡同,前麵的水迅速接近過來!!段和搖撼著柏為嶼的手:“開槍!!”
  柏為嶼鼻子一酸,大義淩然起來:“兄弟有種!!我先斃了妳,然後我也……”
  “放妳媽屁啊!!”段和一拳砸在牆壁上,“開槍,看看能不能把我哥引來!!”
  柏為嶼一拍腦袋,沒時間再磨蹭,朝著前麵黑漆漆的墓道砰砰砰連放幾槍,緊接著是“哢嚓哢嚓”的聲音。柏為嶼哭喪著臉:“沒子彈了。”這下想自殺都沒門。
  段和拉長嗓音鬼哭狼嚎:“大哥——大哥救命啊……”
  柏為嶼想了想,自己該喊誰呢?“小柒——”
  “大哥——”
  “樂正柒——”
  “大哥,救命啊——”
  “樂正柒,我愛妳——”
  段和不叫了,五官扭曲地看著柏為嶼,“妳神經病吧?”
  柏為嶼抹一把臉上的淚水,“我都要死了,喊一句心裏話不行嗎?”
  “隨便妳叫吧。”段和無力地扶牆遠離他半米,蹲下來嗚嗚抽泣。
  柏為嶼幹脆放開了嗓門喊:“樂正柒,妳這個狐狸精,妳他媽有主了還來勾引我——”
  段和很無辜:我為什麽會和這種人死在一起?
  柏為嶼:“樂正柒,妳這個賤小孩——要不是喜歡妳我才不會到這鬼地方來!!我要是活著出去非強|奸妳一百遍——”
  段和:“……”
  柏為嶼也蹲下來,盯著那逐漸向自己逼近過來的水,喃喃道:“反正我也出不去了。”
  話剛說完,頭頂上一聲炸雷般巨響,劈空落下無數石塊,其中一塊哐當砸在柏為嶼腦門上,當場血濺五步。
  柏為嶼趴在地上,氣息奄奄地想:難不成說錯話真的會遭雷劈嗎?
  黃土滾滾之下,段和一邊捂著口鼻往上張望,一邊戳戳柏為嶼,“妳沒事吧?”
  一束手電光從上麵照下來,段殺的聲音同時也傳下來:“段和!!”
  段和一躍而起,欣喜若狂的大喊:“哥!!”
  頭頂上的石板炸開了個洞,從洞裏落下條粗攀岩繩,“段和,上來!!”
  段和四爪並用抱住粗攀岩繩,正要蹬腿往上爬,忽而想起柏為嶼,便急迫的扯他一把,“妳受傷了,妳先上!!”
  這哥們還真是夠義氣!!柏為嶼很是感動,捂住腦門上的鮮血,他歪歪扭扭站起來抱住攀岩繩,“謝謝,我上去就……”
  上麵的段殺破口大罵:“段和,妳腦子被豬踢了啊?妳先上,馬上!!立刻!!否則我打斷妳的腿!!”
  段和為難地看看柏為嶼,“那我先上,上去就拉妳。”
  柏為嶼苦笑,那個叫段殺的會不會救他,他還真沒指望。
  段和攀著繩子爬了小半截,上麵的段殺突然悶哼一聲,繩子帶著段和刷地向下滑了半米又陡地卡住,段和喚道:“大哥,怎麽了?”
  上麵無聲無息的,緊接著,洞裏探下來一柄槍,槍口對準段和,一句冷冰冰的話傳下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摸一把段二郎的臉跑走~我喜歡他~~XD
我是來改口口的= =|||

 

 

威猛駕到

  柏為嶼一聽這聲音,心花怒放了:“小蠻!!”
  “姓段的小子滾下去,我兄弟先上!!“小蠻一點都不含糊地劃拉一下槍,“快!!不然我一槍把妳崩下去!!”
  段和無奈,鬆開繩子往下一跳,嘩啦啦濺起大片水花——水竟在不知不覺中漫上了鞋麵!!
  柏為嶼一見這情況危機,也顧不得孔融讓梨了,幾乎像被火燙著般蹦起來脫離水麵,一把抱住繩子,噌噌噌往上爬,小蠻也卯足了力氣往上拉。
  段和貼著牆壁撲棱著四爪,嚎哭道:“妳們快點啊,救命啊救命啊!!”
  柏為嶼手忙腳亂爬上去,正要回身救段和,繩子卻被小蠻一呼嚕奪走了。“幹什麽?”柏為嶼愕然,“救人要緊,那小子不是壞人!!”
  “去妳媽的!!這哥哥是個王八蛋,弟弟還能是恐龍蛋?讓他們湊在一起我們麻煩就大了!!”小蠻體力透支過度,喘著粗氣往後一歪,撐起身子,竟是要離開的模樣。
  柏為嶼火了,一把將小蠻推開,搶過繩子就往下拋,“段和!!”
  水沒上膝蓋,不遠處的水麵上露出一片肉色,在手電的光束下越逼越近,段和抖得如篩糠,握著繩子爬了一小段,小蠻用力撞倒柏為嶼,柏為嶼手裏一滑,段和又一頭栽回水裏,這次他連喊也不喊,傻愣愣爬起來瞪著水麵,儼然嚇得有些魔怔。小蠻壓低聲音咬牙切齒:“柏為嶼!!不能救他!!對付一個我就……”
  柏為嶼一腳踹開他,大吼:“我不能看他死,出什麽事我負責!!”
  小蠻躺倒在地上,恨不能吐出一口血來:“妳……妳!!”
  段和被抽掉脊梁骨似的,嚇得渾身無力,水裏的怪物靠近了,緩緩探出水麵——隻露出半個腦袋,像剝了皮的圓滾滾的人頭,皮肉都分不清晰,看過去血肉模糊的樣子,兩隻倒吊的三角眼發出紅幽幽的光芒。
  段和嚇得鼻涕眼淚一齊飆出來,喉嚨裏發不出什麽聲音,勉力拉住繩子,使不上半點力氣往上爬。
  小蠻和柏為嶼震驚得說不出話。那怪物歪歪腦袋,發出“吡咕吡咕”的聲音,陰瘮瘮而又有點好奇地看著段和,並沒有展開攻擊。雙方一陣僵持,那怪物忽而把整個頭都露出水麵,腦袋兩側耷拉著尖尖的耳朵,它咧開嘴,鋒利的牙齒閃閃發亮,同時伸出手向段和抓去。
  小蠻條件反射地往下開了一槍,怪物“吡咕”叫了聲縮回手。柏為嶼暴吼:“段和,妳拉緊繩子!!小蠻,和我一起拉!!”
  小蠻咬著牙拉住繩子使出全勁,額上青筋暴起,“我操——”
  段和被拉離水麵半米,那怪物遊到他腳下,伸出一隻掛著腐肉的白骨胳膊,張開五指抓住段和的腳踝。
  “小蠻開槍啊——”柏為嶼吼得震天動地,連人帶怪物又往上拔了半米,繩子勒得手腕都要斷掉了!!
  小蠻臉色刷白,兩手勒緊繩子,憋足了勁,喊出話來力氣就散了,隻餘下一絲力氣翻個白眼:哪還多出一隻手?
  段殺被小蠻一石塊砸暈了,倒在一邊昏迷得正舒服,誰來開槍?
  怪物打蛇隨棍上的架勢,抱著段和的小腿肚子一路往上攀,生生的將段和又拉下去十幾公分。求生意識催逼得段和發狂亂叫,叫聲慘烈得讓人毛骨悚然。小蠻猛地一個探身抓住段和的右手腕,差點整個人從洞口跌下去。柏為嶼眼疾手快,掐著他的脖子往後拖,小蠻被掐的直翻白眼,下麵的段和撈到救命稻草自然不敢撒手,兩隻手都扒上小蠻的手。一上一下倆人都是使出蠻勁拉扯,和車裂沒有多大區別,眼看小蠻快被掐斷氣了,那怪物居然鬆開手,潛了下去。
  段和死裏逃生,被扯上去後立即灘成一團爛泥,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小蠻翻個身子仰麵朝天,大口大口喘氣。
  怪物在洞下扭動脖子仰望著,既失望又無辜地“吡咕吡咕”叫個不聽。
  “媽的,長的恐怖不是妳的錯,妳跑出來嚇人就不對了!!”小蠻操起槍,“老子斃了妳替天行道算了!!”
  柏為嶼氣息奄奄的道:“別浪費子彈了……”
  小蠻一聽這話立刻調轉槍口指著柏為嶼:“說的不錯,要斃也該先斃了妳這忘恩負義的龜兒子!!”
  柏為嶼半支起身子拍開槍,眉頭直皺:“我怎麽了?”
  小蠻扯下自己那件髒得看不出顏色的道袍,裏麵是件灰白色T恤,半邊身子都被血浸透了,肩頭有個血窟窿還在往外冒血。
  柏為嶼大驚失色,“妳中槍了?”
  小蠻毫不客氣地給他一拳,“救妳這王八蛋的時候中了一槍!!”指了指昏迷的段殺,“我和這家夥殺得妳死我活才救上妳,妳倒好,一上來就給我一巴掌又贈送一腳!!”那一巴掌加一腳其實殺傷力並不大,要命的是剛才拔段和的時候豁了全勁,洞口那塊地兒留下一大灘血跡。
  “妳不說我怎麽知道?那現在怎麽辦?”柏為嶼聞言眼圈兒一紅,不安又心慌地按住他肩頭的槍眼,不想那血往外湧得十分歡暢,一下子從指縫間湧出來,大有血崩的趨勢。
  小蠻搡他一把,“滾!!別碰我的傷口,痛死了!!”
  段和臉上有了點血色,一臉愧疚。
  小蠻揍完柏為嶼還不解氣,爬過去一槍托砸在段和後腦勺上。段和痛叫一聲,回頭瞪著他,張張口,什麽都不說又閉上嘴巴。
  “妳小子的命是我撈上來的!!”小蠻揚手又是一巴掌,“記住了,爺叫夏威,報恩別找錯人。”
  柏為嶼疑道:“妳不是叫夏侯威猛嗎?”
  小蠻煞氣迫人地說:“那是藝名!!”
  “妳一個道士,還取什麽藝名?有一個腎虛子就夠了……”
  小蠻拿槍指他:“妳有什麽不滿?”
  “沒有沒有。”柏為嶼連忙搖頭。
  段和捂著火辣辣的半邊臉,低眉順眼地垂下頭去,“我們有紗布,妳最好先止血……”
  “妳給我閉嘴!!”小蠻抬腳把他踹得連翻兩個跟鬥。
  段和也不反抗,灰頭土臉地挪到柏為嶼那兒去,“把我的包還我……”
  柏為嶼沒好氣:“滾!!我和妳換的。”
  段和急了,把柏為嶼給他的玉珠子摘下來砸過去,“誰要妳這個!!把我的包還我!!裏麵有紗布,我給他包紮!!”
  柏為嶼一窒,老實交還段和的包。
  段和摸出一捆紗布,走回到小蠻身邊蹲下。小蠻咬牙忍著疼,奪過那捆紗布,“我自己來,妳給我滾遠點!!”
  段和認真道:“我以前學醫的,知道怎麽紮才能止血。”
  柏為嶼意外而驚喜地掃他一眼,跟著勸小蠻:“妳還是讓他來吧。”
  小蠻失血過多,平靜下來後全身開始冒虛汗,沒精力多較勁,隻好把紗布丟給段和,不再說話。
  “看來我哥是近距離朝妳開槍的,子彈沒留在妳肩膀裏,這就好了!!”段和邊查看小蠻的傷口邊說。
  “好妳媽!!”小蠻兩眼噴火,恨不得咬他。
  段和收聲,手腳伶俐地給小蠻紮起繃帶,看樣子十分專業。柏為嶼在一邊寒磣他:“嗬,醫生是多高尚的職業,妳怎麽不去救死扶傷反倒跑來挖老祖宗的牆角?”
  “我從沒當過醫生啊,”段和一本正經的解釋:“畢業前就跨專業考了個考古的碩士。”
  小蠻有氣無力地瞟他:“呦,研究生啊,難怪我說,書念多的人都是這麽一副孬樣。”
  柏為嶼聽著覺得刺耳,幹咳一聲不好發作。
  段和抓抓腦袋,口氣謙虛:“不,我現在是博士在讀。”
  那倆人皆無語:算妳狠!!
  段和給小蠻紮好繃帶,扶他倚牆靠著,又找出一瓶礦泉水遞過去,“別喝多,潤潤喉嚨就行了,我們隻剩這一瓶水了……”
  小蠻咕嚕咕嚕一口喝下大半瓶,一抹嘴巴:“妳說什麽?”
  段和:“……”
  柏為嶼手舞足蹈:“我也要我也要!!”
  “都賞妳了,謝恩吧。”小蠻大方地丟過礦泉水瓶子。
  柏為嶼一口喝完,舒服地打個嗝:“舒服多了!!”
  段和淚流滿麵:這夥人好壞哦……
  小蠻靠在墓壁上伸直腿,吆喝段和道:“小奴,過來給大爺捶腿!!”
  “妳就這麽迫不及待要欺負我嗎?”段和搖搖段殺,見他沒反應,無奈道:“先把我哥弄醒,商量接下來該怎麽辦吧。”
  小蠻陰沉著臉舉起槍,“嘎嘣掉就不用等他醒了。”
  段和擋在前麵用胸口頂著槍,陪笑道:“我替我哥道歉,等出去再好好賠罪,行不?”
  小蠻搖搖晃晃地撐起半邊身子,舔舔幹裂的嘴唇,開口說:“我繞著這個墓上上下下都走了一遍,沒有出口,我們出不去了。”
  “我們繞了三天三夜都還沒有失去信心,”段和握著頂在胸口的槍,順手從小蠻手裏拿過來,“堅持下去,能出去的。”
  “剛才是誰被水怪抓住嚇得哭爹喊娘?這時候又來裝B。”柏為嶼找出他夢寐已久的壓縮餅幹,在這倆人身後陰陽怪氣的道。
  段和臉上一紅,窘道:“那是很嚇人啊!!妳不怕?妳不怕妳下去陪它玩!!”
  “它不吃我的話,我何止陪它玩兒,我把它帶回去當寵物養著。”柏為嶼拿著壓縮餅幹走過來,“小蠻,妳先吃點。”
  小蠻麵白如紙,黑幽幽的眸子望著段和,望了片刻,逐漸迷蒙地泯了光芒,他昏昏沉沉的想打個盹,呼出一口氣,往後重重靠去,就在這一刹那,墓壁毫無預兆地往後翻過去。段和喊都沒來得及喊一聲,下意識撲上去抓住小蠻,兩個人一起跌入黑暗裏。柏為嶼飛奔過去還是沒來得及趕上,墓壁轟隆一聲合上,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回歸平靜。
  柏為嶼趴在石壁上胡亂摸索拍打,死活找不出什麽破綻,卻在這時,段殺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cp就此敲定,拆官配者殺無赦!!
再摸一把段小二的小俊臉,這可憐的娃從此走上倒黴之路,開心跑走~~(>_

 

 

 

主墓室

  柏為嶼說:“他們剛才還在。”指著墓壁,“翻到後麵去了。”
  段殺摸摸後腦勺,腦子裏翻騰尖銳的疼痛,讓他不由麵目猙獰起來。
  “剛才段和還在,不騙妳,我們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拉上來!!”柏為嶼往後退一步,這才發現段家兄弟倆天差地別,自己如果是和段殺打起來,八成被拍成鍋貼!!識時務者為俊傑,這種猛人還是不惹為妙!!
  段殺一句不言,渾身迸發殺氣,他一站起來,那猛獸氣場洶湧迫人,柏為嶼嚇得差點尿褲子,顫巍巍貼著墓壁滑行,警告道:“我兄弟為了把那小子拔上來,流了這麽多血,要不是妳給了他一槍,我們能這麽狼狽嗎?妳別忘恩負義!!”
  洞口的鮮血一路拖到石壁邊,連墓壁上都留下斑斑血跡,段殺不冷不淡地哼了聲,敲敲石壁,問:“我弟在這牆後麵?”
  “嗯。”
  段殺拉開嗓門喊:“段和!!”
  隔壁果然有人應:“哎!!哥?”
  柏為嶼大喜過望:“小蠻!!妳沒事吧?”
  隔壁一陣寂靜,段和道:“夏威昏過去了,他不太妙,體溫過低了。”
  柏為嶼整顆心都吊起來——小蠻一直是個彪悍的人物,居然在這種危急關頭昏過去了!!他慌亂的問道:“那怎麽辦?”
  “他需要休息,還要輸血,不及時處理槍傷會發炎的。”
  在這地方說這些話不是操蛋嘛?!!柏為嶼恨不得崩了段殺這個禍害!!段殺倒是無所謂的態度,“段和,妳沒受傷吧?”
  “沒。”
  “妳有沒有槍?”
  “……沒。”
  “有沒有手電?”
  “……沒。”
  段殺冷汗直流:“妳哪裏都別去,坐著別動,我去找妳!!”
  “不成,哥,我覺得這個墓道好像是傾斜的,怕是會有水漫上來,我得往上走,而且……”他頓了頓,又說“上麵有光線,我上去看看。”
  段殺聽到“有光線”仨字,愣了愣,欣喜若狂道:“一定是出口,妳趕緊出去!!”
  “哥,這個光線,不像是陽光……”段和躊躇片刻,彎腰把小蠻背在背上,“總之我先上去看看再說,妳們也往有光線的地方走,是……好像是藍色的光。”
  段殺眉頭擰在一塊兒,“段和,我告訴妳,別拉扯那個拖後腿的,不然遇到什麽狀況連妳也逃不掉!!”
  柏為嶼氣得一蹦三尺高:“段和!!小蠻流這麽多血可全是因為拔妳上來,否則妳早喂水怪了!!別學妳哥狼心狗肺!!”
  段殺側臉看了他一眼,神定自若,卻兀自散發出一股子猖獗盛氣!!
  柏為嶼立時頹了:嗚嗚,他好嚇人……
  段和簡潔地說了句:“妳放心,我不會丟下他的。”
  段殺恨鐵不成鋼的罵道:“白癡!!”
  段和在那一頭囑咐道:“大哥,我上去了,妳別算計那位小兄弟,他們不是壞人,我們得互相幫忙才能出去。”
  
  小蠻覺得有些溫暖了,意識在半空中飄忽了許久,他勉強睜開眼睛,看到一整片冷藍的光線——極大的一個空間,四麵牆壁都排著一整溜的燈盞,幽藍的火光靜謐地燃燒著,空間中央嵌著個凹字型的白玉台,凹槽部分露出一個簡單至極的木棺棺蓋,竟是連棺槨都沒有!!
  他張了張嘴:“暴露狂。”
  段和打著赤膊站在一米之外的燈盞前,聽到動靜回過頭,不好意思的笑笑,“妳還冷嗎?”
  小蠻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T恤,不屑地嗤一聲,實話實說:“還冷。”
  段和攤手,“我沒有衣服給妳穿了。”說完,蹲下來,摸著牆壁和地麵小小心心的蹭到小蠻身邊。
  “妳不至於吧?真有機關的話妳這樣也不頂事的。”小蠻被他猥瑣的動作逗笑了,問:“這是什麽地方?”
  “大概是這個墓的中心了。”段和指指自己剛才觸摸過的燈盞,“鮫人油燈,燃個幾千年都不會滅,我們在墓底遇到的那些怪物,估計就是鮫人,用來提煉燈油的。至於為什麽會活到現在……”段和抓抓腦袋,表示不解。
  小蠻虛弱地點一下頭,拉著段和的手逞強站起來,拉長脖子往中央的白玉台看去。那個凹槽中間的確隻露出一個木棺,至於凹槽有多深,從遠處看不出來,隻能瞧出木棺四周是空的,這個白玉凹槽倒更像一個缺了蓋子的巨大棺槨。思及至此,他指向那個木棺:“那個棺材裏一定有寶貝,妳,去搜一搜。”
  段和急得連連擺手,壓低聲音道:“千萬別!!我們老老實實呆著,等那個小兄弟和我哥過來和我們會和!!主墓室裏一定有很多機關,我們什麽都別摸,說話也要小聲!!”
  “廢物!!”小蠻鄙夷地斜他一眼,“摸出什麽寶貝夠吃一輩子,要不是我沒力氣,我就……”
  “妳去啊,他一個人怪寂寞的,妳可以抱著寶貝和他躺一起過一輩子!!”段和口不對心地把他拉回地上坐著,牢牢按住他的肩膀,生怕他又爬起來就衝棺材奔去。
  小蠻站了一分鍾,頭暈目眩,便也半推半就地坐下來,別說再爬起來了,就是動動手臂都沒力氣,軟綿綿地詛咒:“讓妳哥和他躺一起吧,妳媽的個X!!”
  段和悻悻道:“唉,夠了哈,我都替我哥道歉了。”
  “我殺了妳再和妳說對不起行不?”小蠻給他個白眼。
  段和不和他爭辯,麵無表情地撩開對方的衣領往裏頭看一眼,小蠻貞烈地一收領口:“幹什麽?耍流氓!!”
  “我就看看妳的傷口,”段和失笑,“拜托,妳有什麽值得我耍流氓?又不是女的。”
  “別碰我,我得提防色狼!!現在男風空前盛行,馬路上一廣告牌砸下來壓死十個人,九個是gay!!小蠻做烈女狀。
  段和無可奈何地表白真心:“妳放心,我是那剩下的一個。”
  “那個是雙的。”
  “……”段和無語,心說:我這不是有毛病嗎?自己說自己被壓死也就罷了,結果還撈著個雙性戀的名聲。悻悻地收回手,他莫名尷尬,好像自己剛才是真的耍了流氓一樣,挖空心思轉移話題:“那什麽,妳們也別怪我大哥,我們差點被人害死,所以他警惕心很高。”
  小蠻挑起一邊眉毛,從鼻子裏“嗯?”了一聲。
  段和道:“我們下來沒多久就找到一個墓室,裏麵也有棺槨,棺槨裏沒有什麽隨葬品,我們跟著打開棺材——”下巴往墓室中央的白玉平台揚了揚,“現在看來,那個棺材裏的人大概是給這家夥陪葬的。總之那是一具幹屍,身上配了些裝飾物,還枕了一個玉枕。老於立刻就伸手去抽玉枕……”
  “老於?”
  “和我們一起下來的人。我哥以前當兵的,上個月他有個戰友來找他,提供了這個墓的線索,兩個同夥也是那人找的,一個老於一個虎頭,我和我哥隻知道他們的外號,其他底細都不懂。”
  “哦,然後呢?”
  “老於剛碰到玉枕,不知道從哪冒出一隻貓……”
  小蠻臉色一凜,“貓?”
  “貓,”段和強調:“通體漆黑,四個爪子和尾巴尖是白色的,一蹦蹦到玉枕旁邊,照著老於的手就咬下去。”
  “然後呢?”小蠻追問。
  “然後……”段和回憶那一幕還是心有餘悸,木訥訥的呆了幾秒,說:“躺棺材裏的那東西就醒了,直挺挺的爬起來,我們開槍它都不怕……”
  小蠻擺擺手,“行了行了,我怕。”段和果然住了口,倆人沉默一陣,小蠻納悶:“怎麽不說了?”
  “妳不是害怕嗎?”
  “哇靠,我就隨便說說的,那妳也當真啊。哎,那玩意兒死了嗎?”
  “當然是死的,死了幾千年了。”段和摸把冷汗:這人有夠不正常。
  “我是問它後來被妳們料理掉沒有。”
  “嗯,我哥的戰友揣著雷管和它抱在一起同歸於盡,我們才沒被它咬死。”段和說到這,氣得一捶大腿,“老於和虎頭抱著玉枕逃走也就罷了,居然還把墓室的石門放下來,我們仨就那怪物關在一起!!妳說我哥能不恨嗎?”
  小蠻撇嘴:“狗咬狗,一嘴毛。”
  段和抿上嘴巴,儼然是十分不滿。
  小蠻屁股坐麻了,稍稍換個姿勢,“我遇到一個穿藏藍色工作服的人……”
  “啊……”段和訝異地望過來,“虎頭,妳遇到他了?”
  “嗯,”小蠻冷然道:“他半吊在我頭頂上,身上戳滿了箭頭,上半身和下半身都分離了。”
  段和倒抽一口冷氣,不再吭聲。
  小蠻摸著下巴繼續說:“原來他身上有玉枕啊,早知道應該搜搜的。”
  段和:拜托妳像個正常人一樣害怕害怕行不?
  小蠻蔫蔫地摸摸餓扁了肚子,“我說,妳餓不餓?”
  段和點頭。
  “我走不動路,要不,妳去找找妳那個叫虎頭的同伴?”
  段和瞪大無知的眼睛:“他不是死了嗎?”
  小蠻從褲兜裏摸出一打火機,煞有介事的道:“我們幹等著會餓死的,妳那個同伴都被肢解了,妳也不用帶刀就可以撿回個手手腳腳啥的,足夠我們倆烤串吃了。”
  段和淚奔:大哥快來救我!!人家好怕!!
  
