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狼親狽友》(上部)作者:恩顧 --5上部完

炒作

  柏為嶼得知這個消息,沒有多大情緒起伏,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隻是扭頭對夏威說:“大爺我有錢了!”
  夏威皺皺鼻子:“多少?”
  “一百萬吧。”
  夏威無需情緒過渡,直接撲倒在他腳下:“小嶼嶼,妳包養我吧!”
  段和一腳將夏威踹飛:“妳就這麽一點出息!跟我回家!”
  楊小空崇拜得兩眼放光:“為嶼,妳真不得了!”
  柏為嶼臭屁地一揚頭:“叫師兄!”
  楊小空肯定堅決地喚:“師兄!”
  樂正七推開他,抱著為嶼的耳朵嘀咕:“給我批發一箱漿糊吧!”
  魏南河捏著小孩的脖子拎回身邊,“妳一手都是油,別把為嶼的西裝弄髒了,去洗手!”
  關於買家是誰,柏為嶼懶得過問,一切交涉和稅收之類的雜事都交給杜佑山,杜佑山則丟給手下去辦,一百多萬對柏為嶼來說是天文數字,而杜佑山並沒有看在眼裏,他轉身對白左寒小聲說:“我懷疑這是炒作。”
  白左寒麵露驚訝之色:“難道不是妳在炒作?”
  杜佑山攤手:“我還沒來得及運作什麽手段呢。委托人隻透露收藏者是越南華僑,其他信息都沒有留下。”
  白左寒環視一遍會所牆上的畫,疑道:“錢倒是小錢一筆,隻不過將來一段日子柏為嶼會名聲大噪,他的作品價位可以往上連提兩個檔次,這是誰下血本炒他?”
  杜佑山一笑:“收錢交貨賺名氣,我沒好奇心打聽那麽多。”
  段殺從始至終都沒就此發表什麽意見,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說來也確實與他無關。晚上回家,柏為嶼坐進副駕駛座裏,低頭係安全帶,忽然冒出一句:“一定是老家夥的手筆。”
  “老家夥?”段殺發問。
  “我媽的老公。”柏為嶼解釋得很直白。
  段殺了然:“他對妳很不錯,不然也不會關注妳的情況。”
  “他是很看重我,”柏為嶼點起煙,同時打開窗戶,惡聲惡氣地說:“可我就是厭惡他!”
  段殺發動車,掛檔倒車數米,看著後視鏡,淡然道:“再婚這種事也會讓妳糾結這麽多年,妳又不是小孩子,怎麽會小氣到這個地步?”
  “妳懂個屁!”柏為嶼氣哼哼地吐出煙霧,沉默許久,說:“我給妳講個故事吧,不過故事很長。”
  段殺將方向盤打死,開出停車場,“那就總結成大綱再講。”
  柏為嶼“操”一聲,“那我不講了。”
  段殺無所謂狀,車開出老遠一段,柏為嶼詐屍似的猛然大喊:“停車!我要回妝碧堂!”
  “妳又怎麽了?”段殺騰出一隻手拉住他,“別吵。”
  柏為嶼指著他的鼻子:“跟妳過日子一點意思都沒有!連聽我講個故事都不肯!”
  “講吧,”段殺耐著性子:“我聽著呢。”
  柏為嶼安靜下來,用說書的口氣:“很久很久以前,一個偏僻的山溝溝裏有個大美女,那是一個真正的山溝溝,窮得連飯都吃不飽……”
  段殺一聽故事的開頭就頭疼:“撿重點的說。”
  “她是村子裏最漂亮的女孩子,高挑個子,瓜子臉,大眼睛……”
  段殺截斷他:“妳戀母戀到這個地步也很了不起了。”
  柏為嶼大驚:“妳怎麽知道我在說我媽?”
  “我隨便猜的。”段殺誠懇地請求道:“描述性語言就不要用了,然後呢?”
  柏為嶼不自然地抓抓頭,繼續說:“然後村裏來了一批畢業考察的地質大學學生,她和一個學生好了,有了愛的結晶。”
  “妳直接說是妳就行了。”段殺幹嘔:“結晶,虧妳說得出來……”
  “不要插嘴!”
  段殺聳肩,專心開車。
  “後來大部隊要離開,那個學生也跟著走了,說回家和父母通個氣就來找她,可一去就再也沒音訊。是另一個學生回來,留下和我媽結婚,做了我爸,教村裏的孩子念書。我上小二的時候他胃出血死在送醫院的路上,再也沒有老師到那個村裏教書,走出村要花上兩天時間,我們村的孩子全輟學了。我才七歲,家裏沒了頂梁柱,天天都吃不飽,餓的眼睛都腫了,還得下地幫我媽幹活……”
  段殺將車停到路邊,摸摸柏為嶼的腦袋,想笑笑不出來:“怎麽這麽慘?”
  柏為嶼啐道:“妳有錢人家的少爺能懂個屁!”
  “接著說。”段殺確實不懂,他小時候是在美國過的,後來跟父母回國,一直住在城裏,從沒為溫飽發過愁。
  “我十歲的時候村裏來了個暴發戶,自稱是我大伯,把我和我媽接到廣州,住上了富人區的豪宅,一群高文憑家教圍著我轉,我隻學了兩年就直接跳進貴族中學念書,接受最好的教育,本來我還很感激他……”
  段殺微感意外:“妳的意思是,妳後爸才是親爸?”
  “嗯,”柏為嶼沉沉地應了聲,又說:“他們瞞了我很多年,後來老家夥的公司挪到河內,他要帶我和我媽一起過去,就忙活著和我媽結婚,給我辦過繼手續,不小心才說漏嘴的。我摔了一屋的東西跑出來,再也沒向他要一分錢!想不通,我媽怎麽會原諒他!我才不認他呢,什麽玩意兒!”
  段殺想了想,勸道:“那是上一輩的事,妳別一個人耿耿於懷的。”
  柏為嶼把煙丟到車窗外,“上次我去了一趟河內,本想看在我媽的麵上和他緩和緩和關係,沒想到那老家夥要我改姓。我去他媽的!”
  “妳媽媽的意思呢?”
  “她居然也同意!”柏為嶼扯住段殺,情緒激動起來,聲音壓抑不住地發顫:“他們都忘了我爸!我爸犧牲了多少?他原本是衣食無憂的高幹子弟,娶了鄉下老婆後城裏的父母親戚和他斷絕關係,他胃出血時村裏人用板車把他運到鎮上,走山路走了兩天一夜,他是活活痛死的!”
  段殺握住他的手拍了拍,“好了,別想了。”
  “他們都忘了他了……我大學畢業那年想回村裏給他掃墓,飛機轉火車,火車轉小巴,小巴轉人力三輪車,那個村直到現在還沒一條像樣的路,直到現在還沒有誌願者到那兒去支教,直到現在還窮的叮當響!我沒有我爸無私,我留了兩天就跑了,他去的時候比我還小,一直留到死。”柏為嶼忍了良久,最終還是沒有忍住眼淚:“隻可惜漫山遍野的荒草,我怎麽也找不到他的墓……”
  段殺把他攬進懷裏,在他眼角落下一個吻,“妳爸爸死了這麽多年,總不能讓他們一直想著他卻放著好日子不過。”
  柏為嶼咬了咬嘴唇,找不出話反駁。
  段殺的吻溜到他的唇角,舌尖順著他的淚水一路細細碎碎地輕輕啄:“別哭了,傷心的事少想沒什麽不好,想多了也無濟於事。”
  柏為嶼抬臂抱著對方,賭氣說:“老家夥既然有動作了,恐怕不用等多久他就會找上門來,到時我帶妳去見他。”
  段殺皺眉:“幹什麽?”
  “氣他!”柏為嶼狠狠地抹把眼淚,“把他氣死我一定好好獎勵妳!”
  