  兩個人各自滿懷心事,惴惴不安地等待同伴的會合,小蠻說了一陣話後覺得更加累了,背後的牆冰冷堅硬,他近乎無賴地往段和身上倚過去,青白的嘴唇不住發顫:“給我靠一靠,等出去了爺給妳小費。”
  段和哭笑不得,側過身子讓小蠻順在他的肩頭上,這才好整以暇地撩起對方的衣領看了一番傷勢,心下惶然:小蠻肩頭的槍眼還有往外滲血的趨勢!!他摸摸小蠻的額頭,掌心觸及的皮膚潮濕且冰冷,看樣子情況很不樂觀。
  小蠻喃喃說:“別怕,爺睡一覺,醒了再保護妳。”
  段和拍拍他的臉,“夏威,妳別睡!!打起精神!!”
  “我警告妳,別趁我睡覺時非禮我……”
  “虧妳想的出來,誰會非禮男人啊?”
  “怎麽不會?姓柏的那家夥就趁小柒睡覺的時候……”小蠻一頭栽進段和的懷裏,已然又昏迷了。
  

作者有話要說:柏為嶼很悲催,因為段殺是尊凶神,軟硬不吃……

 


一牆一炸

  柏為嶼:“阿嚏!!”
  段殺正專心致誌地輕敲牆壁,傾聽微妙的聲音區別,被這一聲“阿嚏”嚇了好大一跳,回頭惡狠狠地瞪柏為嶼一眼,“滾一邊去!!”
  柏為嶼揉揉鼻子,嗤笑:“什麽膽子啊,哼,哼,哼。”
  兩個人繞了一大圈繞到牆的另一頭,可惜都沒有找到段和所說的那個發出藍色光線的地方,倒是找到了一條可以爬到更上一層的裂縫。兩個人錘子剪刀布,柏為嶼不幸輸了,段殺踩著他的肩膀攀上裂縫爬上去,差點沒把他的小薄肩膀給踩碎了。
  上麵原本是個墓室,由於幾次三番的爆破波及此處,牆體倒塌了一麵,碎磚下露出了棺槨的一角。段殺一見那棺槨便心驚肉跳,這個墓室的格局和擺設竟然和他們三天前剛下墓時闖進的墓室一樣!!千萬別驚動那棺材裏的東西!!
  在洞口蹲下同時放下繩子,段殺對柏為嶼道:“我們離地麵不遠了,妳先上來。”
  上還是不上?柏為嶼拉住繩子,躊躇著連連搖頭,“小蠻他們在這一層,我們還是得先找到他們。不然我們回到到原來那地方再摸索摸索?”
  段殺不耐煩道:“那地方有洞,早進水了!!妳不上來拉倒!!”
  柏為嶼也沒好氣:“哇操我說妳是人嗎?那是妳弟唉,妳居然就這麽不管他了?”
  “誰不管他誰出去就挨雷劈!!我懶得和妳廢話!!”段殺氣勢洶洶地立起來,欲收繩子。
  柏為嶼慘叫:“我上我上我上,別把我一個人丟下啊——”
  灰頭土臉地爬上墓室,柏為嶼覺得真是累壞了,自打被這個段殺用水澆醒後精神就一直繃緊著,奔波了這麽久,兩腿使不上勁兒。段殺也累,自然是比他更累,見他懨懨的癱坐在地上,便抬腳踢踢他,“起來,走。”
  “讓我先坐坐……”柏為嶼喘口氣,“妳總要讓我知道我們該怎麽走吧?”
  “跟我走就沒錯!!”
  柏為嶼成心想拖延一下休息時間,“段大哥,段郎,我們一起計劃計劃,出了什麽狀況也好應對,妳說是吧?”
  段殺虎著個臉,“我的計劃,最好是單獨行動。”轉身就走。
  柏為嶼無語,隻好爬起來跟上去,心說:這瘟神真是軟硬不吃!!
  段殺走在前麵,出了墓室往右轉個彎,敲敲墓道一邊的牆壁,突然開口說:“段和說他們那條墓道是傾斜的,他們往上走,應該不會還在那一層打轉。我已經在這個墓裏走了三天了,除了手電光從來沒有看到任何光線,隻有一個可能,墓裏有隔層。”他從肩上卸下小蠻的背包,口氣是讚許的:“妳朋友腦筋挺好用,配炸藥的一流好手,是不是爆破連退役的?”
  柏為嶼一愣,“他哪有當過兵,就是個化學係畢業的。”
  段殺從槍袋裏拔出小蠻遺落的土槍,微感訝異,“是嗎?那他也算是自學成才了。這把槍是他自己組裝的,自由槍機式,槍管配得比一般手槍長,連子彈都是他自己配的,可以發射八發子彈,子彈製作得狹長又粗糙,射程卻比我的槍還遠。不過安全性能很低,容易走火。”
  柏為嶼不住點頭做了然狀,其實對槍一竅不通,隻是隱約覺得小蠻似乎也不是個隻會吹牛的哥們。
  “妳們在下麵的時候,我怕雷管威力太大把段和也一起炸死了,不想妳朋友敲敲地麵,然後把雷管裏的火藥倒出來一部分……”段殺從小蠻的包裏掏出一捆雷管,拆下一根,淡淡說:“我急著救段和,妳朋友也是急性子,我是不得已才朝他開槍的。他配的雷管炸開的洞剛剛好,段和分毫未傷。”
  柏為嶼捂著腦門上的傷口,恨恨想:他是沒傷,老子差點被磚拍死!!
  段殺把雷管放在牆根,牽出長長的引線,“隔二十米炸一炮,老子叫它每一麵牆都有洞,就不信找不到那隔層!!”
  柏為嶼暗自心悸:別把整個墓炸塌了將我們全埋進去!!
  段殺何嚐願意用這個破釜沉舟的方法?說到炸牆,早在雙方隔著一層牆說話的時候就該炸了,那時瞻前顧後的,生怕炸了牆會發生什麽預料不到的風險,轉眼又磨蹭了五、六個小時還是找不到段和。更要命的是,段和既沒有手電又沒有防身武器,還不知死活的拖著個累贅!!段殺平靜而淡定地狂躁了,再找不到弟弟他就要把整座墓都炸成廢墟!!
  
  轟隆隆的炸藥爆破聲過後是一連串牆體坍塌的聲音,屁股下的地麵震了震,段和被震醒了,他睜開眼睛看看滑到自己腿上昏迷不醒的小蠻,後怕不迭:在這麽危險的地方,居然兩個人都睡著了!!
  段和拍拍小蠻的臉,再探手去摸他的鼻息,惶恐地發現那鼻息微弱已極!!這一驚非同小可,段和急切地抱起小蠻,接連抽了他兩大耳刮子,“夏威!!醒醒!!”
  小蠻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死了。段和急紅了眼眶,把小蠻平放到地上,捂住他的心髒按壓了幾下,又喚:“夏威!!”
  失血過多的人很多都是這樣睡著睡著就死了!!段和轉行了四、五年,雖然以前在醫科大學過急救措施,但幾乎從來沒有派上用場,能記得的所剩無幾,況且身邊什麽輔助的東西都沒有,此時除了抱住小蠻搖晃,還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小蠻被他晃得厲害,輕輕哼了聲。段和大喜過望,連聲低喊:“夏威,妳醒醒!!別睡!!”
  小蠻哼完後,眼皮顫了顫,又毫無聲息了。
  段和別無他法,伸手捏住小蠻的鼻子,心裏盤算著:呼吸不了,憋久了看妳還不醒!!
  就這麽過了一分鍾,小蠻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段和拿開手一探鼻息,嚇得魂飛魄散——
  被自己這麽一捏,小蠻竟是沒有呼吸了!!
  “夏威!!”段和的眼淚刷刷地下來了!!不管這麽說,這個萍水相逢的人多少是因為自己而中槍又失血過多的,居然還是被自己給捏死了!!再說,在這個鬼氣森森的墓裏,隻剩自己一個人是多可怖的事!!想到此,段和手足無措地使勁掐小蠻的人中,哭哭啼啼的求道:“妳別死啊!!別死啊!!”邊求邊慌裏慌張地伏下去給小蠻做人工呼吸。
  渡了幾口氣後,小蠻驀地睜開眼睛,揚手往他脖子上抽了一巴掌。段和一驚,嘴巴離開小蠻的嘴巴,神情是委屈又喜悅的:“妳沒死啊!!”
  “妳媽的,我看妳第一眼就知道妳小子不是什麽好鳥!!”小蠻呸了一聲,吐出一口吐沫,豎中指:“爺的初吻交代給妳了,妳自宮謝罪吧!!”
  段和正欲申辯,又是一陣轟隆聲,墓室劇烈地搖晃起來,小蠻大驚,瞎抓一氣,一手抓住段和的手臂,一手扶牆穩住身子,瞪圓眼睛問段和:“那是什麽聲音?”
  段和苦笑:“八成是我哥炸牆了。”
  小蠻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白癡。”
  話音落下,墓室的一角坍塌下來,壁上的裂縫從頂裂到底,一盞鮫人油燈盞被砸翻在地上,燈油四漸,油麵上轟地燃起一層幽藍的火,隨著油的擴散向四麵緩緩溢開。
  兩個人屏息凝神地瞪著那片移動的火,心髒砰砰狂跳,小蠻手心汗津津的,“妳說,油流到那個凹槽裏去,是不是會把木棺燒了?”
  段和也是大氣都不敢出,惴惴道:“看這形勢有可能,燒著木棺恐怕會觸及什麽機關!!”
  小蠻抓住段和的手,目光炯炯,“趁火還沒有燒到那,我們先過去把棺材裏的寶貝掏出來。”
  段和吐血三升:“我拜托妳省省吧!!什麽時候了還財迷!!”
  小蠻見慫恿無效,撒下段和就往白玉台爬去。段和哪會讓他為所欲為,拉住他的腿往回拖,兩個人在地上扭打得難解難分,段和攔腰抱著小蠻啞聲勸道:“哥們,妳血都快流光了,算我求妳,別再用勁了!!”
  小蠻艱難地伸手往前抓,痛不欲生地呻吟道:“戰國墓啊,這麽氣派的主墓室,妳就讓我看一眼棺裏有什麽吧,我什麽都不拿還不行嗎……”
  “妳什麽都不拿還看什麽看啊……”段和抱著他滾出一身熱汗來。
  炸藥爆破聲接二連三傳來,墓室牆上的裂縫越震越大,拉扯著半片牆全倒塌下來,這一回油燈被帶下來足有柒、八盞,腥臭味隨著燈油滿地橫溢,白玉凹槽裏很快灌進了油,木棺整個兒籠罩在一團藍火之中,卻沒有半點燒著的跡象,在火中紋絲不變。
  小蠻煞有介事道:“那棺材有玄機,火燒都沒事!!”
  段和:“用妳說?我有長眼睛。”
  小蠻:“裏麵一定有寶貝。”
  段和:“用妳說?我有長腦子。”
  小蠻賠笑:“我們過去撬開棺材,就看一眼。”
  “沒到那棺材妳就被燒死了!!”段和咬牙切齒地將小蠻拖到到墓室出口:前往那個棺材的路全被油火堵住了,除了悟空,沒有誰能和那棺材一樣不怕火燒!!
  輕輕的笑聲,從墓室的一角傳來。
  段和聽到這詭異的笑聲,陡然停止打鬥,噤若寒蟬地僵成一根木頭。轉頭看去,塌毀的牆角那一處,有什麽東西靠近過來,腳步聲一高一低,黑暗裏,出現一個白色人影,立在裂縫後。
  段和毛骨悚然,全然不敢再發出聲音,眼睛瞪著那個人影,同時收緊手臂將小蠻抱得更緊了,哆哆嗦嗦的發起抖來。小蠻被壓得得喘不過氣,視線全被他擋出了,又好容易才從他懷裏抽出手胡亂撲棱:“妳他媽的放開我,怎麽膽小到這地步!!”
  裂縫後探出一張雪白的臉,笑聲止了——
  “我是不是打攪妳們了?”
  小蠻費勁千辛萬苦從段和的懷裏抬起腦袋,待看清楚來人,委屈萬分地嚎哭道:“柒仔~~~”
  

作者有話要說:柒仔來了,抹淚……
柏為嶼和段和膽子小沒話說;段殺是會感到害怕但視死如歸;小蠻是擁有萬物皆可食也的粗神經;樂正柒除了怕他爸和魏叔叔,唯我獨尊型= =|||||||||

 

寶貝寶貝我來了

  “小蠻哥,妳真是掃把星啊!!我爸從小教育我,不怕虎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戰友,說的就是妳了!!”樂正柒一腳踏入油火裏,火苗子竄上他的小腿,依舊默默地燃燒著,而樂正柒毫不顧忌地拖著傷腿,一瘸一拐地趟過油火往小蠻這兒走過來,兩條腿帶著火呼呼生風,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吒轉世。
  小蠻和段和大眼瞪小眼,段和聲音打顫:“他是死人還是活人?”
  小蠻頭皮發麻:“我也不知道,不過他就算是死人應該也不會害我。”
  樂正柒走到那倆人麵前,用力頓頓腳,殘留的火苗滅了,他蹲下來看了段和一眼,“想親熱,等出去給妳們開個房間再繼續行不?”
  小蠻掙開段和,四爪並用爬過去抱住樂正柒的腿,“小柒,想死哥哥了,人家好怕!!”
  段和:喂喂,別睜眼說瞎話,妳什麽時候怕過了?
  樂正柒實歲才十柒,看過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故而在生人眼裏完全是個小孩子,段和冷眼看著原本相當爺們的夏威此時居然搖著尾巴向小孩子撒嬌,心下很是納悶。
  不想那個小孩子居然一臉理所當然的接受了這番撒嬌,抬手摸摸小蠻亂糟糟的腦袋,“別怕,乖,我馬上帶妳出去,為嶼呢?”
  小蠻一顆眼淚都沒掉地做抽泣狀:“不知道,我和他走散了。”拉開衣領露出肩頭的槍傷,“妳看咩,我都受傷了!!”
  樂正柒一皺眉,“怎麽回事?”
  “這幫亡命之徒,盜國寶也就罷了,看到我長得有點姿色,就起了歹心——”小蠻蘭花指指向段和,“妳也看到了,他企圖非禮神職人員,貧道當然拚死反抗啦,他就使用暴力強迫貧道就範……”
  段和抽抽嘴角,懶得解釋,任由那個腦殘去信口雌黃。
  樂正柒敷衍地拍拍他的肩,“沒事就好,等出去了朕替妳做主,把他賞給妳做妾。”
  段和背對那倆人,臉貼著牆無聲地哭泣:我應該繼續學醫拯救這些精神病的……
  小蠻胡言亂語完,一本正緊問:“小柒,我們現在怎麽辦?”
  樂正柒口氣輕鬆:“我走了一圈,路線大概都摸清楚了,這個墓的風水都被後來修建的西漢墓擋住了,是會顯得更加隱蔽;墓裏沒什麽機關,構造又簡單,出入也方便;我有好幾年沒有遇到這麽幹淨安全的墓了,要不是妳們把這裏炸得亂柒八糟,還真的挺適合住人。”
  段和:我什麽都沒聽到,什麽都沒聽到……
  樂正柒彎腰拉小蠻,“唉,我們先找到為嶼再說。”
  小蠻一掃懨懨之色,“現在去找為嶼?妳剛才有沒有聽到炸藥爆炸的聲音?估計是他在那炸牆。”
  樂正柒了然:“哦,這樣啊,那讓他先去炸吧,那裏沒什麽危險。”把頭轉向棺材,“既然來了,我們過去看看那裏麵有沒有什麽好玩的。這種火溫度很低,不會燒傷人的,走吧……”
  小蠻躍躍欲試:“走!!”剛支起身子,又軟下去,“不行了,爺流了太多血,沒力氣。”
  樂正柒朝段和一揚下巴,“那妳少用點勁,叫妳的妾背妳。”
  人家不和妳們這些瘋子玩兒了!!段和爬起來趔趄著朝墓道走,樂正柒三步兩步追過去,亮出一把青銅匕首架在他脖子上,殺氣逼人地恐嚇道:“給我老實點!!”
  段和真想大哭一場:大哥,救命啊——
  
  段和背著小蠻跟樂正柒靠近白玉凹槽,樂正柒跳到凹槽裏,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在後腦勺後紮個結捂住口鼻,將匕首插到棺蓋下的縫隙間,繞著棺材劃一圈,用力撬起一點,揚手對段和道:“妳的,下來幫忙。”
  段和大力搖頭,“我不!!”
  小蠻往他腦袋上就是一掌,“下去幫忙,妳個孬種!!”
  “喂!!小P孩!!別亂來!!我們前幾天剛下來的時候也打開過一個棺材,裏麵的幹屍醒了,殺傷力巨大,我們就犧牲了一個弟兄!!”段和戰戰兢兢的蹲在凹槽壁邊,企圖勸服這兩個亡命之徒懸崖勒馬。
  小蠻嗤之以鼻:“妳說的幹屍本來死得好好的,要不是有那隻奇裏古怪的貓,它也不會醒,放心,這裏有火,貓不會靠近的。”
  樂正柒歪歪腦袋,“貓?”
  段和肅然道:“一隻特別可怕的貓,全身漆黑,麵目猙獰!!”
  “亂講!!”樂正柒哼了聲,卸下背上的包,伸手進去拎出一隻黑貓,“妳看,人家多可愛!!”
  段和指著那貓跌坐在油火裏,連滾帶爬地後退幾步,慘叫連連:“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貓——”
  那隻黑貓四蹄踏雪,尾巴尖和眉間各有一撮白毛,碧綠的大眼睛滴溜溜望著段和,無辜地叫聲:“喵嗚~~”
  小蠻語重心長地說教:“柒啊,我都和妳說了,流浪小動物雖然可愛,但沒有打過疫苗,不要隨便亂撿。”
  樂正柒把貓咪抱在懷裏,“我們回去就給它打疫苗。”
  小蠻:“還要打驅蟲針。”
  樂正柒:“驅蟲針多少錢?”
  “那些不是重點!!”段和截斷那倆人的話頭,由於受刺激過於頻繁,口齒不清地喊:“貓!!這麽恐怖的東西!!要命的!!妳從哪弄來的?”
  樂正柒答道:“我下墓後經過一個陪葬坑,看到它在吃屍蠶……”
  段和怪叫:“胡說!!屍蠶早就滅絕了……”
  “這不是?”樂正柒又從包裏掏出一把像蟑螂一樣的烤蟲子,“我烤熟了,小蠻,要吃嗎?挺脆的。”
  “要~~”小蠻歡天喜地的伸手。
  段和終於受不了,崩潰般失聲大喊:“啊啊啊啊啊啊那東西不能吃——”
  樂正柒疑惑的望向小蠻:“妳的妾好像精神不太正常,大驚小怪什麽?”
  小蠻嘎嘣嘎嘣地嚼著屍蠶,津津有味的道:“別理他,膽子太小,喊一喊就沒事了。”
  樂正柒:“愛卿,妳得好好調教。”
  小蠻:“謹遵聖意。”
  
  段殺側耳聽了一陣,臉色發白,“妳聽到沒有?”
  “聽到了,段和喊得很慘……”柏為嶼一臉悲壯,“他們一定遇到危險了。”
  段殺眼圈兒一紅,咬牙道:“段和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把這整個墓炸毀了給他陪葬!!”
  柏為嶼喪眉耷眼的道:“妳想殉情,我還不想呢……”話沒說完,段殺點燃引線,火花滋滋往雷管奔去,柏為嶼“哎呦”一聲俯身抱住頭,隨著轟隆隆巨響在心裏腹誹:妳娘的,果然都不是什麽好鳥!!一個不小心段和死翹翹了,他這個瘋子哥哥會不會拉著我們一起陪葬啊?
  這一回不僅把不遠處的牆炸塌了,連頭頂上的的磚塊也不住往下掉,柏為嶼苦笑道:“段殺,我看這個辦法不行啊,再炸下去,段和找不到,我們自己先給埋進去了。”
  段殺一瞪眼,“那妳說用什麽法子?”
  柏為嶼沒轍,一攤手,“炸吧,爺舍命陪君子了!!”
  
  段和紮上塊破布,被迫幫樂正柒推開棺蓋,棺材裏躺著一具幹屍,衣服早已腐爛,配飾不多,右側擺放一把瑪瑙劍柄的青銅短劍,幹屍麵上帶著副黃金麵具,麵具之下是黑沉沉的眼窩。段和打個哆嗦,趕緊移開目光;黑貓在棺沿上豎著尾巴溜達,不時發出“咪唔咪唔”的聲音;小蠻虛弱地一笑:“柒仔,短劍歸妳,麵具歸我。”
  段和:“妳不是說就看一眼,不拿嗎?”
  小蠻:“我是說了,說話不算話是茅山派的傳統美德。”
  段和眼裏含著一泡大大的眼淚:這些人好壞哦……
  樂正柒驟然舉起手裏的青銅匕首,快如閃電般直捅捅地往幹屍的心口處紮去,段和大驚失色:“妳幹什麽?”
  樂正柒將幹屍整個釘在了棺材裏,這才鎮定自若地將它身邊的短劍撿起來,用指腹撫過依然鋒利如新的劍刃,喜上眉梢:“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如此好整以暇的盜墓,段和真是見所未見!!隻見樂正柒揭開幹屍麵上的黃金麵具,拋給小蠻,“接著!!別往自己臉上戴。”隨之扣住幹屍的下巴一拗,從它嘴裏掏出一塊白玉,回手塞給段和,“見者有份,這個歸妳,謝恩吧。”
  段和冷汗淋漓地接過,“謝……謝主隆恩。”
  小蠻笑微微的點頭表示讚許:呦,這小子適應能力挺強。
  黑貓叫了聲:“喵嗚!!”一躍從棺沿跳到白玉台上,弓起背做攻擊狀。段和再一看棺材裏的幹屍,腿下一軟,差點癱倒——幹屍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眼睛,惡狠狠地瞪著這幾個不速之客。
  樂正柒無奈,做傷腦筋狀:“怎麽醒了呢?”
  小蠻嚇了半跳就恢複平靜,“難不成他餓了?”
  樂正柒恍然大悟,調頭在包裏亂摸一陣。
  墓裏的幹屍嗷嗷叫起來,由於被青銅匕首釘在棺材裏不能動彈,隻能揮舞著四肢凶猛地嘶叫。段和扶著白玉平台,差點昏厥,“妳……妳還在找什麽?”
  樂正柒找出半個饅頭,塞進幹屍嘴裏,哄道:“乖哦乖哦,我們也窮了很久,隻剩半個饅頭了,裏麵還夾了鹹菜,妳湊合著吃吧。”然後,麵無表情的招呼段和,“來,蓋棺。”
  段和心驚肉跳地幫著把棺蓋蓋上去,眼淚往肚子裏吞:妳們比幹屍還可怕!!
  幹屍依然在棺材裏嘯叫掙紮,震得整個棺材都在搖晃。樂正柒慢條斯理的說:“哎,我們不能就這麽把它丟下不管了,是不?”
  小蠻也同意:“對啊,太不人道了。”
  段和含淚望天:神啊……
  樂正柒看向段和,天真無暇的眨巴大眼睛:“大哥哥,妳是童子不?”
  段和像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激怒地跳起來,“問這個幹什麽?”
  樂正柒往棺材上一指:“是童子就上去撒泡尿,它就會乖乖死過去的。”
  段和惱羞成怒地指著小蠻,“他也是處男!!”
  “誰說我是處男啊?笑話!!”小蠻反駁。
  “妳剛剛不還說妳的初吻交代給我了嗎?”段和滿麵通紅。
  小蠻咳嗽一聲:“呃,我就隨便說說的,目的是激起妳的愧疚感和責任心。”
  懶得理妳!!段和回頭瞪著樂正柒,目光莫名的猥瑣:我就不信妳這小孩子不是處男!!
  樂正柒俊臉一紅,清清嗓子道:“讓妳失望了,我也不是。”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道德淪喪!!段和絕望地在四道火辣辣的目光下爬上棺材,做烈士狀大義淩然地拉開了褲子拉鏈……
  

作者有話要說:小蠻是攻是受,這是一個謎……
不過他的官配可以確定是段小二
妳們想讓他攻還是受?= =??
小蠻:誰敢說我受我斃了誰!!(#‵′)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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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滿載而歸出了主墓室,段和背著小蠻,小蠻背著那個黃金麵具,興奮過後就又昏迷了。樂正柒領著那倆人轉過兩條墓道,進入一間窄室,用力頓頓牆角的長條石階,石階往下一沉,同時右側牆向上拉開一米,後麵露出一條歪歪扭扭的土質斜坡。
  段和張口結舌:“妳怎麽知道這裏有條密道?”
  樂正柒把手電遞給他,“以前的修墓工匠有機會的話就會在修墓的時候偷偷挖一條密道逃生,以免將來被活埋在墓裏。”
  段和:“我知道,我是問妳怎麽找到這條密道的?”
  樂正柒愕然:“很難找嗎?”
  段和:“不難找嗎?”
  樂正柒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難嗎?”
  段和:“……”
  樂正柒把段和的腦袋按進小洞口裏,低聲道:“爬十多米斜坡,左轉就是我挖的盜洞,再往上爬六、柒米就出去了!!出去馬上給小蠻輸血,要是他死了我讓妳給他殉葬!!”
  段和掙紮著抬起頭:“那我哥……”
  “廢話,為嶼還在裏麵呢,我能不管他們嗎?”樂正柒往他屁股上踢一腳,“還不快滾!!沒本事就別學人盜墓,一個個都是豬腦,隻會用炸藥!!要不是遇到我,妳們全部死絕!!”
  段和比樂正柒大了十歲,此時也沒臉計較這個小孩子出言不遜,想了想,隻好悻悻地拖著小蠻爬進斜坡裏。
  
  柏為嶼覺得自己大概是要交代在這裏了,四麵八方沒有一塊牆是穩的,腳下冒水,頂上滴油,左邊一片廢墟,右邊搖搖欲墜,段殺已經用完了最後一根雷管。
  關掉手電,幽藍的光線微弱地從各個磚縫裏透出來,剛開始兩個人看到光線欣喜若狂,可炸得越深越是前後左右都在漏光,無形可循,不知道確切方位在哪。
  段殺喊了一嗓子:“段和!!”
  沒有人應。
  柏為嶼也喊:“小蠻!!喂——聽到的話就應聲!!”
  換來一片死寂。
  段殺被火藥和磚渣轟得遍體都是皮外傷,全身血糊著黃土黑灰,看不出個人模樣,隻露出兩隻帶著紅血絲的眼睛,柏為嶼知道自己八成也是這副德行,故而更加心灰意冷。“我說,”他躊躇著開了口:“他們倆大概是遇到不測了。”
  段殺目光呆滯地轉身靠著廢墟坐下來,扯了扯嘴角,隻言未發。
  柏為嶼嗓音暗啞:“妳也別難過,我們也差不多了,早死晚死的問題而已。”
  手電筒的光線閃了閃,微弱下來。兩人相視苦笑:等這最後兩截電池用完,差不多死期也快到了。
  “我不該帶他來這種地方。”段殺木訥訥地自責道:“他就是個書呆子,在這種地方落單就死定了。”
  柏為嶼哼了哼,倒下來窩成一團。
  段殺問:“妳幹什麽?”
  “睡覺。”柏為嶼抽抽鼻子,他餓得眼前發黑,全身發軟冒虛汗,“累死我了,也沒東西吃,睡著就不餓了。”
  段殺漠然片刻,說:“等妳死了可以睡很久,何必急著現在睡?”
  柏為嶼想想也是,一骨碌坐起來望著段殺,恬不知恥地伸手:“段大哥,給我點餅幹吃。”
  段殺冷冷地瞥他一眼,假裝什麽都沒有聽到。
  柏為嶼厚著臉皮爬過來,扒住段殺搖晃,“段郎,我好餓,給我點吃的吧!!”
  段殺吐出兩個字:“走開!!”
  “我真的好餓,嗚嗚……”柏為嶼的肚子咕嚕嚕叫個不停。
  段殺隻有最後一小塊壓縮餅幹了,言簡意賅地丟給他一句話:“妳別求了,我不會給妳吃的。”
  柏為嶼絕望了,抱著膝蓋蹲在段殺麵前,嘴一咧,眼淚鼻涕呈瀑布狀飛流直下:“好餓啊,嗚嗚……媽媽,我好餓啊——要當餓死鬼了,段大傻,我死了一定找妳報仇,都是妳害我……”
  段殺被吵得耳根疼,怒道:“喂,誰害妳了?”
  “又沒說妳!!”柏為嶼抹著眼淚繼續哭:“妳叫段大傻嗎?”
  “……”段殺無言以對,他也餓得快不行了,尋思著還是把餅幹藏肚子裏去安全!!於是他掏出那一丁點壓縮餅幹準備吃掉。
  “啊——媽媽,我好餓啊——”柏為嶼嚎啕得更大聲了。
  段殺:“……”
  柏為嶼盯著餅幹,不斷逼近段殺:“餅幹,我想吃餅幹……”
  段殺忍無可忍,拿槍指他:“再敢吵一句給我試試!!”
  柏為嶼閉了嘴,苦大仇深地瞪著他。
  段殺從容地打開壓縮餅幹包裝袋,看柏為嶼一眼。
  柏為嶼在瞪他。
  餅幹隻剩半張撲克牌大小,段殺小小地咬下一塊角,看柏為嶼一眼。
  柏為嶼眼裏兩汪亮晶晶的淚水,還在瞪他。
  段殺心裏一軟:他也挺可憐,吃一半給他剩一半吧。想著,再看柏為嶼一眼。
  那家夥的臉離他隻有二十公分,兩眼珠子瞪得幾欲脫眶。
  算了,再吃一小口就給他好了,段殺無奈,張口要咬餅幹。
  就在這當口,柏為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而來,哇唬一口從段殺嘴下咬住餅幹,扭頭四腳並用爬到另一牆根處。
  段殺愣了一瞬,摸摸自己的嘴唇——柏為嶼搶餅幹時把他的嘴唇咬破了,他舔了一下,一絲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柏為嶼縮在牆角,兩黑爪子抓著那小不伶仃的餅幹,三口兩口咬碎,使勁吞一口口水咽進肚子裏,然後擺出英勇就義的pose,“我吃掉了,妳想怎樣?殺我啊!!”指指自己的心髒,“有種的這裏給爺來一槍!!”
  段殺陰沉著臉舉起槍。
  柏為嶼咻地縮成一個球,抱著頭哆嗦不停,嗚咽:“不要殺我……對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餓,真的啊……”
  段殺:“……”
  這下好了,沒吃的,沒喝的,兩個人麵對麵坐著,幹瞪眼。柏為嶼想起小蠻,不覺鼻子一酸,問:“我哥們是不是很夠義氣?”
  段殺沒好氣,“嗯。”
  “我和他既不是親兄弟交情也不深,他能以命換我,我自然不能貪生怕死。”柏為嶼吃了點餅幹也沒那麽難受了,抖擻起精神,勉力扶牆站直,“沒有雷管我們徒手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段殺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妳這不要臉的死孬種就會賣嘴皮子!!
  
  段和把小蠻拖出盜洞,外麵漆黑的天幕灑滿星星,段和感動得幾乎要哭了!!低頭拍拍小蠻的臉,他的語氣抑製不住的狂喜:“夏威!!我們出來了!!”
  小蠻全身冰涼,腦袋半埋在他的懷裏,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費力地說道:“哥們,我快不行了……”
  “去妳媽的!!我們出來了!!”段和吃力地把他抱起來要往身上背,“我這就送妳去村子裏輸血!!”
  小蠻抓住段和的衣襟,“村裏那個破診所不會有血的,去縣醫院也來不及了,妳先聽我說幾句話……”
  “妳說!!”
  “我沒爹沒媽沒老婆沒孩子……”
  “撿重點的說!!”段和急得想揍他!!
  “我從小就沒有家,中學直到大學連過年都是在宿舍裏一個人過,我大伯裝道士坑蒙拐騙,賺了錢給我念書,今天我要死在這裏了,今後沒法孝順他老人家……那個黃金麵具妳出手後,拜托把錢交給我大伯……”
  段和眼圈一熱,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在小蠻臉上,一迭聲道:“知道!!我一定給他!!”
  小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又說:“我這輩子做了不少虧心事,去年在武漢認識一個女孩,睡完就跑了,我特別內疚,妳把錢也拿給她一點……”
  段和點頭,哽咽著說:“好!!”
  “今年年初在烏魯木齊交了個女朋友,春節還陪她去見父母,向她父母要份見麵禮就逃了,我對不起她……”
  “……”
  “暑假在上海又找了個空姐,一個多月吃她的住她的還用她的錢找小姐,走了也沒打招呼……”
  “……”
  “哦,在成都逛夜店的時候買了隻挺帥氣的鴨子,吃完沒給他錢,還揍了他一頓……”
  “……”
  “前兩個月在廈門傍上一個富婆,害她和她老公離婚……”
  “……”
  “還有哦,村診所隔壁那個張寡婦……
  段和直翻白眼,“行了行了,妳這種社會敗類早該死了!!”扯起小蠻扛在背上,吭哧吭哧地往村子的方向跑。
  
  柏為嶼那裏,在兩個人奮不顧身的挖掘之下,墓道大麵積坍塌,將兩個人都埋了進去。段殺從廢墟裏爬出來,找不到手電,隻能隨著柏為嶼的呼痛聲把他挖出來。磚縫裏漏出的幽藍光線愈發微弱了,兩個人坐在混著水和油的磚礫中沉默地對視一眼,柏為嶼摸摸後腦勺,然後看看自己的手——什麽都看不清楚,他說:“我頭疼。”
  段殺平靜的道:“恭喜妳。”
  柏為嶼更加平靜:“同喜。”
  段殺問:“還挖嗎?”
  柏為嶼擺擺手,“我疼,讓我緩緩。”
  段殺起身湊過去,伸手在他汩汩冒血的腦門上摸了一把,“這裏疼?”
  “後腦勺……更疼……”
  段殺往他的後腦勺摸去,竟沒有摸到血,這就更要命了!!心下一咯噔,不由口氣悲涼的道:“小兄弟,恐怕妳要比我先走了。”
  柏為嶼笑了一聲,忽然覺得自己死的挺冤枉,也很委屈。“我不是怕死,隻是很後悔……”他喘了口氣,緩緩說:“我想我媽了。”
  段殺默默無語。
  柏為嶼嗚嗚地抹了把眼淚:“她一個人把我養大挺不容易,我大學的時候她嫁了個暴發戶,氣得我五年都沒回過家……我真不懂事,不像個爺們……”
  段殺扯下衣服撕成條布將他的腦袋囫圇捆了一通。
  “別做無用功的事了,”柏為嶼軟綿綿地推開他,說話開始顛三倒四:“我沒命孝順她了……”轉而哭得像個小孩子,自暴自棄地躺倒下來,“我真後悔,真後悔……”
  段殺托著他的腦袋從水裏移開,給他搬到斷牆上靠著。
  柏為嶼順勢拉住段殺,意識不太清晰了,滿嘴冒胡話:“小蠻真夠哥們,我以前盡擠兌他,早知道我要和他拜把子……”
  段殺敷衍道:“是,是。”
  柏為嶼哭得很傷心,喃喃道:“樂正柒,我喜歡妳……小柒,我喜歡妳……”
  段殺手忙腳亂的掙紮,“喂,喂!!”
  “喜歡妳,很喜歡妳……”柏為嶼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片烏黑,眼一合,腦袋向後仰去。
  他腦袋下就是尖銳的磚礫,段殺趕緊托穩他不撒手,煩得腦門疼。
  柏為嶼狗皮膏藥狀抱著段殺,分明是靈魂出竅了,口裏念念有詞:“我喜歡妳,喜歡妳,我能出去的話再也不做縮頭烏龜了,管妳是誰的老婆我也要搶來……嗚嗚,我喜歡妳……”
  段殺無語問蒼天:能不能讓我死的清淨點啊?
  柏為嶼蜷起來,“我想吐……”
  段殺不敢再動他的後腦勺,隻得用胳膊撐著他的脖子,苦澀地勸道:“小兄弟,妳別鬧騰了,睡一覺說不定就解脫了。”
  柏為嶼把臉埋進他的懷裏,痛的直發抖,念叨道:“媽媽,我痛……”
  

 

作者有話要說:段殺性格惡劣,柏為嶼遇上他隻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

 

 

救世主

  段殺花了很長時間,摸索著找到手電,把兩截電池倒出來,兩極挨在一起摩擦了許久,總算能勉強撐出一點兒電力。手電的光線照射在周圍,段殺從廢墟中站起來,屏吸凝神聽了片刻,在紛雜的水聲中,有輕輕的劃水聲不斷靠近,他無法判斷聲音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能坐以待斃。
  整個空間暗沉陰冷,靜謐得恐怖。柏為嶼不用害怕也不用操心了,他昏迷得很徹底,段殺彎腰拍拍他的臉,“喂,妳隻能呆在這裏了,對不起。”
  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又不是段和!!段殺如是安慰自己,丟下柏為嶼貓著腰在塌毀的墓道中走幾步,回頭看了一眼。墓道裏的水逐漸漫過地麵,柏為嶼半浸在水中,腦袋墊得較高,而胳膊上的傷口已經泡進水裏,血絲在水中漫延開來,傷口恐怕會感染的。
  段殺於心不忍,可他清楚地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遇到危險,一個人還能逃脫,若是帶上一個昏迷的人,那兩個人都得死,更何況那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他花了幾分鍾說服自己別太內疚,最後牙一咬,抬起腳步繼續往前走,下定決心:別再回頭看,我又不認識他,管不了那麽多了!!
  下一秒,段殺往相反的方向淌水跑回來,一把從水裏撈起柏為嶼往自己身上背,忍不住罵道:“妳這拖後腿的!!”
  帶上柏為嶼,段殺總算沒什麽後顧之憂了,手腳並用往沒有水的地方鑽,隻聽身後傳來嘈雜的水聲,聽著像是有人在水裏跑。段殺的膽子不算小,頓住腳步清喝道:“段和?”
  水聲驀然停止,遠遠的地方,有一串輕微的聲響:“吡咕吡咕……”
  段殺了然:那不是他弟,是水裏的怪物,而且還不是一隻。
  安靜了幾秒,密集的水聲再次響起,這一回聲音的來源不是散的,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各個方向的聲音聚攏,一齊向一個目標靠近,很不幸,目標就是段殺。
  段殺皺皺眉,責怪自己不該不明情況就亂喊,把怪物都招來了。他提起一口氣,背著柏為嶼貼牆跑出幾米,正要拐個彎,卻見一隻黑貓立在斷牆之上,全身隱泛肅殺之氣,碧幽幽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那兩個人。
  手電筒的光線越來越暗,估計撐不了多久,黑貓一步一步踱過來,陰陰地叫了聲:“喵唔……”
  段殺後退兩步,慌不擇路掉頭向另一條墓道跑去,他不是怕貓,大不了一槍崩了它,可這隻貓太玄妙,出現一次就能把死屍吵醒,萬一再出什麽幺蛾子誰都招架不住。
  另一條墓道一路向下,水聲逼近,腥味迎麵撲來,段殺腳下踏水跑出幾米,立馬後悔,正愁前有怪物後有黑貓,不知該進該退,眼一瞥,瞅見墓道右側有個石門,想都沒想衝過去一腳跨入門內——正確來說,這不是石門,是一條較窄的墓道入口,一條有頭沒尾的墓道,段殺隻跑了幾分鍾便再也無路可走,墓道懸在半空,那一端什麽都沒有,手電往下照不到盡頭,猶如一條通往地獄的路,連接著的是一個無底洞。
  段殺有些發愣,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一群怪物和黑貓圍追堵截,一直被逼到這個死角,隻能坐著等死。他把柏為嶼放下來,喘口氣說:“我盡力了,妳死了後別怪我。”
  柏為嶼歪歪地斜靠在他臂彎上,眉頭糾結,很無辜很不舒服的樣子。
  貓叫聲低低的,似乎就在附近,段殺懶得去理會了,他把柏為嶼往自己這個方向拖了拖,離水遠一點,猶豫著自己是跳進無底洞裏還是等怪物來把他四分五裂嚼了當晚餐?
  容不得他多考慮,一隻鮫人出現在墓道口,籍著昏暗的手電筒光線,段殺第一次清晰地看到這種生物,那麵容真是無法恭維,簡直就像一隻腐爛了好幾千年的水猴子。鮫人吡咕吡咕叫了叫,劃水爬過來,舉動居然還有一點兒畏懼,小心翼翼地靠近。
  段殺捏緊了手裏的槍,隻有一發子彈了,不能浪費!!
  鮫人歪著腦袋,瞪著眼睛滴溜溜打量這兩個人,待水位更高了點,又靠近些許,似在征求意見:“吡咕吡咕?”
  段殺哭笑不得,擋在柏為嶼前麵,揮揮手趕蒼蠅似的:“滾開!!”
  鮫人繞到一邊去,突然伸爪往段殺的腳踝抓去,段殺條件反射一躲,哪想那怪物的目標根本不是段殺,半秒沒有停留,閃電般越過段殺抓住柏為嶼的腳踝。段殺沒料到它來這招,倉皇之中撒下槍抱住柏為嶼,死命往自己這裏拖,刹那間水花四濺,鮫人瞧著瘦骨如柴,實則力大無窮,連段殺都被拖著帶出一段距離。
  “我操!!”段殺嗆了一口水,手電跌落在水裏,光線更加暗了,他發瘋般連踹鮫人幾腳:“給我放開!!”
  鮫人渾然不覺,大力甩動長滿倒刺的尾巴往後拖,“吡咕吡咕……”語調像在哀求:給我吧給我吧……
  “放開——”段殺暴吼。
  鮫人扭身一甩尾巴,從段殺背上掃過去,段殺登時被掃扒在地上,喝了好大一口水,後背一陣火辣辣的疼,劇痛之下不由鬆了手。
  鮫人乘機拖著柏為嶼往後逃,段殺勉力爬起來摸到槍,抹一把臉上的水,瞄準鮫人,“砰——”槍聲未落,鮫人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丟下柏為嶼刷刷刷往後退,轉眼消失在墓道裏。段殺趕緊把柏為嶼搶回來,緊張地摟在懷裏,再一摸自己的後背,一片血肉模糊,直痛得全身發抖,四周的水都被血染紅了。
  掉在水裏的手電閃了閃,終於滅了。
  段殺鬆開柏為嶼,冷靜下來覺得好笑:我幹嘛這麽拚命?有病!!
  在黑暗中等死當真是度秒如年,段殺如履薄冰地聽著嘩啦啦淌水聲越靠越近,不知道那隻受傷的怪物會招呼多少隻同類過來爭食。
  一道手電光射進來,段殺一時沒法適應這麽強烈的光線,扭開頭眯起眼睛,不可思議:怪物也會打手電?
  “為嶼!!”
  段殺心裏狂喜一陣,心道有救兵了!!可待他看清楚來人,真是無語凝噎——來的是個小孩子,還是瘸腿的!!
  樂正柒拖著傷腿一口氣跑過來,抱著柏為嶼的腦袋搖晃:“為嶼,妳怎麽了?”
  “別亂晃!!”段殺筋疲力盡地勸阻道:“他腦袋受傷了。”
  “為嶼,妳沒事吧?”樂正柒摸到柏為嶼臉上的血,嚇得不輕,看向段殺急迫地催:“我們快把他送出去,他流了好多血。”
  出去?這小朋友說的真輕鬆……段殺抽嘴角。
  “妳背為嶼,我帶路!!”樂正柒把手電插在褲腰上,扶著柏為嶼站起來,“妳是那個書呆子的哥哥吧?書呆子已經出去了。”
  段殺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段和出去了?他往哪走的?”
  “跟我走就是了。”樂正柒擤一把鼻涕,在髒T恤上擦擦手,指向剛才鮫人出沒的墓道口。
  段殺不肯動,“小朋友,妳從那裏過來,有沒有看到什麽?”
  “有啊,鮫人。”樂正柒眨巴眼睛:“它們不攻擊人的,別怕。”
  “胡說!!”段殺展露一下他血肉模糊的後背,“它攻擊我!!”
  “我知道了!!”樂正柒右手一捶左手掌心,“它和妳搶為嶼,妳不給,它才攻擊妳的,對不?”
  段殺:“……”
  樂正柒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玉珠子,“我請它們吃烤屍蠶,叫它們幫我找有戴這個玉珠子的人,不然人家才懶得繞著妳轉呢!!”
  段殺像聽天荒夜談,看看柏為嶼脖子上掛的玉珠子,啞了。
  樂正柒露出“妳活該”的表情,催道:“快,背為嶼走,隻有一條路可以出去。”說著下巴往墓道末端的無底洞一揚,“那下麵是一個巨大的養殖池,一千多年前有人在這下麵養鮫人提煉油燈,設了無數通道向四麵的地下水引水替換,鮫人出不去,靠吃外麵遊進來的小生物維生,如果不是妳們把西漢墓和戰國墓都炸通了,它們也不會到處遊。”
  段殺一頭霧水,強忍後背的劇痛,背上柏為嶼跟著樂正柒走,他隻好奇這個小孩到底能不能把他們帶出去。
  兩個人淌出墓道,幾隻長相惡心的鮫人守在出口處,段殺一驚,僵在原地不敢動。樂正柒道:“別怕,它們以前長的很漂亮的,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繁衍了一千多年後才變成這樣。”
  段殺隻好硬著頭皮往前走,果然,鮫人吡咕吡咕叫著尾隨在後,並沒有攻擊他的舉動。
  在沒過膝蓋的水裏繞了百來米支離破碎的墓道,拐進一個墓室,樂正柒在牆上瞎摸一把,卡卡卡的聲音此起彼伏,出現一道嵌在牆角,類似梯子的石階,段殺目瞪口呆:他是怎麽發現這個機關的?
  樂正柒靈活得像隻猴子,蹭蹭蹭爬上去,揚手喊:“往這裏爬。”
  段殺深吸一口氣,用攀岩繩將柏為嶼捆牢在自己身上,騰出手來攀上石階,剛爬出兩層,正要脫離水麵,一雙濕漉漉的爪子握住了他的腳踝。
  一眨眼功夫,樂正柒來不及喊叫,段殺和柏為嶼一齊被帶進水裏,一隻鮫人歇斯底裏地狂呼不止,張嘴咬向段殺的小腿,生生撕下一塊皮肉,瞬間血水四濺。段殺疼的眼前一黑,差點兒休克,稍一緩過勁來便掙紮著回身去摸防身的東西,無奈背著柏為嶼行動不便,什麽都沒有摸到,反倒劇烈地摩擦到後背的傷,隻幾秒時間腿上接連又被咬了兩口。
  樂正柒四爪並用跳回水裏,趁亂攥住柏為嶼的胳膊:“為嶼!!”
  這隻鮫人喪心病狂了,凶猛地一擺身甩開樂正柒,將段殺帶著柏為嶼掀翻在水裏,向段殺的咽喉猛撲過去,段殺下意識抬手一擋,鮫人咬住他的手臂,使了蠻勁往後拖,死活不鬆口。
  “為嶼!!”樂正柒無從幫忙,驀地拔出青銅劍往鮫人刺去。
  鮫人鬆開段殺側身一躲,麵對樂正柒齜出一口寒光閃閃的白牙,“嗷——”
  樂正柒一愣,實在下不了手,情急之下咬破手指,一滴血落進水裏。
  段殺隻聽到鮫人慘烈地狂叫了一聲,什麽動靜都沒有了,待他從水裏站起來,鮫人已不見蹤影,樂正柒含著手指頭吮了吮,然後解釋說:“不見光的生物都怕我的血。”
  段殺震驚得說不出話:這小孩太神奇了!!
  “一定是妳開槍傷了它,它氣不過才咬妳的,別生氣。”樂正柒抹開臉上的血水,“走吧,往上爬,有我在,一切都別擔心。”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墓裏的最後一章,明天就出去了,今後就情節發展或許還會有盜墓情節,但不多,總之就是文案上說的那樣,偽盜墓而已,奸情才是王道= =|||||||
我不擅長寫盜墓的,有的一章要卡一整天才能寫出來,我容易麽我?都是為了拎出這倒黴催的兄弟倆,官配就這樣定了,還是那句話,頭可斷,cp不可亂!!np者殺無赦!!嗷嗷!!


老妖怪?