  杜佑山回到家裏,打開門,莫名有種毫無緣由的歡喜:武甲回來了!他蹬掉鞋,迫不及待地轉過玄關,看到兩個兒子趴在地上下飛行棋,桂奶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沒有武甲。
  杜佑山臉上的笑容潮水一般退下去,桂奶奶忙站起來張羅道:“杜老板,妳今晚又回來啦,這麽遲了,我還以為妳在外頭過夜了,吃點心嗎?還是先喝點水?”
  兩個孩子察言觀色,匆匆收拾一番,順牆根往自己臥室裏奔進去。
  杜佑山喝住他們倆:“給我站住!”
  兩個孩子老實站住。
  “杜卯!今天有沒有和同學打架?”杜佑山想找借口揍兒子一通,氣勢洶洶地走過去:“哪個是杜卯?”
  杜寅舉手:“我。”
  杜卯也舉手:“我。”
  杜佑山白眼一翻:“杜寅死啦?”一手扯著一個兒子的耳朵,“那我就兩個都打!”
  桂奶奶急得跳腳:“孩子沒做什麽壞事,怎麽又打上了?”
  杜卯捂著耳朵哎呦呦叫喚:“我今天沒和同學打架!妳幹嘛打我?”
  杜佑山氣急敗壞:“誰叫妳裝杜卯!”
  杜寅抽泣:“爸爸,是我裝杜卯……”
  “都給我閉嘴!”
  杜寅小聲求道:“爸爸,那妳小聲點打,武叔叔在屋裏睡覺呢,別吵他。”
  杜佑山一愣:“什麽?他回來了?”
  杜寅怯怯地點點頭:“嗯……武叔叔晚飯時回來了,說特別累,飯也沒有吃,衝了個澡就去睡覺了。”
  哎呦喂,我的兒子怎麽長的這麽可愛?杜佑山在杜寅臉蛋上親了一下,“乖兒子,快去睡覺。”
  杜寅莫名其妙:“爸爸,妳不打我們了?”
  “爸爸和妳們開玩笑呢!”杜佑山笑成一朵花兒,拍拍倆兒子的小屁股,“去睡覺,快快快!不然爸爸真的打了。”招呼桂奶奶道:“快帶這倆兔崽子去洗臉刷牙。”
  倆孩子麵麵相覷:爸爸又發神經了?
  杜佑山也不等那三人反應過來,便一頭紮進臥室裏,關上門,抹黑爬上床,抱著床上的人使勁嗅了嗅——是武甲的氣味。
  “武甲!”杜佑山壓低聲音在他耳邊喚:“寶貝,妳回來啦?”親了兩口,見武甲還沒醒,不耐煩地推推他,嗓門也拔高了:“醒醒!”
  武甲被吵醒了,不想搭理他,裝睡。
  杜佑山很氣餒,爬起來自言自語:“真無聊,我要去打杜卯。”
  武甲立刻拉住他,無奈道:“杜老板,妳這是有病,得治。”
  “醒了啊?”杜佑山在黑暗中笑出一口白牙,“今天是柏為嶼畫展的開幕式,我剛回來。”
  “我知道,我掛電話問了會所工作人員那裏的情況,恭喜您又多了棵搖錢樹。”武甲的聲音平平淡淡的。
  “我們不談公事。”杜佑山扯下領帶,解開襯衫的扣子,俯身咬咬武甲的耳朵,柔聲說:“今天又有人說我欺負妳了。”
  “杜老板不必放在心上。”武甲翻個身子,臉埋進枕頭裏,完全沒精力和杜佑山胡攪蠻纏。
  “我今天認真反省過,我確實對妳太過分了,今後我像對我老婆一樣對妳。”杜佑山攔腰抱住武甲吻了又吻,手不老實地往下摸去,像宣布什麽重大事件一樣鄭重地說:“武甲,我杜佑山從今天開始追求妳。”
  “杜老板,妳大概喝醉了。”武甲想笑,笑不出來,忙不迭抓住杜佑山的手阻止道:“我很累,妳能不能改天?”
  “我隻是抱抱妳,不做別的,妳睡吧。”杜佑山笑了笑,不再搭言。這一夜他突然頓悟了:自己實在太可笑了,居然和一個死人爭風吃醋這麽多年,管武甲怎麽忘不了周烈怎麽天涯海角的去找,人死了那麽多年,骨灰都扒不出來!自己還有什麽可不安心的?
  杜佑山總是反複無常,沒法放心付出感情,一陣子一口一個寶貝,一陣子非打即罵。白左寒的話點醒了他,就憑他這幾年對武甲的態度,是個正常人都不會喜歡他,他以前追求魏南河的未婚妻若是用這種扭曲的方式,任憑他杜佑山有天大的能耐都不能把人搞到手。
  “他在妳身邊這麽多年,妳有像對妳老婆的一半好,他早死心塌地跟妳了。”白左寒是個旁觀者,看得比當事者清楚多了。
  杜佑山緊了緊手臂,仿佛催眠對方一般低語:“我現在對妳好,還來得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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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手

  白左寒的城雕工程七月開始動工,他的工作室是大學城附近的一個廢舊禮堂,隻有一層,好幾百平米,雖然白左寒配了中央空調,但太陽光透過一扇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明晃晃地照進禮堂裏,照得白左寒心煩氣躁,覺得空調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此大型的泥塑不需要使用打底板了,直接在牆上敲滿釘子,隔三十公分釘一塊木條,白左寒手上有十幾個固定的幫工,其餘是雕塑係本科生,大家都知道白教授出手挺大方,趁暑假來賺銀子。學生們一個個恭恭敬敬地叫楊小空“師兄”,楊小空嘿嘿傻笑著應了,指揮大家在釘子和木條之間纏繞鐵絲,用以掛泥。
  白左寒把楊小空從腳架上拖下來,“妳不需要忙這些。”
  楊小空丟下手裏的鐵絲,“那我做什麽?”
  白左寒丟給身邊的幫工一張效果圖,囑咐了幾句,然後朝楊小空揮手:“進來陪我喝茶。”
  禮堂裏的幕布後麵有個小小的休息室,單獨拉一台空調,兩麵是窗,黑沉沉的幕布充當窗簾蓋下來,使這個空間陡地陰冷很多。白左寒關上門,從小冰箱裏拿出果汁,丟給楊小空一瓶:“沒事別跑出去,呆這裏麵就行了。”
  “可大家都在外麵忙呢。”楊小空不解。
  白左寒敲敲他的腦袋,“妳就是打工的命!我讓妳當二當家的,妳偏要去打下手。”
  楊小空打開果汁喝一口,悶笑。
  沙發上鋪著麻將席,白左寒躺上去用臉貼著席子降溫,疑道:“妳笑什麽?”
  “白教授,我大二的時候也有到這來打下手,妳還記得嗎?”
  白左寒一指門:“每年都多一群生麵孔,妳說我能記得誰?”
  楊小空爬到沙發上,跪在白左寒身邊,“那時是一係列立雕工程,足有三十多個幫工,趕著半個月內得做出來,妳可沒有現在這麽輕鬆,自己操著泥塑刀在那修形,熱得皮膚都紅了……”
  白左寒眯眼看著他:“那時妳在想什麽?”
  “我那時什麽都不敢想的啊。”楊小空笑得很厚道。
  白左寒忍不住調戲他:“現在敢想了?”
  楊小空反問:“為什麽不敢?”
  白左寒一愣,發覺這家夥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純良,總是會說出一些讓他始料不及的話。
  楊小空低下頭,“白教授,方霧是誰?”
  白左寒感到一種很奇妙的壓迫感,他有些心虛:“妳怎麽知道這個人?”
  “魏師兄有時候會談到這個人。”楊小空直言不諱。
  “那妳去問魏南河唄。”白左寒不自在地挪挪臉,貼到更冰涼的席子上。
  “我覺得問妳更合適。”楊小空貼近白左寒的臉,氣息暖暖的。
  “我男朋友。”白左寒實話實說:“他和別人結婚了,在南非,挺有錢的。”
  白左寒說“挺有錢的”純粹隻是介紹那個人,沒有別的意思,但這四個字入了楊小空的耳朵,卻不知道成了個什麽滋味。楊小空是好脾氣,但不代表沒脾氣,他平靜地糾正道:“那就不是妳男朋友了。”
  白左寒哭笑不得,隻好順著他的話說:“是是是,他不是,妳才是。”一抬頭,發現楊小空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手上的戒指,白左寒條件反射地縮手,“妳今天吃錯藥了?”
  楊小空居高臨下地握住他的手,“白教授,銀戒指我還是買得起的。”
  白左寒本來就熱得煩躁,耐著性子和楊小空周旋,這下被逼急了,火冒三丈地撐著沙發扶手支起半邊身子,推開楊小空喝道:“楊小空,妳當妳自己是哪根蔥?我拜托妳找同齡人去玩家家酒,老子整天忙得要死還得顧及妳的玻璃心啊?”
  楊小空望著白左寒,黑幽幽的眸子裏沒有一絲波瀾,看不出什麽情緒。
  白左寒從心底竄出一股寒意,瞬間覺得不熱了,他麵對楊小空異常沉靜的麵孔,不由自主地手足無措起來:真是奇了怪了!一個小毛孩,我怕他什麽?
  兩個人沉默對視了片刻,楊小空臉上冰封的表情化開,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不說話,單單隻是笑,笑容中有許多傷感,還有許多無可奈何。
  