  鹹陽市中心醫院病房裏,小蠻剃了個勞改犯的發型,半邊身子都纏著繃帶,右手不能動,左手抓個蘋果嚼得津津有味,時不時叼住蘋果騰出手來翻著膝上的雜誌。
  段和拎起雜誌封麵,歪著腦袋一字一字把那標題念出來:“情天恨海兩重天,不倫畸戀釀悲劇——十五歲清純女學生輾轉多名富豪的血淚史。”念完,問:“好看嗎?”
  小蠻盯著雜誌看的入神,搖頭,“不好看,沒什麽創意。”
  “不好看妳還看,從哪弄來的?”
  小蠻頭也不抬:“公廁裏撿的。”
  段和嗷叫:“髒不髒啊?”奪過那本雜誌丟進垃圾桶裏。
  小蠻氣憤地拿蘋果核砸過去,“我無聊啊!!妳總要給我找點樂子!!”
  “妳很快就不會無聊了,”段和輕而易舉地避開蘋果核,把病號餐端上床頭,“吃吧,吃完這餐就可以上路了。”
  小蠻無需情緒過度,嚎啕大哭:“我還不想死啊——”
  段和習以為常了,把他的腦袋按回靠枕上,“妳可以出院了,省點錢給為嶼住院。”
  小蠻扯著段和,淚涕交流:“我才住了兩天,我這輩子第一次住這麽豪華的病房,求妳行行好,讓我多住幾天吧!!”
  段和從飯缸裏勺出一勺子稀飯,塞進小蠻哇哇亂叫的嘴裏,“我已經給妳辦出院手續了,中午十二點就可以滾蛋。”
  小蠻含著稀飯嗷嗷慘叫。
  段和自顧自說:“妳想說妳無家可回嘛,我知道我知道,可住院多貴啊,我們那些東西都還沒敢出手,哪有錢給妳住?”又往小蠻嘴裏喂了口稀飯,“為嶼他更需要住院觀察,妳要懂事點!!放心,我不會不對妳負責的,出院後妳跟我去西安,先住我宿舍裏,什麽時候傷好什麽時候再去鬼混。”
  小蠻熱淚盈眶,連清鼻涕都流出來了。
  段和拍拍他的腦袋,“不用這麽感動!!妳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我不會丟下妳不管的。”
  小蠻艱難地把稀飯咽下去,哭著吐出一個字:“燙!!”
  那晚段和把小蠻背到村診所,因知道自己是O型萬能血,便匆匆忙忙地從自己身體裏抽了兩針筒的血,一股腦給小蠻輸進去,緊接著樂正柒在墓裏找到柏為嶼和段殺,領著那兩人奔村診所而來。柏為嶼的情況很是不妙,趴在段殺背上人事不省,整個腦袋都糊著血,樂正柒捂著他的腦袋嚇得麵無血色,知道這回自己捅出大禍了!!段和給柏為嶼簡單消毒包紮一下,一行人挾持了村長,駕著拖拉機直奔縣醫院。柏為嶼拍片檢查出額頭上流血流大發的那個傷口倒不嚴重,隻是失血過多;身上的多處皮外傷有些許感染;最嚴重的是後腦勺的撞傷,造成中度腦震蕩。這夥暴徒又連司機帶車挾持了一輛小巴往鹹陽市殺去,最後將兩個重傷患送進了市中心醫院的特護病房。
  夏威同誌禍害遺千年,死不了,還沒到鹹陽就醒了,裝瘋賣傻的要段家兄弟倆負責。段殺隨便處理了一下皮外傷,換身衣服將臉洗幹淨,露出一派威風凜凜的氣場,橫眉悍目,英武迫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軟柿子,小蠻不敢造次,識時務地轉而與段和糾纏不休。樂正柒雖然膽大包天,但畢竟還是個半大孩子,手足無措的待在柏為嶼病床邊一天兩夜,沒有心思吃喝,不停抽鼻子,直等到柏為嶼醒了才放下心,縮在椅子上睡了一覺,醒來後紅著眼睛向段殺要了五塊錢找個公用電話掛給魏南河。
  魏南河提心吊膽地把樂正柒的話聽完,劈頭蓋臉好一頓痛罵!!放下電話後馬不停蹄地買了當晚的機票趕去鹹陽。
  小蠻剛勾搭上一個漂亮的護士小姐還沒吃到嘴,段和就逼著他出院,簡直就是痛不欲生!!無賴抱著病床聲淚俱下地痛斥段家兄弟狼心狗肺害他全身換血差點英年早逝,死活不願離開醫院,段殺黑著臉耐心地觀賞一陣自家弟弟和小蠻鬥智鬥勇,扭頭出了病房,不一會兒回來,手裏拎著個大麻袋,招呼弟弟道:“段和,別和他廢話了,給老子把他裝進去沉河。”
  小蠻收聲,躲在段和身後瑟瑟發抖。
  段和抹一把忙出來的熱汗,微笑:“妳看,我哥生氣了。”
  惹不得那個煞星,小蠻垂頭喪氣地到柏為嶼的病房裏探望探望,聽說魏南河要來,瞬間又升起繼續住院的希望,做黛玉狀咳嗽幾聲,對樂正柒說:“魏教授來了就好,我們的醫療費就有著落了,我可以商量著多住幾天。”
  柏為嶼白眼看他,“妳好像住院住的很開心。”
  段殺坐在一邊翹著二郎腿看報紙,沉默得像塊大石頭,始終沒有多一句廢話,聽到那兩人的對話,他抬眼看了小蠻一眼,冷峻異常。
  小蠻忙裝出一副兔死狐悲狀,“沒呐,怎麽會?”
  樂正柒蔫蔫道:“南河來了肯定先揍我一頓。”
  小蠻一驚:“怎麽可能?魏教授文質彬彬的,怎麽會動粗?”
  “妳就見過他幾次,能知道什麽?”小孩垂著腦袋,拉著柏為嶼的手掐來掐去,“他可凶了,以前我們做了什麽壞事,都是為嶼挨揍。現在為嶼這樣,他大概隻能揍我才會消氣了。”說著,抬頭望著小蠻,麵帶喜色:“對哦,這次有妳!!”
  “……”小蠻殷切地回身抓住段和,“阿納達,天黑我們就私奔!!”
  段和眼角抽搐:“喂,不要亂叫,誰是妳的阿納達?”
  柏為嶼哎呦哎呦叫喚著撐起上半身:“我躺得全身酸痛,難受,下來運動運動……”
  段殺報紙一收,起身按住他的肩,“醫生說妳不能亂動。”
  柏為嶼嘿嘿傻笑:“我沒有亂動,我正常動。”
  “那妳動動手腳就可以了,腦袋不要挪位置。”段殺強硬地把他按回去。
  柏為嶼氣絕,“妳不讓我動我就不動啊?我……”看到段殺的臉色,聲音越來越小:“不動就不動嘛……”
  小蠻變出一個小皮球,“為嶼,老躺著也不好,血液不流暢,我們活動活動四肢就可以了。”
  段和:“妳哪來的皮球?”
  “撿的。”
  樂正柒歡欣鼓舞地揮舞四爪,“來來來,為嶼妳躺著別動,我們來陪妳做運動。”
  段和:“……”
  段殺:“……”
  柏為嶼謹遵段殺的命令,腦袋不挪一點兒位置,四個爪子活躍非常地東蹬西撲:“看我飛鴻無影腿——”
  小蠻:“咩哈哈~~柒仔,往這裏踢。”
  樂正柒:“小蠻,別撞了燈……”
  黑貓:“喵嗚喵嗚~~~”
  三個人,一個手殘了,一個腿殘了,一個腦袋殘了,依然玩得不亦樂乎,皮球乎溜溜從一頭飛到另一頭,砸在柏為嶼臉上,“哎呀……”
  段殺喀拉一下把手裏的易拉罐捏扁了,肅殺之氣噴薄而出:“妳再動!!”
  病房裏死一般寂靜,樂正柒抱起黑貓無辜地眨巴眼睛;柏為嶼固定成一根木頭;小蠻把皮球撈回來,縮到段和身後去咬手指:“阿納達,妳哥好凶……”
  段和溫和地勸道:“妳別鬧,為嶼有腦震蕩,不能亂動,妳別害他……”
  門口路過一個小孩,哭哭啼啼地指著小蠻:“媽媽,就是那個怪叔叔搶我的皮球……”
  小蠻皺出一張大便臉,揚手丟過皮球,“不是說好向妳借的嗎?居然打小報告!!”
  段和痛苦地扭過頭去:早知道妳這麽招人嫌,我就不該把妳拖出來!!
  那隻從墓裏帶出來的黑貓跟著樂正柒形影不離,段和看到它就犯怵,避之不及。小蠻找了塊牛肉幹喂喂黑貓,順勢拎起來抱在懷裏,順毛摸了摸,笑道:“小柒,妳說這貓為什麽會在墓裏?”
  樂正柒撓撓黑貓的下巴,“可能是附近村民家的貓從盜洞裏爬進去玩兒的吧。”
  黑貓享受地半眯起眼睛,十分可愛溫順的模樣。段和聽了這話也放下心來,抬手揉揉黑貓的腦袋,摸到脖子時,被什麽東西硌著了。他翻開黑貓脖子上濃密黑亮的毛,看到貓脖子上栓著一小塊嬰兒小拇指粗細的玉……玉……
  段和低下頭認真觀察了一番,驟然收回手,指著貓失聲怪叫:“它的脖子上……玉,玉琮!!戰國玉琮!!”
  小蠻大喜:“啥?還有值錢貨?”扒開貓毛費力地解玉琮。
  樂正柒奮力爭奪,“這是我的貓……”
  小蠻:“是我的妾發現的!!”
  柏為嶼起不來身,嗬斥小蠻:“要不要臉啊?連貓的東西都要搶!!”
  “那些不是重點,妳們給我嚴肅一點!!”段和把小蠻拎出戰局,“這隻貓很蹊蹺,妳們不覺得嗎?”
  小蠻恍然大悟:“對啊!!”眼神詭異地望向黑貓,“妳的意思是……它是戰國的貓?”
  “說不定它在墓裏呆了兩千多年!!”段和不寒而栗。
  樂正柒接口:“這麽說它有兩千多歲了?”
  柏為嶼讚歎:“稀有啊,老妖怪了!!
  一陣僵窒的安靜,樂正柒眉花眼笑地撲向黑貓,拉著它的前爪,“會說話嗎?說句妳好。”
  “妳不要低估我們老妖怪的智商!!”小蠻一臉唾棄地奪過黑貓:“我們學說英語,來,跟我念:噢!!穴特!!”
  柏為嶼:“我說哥們,妳別一教就教粗話啊。”
  小蠻:“哪來這麽多廢話?小柒,給它取個名字吧。”
  樂正柒:“不是叫咪咪嗎?”
  小蠻:“它是妖怪耶!!”
  樂正柒:“妖怪不能叫咪咪嗎?”
  柏為嶼:“取個有個性的名字吧!!”
  樂正柒:“旺財怎麽樣?”
  小蠻:“那是狗的名字!!”
  樂正柒:“誰規定貓不能叫旺財?”
  柏為嶼不耐煩:“先弄清它是男的還是女的!!”
  小蠻抓住黑貓的後爪:“翻過來看看有沒有小雞雞。”
  樂正柒無比好奇:“妖怪也有小雞雞嗎?”與小蠻合力翻過黑貓。
  黑貓撲棱著四爪保衛貞操,悲號:“喵噶——”
  小蠻樂歪歪地嚷:“有雞雞~~”
  柏為嶼反駁:“可是也有咪咪。”
  小蠻往他胸前一戳,啐道:“妳沒有咪咪嗎?”
  柏為嶼捂住自己的胸:“啊咧……”
  “果然是公的,”樂正柒擤了把鼻涕,總結道:“取一個威風的名字吧,007叫什麽?”
  小蠻:“007不就叫007?”
  柏為嶼:“那是代號,人家有英文名好吧!!”
  小蠻一拍腿,“想起來了,他叫傑士邦!!”
  “好名字,有氣魄!!”樂正柒抱起黑貓舉得老高:“寶貝,妳以後就叫傑士邦!!”
  段和弱弱地插嘴:“人家明明叫詹姆士邦……”
  小蠻接過黑貓,往上一丟,“傑士邦!!”
  黑貓慘叫:“喵噶……”
  段和:“喂……人家叫詹姆士邦……”
  小蠻在它落下來時及時接住,又往上一丟:“傑士邦!!”
  黑貓:“喵噶——”
  段和:“……有沒有人聽我說話啊?”
  “傑士邦!!”
  “喵噶——”
  “傑士邦!!”
  “喵噶——”
  段殺被吵得無法忍受,耳膜嗡嗡作響,摔下報紙大步走出病房。
  “哥,等等我……”段和無力地扶牆而出:妳們比什麽妖怪都可怕……
  黑貓淚流滿麵:人類好討厭哦……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姹女童鞋給黑貓取的名兒傑士邦,很有愛╭(╯3╰)╮

 


段博士背媳婦

  鹹陽離西安很近,小蠻到達段和學校時過了晚飯時間,食堂關門了,段和朝他揮揮手,“跟我回宿舍去,給妳下方便麵。”
  小蠻眼裏埋著兩泡大大的淚水,在夜光下閃閃發亮,“段二哥,我已經嚴重失血了,妳不要用方便麵打發我好吧?”
  段和想了想,“加兩個雞蛋。”
  “……”
  “一根火腿腸。”
  小蠻搖著尾巴跟上去。
  段和滿意地摸摸他的腦袋,“看來還是挺好養活的。”
  站在宿舍樓下,小蠻抱著僥幸的心理打探:“妳住幾樓?”
  “六樓。”
  “電梯可有?”
  “無。”
  “段二哥,阿納達,妳饒了我吧,我在這裏紮帳篷。”小蠻原地坐下,煞白的臉孔上褪下最後一絲血色。不是耍賴,他出院的時候打了一劑止痛針,現在藥效退了,肩上劇痛無比,加之輸進去的血隻能保證生命安全,身子還十分虛弱,這一路顛簸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段和無可奈何地在他麵前蹲下來,“上來吧,我背妳。”
  小蠻笑逐顏開,肩上也沒那麽疼了,屁顛屁顛爬上段和的背,“阿納達~~~”
  “……”段和:我真該在墓裏就把妳消滅掉為民除害!!
  段和的宿舍樓男女混住,住的都是年輕教師和博士,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遇到總是會打個招呼。整個一樓是休息娛樂場所,從門口就可以看到室內網球場和乒乓球桌什麽的,小蠻伸長脖子嘖嘖讚道:“條件真不錯啊,網球場免費的嗎?”
  段和應聲:“嗯。”
  小蠻興致高昂:“妳有網球拍嗎?”
  段和反問:“妳有胳膊嗎?”
  小蠻:“嗚嗚!!我還沒殘廢呢,妳就嫌棄我了!!”
  段和:“妳給我閉嘴!!”
  爬到二樓,迎麵下來幾個女學生,一夥人柒嘴八舌喊道:“段老師!!”
  段和勉力抬頭,笑:“嗬,妳們好。”
  小蠻疑道:“老師?”
  段和稍稍偏過頭向他解釋:“我導師有安排我給本科生上課。”
  小蠻陰陽怪氣地“哦~~”了一聲,也笑:“同學們好!!”
  女學生們紛紛哄笑著跑了。
  段和覺得有點不妙,心想:我背著個大男人不太像話,等會兒再遇到熟人應該解釋一下。
  爬到三樓,上麵下來一青年女老師,不認識的,段和埋頭繼續爬樓。小蠻吹個口哨:“美女~”
  段和壓低聲音:“妳給我老實點!!”
  小蠻蘭花指抹淚:“壓咩嗲~~”
  青年女老師驚悚地奔逃。
  爬到四樓,最不想見的人出現了——博士一年級的師妹脆生生喚道:“呀,師兄,妳回來啦,這段時間跑哪去了?”
  段和欲解釋,小蠻搶先說:“我們去度蜜月了。”
  師妹:“……”
  段和臉上青了又紅紅了又白,結結巴巴的道:“別,別聽他亂說,我,這是我一個朋友,他受傷了……”扭頭警告道:“夏威,別亂說話,這是我師妹……”
  師妹莞爾:“哦,妳朋友啊。”
  “小師妹,我送妳一句話,”小蠻笑眯眯:“愛國愛家愛師妹,防賊防盜防師兄。”
  “……”師妹強笑:“哦,嗬嗬,我還有個講座,先走了。”
  段和:嗚嗚……
  爬至五樓,後麵追上一個人,乃是隔壁的化工係博士,此人三十多歲,鼻梁上架著一副啤酒瓶瓶底,大大咧咧朝段和哈哈:“老弟,背妳媳婦兒啊?”
  段和的精神已處於崩潰邊緣,“吳錢,拜托妳看清楚人再說話!!”
  吳錢扶扶那副酒瓶底,盯著小蠻的臉看了足足兩分鍾,一拍段和的腦袋,“段和,妳小子有福氣啊,媳婦兒長的真他媽俊!!”
  小蠻自認自己陽剛十足,雖然有惡搞裝嗲的不良嗜好,但還是一派男人氣概!!一聽此話當即氣得鼻孔噴火:“妳個死瞎子!!老子哪點像女人了?”
  段和也極度氣悶:姓夏的,我把妳搬進我宿舍裏,門一關就殺人滅口!!
  吳錢老不正經地奪過小蠻斜背在左肩的背包,“弟媳婦,我幫妳拿。”
  小蠻臉色驟變:“還我……”
  段和把小蠻放下來,和顏悅色的道:“還剩一層,自己爬吧。”同時不動聲色的把裝著黃金麵具的斜背包扯過來,“吳錢,不客氣,我幫他拿。”
  吳錢搓搓手,“這麽小一個包這麽重,裏麵放磚頭啊?”
  小蠻正不知怎麽應答,段和道:“我媳婦要考研,包裏一本牛津英漢頂得上兩塊磚。”說完,一頭黑線:阿咧,太緊張果然說錯話了。
  小蠻悲哀地看著他:“……”
  吳錢也隻是和他倆開玩笑而已,聞言一愣,極不自然地幹笑兩聲:“哈,哈,真是妳媳婦?老弟,原來妳喜歡男人啊,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往上走幾步,回頭看一眼,“挺配的,真的。”再往上走幾步,再回頭看一眼,在自己嘴巴上做一個拉拉鏈的手勢,“我一定不告訴別人,放心!!”
  段和僵在原地:“……”
  吳錢又探下腦袋:“妳沒有偷看過我洗澡吧?”
  段和的拳頭捏得格格作響:“快滾吧妳!!”
  
  翌日清晨,段殺在醫院門口等到魏南河,兩個人握握手,魏南河掏出名片遞給段殺,“妳好,我是這幾個孩子的負責人。”
  段殺拿過名片掃一眼,“魏教授,今早醫生給柏為嶼做了一遍檢查,沒有大礙,意識也清晰。”
  魏南河點頭,“謝謝您的照顧,您貴姓?”
  “免貴姓段,段殺。”
  兩個人邊說邊往醫院裏走,段殺說:“夏威情況已經穩定,不過需要修養很久,我看醫院費用太高,就叫他先去我弟那養傷。”
  魏南河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樂正柒呢?”
  段殺愕然,往他身後一指,“他一直在妳背後啊。”
  魏南河驚詫地轉身,看到一個小乞丐,蓬頭垢麵,衣裳襤褸,走路一瘸一拐,肩上還趴著一隻黑貓。
  樂正柒原本怯怯地跟在魏南河身後,沒料到魏南河突然轉身,嚇了一大跳,“我錯了,別打我!!”
  魏南河一把拽過樂正柒,喝道:“妳的腿怎麽回事?”
  “骨折了。”
  “怎麽沒找醫生打石膏?”
  “打過,碎了。”
  段殺不失時機地發問:“咦,妳原來不就是瘸子嗎?”
  魏南河倒吸一口冷氣,“這樣多久了?”
  樂正柒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個巴掌。
  魏南河涵養盡失,怒吼:“居然五天了!!”
  樂正柒將巴掌翻了翻,小媳婦似的兩眼含淚,“十天了。”
  魏南河頭疼欲裂,心也疼得直抽抽,彎腰把樂正柒一呼嚕抱起來,“先帶妳去看腿!!”
  
  柏為嶼淺淺了睡了一覺,又醒了,他望著段殺許久,艱難地開口問:“小柒呢?”
  段殺如實相告:“魏教授來了,帶他去看腿。”
  柏為嶼呼出一口氣,“魏師兄怎麽來了?”
  段殺哼了聲,“總不能把妳們交給小孩子,那個小孩子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看樣子是要瘸了。”
  柏為嶼緊張地攥住他的袖口:“妳開玩笑的吧?”
  段殺掰開他的手,“我怎麽知道?他們去骨科看腿了。”
  “妳,妳幫我打個電話問問,小柒的腿怎樣了……”
  段殺掏出手機丟給他:“自己問。”
  柏為嶼一窒,拿起手機猶豫兩分鍾,賠笑:“段大哥,妳幫我問一下吧。”
  “我和妳不熟,妳別叫這麽肉麻。”段殺板著一張死人臉。
  柏為嶼怒道:“問一下會死嗎?”
  段殺不耐煩地催道:“妳打不打?我數三秒,不打手機還我。”
  “我我我……”
  “三二一。”段殺起身奪過手機,轉身就走。
  “啊……怎麽這樣?我飛天霹靂靠,我天馬流星靠……”柏為嶼氣的直翻白眼,捶床咆哮:“什麽鳥人啊!!妳給我等著!!”
  樂正柒會不會瘸,很難講。要是再老個五歲就瘸定了,可小孩畢竟還是長身體的年紀,發育又遲,骨骼比較柔軟,修複能力強,醫生特地囑咐要好好休息多喝骨頭湯。
  魏教授的拳頭蠢蠢欲動,無奈那隻黑貓儼然一派守護主人的威風,魏南河隻要朝小孩一瞪眼一嗬斥,黑貓就弓起背嗷嗷叫著做攻擊狀。
  魏南河找個紙箱,往裏麵丟隻魚幹,招呼貓咪進去吃。貓咪一躍而入,魏教授迅速把紙箱蓋起來用透明膠裹結實。小孩柒手八腳的和他搶紙箱子,大喊:“我的貓——”
  魏南河居高臨下地瞪著他:“妳上次撿扁扁回來,答應我什麽了?”
  “答應那隻是最後一隻,嗚嗚……”樂正柒聲淚俱下:“這隻是最後最後一隻,它不一樣,它是隻妖怪!!”
  “妖怪,哈,哈。”魏南河笑了,笑得樂正柒頭皮發麻,不敢再出聲。
  沒有商量的餘地,魏教授輕易不發怒,一發怒起來沒人敢招惹。可憐的黑貓連帶魚幹箱子一起被丟在醫院門口的馬路邊,紙箱子上貼著張紙條:“我是一隻聰明伶俐人見人愛的小白貓,請收養我。”
  魏南河拎著樂正柒就近找家酒店開個房間,沒收西漢墓裏的青玉觚和戰國墓裏青銅短劍,問:“還有什麽?”
  “還有一個黃金麵具。”樂正柒老實回答:“被小蠻拿走了。”
  “還有呢?”
  “還有一個白玉,被段和拿走了。”
  “嗯,分贓妳倒是很大方!!”魏南河把小孩丟進浴室裏洗洗刷刷,男保姆不好當,尤其還是帶著個如此頑皮的孩子!!魏南河眼圈兒通紅,自從這兩年他的生活裏多了個野慣了的樂正柒,他隔三差五就要擔驚受怕一場。
  給小乞丐洗澡還要避開他腿上的石膏,魏教授袖子卷得老高,費了好大功夫才把小孩洗幹淨,用浴袍一裹,抱回床上。
  接下來體罰開始了,魏教授掂了掂樂正柒的探棍,呼呼揮舞。樂正柒驚恐萬狀地往床角縮:“我的腿已經斷了,別打腿!!”
  魏南河依言丟下探棍,揚起巴掌,小孩抱臉蜷成一團,哽咽:“臉上有傷,會被我爸看到的……”
  也對!!打臉是萬萬不能夠的,魏南河收回巴掌,拎過小孩按在大腿上。
  樂正柒抓著魏南河汗濕了的衣襟:“幾下?”
  “五十下。”魏教授很冷靜。
  “三十下!!”
  “別和我講條件!!”魏南河把他掀過來按牢,半揭開他的浴袍露出白白嫩嫩的屁股,劈裏啪啦巴掌招呼上去。
  小P孩嚎啕:“痛痛痛……十下了!!十一,十二……痛痛……啊爸爸——爸爸——”
  魏南河怒極反笑:“叫爸爸了?我這招還是從妳爸那學來的,妳爸的巴掌比我厲害多了!!下次還敢不敢?”
  樂正柒:“嗚嗚,魏叔叔,我再也不敢了……二八,二九……”
  “叫妳屢教不改!!我缺妳吃缺妳喝了嗎?”魏南河喝道:“上次妳那細爪子差點殘廢了,妳答應過我什麽?”
  “我說……嗚嗚,再偷偷去掏墓就讓妳打斷腿……”樂正柒抹一把鼻涕,“可是,我的腿已經斷了……三五,三四,我真的,真的,真的再也不敢了……”
  魏南河打了五十下,打得自己的手臂都麻了,小P孩的屁股自然是紅的像猴子屁股。魏教授扶扶眼鏡,恢複斯文儒雅的神態,把淩亂的房間簡單收拾一下,將樂正柒那身乞丐裝丟進垃圾桶裏,而後摸摸小孩的後腦勺,“乖,好好趴著,我到樓下去給妳買幾件衣服。”
  樂正柒痛罵:“魏南河,妳這暴力狂變態叔叔!!妳把我的貓還我——”
  魏南河不怒自威地發出一聲:“嗯?”
  樂正柒收聲,隻好把臉埋進枕頭裏,嗚嗚大哭。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如果樂正柒的腿沒有斷,魏教授會用曹老的柳棍給他打斷的= =|||||||