  一整天無話,白左寒在休息室呆了不到一個鍾頭便找借口開溜,臨走時類似於討好般問楊小空:“要不要送妳回妝碧堂?”
  楊小空忙於往牆上添泥,搖搖頭。
  “那我走了,這裏交給妳了。”
  楊小空看都不看他一眼,點點頭。
  白左寒悻悻地調侃道:“真不走啊?那妳今晚別回去了,我這既沒有保安又沒有養狗,幹脆妳呆這兒給我看門。”
  楊小空這才將目光放在白左寒身上,又點了點頭。
  呦,還使小性子了!白左寒完全沒放在心上,嗤笑一下,轉身走了。
  
  當晚,白左寒輾轉反側睡不著覺,他想起楊小空的笑容,心裏揪痛,牽帶著呼吸也困難了,或許是天氣太熱了的緣故,黑豬也睡不著,呼嚕呼嚕地叫喚不停,吵死個人命了!
  白左寒半夜起來灌下一杯冰水,周身遍體的細胞都躁動著叫囂著慫恿他外出找個人來降降火,再一想到楊小空,欲火沒有消下去,怒火又騰騰騰燒上來。
  黑豬在他腳下繞圈,小眼睛像亮晶晶的兩顆紐扣,重重地喘氣:呼哧呼哧~熱啊熱啊……
  白左寒暴怒,指著豬大罵:“看什麽看?這麽怕熱,妳是豬啊?樓下沒空調,妳有種自己爬樓上去!難不成還要我抱妳上去?妳重的和豬一樣,誰抱得動?”罵完,咚咚咚上樓,一頭紮進臥室裏,空調開到18度,窩在被子裏與他的右手情人相會去了。
  黑豬很委屈:人家本來就是豬麽……
  
  楊小空一人抵倆,大家都下班了,他還一個人操著泥塑刀爬上爬下鋪大形,也不知道忙到幾點,實在累壞了,才想起找個地方睡覺,他看看自己渾身的黑泥,怕把休息室裏的沙發蹭髒了,隻好從牆根的廢墟裏摸出兩塊打底木板拚起來,倒下去便睡。
  晚上沒開空調,四麵窗戶大敞,木門和鐵柵欄形同虛設,天亮後,一個人從窗戶外爬進來,在禮堂裏溜達一番,最後蹲在楊小空身邊,拍拍他,“喂,客官,吃人肉包子麽?”
  楊小空的眼睛勉強撐開一條縫,看清眼前的人,無力地扭開頭:一定是夢!
  陳誠實歪歪地戴著一頂印有拉齊奧標誌的淺藍色條紋鴨舌帽,穿一件粉紅T恤,T恤上的圖案是——懶羊羊……
  楊小空心想:陳師兄真的有二十四嗎?這真的不是一個玩笑?
  陳誠實往嘴裏塞了一個小籠包,含含糊糊地喚:“咩~咩~起來吃草了。”
  楊小空抓抓雞窩頭,極不情願地坐起來,打了聲招呼,“陳師兄,妳怎麽來了?”
  “崔教授叫我來的,下學期開始我是白教授的學生了,早點來熟悉一下新的導師。”陳誠實一屁股坐在楊小空躺過的地方,雖然那裏並沒有幹淨多少。他拍拍楊小空的肩,自信滿滿的說:“立雕我沒把握,浮雕可是拿手活唉,這項工程有了我簡直就是畫蛇添足啊哈哈哈哈……”
  楊小空默默地扭過頭:白教授看到妳一定會哭的。
  陳誠實從帆布包裏拎出一袋小籠包,“吃不吃?”
  楊小空在褲子上抹了抹手,用兩根手指拈起一個小籠包,猶豫著:“我還沒刷牙……”
  陳誠實環視一片狼藉的廢舊禮堂,“哦,妳有牙刷?在哪?”
  “等會兒去學生街超市買一支。”楊小空把包子塞嘴裏,尋思著去哪把自己洗幹淨。
  陳誠實變出一袋牛奶,嘬得津津有味:“妳晚上住這裏?”
  楊小空沒回答他,問:“妳哪來的牛奶?”
  “包裏拿出來的呀……咦?”陳誠實在包裏搜了搜,找出一袋豆漿,“我就說嘛,今早沒有買牛奶……”將豆漿遞給楊小空,“哪,豆漿給妳喝吧。”
  “不,不用了,謝謝……”
  “豆漿是今天早上才買的!”陳誠實瞪眼:“妳嫌棄豆漿還是嫌棄我?”
  “不是不是,”楊小空忙辯白:“我看妳還是喝豆漿好了,牛奶是昨天的吧?趕緊丟了……”
  “胡說,我昨天沒吃早飯,牛奶應該是前兩天的!”
  “天氣這麽熱,牛奶早餿了吧?”楊小空抓狂。
  陳誠實打個嗝,“被妳這麽一說,確實味道有些怪。”
  “那還不快丟了!”
  “可我已經喝完了,”陳誠實咂吧嘴回味,“味道真不太對。”
  楊小空:“……”
  吃完早飯,陳誠實沿泥塑走了一圈,問:“白教授還沒有動手吧?”
  “沒呢,我們還在添泥打大形。”楊小空指著眼前的牆,“這是第一個主題,做完翻模,泥塑敲掉做第二個主題。”
  陳誠實將帽簷往上頂了頂,嘖嘖歎道:“這麽說還有好幾個主題?”
  “嗯,四個,不能同時做,牆不夠。”
  “唉,鐵人三項!”陳誠實找出兩把大號扳手大小的鐵泥塑刀,丟給楊小空一把,嘴裏嘮叨:“幾百個人物,妳這樣什麽時候才能出大形?找準結構,每個人物加完泥後隻需要幾刀修成幾何狀就行,其餘的不要管他了。”說話間便飛快地打出一個人形,落腳線一刀,腹部傾斜著削出一刀,脊梁直角劈一刀,雖然粗糙,但結構精準,立體感十足。
  說起來簡單,若不是平時鍛煉無數泥塑,絕不能做得這麽快速準確。楊小空在旁邊驚訝地看著陳誠實十幾分鍾打出一整組的大效果,麵線結合精湛,不由心下讚歎:好厲害!陳師兄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沒想到陳誠實把泥塑刀一丟,“唉呀,累了。”
  “喂喂,妳才做了十幾分鍾好吧?”
  “沒辦法,太投入了,不知不覺竟然做了十幾分鍾,”陳誠實坐倒在一邊,“難怪我這麽累。”
  楊小空無言以對:這是誰家的少爺,打哪來回哪去吧啊!
  

 

君欲交 媾乎

  夏威被段和鎖在家裏念書,準備秋季公務員考試,這差點要了小蠻道長的小命,阿彌陀佛,生不如死。
  段和把書桌給夏威騰出來,自己趴在涼席上看書。
  “和哥哥,妳在看什麽書呢?”夏威沒話找話。
  “《清宮家具演變史》。”段和回答。
  “好看嗎?”夏威搖尾巴靠近,“講什麽的?男主角是誰?”
  “妳別開小差!”段和手指書桌,斷然斥道:“考不上明年春季再考,我奉勸妳還是專心一點。”
  “考什麽公務員啊?”夏威竭斯底裏地捶床:“妳看我像幹公務員的料嗎?”
  “那妳能幹什麽妳告訴我,”段和和藹可親地微笑問道:“外企妳英語不過關,私企妳沒有工作經驗,難不成妳還想再去掏墓或者騙女人?”
  夏威認真地說:“我可以買保險或者做房產中介小弟。”
  “妳拉倒吧妳,”段和不屑:“那種工作我不放心妳做,妳會騙客戶的錢。”
  夏威惱羞成怒地暴跳起來:“念書念書,妳這書呆子就知道念書,自己沒念夠還逼別人念!”
  段和聳聳肩,目光又集中在書上,“妳能找到工作我就不會逼妳,我是為妳好。妳總得找件事做,公務員最穩定,我也最放心。”
  夏威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臉一陣呻吟,拿開手,變出一個大笑臉,“和哥哥,今天天氣這麽好,我們來嘿咻吧!”
  段和一臉鄙夷:“妳看妳,整天無所事事,滿腦子都是嘿咻。”
  “媽的,這麽說有工作就不想嘿咻了?”夏威毫無邏輯。
  段和挪開一寸,毫無興致道:“一大早的,妳別給我提嘿咻。”
  夏威沉默了半天,字斟句酌地問:“君欲交|媾乎?”
  段和把書砸到他臉上,“妳給我去念書!”
  夏威訕訕地摸摸鼻子,回到書桌前拿起曆年試卷,瞬間困意襲來,頭暈腦脹,自言自語:“我餓了,唉,我看看早飯是不是都吃完了,哦耶,還有一個雞蛋!”
  段和悲憤得無以複加:“妳怎麽這麽討厭啊……”
  
  魏南河給他家小孩爭取到一個文博學院考古專業借讀的名額,隻要大一期末的成績能夠達到全班平均水平便可以轉正式生,如果過不了,第二年還是借讀,直到什麽時候能達標什麽時候轉正。這可是文博學院院長才能特批的名額,魏南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定的,欠人情不說,借讀費一年兩萬,抵得上魏教授半年的工資。
  雖然魏南河的工資隻是進賬渠道的微小部分,但樂正七還是有些肉疼,自己一念之差,兩萬塊錢就這麽打水漂了,可以買多少漿糊呀!他摟著魏南河的胳膊說:“我第一年就轉正,一分一千塊,會念書也是賺錢啊!”
  魏南河親親他的臉蛋,“妳別有壓力,我們不是交不起錢,第一年轉不了第二年轉,反正畢業前得給我轉了,不然拿不到學位,聽到沒有?”
  樂正七懂事地點點頭,“知道了。”
  阿勝打外麵進來,嚷了句:“魏教授,開窯了,那個罐子發色不太對頭。”
  杜佑山交給魏南河幾塊底板,隻剩罐底沿露出些許釉裏紅花紋,是很開門的成化釉裏紅,就發色來看,大概是出自一個窯,銅料塗抹濃厚,微有一定程度的流淌現象。並不是隨便什麽窯都可以燒釉裏紅,就古代窯工的說法,能燒出好瓷器那都是有窯神庇護。釉裏紅之所以稀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與釉料和窯火有關,是魏南河也不能完全控製自然因素,接出來的罐子發色不對頭也是意料中的事。
  魏南河傷腦筋銅料的重新配製,同時有些好奇杜佑山打哪兒弄來的這些個源源不斷的底板?
  樂正七戴上手套,拎出一個罐子倒放在地上,捏著底足,另一手拿個小鐵錘,哐哐哐敲碎了,隻剩底板。魏南河揉揉太陽穴,“七啊,別在這裏鬧。”
  “我幫妳幹活呢。”
  “妳讓我看清楚我的罐子再砸成不?”魏南河拎著他的衣領拽到一邊去,“再說,不需要妳幫忙,妳找小空和為嶼玩去。”
  “為嶼在貼金箔,我一過去就把他的金箔吹跑了。”樂正七被太陽照得眯起眼睛,“小空去白教授那兒做泥塑了,那我下山去找他玩玩?”
  “不行。”魏南河想也不想,“我沒空送妳。”
  “我自己坐公車去。”
  魏南河摸出一張十塊錢的票子,“手機記得帶身上,一個小時給我掛個電話。”
  樂正七咬咬嘴唇,抱怨道:“十塊錢,上山下山的車費差不多,連買個冰激淩的錢都沒有多餘。”
  “下了山叫小空給妳買。”
  “妳再多給我五塊吧。”樂正七可憐巴巴地哀求。
  “五塊錢可以買兩罐漿糊呢,夠妳吃個飽了。”魏南河不為所動,揮揮手說:“去吧去吧,天黑前得回來。”
  樂正七撇撇嘴,覺得自己太慘了,眼看是快要成年的人,家長居然連五塊錢都不肯多給,真是太他媽強製了啊!
  