 

暗潮洶湧

  魏南河去醫院看了看柏為嶼,暗潮洶湧的會麵。柏為嶼識趣地半支起身子,一臉愧色:“師兄,小柒的腿怎麽樣了?真的很抱歉,我如果知道會這麽嚴重一定不敢……”
  “不一定會瘸,妳不用自責,”魏南河截斷他的話頭,麵色嚴肅的用教授的口吻責道:“妳自己也傷的很嚴重,以後遇到什麽事無論如何得先和大人商量!!”
  柏為嶼申辯:“我和小蠻都是大人……”
  “妳們兩個大人有能耐還會捅出這麽大的禍?”魏南河示意性地敲敲柏為嶼紮滿繃帶的腦袋瓜子,“差點鬧出兩條人命,妳們貪玩的太過分了,一點都不知道輕重!!”
  柏為嶼埋著腦袋,對於這個師兄,他還是帶著三分敬畏的。
  段殺拿著柏為嶼的檢查報告和CT圖進來,交給魏南河。
  魏南河在病床旁的沙發上坐下,翻開那些資料看了看,對柏為嶼說:“我和院方聯係好了,過一段時間妳做一趟頭顱磁共振檢查,腦袋受傷不是開玩笑的,就怕有什麽後遺症。醫療費的事妳不用操心。”
  柏為嶼一愣,忙擺手:“這怎麽行,師兄,怎麽能讓妳付……”
  一直沉默寡言的段殺冷不丁插嘴:“妳的醫藥費我已經付了大半了,沒必要這麽客氣,我也有對不住妳們的地方,全當我……”
  “爭什麽爭妳們?”魏南河冷眼:“我冤大頭啊我給妳付?妳是公費生,學校有給妳辦醫保,可以報百分之八十。我隻要做手續把這些發票什麽的轉回學校去就行了。”
  段殺和柏為嶼皆閉嘴。
  魏南河拿出一包煙,想起這是在病房,便又放回口袋裏,思度片刻,他說:“為嶼,妳的傷還是不要亂動的好,我幫妳向曹老請了假,妳可以在這裏安心養傷,寒假回家過個年再去學校。至於小柒……”頓了頓,繼續說:“學校裏我還有課,走不開,我明天就走,帶小柒先回去。”
  柏為嶼驀地抬起頭,目光灼灼地望向魏南河。
  “小柒不懂事,巧了碰上妳也是不懂事的,就會惹禍,以後少在一起玩。”魏南河漠然地避開他的目光,做輕鬆狀站起來,“我先走了,有什麽事掛我手機。”
  “把妳交給家長,以後都不關我的事了,再見。”段殺更加漠然地轉身先出了病房。
  魏南河從醫院出來,經過院門口,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個依然被遺棄在馬路邊的紙箱子,歎口氣拎上箱子。
  
  到商場裏買了必需品,魏南河回到酒店,小孩睡著了,輕手輕腳地撩起小孩的浴袍看了看,小屁股還紅著,嗯,魏叫獸很滿意。
  魏叫獸從塑料袋裏找出剛買的貓浴液,然後拆開紙箱子,拎出黑貓丟進浴缸裏,愛心泛濫地邊洗邊抓跳蚤——當然,在抓跳蚤的時候發現了玉琮,毫不客氣地解下來作為私人收藏。
  那隻黑貓被洗幹淨吹幹了毛後,毛便非常的蓬鬆柔順,很是漂亮威風。魏南河忙活完打開浴室門,黑貓奪門而出,以閃電的速度竄到床上,一頭拱進樂正柒的懷裏,“咪唔~~”
  魏南河悻悻地哼了聲:連貓都來和我搶老婆!!
  樂正柒被貓舔醒了,驚喜地抱著貓打個滾,屁股挨上床墊,痛的一咧嘴,忙又趴回來,摟著貓蹭蹭,同時感激地看了眼魏南河,喃喃說:“我餓了。”
  “叫外賣了,”魏南河在床邊坐下,“有魚,高興了?”
  樂正柒爬過去,拉著魏南河的手,“下次不敢了,妳別生氣。”
  魏南河旋開嬰兒牛奶潤膚露的蓋子,擠出一坨在手心裏搓開,往樂正柒幹燥的臉上抹去,“妳啊,好了傷疤忘了疼……”樂正柒側躺著,任由魏南河把他抹的香噴噴滑溜溜的。
  魏南河抹完後,俯下身聞了聞,這一聞,從臉蛋聞到脖子,從脖子聞到胸口,在他胸前玲瓏粉紅的小點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樂正柒彎腰笑著躲避,“變態叔叔!!”
  “我哪有變態?本教授是斯文人。”魏南河調侃著攬住他的腰,在他的小肚皮上舔了一下,一路吻下去。
  樂正柒淘氣地把腿架到魏南河肩上,抓住他的頭發不輕不重地扯,咬住嘴唇輕輕喘息著說:“我屁股疼。”
  魏南河安撫道:“我給妳揉揉。”正要吻到那個半軟半硬的青澀器官,黑貓突然出手了,喵嗚一聲爪子朝魏南河門麵抓去。
  魏南河嚇了一大跳,忙不迭躲避,脖子挨了一爪,赫然三條血道。隻見那黑貓弓起背,全身黑毛炸開,氣勢洶洶地瞪著色情叔叔。
  樂正柒一把將黑貓裹進被子裏藏在背後護著,“我保證它不是故意的!!”
  魏南河:“……”
  樂正柒十分委屈的說:“我替它向妳道歉。”
  魏叫獸一言不發地扳開樂正柒,從被窩裏掏出黑貓,拎著它脖子後的一層厚皮毛丟進浴室裏,鎖上門,掉頭往床的方向走,且走且脫下衣服。
  樂正柒哆嗦:“它抓妳,又不是我,妳,妳……”
  魏叫獸站在床邊把褲子脫了,齜著牙摸摸脖子上的血道,如狼似虎地撲向小柒仔。
  樂正柒蹬腿掙紮:“妳是教授啊,妳剛才還說妳是斯文人……”
  魏南河握住他的膝蓋彎拎起來,另一手在他腰上掐了幾把。小孩的紅屁股懸空了,可憐兮兮的小兄弟暴露在空氣中,他左扭右擺地亂叫:“癢啊癢啊……妳怎麽又這樣?爸爸,爸爸——”
  魏南河趁勢把他的另一隻石膏腿夾著腋下,彎腰舔了舔他□已然挺立的小東西,“不許叫爸爸,叫我。”
  “魏叔叔……”叫得可甜了。
  “嘖,這麽禮貌啊?那平時怎麽沒大沒小連名帶姓的叫?”魏南河嘴下用了點勁,輕咬了一下。
  “啊——不能吃啊……”樂正柒兩手胡亂撲騰,痛哭流涕地哀求:“南河,親愛的,不要咬,把我放下來嘛……”
  魏南河忍笑:“死小孩,和我鬥?”
  樂正柒羞憤地瞪他:“尿妳一臉!!”
  魏南河笑而不言,把他放下來,手上沾點潤滑劑,緩緩捅進他的身體裏做擴張。樂正柒配合地側趴著,嘟囔道:“屁股疼,妳說好要給我揉揉的……”
  魏南河便揉了揉,又親了親。
  樂正柒回手給他一巴掌,“哎呀,妳親屁股,變態!!”
  魏叫獸的臉色變了又變,哭笑不得,“妳這死孩子,什麽時候才長大……”
  
  新買的維尼熊T恤,套上新買的桃紅色毛衣;奧特曼內褲,再穿上牛仔背帶褲;雪白的襪子,還有印著史努比的帆布鞋,鞋帶是柒彩的,色情叔叔正蹲在床邊給他係鞋帶。小孩很窘:“太弱智了,妳真要我穿這一身出去見人?”
  魏南河頭也不抬,“下次再做壞事,我就給妳買天線寶貝連體衫。”
  樂正柒嗚嗚:“妳怎麽這麽低級趣味……”
  巧了,十柒周歲生日是在異鄉的酒店裏過的,魏南河在小壽星的嘴唇上啄了一口,“蛋糕送來了,吃吧。”
  樂正柒扭了扭,“屁股疼。”
  魏南河把小桌子推到床前,彎腰在包裝盒裏找蠟燭。樂正柒一叉子戳向蛋糕,叉下一塊送進嘴裏。
  魏南河拿出蠟燭,抬頭看到狼藉的蛋糕,無語。
  小P孩記吃不記打,嘴裏一甜就忘了屁股疼,在魏南河臉上親了一口,奶油都印了上去。魏南河低頭含住他的嘴唇,探到又滑又甜的軟舌糾纏不休。
  魏南河不是沒有危機感,樂正柒隻有十柒歲,太小了,而自己過了年已三十四,這年紀說大不大,但和樂正柒比起來真是老了。自己自私也罷無恥也罷,他承認自己是在誘|奸是在犯罪,那又怎樣?他喜歡這個孩子,而且有自信比任何人都喜歡。不是他小氣狹隘,是他的寶貝過於完美,人見人愛,他已經嗅到了對手的火藥味,不能再低估對手了。
  魏南河在樂正柒的眉間印個吻,“小柒,明天跟我回去。”
  樂正柒點點頭,點完,眉頭一皺:“為嶼呢?”
  魏南河柔聲哄騙:“為嶼還要修養一段日子,沒那麽快回去。”
  樂正柒想也不想就說:“那我就在這陪著他唄,反正我回去也沒事幹。”
  魏南河臉色一放,沉聲嗬斥:“樂正柒,聽話!!”
  樂正柒是個乖小孩,雖然有點不滿,還是聽話了。
  
  “我哥說,妳們的魏教授來了。”段和掛完電話,低頭吃青菜。
  “哦,為嶼的情敵來了。”小蠻嚼著羊肉。
  兩個人心知肚明的對視一眼,小蠻搖頭晃腦,“可憐的為嶼,魏南河一定會把小柒帶走,然後以養傷為由把為嶼丟在醫院裏。”
  段和訝異:“妳怎麽知道,聽到我哥和我說的話了?”
  “沒,”小蠻喝口湯,“用屁股想也知道啊,換我我也這麽做。”
  段和“嗤”一聲,心說:妳的屁股倒是比腦子好使。
  由於單身漢宿舍裏隻有一張床,小蠻以絕對優勢霸占靠牆的位置將主人擠到床沿,一大早又出賣別人並不稀罕的色相逼迫段和出去買好吃的,段和為了避免遭到荼毒,隻好向隔壁的吳錢借輛電動車騎去超市買了兩大袋食物,於是午飯是一鍋鴨肉鍋底的火鍋,晚飯是剩鍋底加點水,燙羊肉吃。
  小蠻吃肉很凶,和狼一樣,用筷子夾著羊肉往鍋裏一掠,頓半秒就拎出來,肉裏帶著血也能吃下去,段和看著很畏懼,謙讓地隻吃青菜和豆腐,不忘囑咐:“再燙燙,沒人和妳搶,沒熟吃了會拉肚子。”
  “沒事,我的胃百毒不侵!!”小蠻一呼嚕將剛燙的羊肉塞嘴裏,“哎,為嶼這小子不錯,不知道小柒為啥要選那個老男人。”
  段和:“吃慢點會死啊?燙死了不管。”
  “妳看,小柒才十柒歲,魏南河比他大了一倍!!”小蠻含著羊肉,掰手指算道:“等小柒和我一樣大的時候,魏南河都快五十了!!”
  段和漫不經心應了聲,轉念一想:咦,他這是怎麽換算的?
  “等小柒三十五歲的時候,正是成熟性感型男,可以泡一車一車美女,魏南河都柒十了,可以和他老爸一樣犯老年癡呆了!!”小蠻滿臉遺憾。
  段和:“……”
  小蠻自言自語:“而為嶼就不一樣了,小柒再長個六年,他們倆就一樣大了!!”
  段和:“……”
  小蠻做無可奈何狀,老氣橫秋的道:“唉,猜不透現在的小青年們到底在想些什麽。”
  段和:“……”
  

 

作者有話要說:以上暴力狂叔叔強|奸未成年人的xxoo河蟹夾掉一千字。
下次沒有未成年人參與的h,再補上xxoo橋段,邁著小內八淫笑跑走……
柏為嶼瑟瑟發抖:下次一定不是我……
夏威摸下巴:阿納達,難不成是我們?
段和內牛滿麵:好討厭哦……

改了口口了,ORZ……

 

 

三隻穿山甲

  南方的十二月初依然溫暖,太陽光柔和且耀眼,楊小空坐在工瓷坊的屋頂上背對太陽把玩幾片克拉克瓷正入神,忽然聽到有人叫他,他探出屋簷往下看,看到了穿著桃紅毛衣背帶褲的樂正柒。
  “小柒!!什麽時候回來的?”楊小空攀著竹梯子刺溜刺溜爬下來。
  “剛回,我在樓下叫了妳好幾聲了!!”樂正柒把手插在褲兜裏,笑眯眯的,“呀,水痘好啦!!恢複的挺快,隻剩些印子了。”
  楊小空滿臉都是笑容,左右一看,“為嶼呢?”
  “他受傷了,”樂正柒指指自己的腦袋,“這裏挨了一下,腦震蕩,在鹹陽住著呢,南河說他過完年才回來。”
  “怎麽受傷了?”
  “在墓裏亂埋炸藥,把自己砸了唄。”樂正柒瘸著走到一邊的台階上坐下。
  “妳的腿怎麽了?”
  “也被砸了,沒事。”樂正柒一招手,喊聲:“傑士邦!!”
  楊小空以為自己聽錯了,“傑……傑……士邦?”
  話沒說完,黑貓跑過來,卷著尾巴在樂正柒身邊打轉,樂正柒摸摸貓,介紹道:“我在墓裏撿的,傑士邦。”
  楊小空:“……”
  樂正柒指指楊小空,對黑貓說:“叫叔叔好。”
  黑貓:“喵嗚唔~~”
  楊小空抽抽嘴角,“呃,妳,妳好。”
  三隻土狗身上的毛參差不齊的長長了,怯怯地在兩米之外盯著黑貓,黑貓拔長身子伸個懶腰,將軍一樣雄赳赳地以雕塑的姿態蹲著,半眯著綠眼睛做沉思狀,一身黑黝黝的長毛在陽光下折射出閃閃的反光,一派煞氣十足的威風。
  瘦黃狗扁扁夾著尾巴,低著脖子邊嗅邊靠近,討好地發出“嗚嗚”聲。
  另外兩隻土狗在遠遠的地方觀察事態發展,而傑士邦一動不動。
  扁扁逐漸靠近,由於尾巴夾起來了不能搖,隻好搖搖屁股:“嗚嗚……”
  楊小空皺眉道:“小柒,狗會咬貓的。”
  樂正柒:“扁扁這麽膽小,連雞都不咬,怎麽會咬貓?”
  扁扁貼近傑士邦,探頭在它身上嗅嗅。傑士邦似已打瞌睡了,毫無動靜,扁扁壯著膽子又靠近一步,往它的臉上聞去,傑士邦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揮爪子直抓向扁扁的鼻子!!
  扁扁怪叫一聲往後蹦躂,惱羞成怒地連聲狂吠。
  傑士邦慢悠悠站起來,弓起背,低嘯:“喵嗷——”
  扁扁掉頭就跑,另外兩隻狗立即做鳥獸狀撒腿奔逃,轉眼三隻狗都不見蹤影。
  樂正柒忙攬過黑貓抱進懷裏:“傑士邦,別欺負它們,妳要拿出妳兩千年的修養,別和它們一般計較!!”
  楊小空冷汗:不是我說,我真不理解小柒……
  
  段殺站在住院部外圍的高牆下,背著手,平靜地看著柏為嶼,“幹什麽呢?”
  柏為嶼趴在牆頂,“曬太陽。”
  段殺:“保安和我說,妳天還沒亮就趴這兒了。”
  柏為嶼:“我等太陽不行啊?”
  段殺點頭,“行。”轉身要走。
  柏為嶼顫聲喊:“回來回來!!”
  段殺停住腳步,“怎麽?”
  “我曬夠了,想下去。”
  “下來唄,不用和我匯報。”
  “給我找個梯子。”
  “沒有那種東西。”
  “有——”柏為嶼帶著哭腔嚎叫:“肯定有!!妳去找找!!”
  “喂,這裏是醫院,不是我家,我去哪找?”段殺麵無表情,“妳怎麽爬上去就怎麽爬下來吧。”
  “我,我爬上來還沒什麽,可上來後一低頭就頭暈!!”
  “妳恐高?”
  “以前沒有。”
  段殺若有所思,“看來是腦震蕩的並發症。”
  “先不管那個!!”柏為嶼看一眼牆下,眼前昏花,全身搖晃了一陣,忙肚皮貼著牆頂,做烏龜狀巍然不動,“我已經趴這裏吹了三個多小時的風了,冷!!”
  段殺抬頭望著灰沉沉的天空,神清氣爽的道:“是啊,看這天氣,估計要下雪了。”
  “妳先管我吧!!段大哥,段郎,我叫妳爺還不行嗎?”柏為嶼抽著鼻子:“快把我弄下去!!”
  “妳跳吧。”段殺好整以暇地觀賞他的窘相,“我接著妳呢。”
  “啥?”
  段殺張開手臂,“不高,我接得住妳。”
  “滾吧!!”柏為嶼破口大罵:“我不信妳!!別以為我忘了,妳在墓裏騙我去喂怪物,自己跑了!!”
  段殺收回手,扭頭就走,“那我滾了。”
  “滾回來——”
  “跳吧。”
  “不!!”柏為嶼寧死不屈。
  “拜拜。”
  “回來——”
  “妳有完沒完?”段殺不耐煩了,“這牆三米都不到,妳怕成這樣!!聽段和說,妳還蟬聯了三屆散打冠軍,那是什麽級別的比賽?”
  柏為嶼老臉一紅,“別聽他亂講,就是美術學院私下鬥毆……”
  段殺玩味地“哦”了一聲,“三屆啊。”
  “打了三場群架……”柏為嶼隻想趕緊下來,示弱道:“段大哥,妳行行好,幫我找個梯子吧,我犯頭暈,以前不這樣的……”
  段殺走到牆根下,伸出手,“手給我。”
  “不給。”
  “給我!!我拖妳下來,保證摔不著妳!!”
  柏守略一猶豫,牙一咬:大不了腦袋再撞一下撞成癡呆!!思及至此,便閉上眼睛半探下身子,一隻胳膊緊張地往下撲棱。段殺抓住他的手,猛一用力,柏為嶼嗷嗷亂叫兩聲,天旋地轉,眨眼便紮進段殺的懷裏,直挺挺地將對方撞倒在地上。
  四爪一落地就安心了,柏為嶼跪起來,揉揉鼻子傻樂:“謝了啊哥們。”
  段殺坐起來,麵色鐵青地咳了兩聲,“下次想逃院從正門出去,沒人會抓妳!!爬牆這招是從哪學來的?”
  柏為嶼悻悻道:“電視上教的。”
  “幼稚!!”
  “謝謝誇獎。”
  “回病房去。”
  “不想住了,沒趣。”柏為嶼歪個身子就地而坐,“磁共振檢查的報告單不是也出來了嗎?我沒事!!”
  段殺拍拍身上的灰,“確實沒事,不用小題大做,妳可以辦正規手續出院嘛。”
  “妳以為我不想嗎?”柏為嶼抓狂:“魏師兄不知道和醫院交代了什麽,主治醫生不放我走!!”
  段殺一挑眉毛:“哦。”
  柏為嶼歎口氣:“我想去越南。”
  “妳殺人了?”
  柏為嶼瀑布汗:“這之間有什麽邏輯嗎?”
  “跑路的一般都跑那兒。”
  “屁咧!!”柏為嶼揪地上的枯草,“我媽在那兒。”
  段殺重新打量柏為嶼:“妳是越南人?不像啊!!”
  柏為嶼蔫蔫的說:“不是,是我媽嫁那兒去了。”
  段殺心裏琢磨:越南女人都往中國嫁,妳媽倒好,往越南嫁。瞧妳這副小模樣,媽媽應該不至於太差,怎麽腦子這麽不開竅?
  柏為嶼在那兒自憐自傷:“我要去越南看看我媽,那個老家夥如果欺負她的話我就帶她回來……”
  段殺動了惻隱之心,“妳是不是沒錢?”
  “嗯。”柏為嶼垂著眼簾,睫毛黑沉沉的壓下來蓋住了滿眼水波,寒風把他原本就病態十足的麵龐吹得白裏透青,鼻尖帶著點潮紅,嘴唇泛紫,瞧著是可憐得招人疼惜。
  段殺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頗有些慌亂的移開目光,掩飾道:“我借妳些往返的路費好了。”
  
  “我哥回老家了。”段和問小蠻:“夏威,柏為嶼是個什麽樣的人?”
  小蠻眨巴眨巴眼,誇張地一拍腿:“老實人啊!!和我一樣!!”指著自己的鼻子,“妳瞧瞧我就能想象為嶼了,我和他那叫一見如故,從沒見到這麽臭味相投的哥們,不是親兄弟勝是親兄弟!!”
  段和以手扶額,“完了,我哥借給他六千塊,估計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小蠻:“呔!!為嶼這家夥,居然隻騙了六千,太沒用了!!”
  段和百思不得其解:“不可思議,他到底是用什麽把我哥給騙了?”
  “美色咩!!”小蠻拋個媚眼,變出個小圓鏡子左照照右照照:“像我們這樣花容月貌的人兒,總是甩不掉那些個討厭的仰慕者,實在是太傷腦筋了……”
  “……”段和費勁千辛萬苦抑製住打他的衝動:“給我正常說話!!”
  小蠻一丟鏡子,頹喪無比地趴在桌麵上,粗聲粗氣地說:“我想吃肉。”
  小蠻在段和的宿舍裏連呆了一個禮拜,連樓下都沒有去,有時候段和從食堂裏帶點飯菜回來,大多數時候還是吃火鍋——沒有新鍋底,就是那天的火鍋,不斷往裏麵加水加料繼續吃,連吃了五、六天,吃得小蠻很沒口味。段和那書呆子整天忙著寫論文泡圖書館,沒空多搭理他。
  這天小蠻用段和的電腦下載了一部《人皮客棧》,邊吃飯邊看,電影裏的殺人工廠將人一群一群騙進去,砍手砍腳挖眼剝皮,慘絕人寰的悲號在單身宿舍裏回蕩,聽得段和毛骨悚然,顫巍巍求道:“夏威,吃飯時間,妳可不可以不要看這麽惡心的片?”
  小蠻“嗯”了一聲,目不轉睛盯著電腦屏幕,沒滋沒味地嚼著青菜。
  電影裏,一個鍋爐工打扮的人推著輛手推車,沿途把砍斷的手手腳腳和遺落的人頭或內髒撿上推車,推到鍋爐旁邊,一塊塊丟進火裏燒掉。
  小蠻夾一塊豆腐幹塞進嘴裏,兩眼迷離:“這麽多肉在燒,一定很香。”
  段和頭皮發麻,起身一把扯掉電腦的電源,“吃飯!!”
  小蠻這才把目光轉向桌子,很哀怨:“沒胃口。”
  “紅蘿卜炒豬肝,補血的!!”段和把炒豬肝往他那推了推,又用筷子指指木須肉裏的肉絲,“這裏有肉!!”
  小蠻將臉貼近桌麵,眯眼尋找:“哪裏有肉?”
  “妳真難伺候。”段和把肉絲給他挑出來,“我沒空,隻能到食堂裏隨便買些應付應付,妳湊合一點不行嗎?”段和說著也覺得過意不去,想了想,說:“明天早一點起床,帶妳去買點吃的吧,妳認認路,以後妳身體好一點了就自己去逛逛。”
  小蠻喝著湯:“好!!”
  段和微笑:“妳想吃什麽?”
  小蠻不假思索:“穿山甲。”
  段和含在嘴裏的湯差點要噴出來:“那是國家保護動物,不能吃!!”
  小蠻抬頭,訝異道:“誰說的?”
  “誰說的?法律說的!!妳真的有本科畢業嗎?法盲啊!!小學生都知道的!!”
  “吃了會怎麽樣?”
  “吃一隻坐牢十年,吃兩隻終身監禁!!”段和危言聳聽。
  “不可能吧?”小蠻不信。
  “妳說嘛,妳吃了一隻熊貓會怎樣?”
  “……”小蠻渾身打抖,筷子都捏不穩了。
  “穿山甲和熊貓是一個級別的保護動物!!”段和恨聲道:“居然有人喪心病狂到吃保護動物的地步,叫我說,抓到一定嚴懲不貸!!”
  小蠻不說話了,頭頂上烏雲蔽日。
  段和想笑,硬生生忍下了,“怎麽,妳吃過?”
  “沒。”小蠻賊眉鼠眼的模樣。
  段和和藹地勸道:“吃都吃過了,以後別吃就是了。”
  小蠻抖得如篩糠,突然丟下碗撲向段和,嚎啕:“我吃了三隻,是不是要槍斃啊?”
  段和做大驚失色狀:“什麽?在哪吃的?有沒有目擊證人?”
  “是我自己在野外看到的時候抓來吃的,天地良心!!我不知道不能吃啊——”
  段和順毛安撫:“好好好,我不說出去,沒事的。”
  小蠻感動得熱淚盈眶:“阿納達~~”
  段和惡寒:“妳再這麽叫我,我就報警告發妳吃穿山甲。”
  小蠻馬上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楊小空,相信我,等他水痘好了就來禍害蒼生了……= =……
另,我每天大概是八點多的時候更,大家在這個時間段來看看╭(╯3╰)╮
謝謝幫我捉口口和蟲子的朋友們,我看到會及時改的。