  白左寒到工作室時,撞見楊小空正打著赤膊蹲在禮堂外麵的水龍頭旁刷牙,他剛衝過涼,短發不住地滴水,褲腰浸濕了一大截,胳膊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紅點。
  看到白左寒從車上下來,楊小空將掛在水龍頭上的T恤拿下來抹抹臉上的水,畢恭畢敬地喚了聲:“白教授,早上好。”
  白左寒走過去,二話不說往他腦袋上抽了一巴掌。
  楊小空捂著腦袋後退幾步,一臉不解。
  白左寒扯扯領帶,罵道:“妳豬吧?還真的睡在這了?一些破泥需要妳看嗎?拜托妳長長腦子!”
  楊小空好委屈:“是妳說……”
  “我隨便說說的,”白左寒扯過楊小空的胳膊怒道:“我看妳昨晚就差沒被蚊子抬走了。”
  楊小空抓抓胳膊上的紅點,笑著轉移話題,“我媽說我血甜,比較招蚊子。”
  “休息室裏有紗窗,哪冒出這麽多蚊子?”白左寒餘怒未消,將楊小空往禮堂裏搡了一把,“去給我塗風油精。”
  禮堂裏有不少人在忙,看到白左寒紛紛打招呼。白教授今天明顯是心情不好,板著臉一一點個頭算是打招呼了,點到陳誠實時,臉色垮得更厲害:“妳怎麽來了?”
  陳誠實耷拉著腦袋:“崔教授叫我來幫忙……”
  幫忙?妳不要搗亂就好。白左寒“嗯”了一聲,拽緊楊小空丟進休息室裏,關上門,拉上窗簾:“是不是我說什麽妳都聽?”
  楊小空從茶幾下的抽屜裏找出風油精,往胳膊上撒了點,“看情況。”
  白左寒坐在離楊小空最遠的一角,煩躁地抖著腿,欲求不滿地在心裏盤算:快點甩掉他吧,這綿羊能看不能吃,還讓老子整天惦記著,煩死了,搞得我連出去鬼混都不能安心。想到此,白左寒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分手吧。”
  這一回楊小空沒有笑嗬嗬的了,他把風油精瓶子拍在茶幾上:“白左寒,妳到底對我有什麽不滿?”
  白左寒大驚失色:“妳叫我什麽?”
  “白左寒。”楊小空將點在胳膊上的風油精抹開,頭也不抬,“妳的名字不是用來叫的嗎?”
  隨便換個人,比如說柏為嶼或者樂正七,乃至門外那個陳誠實這麽連名帶姓的叫他,白左寒都不會這麽驚愕。驚愕歸驚愕,白教授瞬間抖擻出一派教授風範:“楊小空,妳別沒大沒小!”
  楊小空毫不示弱:“我怎麽沒大沒小了?我是妳男朋友,我愛叫妳什麽叫什麽。”
  白左寒怒起,張嘴要罵人,卻啞了半天都找不出什麽話反駁。
  兩個人對峙許久,楊小空平靜地開口說:“白左寒,過來。”
  白左寒條件反射地抬腿跨了一步,陡然全身炸毛:“什麽時候輪到妳命令我了?妳叫我過去我就過去?”
  楊小空站起來,冷冰冰地注視著他,“那我過去。”
  唔!行為突變的羊咩咩比惡狼還可怕!白左寒扶著沙發往後退,嗓音發顫:“妳是楊小空嗎?叫一聲咩給我聽聽。”
  楊小空三步兩步走過去,轉眼逼近白左寒,帶著一股子風油精的味道,劈頭蓋臉地吻了下去。白左寒攥緊楊小空的短發,惡狠狠地噙住對方的嘴唇便再也舍不得放開,躁動因子在血液中翻滾燃燒,難不成風油精有催情的功效?這個吻出乎意料地熱烈綿長,以至於兩個人在激情褪去後都不想結束,白左寒抱緊楊小空,心裏有微妙的反應,楊小空咬了咬他的下唇,用舌尖舔一舔,又恢複一副乖順的模樣,軟軟地叫了聲:“咩。”
  白左寒忍不住發笑,他摸摸楊小空濕濕的頭發,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端詳這個年輕的男人。稀薄的陽光從冷色窗簾交接的縫隙中透出來,落在楊小空臉上,光影隨著風吹動窗簾而不停移動,白左寒想撲捉對方臉上那道光影,眉毛,眼角,鼻梁,臉頰,他一一吻過,覺得良心有愧,或許有愛情,不管濃不濃烈,心跳透露了那一分悸動。
  “白左寒,別急著否定我,”楊小空如是說,肯定且堅決:“我保證比他更愛妳。”
  狠不下心說“對不起”,這滋味很奇妙,似愛非愛,心疼卻是真真切切的,白左寒用一個淺吻答複對方,默默地歎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的標題真ORZ……無視它吧!

小杜卯:有人留言要我在作者有話要說這裏表達一下對我對我哥的感想,我隻想說……
人家隻是兄弟愛嗷!!怪阿姨們好討厭哦!!(╯‵皿′)╯︵ ┴─┴

 


不光劍

  樂正七背著黑貓,興高采烈地坐公車到大學城,上車前給魏南河打電話:“魏叔叔,我上321啦。”
  魏南河應道:“乖。”
  下車後,小孩又打電話:“魏叔叔,我下321啦。”
  魏南河滿意地表揚:“乖,找到小空後再給我個電話。”
  樂正七找到白左寒的工作室,第一時間打電話:“魏叔叔,我找到小空啦!”
  魏南河點頭:“把手機給小空。”
  楊小空接過電話,魏南河一番叮囑:“小空,妳幫我看緊樂正七,不能讓他吃漿糊,不能讓他喝生水,不能讓他到處亂跑,不能讓他離開妳的視線範圍五百米……”
  楊小空硬著頭皮說:“我……盡力。”
  打完電話,樂正七拉住楊小空好一頓糾纏:“楊師兄,借我點錢吧。”
  楊小空一聽小孩叫他“師兄”就知道沒好事,猶豫著問:“妳要買什麽?”
  “不買什麽,我去學生街逛逛,吃個午飯什麽的。”樂正七比手勢發誓道:“我保證不買漿糊吃。”
  楊小空警惕地搖搖頭,“不行,妳乖乖呆著和傑士邦玩,等會兒和我們一起吃飯,吃完飯我帶妳去逛。”
  樂正七沒轍,“那好吧,中午我們吃烤魚行嗎?”
  “中午再說,問問白……”楊小空頓了頓,說:“問問白左寒想吃什麽吧。”
  樂正七渾身打顫:“妳怎麽這麽叫他?誰教妳的?”
  楊小空失笑:“他有名有姓的,我這麽叫有什麽不對?”
  “可能是聽不習慣吧。”樂正七把黑貓從單肩包裏抱出來摸了摸,老實坐在禮堂的窗戶下,晃著兩條腿,“小空,我想賺點錢呢。”
  “妳還是安心念書吧。”楊小空給他倒了一杯水,“魏師兄不缺妳吃穿,哪需要妳這麽小就去賺錢?”
  “其實我給他賺了很多銀子啊,我從墓裏掏出來的東西,隨便一個都是幾十萬,”樂正七懊惱地一捶大腿,“我怎麽沒給自己存一筆私房錢?現在連十塊錢都得向他要。”
  楊小空勸道:“魏師兄不是小氣,說白了,還是妳太讓人操心。”
  樂正七喝了口水潤潤唇,“日啊,妳們都覺得是我不對嗎?怎麽沒人覺得是他太專製了?”
  黑貓讚同地發出聲討:“喵喵喵!”
  楊小空不發表言論,轉移話題道:“我去忙了,妳就在禮堂附近走走吧。”
  樂正七伸手:“給我點錢,我想買冰激淩。”說著往街對麵的小賣鋪一揚下巴,“就在那家店買,不跑遠。”
  楊小空摸啊摸,隻摸出兩枚硬幣,“去吧。”
  樂正七顛兒顛兒跑到對麵小賣鋪,過了半分鍾,垂頭喪氣地跑回來,“最便宜的冰激淩要三塊。”
  楊小空隻好翻出一張百元大鈔,“喏,拿去找零。”
  樂正七接過,笑得像花兒一樣燦爛美好,“妳要吃嗎?”
  楊小空對可愛的東西最沒轍,暈乎乎說:“我不吃,妳自己吃吧。”
  樂正七捏著錢撒歡兒跑了,黑貓跟在他後麵喵嗚喵嗚地狂奔。待楊小空和別人說兩句話,再回頭,冷汗刷地下來了:樂正七沒影了!
  樂正七一口氣跑出百來米,去學生街得繞牆一大圈呢,小孩生怕楊小空追上來,不敢走大路,爬上一棟矮牆,在別人家屋頂上匍匐爬出幾米,順下水管道跳下來,直接跳進學生街的人流裏,這才拍拍一身的灰塵,彎腰從地上撈起黑貓,大大鬆了口氣,立刻把手機關機:“喵了個咪的,弄點錢出來玩都這麽困難!老子馬上成年了唉!”
  