 

膽大包天

  大超市太遠,段和怕小蠻的身體吃不消,便帶他在學校外不遠的菜市場逛了逛,正趕上星期天,菜市場裏人擠人,喧雜繁亂的攤位遍地生花,段和被擠得心亂如麻,隻想買些羊肉應付一下貪吃狼就走人,不想剛稱完羊肉,頭一回就不見了小蠻。
  轉了兩個彎,看到那廝又在禍害婦女同胞,和一賣豆腐的淳樸農家姑娘聊得正歡。段和大步流星走過去拎著他的後衣領就走,“妳給我老實點!!”
  小蠻申訴:“我被妳圈養了幾天,很寂寞……”說完,覺得無以表達自己的心情,於是又加上一個字:“啊!!”
  “明兒開始放養。”段和一頭冷汗,“最好放出去就別給我回來了。”
  小蠻立刻做虛弱樣轉移話題,“哎呦,我想吃魚……”
  “那就買一條去。”
  小蠻:“……翅。”
  “我去買點粉絲假裝一下吧。”段和怕他走丟了,便拉著他的手——拉了一半,覺得不太合適,便換成扯著他的袖子,往賣魚的攤位走,邊走邊說:“自己小心點,這兒人多,別讓人撞了妳的肩。”
  小蠻應了聲,興致頗高,“哎,一起吃碗辣子蒜羊血吧。”
  段和說:“不吃,我不吃內髒。”
  “血不是內髒吧?”
  “那我不吃血和內髒。”
  “豬肝呢?”小蠻不屑,問起昨晚才吃的東西。
  “……吃。”
  “妳不是不吃內髒嗎?”
  “我就吃豬肝。”
  “妳怎麽這麽多毛病?”
  “幹妳屁事?”
  “我想吃羊血。”小蠻回歸舊話題。
  段和給他一張鈔票,“吃去吧,我去買魚,妳乖乖坐在那等我。”
  小蠻拿過錢顛兒顛兒跑去吃羊血了。段和歎氣,心說:如果在沙漠裏迷路,別人都得餓死,我看就他死不了,連蜥蜴他都會吃。
  段和買了條魚,等魚販子將魚宰宰洗洗,然後提著塑料袋回原地去找小蠻。小蠻早吃完羊血,蹲在一個鐵絲籠子旁不知道在看什麽。段和人還未靠近就遠遠喚了聲:“夏威!!”
  小蠻扭過頭,興奮得兩眼冒光,笑顏逐開的喊:“有好吃的!!”
  “哦?”段和好笑:什麽東西讓他高興成這樣?這小子笑起來還是挺賞心悅目的。
  小蠻站起來,右手捏著一條蛇。
  “啊啊啊——”段和一跳老高,接連倒退幾步暴吼:“放回去!!放回去!!”
  “這是草蛇!!”言下之意:沒毒。
  “我不管它是什麽蛇,給我放回去——”段和驚得麵無血色。
  “為什麽呀……”小蠻彎腰把草蛇放回鐵絲籠子裏,眼睛盯著另一隻籠子裏的蝮蛇,“咦,這條肥!!”
  段和:“不要啊——”
  小蠻打開另一隻籠子,迅速捏住腹蛇的尾巴,惡狠狠的抽出來。那隻蝮蛇足有一米多長,抬起三角頭嘶嘶叫著撲小蠻的門麵而去,小蠻將蛇尾一拎,用力一抖,同時踩住蛇頭,饞得直流口水:“就這條,看著就好吃!!”
  賣蛇人:“小兄弟,妳輕點,我的蛇都快被妳踩死了!!”
  段和淚奔:“我不吃蛇,也不會做蛇,給我放回去——”
  小蠻向前一步,“一點都不難做,清蒸就行!!”
  段和連連後退:“別過來!!我不管啦,唔……妳……總之妳趕快放回去!!”
  “為什麽?”小蠻歪腦袋,一臉天真。
  “我……我怕……”
  “妳怎麽這麽膽小?”
  “妳……妳可不可以也膽小一點啊?嗚嗚……”
  賣蛇人奉承:“小兄弟,身手不錯!!是不是也常抓蛇?”
  小蠻嘿嘿一樂:“沒啊,第一次抓。”
  賣蛇人肅然:“不可能!!”
  “真的。”小蠻扭頭看了段和一眼,“今天沒帶槍,以前都是一槍就……”一手拎蛇,一手做槍的手勢指著蛇,口裏念:“啪!!啪!!啪!!”
  “妳給我閉嘴!!”段和咆哮:“還不快放回去!!”
  “可是……”
  段和恐嚇道:“三隻穿山甲!!”
  “啊咧……”小蠻沒轍,隻好把蛇塞籠子裏去,隔著籠子使勁咽口口水,戀戀不舍地說:“對不起哦,不能把妳買回去吃掉了。”
  段和虛弱地找棵樹扶穩,眼淚往肚子裏吞:這個人好討厭哦……
  
  小蠻總結:“妳不是爺們。”
  “隨便妳怎麽說。”段和背著小蠻爬樓梯,累的氣喘籲籲,“以後要我背的話就別下樓!!”
  小蠻勾住他的脖子,兩腿夾緊,老實閉嘴,過了一會兒,貼近段和的耳朵問:“幹屍嘴裏的那塊白玉呢?”
  “在我哥那。”
  “賣了嗎?”
  “好像賣了,我不知道。”
  “什麽叫好像?”小蠻壓低聲音:“那是妳的!!妳怎麽不聞不問?”
  “我哥的錢不就是我的?我們兄弟倆沒什麽好劃分的。他和我商量過,他不是有個戰友在墓裏死了嗎?賣了的錢全送給他戰友的家屬。”段和歎口氣,“我們死裏逃生,撿回條完整的命就是最幸運的了,錢是身外之物。”
  小蠻在他的腦袋瓜子上拍了一掌:“去死吧,說得那麽大度!!不是見錢眼開的人都不會去掏墓!!”
  段和頓住腳步,“再打我我把妳掀下去!!”
  小蠻八爪魚狀扒牢。
  段和見他老實了,便又往上爬,“我本來就不讚成盜墓這種行為,是我哥的戰友退役後有路子搞這行,那人記得我哥身手好,就叫他一起搭夥。我是出於對專業的熱愛和好奇才跟著一起去的。”
  “真是無私偉大啊~~”小蠻冷嘲熱諷。
  段和正色道:“那是!!叫我說,樂正柒那小孩的青銅短劍也應該和妳的麵具一樣捐給博物館!!”
  小蠻一愣:“和我的麵具一樣?”
  “阿咧……”段和腦門上有一顆豆大的冷汗珠子滑下來:說漏嘴了。
  僵窒三秒,小蠻從段和的背上蹦下來,指了他的鼻子:“妳——”
  段和見事情敗露,幹脆硬著頭皮說:“我把妳的……不對,本來就不是妳的,是國家的,總之我把黃金麵具匿名送到博物館去了。”
  “妳……”小蠻指著段和的手微微發抖,“姓段的!!妳為什麽不送妳的玉!!”
  “要不是我哥的戰友犧牲了,那玉我百分百送博物館!!”段和預料到他會氣得抓狂,忙上前一步,賠笑道:“那麵具是文物,妳出手也不方便,被抓了還要判刑,我這不是……”
  小蠻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轉身往樓上狂跑。段和一趔趄,慌亂中忙扶住欄杆才沒從樓梯上滾下去,鼻血理所當然的湧出來,牽帶淚腺,眼淚同時也嘩嘩不停。小蠻氣勢洶洶的踹開房門,直撲床底下,拖出他的包——裏麵放著一塊瓷磚。
  段和緩了半天才止住眼淚,仰著腦袋捂住鼻子,苦笑。
  樓上傳來小蠻的咆哮和摔東西的聲音,隔壁的吳錢跌跌撞撞的往下跑,碰上段和大呼不好:“妳媳婦兒瘋了,整層六樓的人都在妳宿舍門口看熱鬧呢,妳的電腦都被摔出來了!!還不快去……”
  段和展示一下滿手的鮮血。
  吳錢一縮脖子,咋舌道:“妳們這是怎麽了?”
  段和擺擺手,“家務事,妳別管。”
  
  小蠻發完狂,有氣無力地趴在床上大哭,至於是真哭假哭,段和不知道,聽著挺像光打雷不下雨的幹嚎。
  段和把圍在門口觀看的同事同學們趕走,拜托吳錢幫忙買套新鎖回來,然後關上門洗洗滿臉的血。
  身後“哢噠”一聲,腦袋上被什麽東西頂住了。段和頭也不回,知道那是小蠻的槍。
  “反正老子吃了三隻穿山甲,已經是死罪了,不差再殺妳一個人!!”小蠻眼圈兒通紅,一本正經。
  段和憋不住笑了,拍開他的槍,“別鬧,妳槍裏的子彈都被我卸掉了。”
  小蠻丟掉槍,發酒瘋狀揪住段和聲嘶力竭地撒潑:“我和妳拚了,我和妳同歸於盡——”
  段和怕他扯裂傷口,故而不敢反抗,口裏忙不迭喊道:“妳慢慢打,我又不躲,妳別這麽瘋啊!!”
  小蠻氣咻咻地住了手,喘了幾口氣,一歪身子坐在床上,萬念俱灰的模樣,“打妳也沒用,我的麵具也回不來了。”轉而,從地上撿起槍,直奔向門口。
  段和一把拉住他,“妳幹什麽?”
  “我去博物館把我的麵具搶回來,擋我者死——”小蠻揮舞著槍。
  段和劈手奪過槍往床下一丟,回身斜抱著他,連拖帶拉地按回床上。
  小蠻臉色煞白,虛汗直冒,隻剩最後一口氣在折騰,就算沒有段和拉他,不用出大門他就癱下去了!!
  “哎,妳怎麽了?”段和知道大事不好,一呼嚕拉下他的外衣拉鏈,無奈裏麵穿著件高領的毛衣,拉不下領口,隻好從下麵將衣服往上卷,三下兩下將他脫了個半精光,一看那傷口——玩大發了!!這麽一番鬧騰,傷口大概是裂開了,血透出繃帶,將最裏層的棉衫都染紅了一小塊。
  小蠻既痛又冷,抓著段和的頭發呻吟:“痛啊……”
  吳錢推門進來,“鎖買來了……”推推眼鏡,“啊哦~~”
  段和以強|奸犯的姿態壓在衣冠不整的小蠻身上,惱羞成怒:“不知道敲門嗎?”
  “抱歉。”吳錢禮貌的退出去掩上門,同時拉大嗓門吆喝:“大家來看啊,活體秀——不精彩不要錢,看一次十塊,學生證打八折——”
  “妳他媽給我回來!!”段和把小蠻的衣服放下來,扯扯平整,“吳錢,妳幫我把鎖換上去,我去一趟醫院!!”拿上錢包,背起小蠻嘿咻嘿咻往外跑。
  吳錢猥瑣地笑著揮揮手:“呀,這麽快就懷上啦?”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的主線應該是楊小空,不過他屬於小火慢燉的,不容易那麽快進入狀態,還是先把這一夥損人先搞定吧。再說我的缺點就是很容易跑題,主配不清晰……
段和狀嗚咽:好討厭哦……XD
再夏威狀咬著小手帕小碎步跑走……

 


白左寒其人

  到醫院重新上藥包紮了一輪,小蠻筋疲力盡地倚在靠背上,喃喃道:“姓段的,我與妳不共戴天!!”
  護士小姐:“去,一邊休息去,這是我的椅子!!”
  小蠻隻好坐到另一張椅子上,沒有靠背。段和挪挪自己的椅子靠過去,小蠻很自然地倚在他的肩頭,“妳是王八蛋。”
  “嗯,我道歉。”
  “妳說妳怎麽賠償我吧?”
  “妳說呢?”
  小蠻不說話,閉目養神,認真思考起賠償問題。
  段和給他圍條圍巾,低頭說:“下雪了。”
  小蠻聞言睜開眼,懶懶的看一眼窗外,“這才幾月啊,這麽早下雪。”又閉上眼,念叨:“我老家,八千年沒下過雪了。”
  “中國曆史隻有四千多年好吧?曆史課上過沒有?”段和側側身子,讓他靠得舒服點。
  “誇張句不行啊?語文課上過沒有?”夏威向下滑了滑。
  段和一笑,他覺得乖乖地窩在他胸口前的夏威挺可愛的,“喂,為什麽柏為嶼和樂正柒叫妳小蠻?”
  “因為我大伯的外號叫老蠻,他們就順口叫我小蠻。”
  “我覺得這個外號不適合妳。”
  “我沒感覺,不就是一稱呼嗎?叫阿貓阿狗都一樣。”
  “老蠻還沒什麽,小蠻就……”段和嗬嗬樂了,“有點那個什麽。”
  “哪個什麽?”
  “聽著有點嗲,有點娘,還有點俏皮,”段和存心氣他:“古裝片裏的妓女就常用這個名字。”
  “哇操!!”小蠻殺氣騰騰的豎中指:“以後誰敢這麽叫我我斃了誰!!”
  段和忙順毛安撫,“好好好,冷靜,冷靜!!”
  小蠻——夏威同誌果然冷靜了,懨懨的道:“我累。”
  “走吧,回去吧。”
  “我不想走了,我想住院。”夏威一指窗外,“而且外麵下雪,冷。”
  段和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他披上,“妳少來!!走,我背妳。”
  “妳讓我住院會死啊?”夏威嗚咽著穿上段和的外套。
  “會死,我有責任防止妳跑出來荼毒陝西的婦女同胞。”頓了頓,添上句:“還有部分男性同胞。”
  
  杜佑山派人偷挖的官窯遺址經過一個多月的趕工已經初見成效,最先出土的幾塊瓷片第一時間送到他手裏的,他請來霍梨交付定金,狠狠地讚了一番這位大美女。
  “萬曆。”風水師霍梨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將瓷片丟給杜佑山的助手武甲,自言自語道:“如果我沒有估錯,起碼得有五米多的萬曆瓷,這得挖多久才能挖到洪武?”
  武甲眉頭微皺,“霍小姐,妳就這麽確定下麵有洪武瓷?”
  杜佑山一揮手阻止武甲說下去,“我看再往下挖是隆慶,嘉靖,一直到成化都不是問題,若是運氣再好一點能挖到宣德和永樂就很了不起了,洪武難講。”
  “青花首推宣德,”霍梨抿嘴一笑,將手裏的巨額支票夾進一本黑色的皮麵筆記本,放進手提包,“杜老板比我更知道它的價值,不過杜老板,這個遺址有十幾畝地,足以讓妳橫發一筆,可什麽事都講個見好就收急流勇退,我勸妳挖到五十米就該收手了。”
  杜佑山心道是霍梨擔心地道的安全措施,便敷衍地笑著點頭:“放心。”
  
  冬至日,杜佑山手上多了幾塊完美的底板,他準備帶去給魏南河看看。
  而魏南河這邊,一切如常,這天來了位老朋友——雕塑教研組的白左寒教授。白叫獸比魏叫獸低幾屆,十年前到法國留學,歸國留校後承接無數耗資巨大的城市雕塑,從中撈取的油水自然不是小數目,故而年紀輕輕腰纏萬貫,如今是學院裏現代雕塑的領軍人物,也是全院最年輕的碩導,這學期公派去美國考察了幾個月,剛回來。
  魏叫獸和白叫獸私情甚好,絕大部分原因是魏叫獸對現代雕塑一頭霧水而白叫獸對傳統陶瓷也狗屁不通,兩人對對方的專業隻遠觀讚歎並不涉足,所以見麵就真心實意地互相拍馬屁。
  白叫獸讚道:“南河妳這真是世外桃源,讓我羨慕死了!!妳給我看看,在妳這蓋棟別墅蓋在哪一麵比較好?”
  魏南河笑容滿麵的:“又來這一套,妳和我喊了好幾次了,哪次蓋了?每次都賴在我這度假避暑,下次過來住要交錢!!”
  “哪天我真蓋了妳別嫌我占位置!!”白左寒叫囂了幾句,走到茶室窗口遙望遠處石階下的樂正柒:“幾個月不見,妳那小媳婦兒好像長高了一點。”
  “小孩子嘛。”魏南河幹笑。
  “呀,妳也知道他是小孩子?我還以為妳不知道呢。”白左寒似笑非笑踱了過來,“以前妳老罵我們斯文敗類,到頭來自己搞了個小孩子,我們誰有妳的膽兒肥?”
  魏南河麵上的笑容微斂:“白左寒,這話難聽啊。”
  白左寒拍拍他的肩,“好好好,開玩笑呢,別往心裏去。”
  楊小空蹲在白左寒的陸虎旁,“這車好彪悍。”
  樂正柒抱著傑士邦,“好彪悍。”
  傑士邦揮爪:“喵喵!!”
  樂正柒:“傑士邦,別亂抓!!抓壞了南河賠不起!!”
  楊小空看他一眼,“小柒,這是車,又不是毛線團,哪有那麽容易抓壞?”
  傑士邦:“喵喵!!”
  樂正柒偷偷說:“傑士邦的爪子很鋒利,妳看到南河的車麵了嗎?那幾道刮痕就是傑士邦抓的。”
  楊小空不信:“騙人!!”
  樂正柒一聽火了:“誰騙妳?傑士邦,抓給他看!!”
  傑士邦得令,兩爪摳著車麵,吱吱往下拉。
  白左寒剛保養的陸虎車門上花裏胡哨地留下幾道刮痕。
  傑士邦回到樂正柒懷裏舔爪子:“喵嗚……”
  樂正柒很自豪:“咩咩,看到沒有?我都說了,傑士邦是妖怪。”
  楊小空扼腕:“白教授會生氣的,魏師兄也會生氣的。”
  樂正柒:“阿咧……”
  兩人一貓不聲不響地匍匐離去。
  裝雕教研組的崔教授也來了,進了工瓷坊就哈哈:“南河老弟!!呀,左寒老弟,妳也在啊!!”
  那兩人一齊起身,魏南河招呼:“崔教授,今天怎麽來了?”
  崔教授一指妝碧堂,“香港有個朋友送我一些新式材料,我想漆畫也許用的上,就給曹老送過來,他怎麽不在?”
  “學院裏的課他不是結束了嘛,就去澳洲看看他女兒,順便過個年。”魏南河給崔教授倒杯茶,“崔教授,既然來了就坐一會兒。”
  崔教授搓搓手,“南河,妳今年的工藝美術史安排在什麽時候考?”
  魏南河忍笑:“不是我安排的,妳問問辦公室去。”
  “差不多一月十號。”白左寒道:“南河,妳不厚道!!”
  魏南河裝無辜:“我怎麽了?”
  “崔教授的意思很明白嘛,考題透露一點。”白左寒端起茶杯喝一口,“不然那個陳誠實就畢業不了了。”
  崔教授苦笑,“南河,我也不和妳囉嗦,妳有空把考題發我郵箱去,不然那孩子真不能畢業了!!”說完,重重歎口氣,“唉,誠實是個好孩子,就是皮,受不了!!”望向白左寒,“咦,他今年好像報妳的研究生。”
  白左寒一口茶水噴出來:“什麽?”
  “是啊,我前幾天問他明年畢業有什麽打算,他說找不到工作,準備再考個研繼續念。”崔教授一本正經,“然後他說已經報妳的研究生了。”
  白左寒青白了臉,“不行,我堅決不要!!”
  崔教授憐憫地看著他,“我的任務即將完成,今後擔子就交給妳了!!國家會記住妳,人民會記住妳!!”
  魏南河插嘴:“白左寒教授永垂不朽。”
  白左寒“叩”地把茶杯放回桌麵,情緒激動:“他也不一定能考上!!就算初試過了,複試我也要把他刷下去!!寧死不要!!”
  “白教授!!”魏南河溫文爾雅地提醒:“素質,注意妳的素質!!”
  白左寒抓住崔教授搖晃:“崔老哥,妳一定要幫我,妳一定要打消他的念頭!!如果,萬一,也許,一個不小心他考上了,我該怎麽活啊——”
  崔教授做觀音狀:“白老弟,其實人生在世都有許多苦,沒有這個苦,也有那個苦,妳吃了這個苦,就不怕那個苦了;妳不要太有心理壓力,其實經常苦,時間久了也就麻木了;我偶爾回頭一想,這些痛苦也就不算痛苦了。”
  魏南河讚歎:“崔教授,妳很適合演唐僧。”
  白左寒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聽不聽我不聽了啦~~~”
  魏南河惡寒:“喂,妳別裝少女行不?”
  三個教授正鬧做一團,杜佑山也來了,他把車停在白左寒的陸虎旁邊,又看到崔教授的奧迪,於是三步兩步躍上台階,老遠便喊:“今天巧啊,白教授和崔教授也在!!”
  杜佑山這個文化敗類比較會來事兒,在藝術圈子裏混的如魚得水,故而圈內沒有不和他交好的藝術家。
  崔教授先起身,笑容可掬:“杜老板!!”
  白左寒更熱情,幾步走過去搭他的肩,“佑山,我剛才還和南河說他這空氣好風景好,我要在這附近買塊地蓋房子,妳看怎麽樣?”
  魏南河自顧自喝茶,保持微笑看著他們,心下唾棄:什麽玩意兒!!
  “別光說不練,蓋呀,妳蓋起來我也蓋,我們幾個做鄰居!!”杜佑山人來瘋狀,搖晃白左寒:“什麽時候回來的?真是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妳了,晚上請妳吃飯!!我們好好討論討論蓋什麽風格的別墅!!”
  “哈!!哈!!哈!!”魏南河“慷慨”大笑,“這主意不錯,我給妳們參謀參謀。”心說:這兩個有錢的瘋子難講,白左寒妳這賤嘴巴,萬一給我把杜佑山招來,看我不扇妳兩大耳瓜子!!還蓋別墅?妳蓋一層我燒一層!!
  杜佑山默默吐槽:去妳媽的,白左寒,妳最好說說就算了!!跑到這山旮旯裏蓋房子?妳腦子被豬踢了?讓我和魏南河做鄰居?我天天看到他不長針眼才怪!!
  白左寒扭過頭去,無聲地動了動嘴唇:杜佑山,妳有毛病吧?我隨便說說的,妳反應那麽激烈讓我怎麽下台?
  崔教授打圓場說:“拉倒吧妳們,蓋房子多費時間啊,缺別墅直接買一棟就是了,何必給自己找麻煩?”
  那三人異口同聲:“說的是說的是!!”
  崔教授抹把汗:妳們不需要這麽有默契吧?我看妳們不是缺房子住,完全就是缺心眼。
  幾個人天南地北瞎扯一通,然後由杜佑山提出下山去找家他熟悉的酒店,他請客。其餘三人恭敬不如從命,一齊出了工瓷坊。崔教授看到樂正柒,慈愛地揉揉他的腦袋,“小柒,一塊兒到外麵吃飯。”
  樂正柒左手夾著傑士邦,右手夾著扁扁,一身草屑,聞言眼巴巴地看著魏南河。
  魏南河笑笑:“看他髒的,別去了。”旁若無人地摟摟樂正柒,“乖,去洗個澡,晚上帶好吃的回來給妳。”
  樂正柒笑嗬嗬地點頭。
  白左寒走過去,也摸樂正柒的腦袋,“柒啊柒啊柒啊柒,真是可愛,來,讓叔叔親一口。”
  魏南河把他拍開,笑罵:“滾妳的!!就妳的輩分好意思自稱叔叔!!”
  杜佑山趁人多手雜跟著摸,那喜愛勁心癢勁絕不是裝出來的,摸了腦袋又捏臉,一迭聲說:“寶貝柒可愛柒漂亮柒,叔叔……”話沒說完,看到魏南河吃人的眼神,趕緊訕訕地收回手,接著說:“叔叔過年給妳壓歲錢買煙花哈!”
  魏南河親熱地勾著杜佑山的肩,“佑山,妳啊妳啊,太寵我家孩子。”心下念念:我要做個杜佑山的小草人紮死他!
  一行人各自上自己的車,楊小空恰好從倉庫裏轉出來,看到杜佑山,忙厚著臉皮跑過來,隔著車窗喚了聲:“杜老板!”
  杜佑山禮儀性微笑:“嗯?”
  楊小空臉有點熱,“妳上次說的書……”
  杜佑山連連點頭:“哦……看我這記性,下次一定帶!”
  白左寒拍了一把楊小空,“小空,嗬!我都認不出來了,妳這是怎麽了?”
  楊小空本科是在本院學雕塑,故而大一就認識白左寒了,他有點難堪地後退一步,“白教授,我長水痘了……”
  白左寒笑歪了嘴,“這麽大了還長水痘,妳這孩子!”毫不介意地攬了他一把,“我們要出去吃飯,一起去吧。”
  楊小空忙推辭:“不了不了。”
  白左寒想了想,覺得人家不願去也是有道理的,便也不勉強,拍拍楊小空的背,笑道:“行,隨妳。對了,妳複試前拿了幾本速寫本給我改,我都看了,隻是還沒來得及還妳就去美國了,真不好意思,下次拿來還妳。”
  楊小空感激得鼻子一酸,“嗯,謝謝白教授。”
  

 

作者有話要說:我說楊小空是主線,沒說他是唯一的主角啊囧rz……XD
主角是文案上的那四個,小空是穿針引線的的一條線索麽,妳們誤會我,好討厭哦……

樂正柒咬手指:沒看到我是主角中的第一個嗎?哼!
柏為嶼水仙狀:除了我這樣的霹靂級美男子還有誰更適合當主角?
夏威磨刀霍霍:誰搶我主角地位我就斃了誰!
楊小空:……其實,我不是很想和妳們混在一起……
段和:好像不關我的事,好討厭哦……【以後說這句話可以聯想段和如此這般痛苦又無奈的臉】

 


奸情需要培養嘛

  西安接連下了幾場雪,段和決定帶夏威出去買衣服,免得夏威總穿他的衣服,夏威太邋遢太隨便了,連內褲都穿他的!夏威哆哆嗦嗦的在他身後蹦躂:“今天冬至啊妳知道嗎?”
  段和說話嗬著白氣:“嗯,冬至,怎麽?”
  “妳知道冬至要吃什麽嗎?”
  “又是吃,吃吃吃!”段和笑他:“吃餛飩還是元宵?走吧,帶妳去吃。”
  夏威湊上去,神秘兮兮的:“吃狗肉!”
  段和依然笑眯眯地,壓低聲音威脅:“那麽可愛的動物妳也吃,妳還是人不?”
  夏威悻悻道:“隨便說說的麽……”
  段和冷哼:“想都不許想!妳個該槍斃的死刑犯,少給我出幺蛾子!”
  夏威打個抖,喪眉耷眼地跟上去,“姓段的,妳對我是越來越凶了。”
  “對妳這種人渣不凶一點怎麽行?”段和沾沾自喜。
  “在墓裏怎麽那麽一副熊樣?”夏威扯著他的圍巾,“我冷我冷。”
  “別扯,我也冷!”段和奮力搶奪。
  夏威縮著脖子,“妳昨天圍巾還給我圍的!”
  “哈,妳知道我昨天給妳圍啦?一人一天!”段和絲毫不讓,“別扯!再扯就把手套還我!”
  夏威:“阿嚏!”
  段和仰天長歎,拉拉圍巾,將另一頭圍在夏威脖子上。
  夏威蹦蹦跳跳:“嘔吧,妳看我們像不像棒子劇裏的情侶?”
  “妳閉嘴。”
  剛出生活區,來了一群女生,老遠就喊:“段老師好~”
  段和笑:“妳們……”
  “好”字還沒出口,隻聽女生們齊齊叫夏威:“師母好。”
  夏威昂首闊步,做偉人狀擺擺手:“應該叫師公。”
  女生們擠眉弄眼的對視一眼:“師公好~”不等段和搭話就嘻嘻哈哈的跑了。
  段和:“……不是的,妳們聽我說……好討厭哦,聽我說啊……”
  夏威扭捏道:“嘔吧,妳做咩含情脈脈地看著我?”
  “嘔妳的頭啊!”段和虎著臉往他腦袋上一敲,“我警告妳,再遇到熟人,妳給我裝啞巴,再敢說話,我就……”想了想,接著說:“我就告妳吃穿山甲!”
  好吧,出了校門,遇上一白發老頭,段和恭恭敬敬地喊了聲:“張老!”用胳膊肘頂頂夏威,“我導師!”
  張老和藹可親地點頭:“段和,妳的論文怎麽樣了?”
  段和:“開題報告寫完了……”
  夏威無聲地在他身後配以肢體語言,做奮筆疾書狀。
  段和:“關於各朝各代的陵寢文化還需要積累大量資料……”
  夏威暴眼吐舌做吊死鬼狀,然後兩手合一放在腮邊頭一歪做瞌睡狀,再接著扶扶“眼鏡”做繼續翻閱資料狀,頭還一點一點的做徹夜勤奮狀。
  張老:“……”
  段和回頭看夏威一眼,夏威兩手插口袋望天。
  段和:“張老,我覺得馬王堆漢墓比較典型,可以著重寫,我收集了不少相關照片……”
  夏威兩手交叉胸前做馬王堆女屍狀,麵部萎縮,兩眼冒綠光。
  段和:“國外的以少量文字帶過……”
  夏威化身蜘蛛俠做爬大廈狀,又張嘴嗷嗷捶胸做金剛狀。
  段和見自己導師的臉色由白轉綠又由綠轉黑,忙問:“張老,妳怎麽了?不舒服嗎?”
  夏威兩手捧著下巴做花骨朵狀,露出一臉關心十分焦急地望著張老。
  張老:“……”
  段和見張老目不轉睛盯著夏威,尷尬地摸摸鼻子,“咳,張老,這是我朋友,夏威。”
  夏威甜甜一笑,左手食指指著段和,右手食指指著自己,然後兩根食指點在一起,示意:朋友。
  再彎曲大拇指和食指,比出一個心形,示意:好朋友。
  張老眼神矛盾地望向愛徒:“我看懂了。”
  “咳!”段和臉上火燒:“張老,妳看懂什麽啊?”
  張老語氣沉重:“老師不是老頑固,唉!就看在妳不嫌棄他又啞又傻的份上,老師就知道妳是個好孩子。”拍拍他的肩,“論文慢慢來,不急,照顧好妳媳婦兒重要。”
  張老甩甩衣袖施施然而去,一步三回頭,冷風瀟瀟,枯葉飄飄……
  段博士站在校門口久久沒有動彈,痛苦地望著夏威,眼含淚光,囁嚅道:“妳好討厭哦……”
  
  即將到來的新的一年,是夏威同誌的本命年,夏威指著精品玉器店裏的一個編了紅繩子的翡翠路路通,學黃蓉的腔調說:“和哥哥,人家想要那個!”
  段和看看價格,“呦,A貨,六千六百六,妳當博士是搶銀行的嗎?”轉念一想,補充:“就算我是搶銀行的,憑什麽要給妳買?”說完拉著夏威去超市買紅內褲。
  段和拿著兩盒不同品牌的紅內褲問夏威:“妳要哪種?”
  夏威問超市導購小姐:“可以打開看看嗎?”
  導購小姐微笑著打開紙盒子,“可以,這是萊卡棉的,您摸摸這質地。”
  夏威掏出一條,抖了抖,在自己下身比劃比劃,又摸了摸,聞了聞,放臉上搓了搓,淫|笑著對段和說:“比妳的內褲手感好耶!”
  導購小姐:“……”
  段和飛速離他三米遠,假裝不認識他。
  夏威正兒八經地問導購小姐:“可以試穿嗎?”
  導購小姐:“……”
  夏威:“不瞞施主,貧道乃茅山派九十九代掌門人,這是我的名片。”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小卡片遞給導購小姐。
  嗯?他什麽時候搞出這花樣?段和伸長脖子一看——極度後悔看了,恨不得撓牆。那卡片是從剛才吃的蘋果派包裝紙上撕下來的,左沿寫“神愛世人”,右沿寫“我佛慈悲”,頂上寫“急急如律令”,中間寫“茅山派九十九代掌門人聖虛子”。
  夏威雙手合十:“貧道為弘揚道教精神輾轉貴地,可有打折?”
  導購小姐:嗚嗚,經理,人家好怕……
  兩種品牌的內褲,段和各拿三盒丟進購物車裏,拎著夏威去買吃的。夏威放風日尤其亢奮,哼哼哈兮地哼著歌溜達,段和見他這麽開心,自己也覺著心曠神怡,夏威除了間歇性抽風這個毛病招人嫌,還真的挺可愛,尤其是這一段日子修養得不錯,健康的麥色肌膚溫潤有光澤,濃眉醉眼未語先笑,這副皮相別說勾搭姑娘了,就是勾搭他段和也……
  段和咳兩聲,心下念叨:天氣真冷啊,一會兒給他買多幾件衣服,全當扶助貧困。
  夏威搖頭擺尾地奔過來,往購物籃裏丟一堆零食,嘴裏唱著:“快使用衛生巾,哼哼哈兮兮,快使用衛生巾,哼哼哈兮……”
  段和:“……”
  夏威投入地選擇薯片的口味:“快使用衛生巾,側漏無敵,是誰的流量大,風生水起,我用內褲防禦,哼!漂亮的回旋踢!”
  段和退後一步扶著貨架:“……妳,還能更低級一點嗎……”
  
  段和眼神呆滯地,一手拎著購物袋,一手捏著夏威的脖子出了超市,沉默不語。
  夏威踮著腳尖小碎步跟上,“阿納達……”
  段和冷冰冰地吐出幾個字:“三隻穿山甲。”
  夏威立即收斂笑容,脫下手套把雞爪子晾在段和麵前,正色道:“妳看看我手上長的是什麽?”
  段和看看他的手背,“癢不癢?”
  “癢,昨天就開始癢了。”夏威苦著臉。
  “恭喜,凍瘡。”段和臉上露出了點兒笑容,把手套給他戴回去,“別抓,回去用生薑片擦擦。”
  夏威隔著手套抓。
  “別抓!”段和握著他的手,“叫妳使壞,報應了吧?凍瘡隻要一年長,今後年年都會長。”
  夏威皺眉,爪子在段和的手心裏轉動以代替耙癢。
  段和拉著他走,“給妳買圍巾和手套去。”回頭玩味地掃了夏威一眼,“我就不明白了,就妳這德性,都是怎麽勾搭上人家姑娘的?”
  夏威扯扯自己身上的黑棗式羽絨服,“就妳借我穿的這身行頭?勾搭豬吧。”
  “喂,我第一次見妳,妳還披著件破道袍呢。”
  “懂個屁,我道袍下麵那件T恤是卡賓的,牛仔褲是Levi's的!”
  “哦?”段和將尾音連轉幾個彎:“妳大學畢業後做過什麽工作?”
  夏威大言不慚:“在我大伯沒有傳授我知識前一直是騙女人。”
  “妳大伯傳授妳知識後呢?”
  “繼續騙女人,附加裝道士,扮神漢。”
  段博士痛心疾首看著他,看得夏威同誌冷汗直流。
  被封建主義和資本主義聯合侵蝕的夏威同誌,其行為嚴重損害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給段博士造成極大困擾,為滿足廣大受害婦女同胞的願望和要求,為創建和諧社會做出積極貢獻,為挽救夏威同誌改正錯誤盡快走到革命的正確道路上來,改造夏威同誌的任務迫在眉睫而又任重道遠,一方麵必須對其“妖孽演變”戰略時刻保持高度警惕,另一方麵必須堅持以瑪麗蘇主義為指導,不斷加強自身修養,搞好安撫政策,軟硬兼施,迅速幫助夏威同誌洗心革麵做到三個務必四個堅決不。
  具體內容為:務必割除封建主義殘餘思想,務必擺正錯誤三觀,務必重塑新世紀大學生文明形象;堅決不偽裝神職人員,堅決不玩弄良家婦女,堅決不吃保護動物,堅決不穿他人內褲。
  夏威不知道段博士蕩氣回腸的決心,隻知道這家夥扮豬吃老虎,而且還捏著自己的把柄——茅山派九十九代掌門人聖虛子對階級敵人的認識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總結為三個字:很難對付!
  段博士和所有男人一樣視逛街如煉獄,就近一頭紮進邦威打折大賣場,給夏威買了一身行頭:兩件一樣的毛衣三件一樣的襯衫三件一樣的棉T恤一條牛仔褲一條圍巾幾雙襪子。算錢的時候,夏威左右手各拎幾個印著《越獄》男主頭像的塑料包裝袋,扭著屁股惡搞郭天王不標準的普通話:“米特書邦威,米個人都有雞雞的舞台!”
  段和刷著卡,笑容如春風拂麵:“三隻穿山甲。”
  夏威立時如拔了氣門芯的車胎,頹了。
  

 

作者有話要說:段和是張道符,專門貼聖虛子這樣危害蒼生的人渣……
(我是來改口口的,不是偽更,表打我……人家這麽清水了還有口口,好討厭哦……)

 


防寒防凍

  入了冬,工瓷坊這裏一切如常,沒有柏為嶼搭夥的樂正柒一人掀不起什麽大浪,隻好偽裝乖小孩,口袋裏裝滿摔炮,東丟丟西丟丟,到處都是劈裏啪啦的聲音。
  楊小空見他太寂寞了,便建議帶他下山去玩玩。樂正柒一聽有人陪他,登時亢奮得形象全無,拉著楊小空撒歡:“我們也不用下山了,南河一分錢都沒給我,妳陪我去村裏買點零食吃就行。”
  楊小空疑道:“家裏什麽零食都有,妳還要買什麽?”
  樂正柒鼓起腮幫,“魏南河買的都不好吃。”
  “妳到底想吃什麽?”
  樂正柒眨巴眼睛:“漿糊。”
  “……”
  樂正柒攥住他搖晃:“為嶼也給我買,沒什麽的……”
  “為嶼……會給妳買?”楊小空不可思議。
  “是啊,他偷偷買,我偷偷吃,不然被南河看到,兩個人都要挨打。”
  楊小空抽了抽嘴角:“魏師兄該帶妳去看看這是什麽病。”
  “我沒有病!”樂正柒怒起,“妳怎麽和魏南河一樣?他帶我去醫院又抽血又拍片,驗了味覺驗嗅覺,還帶我去看精神科,他才是精神病呢!我不就吃了點妳們不吃的東西嗎?有什麽好奇怪的?!!以前我爸也給我買。”
  “妳吃的東西真是一個比一個奇怪啊,妳爸和為嶼都是過於溺愛了,對妳沒好處……”楊小空猶豫著說:“妳還是聽魏師兄的話,戒了吧。”
  樂正柒氣憤地一拍大腿:“不和妳嘰歪了,借我點錢,我自己去買,不求妳!”
  “我不會給妳錢的,妳再纏我告訴魏師兄哦。”楊小空心說:魏師兄就該把妳和為嶼往死裏打一通。
  “日啊!不和妳玩了!”樂正柒嚎啕著跑掉了。
  楊小空扶著腦袋,搖搖頭:“吃漿糊真的不會吃死人嗎?服了妳了。”
  樂正柒隻好繼續一個人孤獨地玩摔炮,魏南河三五不時地把他拎進屋裏去念書。別的孩子念一個小時書玩十分鍾,樂正柒是念十分鍾玩半天。魏南河徹底對自己師伯樂正懸的教育絕望了,樂正柒的曆史和文言文頂的上文史係的學生,但數學功底為零,在魏南河的鞭打教育之下斷斷續續地學了兩年,小學算術勉強及格,英語則字母都認不清。
  那孩子瞧著伶俐可愛,其實一身毛病且屢教不改,隻有飼主才能體會這番難處。楊小空不管閑事,躲在倉庫裏借著昏暗的燈光沒日沒夜地摸索那些瓷片,如饑似渴的需要有關資料充實自己認識,他將學校圖書館的相關書籍都借回來,也到書店買了幾本書,那些圖多字少的書籍雖然簡明直接,但內容大多浮於表麵,遇到這些如山般堆積的韻味深沉的古瓷片,這些資料未免顯得蒼白。幾本書很快都看完了,對各種瓷有了深一步了解,楊小空還是不滿,他的疑問和感觸太多太多,沒有人解答。
  魏老的腦子偶爾清晰一點,發現這個孩子居然無師自通的將幾個窯口的白瓷區分開,驚異之餘,他便常繞到倉庫裏,一老一少湊在一起嘀嘀咕咕。楊小空看得到,魏老看不到,沒人知道他們在溝通什麽,自從魏老有人陪著談天後,癡呆的時間明顯減少了。
  聖誕節的時候,南方依然山綠水清不見枯色,隻是溫度降低了,魏南河怕自家的老爹和寶貝秧子凍壞了,給他們全身武裝,魏老戴著機器貓耳罩,樂正柒戴著小鹿斑比耳罩;魏老圍著灰色紗狀絲巾,樂正柒圍著銀色亮片絲巾;魏老戴著豹紋手套,樂正柒戴著貓爪手套……
  不能怪魏教授眼光詭異,村子裏的集市上隻有這種貨色,他給小師弟也買了一套,Hello Kitty耳罩,金色繡花絲巾,草莓手套……
  楊小空嘴角抽搐:“謝……謝謝師兄。”
  樂正柒指著楊小空的Hello Kitty,“我想要他那個!”
  楊小空前兩天剛預備轉正,充分發揮一個黨員同誌的先進性,立即謙讓地雙手捧上:“給妳給妳。”
  魏南河穿著一件襯衫衣領微敞,再套著件毛料休閑外套,點起一支煙幽幽吐出煙圈兒,打開窗戶享受陽光明媚,“天氣冷了啊,注意防寒防凍。”
  與此同時,段和包得像狗熊似的卷著一團寒氣滾進門來,跺跺一腳雪,脫下鞋跨進來將一摞盒飯放在桌子上,然後脫下手套,把冰冷的手插進被窩裏。
  被窩裏的人嗷一聲怪叫一蹦三尺高,“姓段的,妳謀殺啊?”
  段和對他的反應很滿意,邊脫衣服邊說:“吃飯了。”
  夏威坐起來抓抓一頭亂糟糟的短發,迷迷瞪瞪的連打嗬欠,下床刷牙。他總是光膀子睡覺,肩上綁著的繃帶頂半件衣服;下麵鬆鬆垮垮地穿一條棉質運動褲,褲頭上的帶子也不係,像肚腸似的拖著;裸|露的腰部結實緊致,後腰以下至尾骨有一道漂亮性感的弧線,段和很是想在那塊肌膚上摸一把。
  當然,段博士是有文化有內涵有理智有道德的四有傑出青年,深知摸一把的後果及其嚴重,不敢輕易以身試法。
  屋子裏暖氣哄哄的,不一會兒就熱得冒汗,段和三下五除二脫得隻剩一層薄毛衣,忙活著將食堂裏打來的飯菜放電磁爐上熱一熱。夏威叼著牙刷繞到他身後,一手從後麵攬住他的腰,伸長腦袋在他肩後張望鍋裏的食物。
  段和僵了一下,沒有拒絕小道士的非禮。躊躇良久,他騰出手來溫溫柔柔的握住夏威放在他腹部上的手,自嘲地揚揚嘴角:自己居然和這個裝瘋賣傻的假道士同一個被窩睡了這麽久,這叫什麽事啊?
  段和側過臉想和夏威說些什麽,這一側臉,差點嘔一口血來——夏威叼著他的牙刷!
  “夏威!妳別太過分,連牙刷都用我的!”段和咻地把牙刷從夏威嘴巴裏抽出來。
  夏威吐著白泡泡:“誰說是妳的?妳叫它它應妳嗎?”
  段和痛苦地捂住心髒,“不要告訴我妳一直都用我的……”
  夏威一臉無辜:“我也不知道哪個是我的,我隨便用。”
  段和掐著他的脖子搖晃:“我不早和妳說了嗎?妳是紅色的我是綠色的,妳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明明知道的啊口胡!”
  夏威:“啊啊啊別晃別晃……我我我我色盲嘛——”
  段和住了手,“妳色盲?”
  夏威戚戚哀垂淚抽泣:“是嘛,人家一直不敢告訴妳,怕妳嫌棄人家的缺陷……”
  “我道歉。”段和愧疚地拍拍夏威的肩,然後回身拿出一張五十塊鈔票和一張一百塊鈔票,分別折成看不出麵值的小方塊,放在手心誠摯地賠罪:“好了好了,別生氣,哥哥給妳錢買糖吃,隻能選一張哦。”
  “哦耶!Surprise!”夏威歡呼著搶過粉紅色的鈔票,笑容滿麵:“謝謝。”
  段和冷笑:“三隻穿山甲。”
  夏威把錢攤開抹平整,恭恭敬敬地塞進段和口袋裏,踮腳尖給他捶背,獻媚道:“好哥哥親哥哥,我不是故意裝色盲的,妳原諒我吧嗷嗷!我記住了,妳的牙刷是紅的,我的是綠的!”
  段和無視他,打開衣櫃翻看一遍,氣勢洶洶的怒吼:“妳又穿我內褲!”
  “狗才穿妳內褲呢!”夏威義憤填膺!
  段和二話不說把夏威按倒在床上,一把扯下他的睡褲——亮出白內褲。
  “嘿嘿……”夏威賠笑:“汪!汪!我是一隻帥小狗,汪呦汪呦汪~~”
  段和哭笑不得,“脫下來還我。”
  夏威敞露大腿側趴著,牙咬被角,做猶抱琵琶半遮屁股狀,“二十柒載漫漫處男路情何以堪——我那禁欲苦讀的博士哥哥啊,妳不為人知的收藏嗜好為哪般?”
  段和扒白內褲的手觸電般收回來,虎著臉抽出皮帶呼呼揮舞,“啪”地抽在床頭:“還有下次,這個伺候。”
  夏威:“呀咩嗲——”
  
  聖誕,段和給自己買了台筆記本,因為自己的電腦被夏威摔砸後基本成為報廢品,論文和課題迫在眉睫,沒有電腦可不成。
  元旦,段和在夏威的死乞白賴下給他買了個手機。夏威同誌的手機在墓中泡了水又泡了血,炸過摔過早屍骨無存灰飛煙滅隨風飄走了,段博士冒著風雪樂顛顛買回手機,在校門口突然停住腳步,問自己:我用的是五百多諾基亞直板,為什麽給他買五千多蘋果3G?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啊——
  就當是我把他的黃金麵具上交博物館的賠償吧,段博士如是勸服自己,心裏覺得好受一點了。由於這個手機,夏威乖順了很久很久,用自己的牙刷,穿自己的內褲,不用段和的筆記本聊天泡MM下A片,不唱黃段,按時換藥,洗澡不逃竄,睡覺不磨牙不蹬腿,剃毛不鬧騰(腦袋上的毛,不要亂想= =)……
  段博士感動得無以用語言表達,隻恨不能親一口溫順聽話的夏乖乖同誌。
  轉眼快過春節了,學校裏放假,夏威可憐兮兮的沒處去,唯一的親人,大伯——自封茅山派九十八代掌門人的小靈通總算掛通了!夏威扯著段和激動得語無倫次:“我大伯!終於找到我大伯了!”
  “找到就好。”段和摸摸他的腦袋,不由鼻子一酸:這小子真可憐,四處漂泊,連家都沒有。
  老蠻道長被抓了,雖然被抓的原因不是倒賣文物而是他老人家年紀一大把還奇裝異服披著袈裟頭戴喇嘛帽手持拂塵,被警察叔叔誤認為是從某醫院跑出來的嚴重病患於是上前攙扶關心慰問,不小心摸出文物若幹。
  道長在派出所大力宣傳尊老愛幼的傳統中華美德,做人老病危垂死狀博取同情,僥幸被拘留兩個月,沒收文物和傳道作案工具,最近幾天剛被放出來,正走街串巷算命騙人度日,生活拮據,開口就向侄子要錢。
  夏威平靜地把手機掛了,對段和說:“原來不是我大伯,掛錯了。看來我過年要就地解決了。”
  心地善良的段博士忍不住摟一把夏乖乖表示安慰,眼淚都要為小道士掉下來了:好可憐,空歡喜一場!
  段博士是真的心疼小道士了,晚上睡覺時他抱著夏乖乖同誌剛剃完的毛絨絨的腦袋摸了又摸愛不釋手,心裏聲嘶力竭地呐喊:啊啊啊啊好討厭啊——妳壞一點求妳再壞一點吧,妳這麽乖我受不了了老子處男二十柒年我容易嗎我啊彌陀佛菠蘿菠蘿蜜……
  最後,段和決定把改過自新的夏乖乖帶回自己家去過年。
  

 

作者有話要說:我要澄清,昨天那首猥瑣的歌不是我編的,是一個麥霸朋友的必點曲目,那個爛人每次唱k唱到這歌會伴以生動豐富的肢體語言,並在間隙揮手呐喊:“左邊的朋友,讓我聽到妳們的掌聲~~右邊的朋友,再熱情一點~~山上的朋友,妳們好~~~”其實包廂裏除了他往往隻有三個人,他唱的正嗨的時候也是我們一致保持這個表情的時候——
寫那段我忘了歌詞,特地打電話問他,於是被迫又聽他唱了一遍……

 

回家

  大年二十四,工瓷坊這邊異常冷清,陶工窯工們都回家過年了,妝碧堂整個兒空蕩蕩的。樂正柒卸了石膏,腿腳好得差不多了,沒人陪玩很是寂寞,他問魏南河:“為嶼什麽時候回來?”
  魏南河聳肩:“妳問我我怎麽知道?妳問他去。”
  樂正柒把傑士邦夾在胳肢窩下,跑到倉庫哀怨地問楊小空:“為嶼什麽時候回來?”
  楊小空很無奈:“小柒,我說了好幾遍了,他手機不通,又沒上網,我沒處問。”
  樂正柒蹲在他身邊摳地板,“我無聊。”
  楊小空正在看白左寒還他的那幾本速寫本,裏麵錯誤的結構白左寒都用紫色彩鉛給他糾正過了。
  樂正柒勾住楊小空的肩,“小空,我們去河裏撈魚吧。”
  楊小空麵有難色:“冬天下河會感冒的。”
  “那玩網遊!我把為嶼的號告訴妳。”
  “我,我隻會挖地雷。”楊小空很窘。
  “我們到村子裏買摔炮和煙花。”
  “妳昨天才把衣服燒了一個洞,大師兄不是說……”楊小空觀察著樂正柒的臉色,住嘴。
  樂正柒沉默一陣,又問:“妳什麽時候回家過年?”
  “後天的機票。”
  “什麽時候回來?”
  “過完十五吧……”
  樂正柒不聲不響地蹲了一會兒,站起來走掉了。
  元旦過後魏南河就開始著手製作萬曆瓷了,杜佑山給他的幾塊底板屬萬曆後期大件器型,平底無釉,胎質疏鬆,麵上青花色澤泛灰,是典型的浙料。他試做了一個窯,都不太滿意,隻好全敲了,新做一批得在瓷土上動些手腳,鈷料也得有所改進。
  樂正柒繞到魏南河身後趴在他身上撒嬌:“南河!陪我玩啦!”
  魏南河專注地修坯,“乖,別吵,我忙著!”
  “別忙了,帶我進城逛一逛吧。”
  “自己去看電視吧。”魏南河用胳膊肘把他頂開一點,“別妨礙我做事。”
  樂正柒隨手撿把修坯刀,“喀拉”一下把魏南河的泥坯敲碎了。
  魏南河暴怒,“樂正柒,妳幹什麽?”
  “我要回家,馬上!”樂正柒叫道:“我天天閑著,妳們都有事做,就我閑著什麽正事都沒得做!我一個人去掏墓都比呆在這好!”
  “那給我做應用題去!”
  “我不做,我要回家!”
  魏南河丟下修坯刀,站起來拍拍身上手上的幹泥粉末,向前兩步將哇哇亂叫的樂正柒倒扛起來出了工瓷坊往木樓走。
  “死孩子,沒事做沒事做,沒事做就給我找麻煩?嗯?”魏南河把樂正柒扛進臥室裏,踢上門,“沒事做就找點事做好了!爺陪妳玩!”
  樂正柒使勁掐他的後背:“妳就會玩這個……”
  “廢話,我是妳老公不玩這個玩什麽?”魏南河彎腰把樂正柒丟到床上。
  樂正柒在厚厚的床墊子上彈了幾下,四爪並用往床下爬,“大白天的我不和妳玩這個!”
  “誰規定幹老婆一定要等晚上?”魏南河輕而易舉地拎回樂正柒,上下其手把他剝個精光丟進被子裏,然後自己慢條斯理地脫衣服。
  樂正柒安安靜靜地在被子裏團成一個球,輕輕的哭了。
  魏南河一愣,伏身聽了聽,確認小孩真的哭了,不由心慌,“小柒,妳怎麽了?”
  樂正柒說:“妳還不如為嶼。”
  魏叫獸自以為是慣了,這回是懵了,這句話無異一個劈天大雷,劈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樂正柒哭了一陣,接著說:“妳哪裏都不讓我去,要我像師叔一樣整天曬太陽等著吃飯睡覺嗎?一個月兩個月沒關係,可我才十柒歲,還剩五、六十年都要這麽過多恐怖!為嶼在的時候還陪我玩玩磨時間,不然妳知道無所事事的日子多難熬嗎?要不是喜歡妳我才不守在這裏!再說,妳有什麽好喜歡的?因為妳我爸都不要我了……”
  魏南河辯白道:“妳個死孩子!是妳自己不學好!自己說說妳英語學了多久?連字母都認不全,動不動就跳窗跑去玩!誰家的孩子天天玩?”
  “我最討厭念英語數學了!”樂正柒坐起來,眼淚汪汪的瞪著魏南河,“我爸從不逼我學那些!”
  “妳爸妳爸,妳爸的教育停留在上個世紀!妳想過和妳爸一樣的生活嗎?”魏南河探身抱住他,“寶貝,我夠寵妳了,妳這個也不學那個也不學,我隻是想讓妳和別家孩子一樣……”
  樂正柒氣急敗壞地推開他,“又是別家孩子!我就是這樣的!妳不喜歡就找別家孩子去,不要臉的老流氓!”
  不要臉的老流氓坐在床沿默默地看著樂正柒,被罵得毫無反口的餘地,許久,他站起來披上剛脫下的外套,“妳不是要回家嗎?我送妳回去。”走到衣櫃那找出一套幹淨整潔的衣服丟床上,“剛才脫下來那套別穿了,叫妳別玩煙花妳不聽,衣服都燒破了,穿那套回去妳爸還以為我虐待妳。”
  
  魏南河把樂正柒送回家,在門口就不進去了,從後備箱翻出準備好的錦盒,遞給小孩,“和妳說好的元青花,拿去賄賂妳爸。”
  小孩一手抱著傑士邦,一手拎著錦盒,惴惴地站在門檻處看著魏南河在巷子裏倒車,鼻子酸溜溜的。
  魏南河調轉車頭停在巷口,朝樂正柒揮揮手,“走了。”
  樂正柒放下傑士邦,跑過去扒住車窗,“南河,妳什麽時候來接我?”
  “等為嶼回來叫他來接妳吧。”小心眼的老男人氣還沒消。
  樂正柒囁嚅,“我不是那意思……”
  魏南河拍拍他的腦袋:“進去吧,好好考慮一下自己什麽都不想學隻想玩有沒有錯。”
  樂正柒動動嘴唇,什麽都沒說,往後退了一步,耷拉著腦袋轉身走了。
  
  杭州啊杭州,美麗的西湖啊西湖,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段和看了夏威一眼,“妳是不是在這裏做了什麽虧心事?”
  夏威老臉一紅,扭捏道:“不告訴妳~”
  段和看向窗外,“拉倒。”
  夏威拉著他,“台詞不是這樣的,妳應該說:告訴我吧寶貝兒,我們之間不應該有秘密!”
  段和:“妳盡管保守妳的秘密吧,不用客氣。”
  夏威迫切地搖撼他的手臂:“妳問我吧阿納達——”
  “給妳一次機會,說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來自中國的少年郎,他英俊瀟灑絕世無雙……”
  “機會耗盡,請您閉嘴。”
  夏威痛哭流涕:“好哥哥親哥哥,讓我說完吧啊啊啊——”
  正在開車的段殺扭過頭,對他弟弟說:“段和,這東西吵得我頭疼,找地方埋了。”
  段和麵不改色:“哥,這東西挺邪門,就算妳把他埋了他也會爬出來繼續危害社會,還是隨身攜帶比較安全,犧牲我一人,造福千萬家。”
  夏威羞澀地:“和哥哥,我就知道妳舍不得我,為了報答妳,我決定把我的秘密告訴妳。”
  段和虛弱地:“我求妳,別告訴我。”
  夏威的秘密可以用很簡單的一句概括:貸款的大學學費沒能繳清,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被學校扣押了。
  段和淌著冷汗問他:“為什麽不繳清學費?”
  夏威喪著臉,“那段時間大伯生病住院,他的醫療費花完我們所有的積蓄。”
  段和諄諄教導:“妳進社會後就應該存一點錢把學費還清了。”
  “切,我才不!”夏威攤手:“有證書也找不到工作,而且我再也不想看到財務處那幾個家夥的嘴臉了。”
  “那……”段和揉揉打結的眉頭,“那妳念了四年不是白念了?”
  夏威呱呱怪叫幾聲:“我白占了學校四年便宜,虧的又不是我。”
  段殺頭也不回,不冷不熱的聲音從前排傳來,“妳還有臉說。”
  夏威黯然神傷,做文藝青年狀明媚而憂傷地望著窗外,“妳們怎麽能體會我的心情……”
  “大哥,妳別這麽說話啊,很傷人的。”段和心裏貓爪一樣難受,暗地裏親昵地拉了拉夏威的手,“他沒惡意,妳別往心裏去,我知道妳難受……”
  “我怎麽能不難受?這麽好一個機會,我四處博取全係同學們的同情統共騙走一千塊,偏偏忘了去騙輔導員了!”夏威泣不成聲。
  段和收回手,歎氣:“哥,妳還有沒有更傷人的話?”
  段殺:“……”
  段家是個大家庭,段和的爺爺當年是少將級別,據說是老當益壯,九十多依然聲音洪亮走路生風,六個兒子兩個女兒,取過三房姨太太。大太太是段家的童養媳,比段老爺子還大柒、八歲,生了兩個兒子,很早就病逝了;二姨太是地主家的小腳千金,給段老爺子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功勞最大,可惜在生第三個兒子時難產死了;至於三姨太,本是位資本家的寶貝小姐,在學堂念書時和某個男同學私定終身,不幸被當年當土匪的段老爺子搶走,跳樓服毒割腕絕食都試過,最終還是屈服了。段老爺子是最疼這個小老婆的,事實證明這位念過洋學堂的三姨太確實值得他老人家疼愛,大太太和二姨太過世時正好是四十年代末期,打完小日本後還有內戰,老爺子打膩了,從自家院子裏挖出當土匪時收刮聚斂來的一缸黃金,拖兒帶女地舉家遷往美國一躲躲了三十年,段家的孩子那時年紀尚幼,其中五個不滿十歲,三姨太就是在這個時候屈服了段老爺子,教育段家的孩子們做人讀書寫漢字,後來又給段家生了一個兒子,就是段殺和段和的爸爸。改革開放後三姨太在老爺子耳邊吹枕邊風傳播落葉歸根的思想,兩個女兒都嫁了洋鬼子管不了,老爺子開一次家庭會議,率先領著老婆回國,六個兒子,一個不落,陸陸續續的攜妻帶子跟著回來,段家走的時候灰溜溜的十幾人,回來時浩浩蕩蕩幾十人,幾乎全是高素質人才,現如今奔波在國家的科研、建築、教育等各個崗位,所以說,三姨太的愛國主義教育還是做得十分有成效的。
  夏威嗷嗷叫著捂臉:“豪門大家庭啊耶~~”
  段和謙虛地說:“不是很豪,一般大而已。”
  “那麽刨祖宗墳的妳們兄弟倆是不是撿來的呢?”夏威眨巴眼睛做無知狀。
  段和平靜地回答他:“三隻穿山甲。”
  夏威收聲。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柒夕快樂,嘿嘿……

 

 


仗勢欺人

  杭州西湖區這樣寸土寸金的地方,帶院三層獨棟樓房是多奢侈啊,資本家啊資本家,資本家啊資本家……
  夏威蹲在門口揪小草,碎碎念。
  段和拉上他往裏走,介紹道:“等會兒進去看到人就打招呼,家裏幾個伯伯在外地工作,過年回來聚聚,平時隻有我爸媽和爺爺奶奶一起住。”
  夏威心裏嘀咕:果然妳爸是最沒出息的,連房子都買不起。
  段和微笑解釋:“不好意思妳想錯了,這房子是我爸買的。”
  夏威訕笑:“阿納達同學,我們都愛有靈犀a litte通了~”
  段和心說自己真是變態了,一聽這家夥說話就忍不住想笑,他把夏威往自己這裏扯一把,呼嚕整齊小道士的短發,低聲道:“我大伯母和四伯母是美國人,三伯母是日本人,妳那些蹩腳的日語和英文不要滿嘴亂跑,小心被他們家孩子取笑。”
  “嘔吧!我說棒子語!”
  “妳除了嘔吧還會說什麽?”
  “……”夏威蹲下劃圈圈,“早知道應該多看點棒子劇。”
  段家的孩子名字分成兩個極端,段殺段敢段惡段猛之類是老爺子取的,段和段溫段甜段澤之類是三姨太取的。段殺段和的爸爸名字是段狠,其實是位文質彬彬的橋梁工程師,段和領著夏威去見老爸,夏威乖乖地笑:“段伯伯,妳好,我是夏威。”
  段工扶扶眼鏡掃了夏威一眼,和藹且威嚴:“段和都對我說了,小夏,妳在我們家不要拘束,隨便吧。”轉頭繼續看他的施工圖,手一揮,“段和,帶他去和爺爺奶奶請安。”
  出了書房門,夏威問段和:“請安?封建社會啊這是?”
  段和嚴肅的點頭,“嗯,我們家幾十年都這樣,是奶奶定的規矩。”
  夏威撒著歡兒,“嫁入豪門啊啊啊啊啊……”
  段和低下頭,嘴角微揚,“妳……”想了想該怎麽措辭後,正色道:“妳私下怎麽和我鬧都沒事,有長輩在還是給我正常一點。”
  夏威嗤之以鼻,心說本來隻是想來騙吃蹭喝,哪知道妳家這麽多麻煩?
  給倆老人家打了招呼拜個年,段老爺子的眼神不太好,精神頭還是很棒的,點著夏威的腦袋哈哈大笑:“要不是十九和我說是他朋友,我還以為是二一呢!”
  夏威小聲問:“二一是什麽?”
  段和嘀咕:“二一是我最小的堂弟,他在哈佛念碩,今年可能不回來了。”
  “十九呢?”
  “我。”
  夏威“噗”了一下,忍住了。
  三姨太是位滿頭白發的老奶奶,和藹的笑道:“二一哪有小夏長的俊呀?來,小夏,過來。”
  夏威挪過去,笑容滿麵,活脫脫一個人見人愛的好孩子,“奶奶,真是不好意思,妳們過年挺忙的,我還來打攪妳們。”
  三姨太拉著他的手,“什麽話這是?我們家幾十個人過年,多妳一個不就是多一副碗筷的事而已嗎?妳的事十九都和我說了,聽得我特心酸!妳要是喜歡的話,今後年年到奶奶這過。”
  “哎,謝謝奶奶。”夏威輕輕應了聲,眼眶有點熱,一個人過了十幾年的春節,冷清習慣了,現在有點不適應。
  出了門,夏威手裏捏著個紅包,傻愣愣的。
  段和笑他:“不就是壓歲錢嗎?飛來兩百塊橫財讓妳高興成傻子了?按理說妳這麽老的人不該拿壓歲錢,不過我們家隻要還在念書的人都有,妳沒拿到畢業證書,勉強還算學生吧。”
  夏威沒有貧嘴,他把壓歲錢連著紅包紙塞進上衣口袋,貼心髒捂著,說:“我記事以來第一次拿壓歲錢。”
  段和心頭一顫,抬手揉揉夏威的腦袋。旁邊沒有別人,暖氣的溫度適中,氣氛很詭異,很曖昧,讓人很窘迫。
  似乎是為了打破這讓人窒息的沉靜,段和在夏威的額頭上小心印了個吻。
  接著是更長時間的窘迫,兩個人都沉默不語,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擺。
  樓梯那兒上來一位金發藍眼的少女,夏威忙轉移視線,問段和:“那誰?”
  “我侄女,堂姐的女兒……”
  “美女好!”夏威撲上去撒嬌,“妞兒越來越漂亮了,啊?我誰啊?我是二一叔啊!”
  段和二話不說扯著夏威的後衣領往陽台的旋轉樓梯走,上了三樓打開自己房間門將他推進去,“妳想幹什麽?”
  “人家隻想認識一下妳侄女,發展好關係說不定我能成為妳侄女婿~”夏威扭捏著。
  段和恨得咬牙:“我哥是公安,他一定有興趣聽聽道長妳的傳奇故事。”
  夏威露出一個自以為很邪媚的笑容,“妳們兄弟倆掏墓也不見的多光彩。”
  段和握著夏威的手,用力一緊,笑容依然親切:“那妳是認為我哥會偏向妳咯?妳不想大過年的被抓去槍斃吧?”
  夏威一頭栽倒,呻吟:“嗚嗚嗚……妳們兄弟倆仗勢欺人……”
  
  家裏人太多,段和段殺兄弟倆得住同一間屋子,沒有多餘的床,夏威理所當然還是與段和擠一張單人床。夏威鬱鬱寡歡:“我以為有KING SIZE的床呢。”
  段和一指在打地鋪的段殺:“我哥在睡KING SIZE,妳去和他睡。”
  段殺眉毛一挑:“妳敢!”
  夏威嗷一聲拱進段和的被窩裏做嬌羞狀招手:“客官,來嘛~~”
  段殺:“……”
  段和習以為常地掀起被子躺進去:“怎麽又脫得這麽精光?被子不夠厚啊。”
  夏威:“親愛的,我還有妳溫暖的臂彎。”
  段殺:“……”
  段和:“不過有開空調,應該不會感冒。”
  夏威:“寶貝兒,抱抱~”
  段殺:“……”
  段和:“別亂摸,明天還要早起,帶妳去燒香。”
  夏威:“討厭啦,明明是妳亂摸人家咪咪。”
  段殺爬起來,默默地把鋪蓋卷成一團扛在肩上,虛弱地打開門。
  段和疑道:“哥,妳要去哪?”
  “我……我睡走廊……”段殺在無聲地控訴:變態啊變態啊變態……
  
  由於家裏不諳世事的女孩兒眾多,段和覺得還是減少花道士呆在家裏的時間比較安全,故而熱情十足地領夏威到外麵玩。段媽媽每個月都要去靈隱寺燒香祈福,聽說兒子要出去玩,便念念叨叨的叫他去寺裏拜拜。
  段殺不得不充當馬夫,歎氣道:“段和,妳不是有駕照嘛。”
  段和昨晚和夏威鬧到很遲,坐在後排直打嗬欠:“我新手一個,都沒上路的經驗,大過年的把妳的車蹭壞哪個角落妳又要揍我了。”
  段家十八少,退伍時是上尉軍銜,回來後在公安係統混個職位,工作穩定福利待遇豐厚。捧牢一個金飯碗,加上一表人才家境又好,按理說十八少早應該有主了!夏威說完,問:“十九少,妳說是吧?”
  段和抱著腦袋:“……別叫我十九少。”
  前排開車的段殺麵無表情,“不關妳的事。”
  夏威捂臉裝可愛:“十八少,看這裏看這裏嘛~~”
  段和手忙腳亂的拉他,“唉,妳別惹我哥。”
  夏威舉手:“殺哥,妳對我有興趣嗎?我毛遂自薦,妳把妳的沃爾沃送我!”
  段和氣急:“妳……”
  話沒說出口,段殺突然一個緊急刹車,後排兩個人哎呦哎呦撞在前排的車靠背上,夏威嗷嗷慘叫,鼻梁骨都要撞碎了。段和揉揉額頭,“哥,妳幹嘛啊?”
  段殺慢悠悠開動車:“弟媳婦實在太吵,妳管著點。”
  段和淚奔:啊啊啊啊,我哥也不正常了——
  
  靈隱寺在飛來峰景區裏,三人興致缺缺的逛了逛景區,夏威餓了,找借口不進靈隱寺,抱著寺門口的樹一臉正氣凜然:“貧道乃茅山派九十九代掌門人,”抬手往寺裏一指,“與這些禿驢們道不同不相為謀,豈有進去燒香之理?”
  “喂喂喂,昨天是妳自己說妳在杭州念了四年書都沒來過這裏很遺憾的。”段和無奈而憔悴地勸服:“來都來了,不燒香就不燒香,逛一圈就回去。”
  “施主,妳這是扭曲貧道的宗教信仰啊彌陀佛……”
  “沒法子,隻能使出殺手鐧了。”段和從錢包裏掏出一張百元鈔票,折成紙飛機飛出去,“去買三張票,餘下的錢都是妳的。”
  “哦耶!Money!”夏威飛奔過去撿了鈔票占為己有後再也不提自己的宗教信仰,顛兒顛兒跑去寺廟擁擠的售票口排隊買票。
  段殺問他弟:“妳不覺得累嗎?”
  段和:“……習慣就好。”
  等了好一會兒,夏威捏著那張鈔票跑回來抓住段和扭打在一處,“妳這沒良心的門票要三十五塊錢三張一百零五……”
  段和:“妳就墊五塊錢嘛。”
  “那我的跑腿費青春損失費精神損失費安胎費撫養費……”
  “閉嘴!”段殺忍無可忍:“那就不要去了!現在就回家!”吼完扭頭就走。
  夏威果然閉嘴了,咬著自己的袖口對段和說:“妳哥好可怕。”
  段和整整自己被抓皺的衣領,“我都和妳說了,不要惹我哥。”
  夏威挑撥那兄弟倆的感情:“他一定是覬覦自己的弟媳婦,良心受到強烈的譴責故而惱羞成怒。”
  段和做忍痛割愛狀,“他如果要妳的話我倒貼錢送給他。”
  “阿納達——我身為男子懷了妳的骨肉是多麽見不得人的事,妳不能不要我啊——”
  段和:“大哥,妳走慢點,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這三人一人在前麵疾走,兩人在後麵拉拉扯扯,快要到景區出口時,樹叢中鬼鬼祟祟的閃出一個披袈裟的光頭,雙手合十,一邊扭著腦袋賊眉鼠眼地旁顧左右一邊胡言亂語著:“幾位施主,貧僧乃貴廟十全大補方丈,合影五十簽名三十……”
  隻見那年輕和尚劍眉星目鼻梁挺拔唇紅齒白,額角一道兩公分的粉紅色疤痕,卻是位熟人。
  

 

作者有話要說:我就是故意賣關子的,戴上鐵桶邁小內八跑走:“猜猜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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