  中午時間,魏南河打個電話問問小孩午飯吃什麽,不想小孩的手機關機。
  可能是手機沒電了吧,魏南河這麽想著,給楊小空打電話問:“小七中午吃什麽呢?”
  楊小空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忙不迭把手機丟給白左寒,使眼色:妳說!
  白左寒咬著盒飯裏的魷魚片,含含糊糊地說:“喂喂,南河……哦,妳家孩子吃不慣我們這的盒飯,我給他一百塊錢,讓他自己出去找吃的了。”
  魏南河額上青筋直暴,腦袋裏飛速換算一百除以兩塊五,整整四十罐漿糊!
  白左寒不緊不慢地勸道:“唉哈?不說話了?生氣了?不是我說妳,妳實在管太緊了,樂正七十八了,不是八歲,妳這是限製人家的人身自由!”
  魏南河大罵:“妳懂個屁啊!樂正七和別的小孩不一樣!”
  “得,都十八了,妳還叫他小孩。”白左寒專注地在辣子雞丁裏翻找雞丁,漫不經心道:“妳剛把他撿回來時他確實是什麽都不懂,出門就會被人給拐跑,可現在他都成年啦!魏教授,妳這是自欺欺人,妳家孩子不需要妳老母雞護崽似的包在翅膀下了,妳保護人也得講究一個度……”
  魏南河說不過他,氣急敗壞地摔了手機,拿上車鑰匙打算出門去找樂正七。這才剛跨下工瓷坊台階,迎麵開來一輛切諾基,忽悠悠在三菱吉普旁停下來,車上下來一個人,咋咋呼呼地笑道:“南河哈哈哈好久不見,怎麽,妳要出門?”
  魏南河停住腳步,一笑,“是打算出門,妳要過來怎麽不打電話約個時間?”
  來人是魏南河大學校友,名字叫麥濤,貨真價實的一號大人物,隔八千米就能感應到這人渾身強大凶悍的氣場。兩個人是老朋友了,麥濤拎出兩個錦盒,風風火火地扯上魏南河,“妳有什麽事先緩緩,我剛搞到一件東西,妳給我看看。”
  魏南河無奈:“妳都來了,我還能趕妳走嗎?”
  麥濤的主業是開酒吧,他的酒吧遍布全市高等消費場所,以價格昂貴而聞名,其實這人有個微妙的身份,是黑道九幫十六會的大佬,近些年隨形勢變化一步步隱退了,隻掛個虛名。除了開酒吧,麥濤的洗錢方法可謂是五花八門,相對來說,魏南河給他提供的古玩收藏投資保險一些,古玩的價格趨勢隻漲不跌,況且說出來也相當高尚,最適合粗人附庸風雅,錢多人傻就是指這一類人了。麥濤比較喜歡青銅武器,偶爾買些瓷器或雜件,他總有古怪的渠道能購買到國寶級文物,偶爾有假,不過東西是真的還是仿,他倒不是十分在意,隻要中意那件東西便砸票子,但不願當冤大頭。他平時不怎麽找魏南河,隻有買回些什麽玩意兒才會親自上門請魏南河掌眼,畢竟用大把鈔票換回來的東西是個什麽貨色,自己得心裏有數。
  這個大大咧咧的黑道大佬平時還算低調,一不住豪宅二不亂換情人,既不開名車也沒有一堆私生子,儼然一副居家男人的模樣,沒有地方擺放他那些帶著土渣銅鏽的玩意兒,便寄存在魏南河的地下室,幾年下來足有一大批件青銅器,其中一小部分是新仿品,其餘都是實打實的出土文物。仿品一般是麥濤早些年入手的,東西做得以假亂真,魏南河認為這樣的東西不算古玩也算藝術品,頗具收藏價值,於是如實告訴麥濤。麥濤做了然狀,後來買入的東西仿品越來越少,這兩、三年更是杜絕了,這是一個很奇妙的現象,就魏南河所知,麥濤的眼力是十年如一日的低劣,對古玩的了解永遠處於小學生水平,完全看不出真假,不知道他使的是什麽手段每每必撿大漏買到珍品。
  魏南河往裏走上幾步台階,問:“有大半年沒見妳敗錢了,最近又搞到什麽玩意兒?”
  “我爸前一段時間過壽,有人送他一套茶具相當漂亮,我瞧著挺喜歡就順手牽羊拿回來了,”麥濤遞給魏南河一個錦盒,“據說是名家做的,妳給我看看值不值錢。”
  魏南河打開盒蓋,裏麵擺放的赫然是他做給杜佑山送人的那套古彩茶具。
  麥濤見魏南河一臉哭笑不得,疑道:“很值錢嗎?操,我兒子皮得要死,我剛拿回家就被他摔碎一個杯子。這個驢日的敗家子!”
  魏南河擺擺手,“一般一般,也不會很值錢,普通工藝品吧。妳要給我看的就是這個?”
  “哪能啊,”麥濤從另一個錦盒裏抽出一把青銅短劍,將錦盒丟給魏南河,呼呼揮舞短劍,興致高昂:“妳看看。”
  “喂,我說,妳揮什麽揮啊?”魏南河步入小廳裏,把茶具隨意擺在桌麵上,朝他招手,“妳倒是給不給我看?”
  麥濤樂嗬嗬地遞上青銅劍,“便宜得很,我才花了三十幾萬。”
  魏南河掃了眼,訝道:“三十幾萬,妳是搶的吧?”這是一把春秋時期的吳越短劍,長四十多公分,品相完好,劍格雙麵各有金銀錯鳥蟲銘文,劍首環列十二字。魏南河掂了掂,躊躇許久,說:“我不太能確定,得給我爸摸一摸。”
  麥濤愕然:“難不成又是假貨?”
  “我看是真品,不過這上麵的銘文我不熟悉,樂正七不在,不然可以讓他翻譯一下。還是先讓我爸確定一下比較保險。”魏南河拎上短劍,走到工瓷坊回廊,彎腰對正在聽廣播的魏老說:“爸,我朋友有把劍,妳給摸一摸。”
  魏老正聽昆劇聽得高興,不禁惱火道:“曹銅鶴妳這老王八蛋,給我滾一邊兒去!”
  “爸,我是南河,”魏南河把收音機關了,握住曹老的手放在劍身上,“妳摸摸這是什麽?小心,別劃破手。”
  魏老的指腹撫過劍身,摸索著摸完劍首上的銘文,咂嘴道:“越王不光劍嗬!”
  魏南河笑了,轉頭對麥濤說:“和我看的一樣,國家一級文物,妳從哪弄來的?”
  麥濤聳肩,“一個放高利貸的哥們弄來的,有人欠他錢還不上,他帶弟兄去抄家,抄到這些破銅爛鐵。”
  “這些?”魏南河驚覺:“這麽說還有?有些什麽?”
  “沒什麽好看的東西,破酒杯什麽的,還有一個鐵鍋一樣的東西,我不感興趣。”麥濤點起一支煙,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魏南河驚出一身冷汗:“傻的啊!那些八成是禮器。妳快給給妳朋友打電話!多少錢都買。”
  麥濤痞笑:“怎麽,很值錢嗎?”
  “我說,叫妳有空多補充一點知識了,有些東西不是用錢可以估算的,”魏南河激動地拍拍他的肩膀,“快打電話!”
  麥濤低頭撥通電話,呼啦啦寒暄一陣,切入正題問了一番後合上手機,遺憾地攤手,“剩下的東西都被人包圓兒了。”
  “誰包的?”
  “杜佑山。”麥濤噗噗往外吐煙霧,那口氣輕鬆得像是今天想吃咖喱雞蓋澆飯,偏偏沒有咖喱粉了,沒得吃就算啦,以後再吃嘛。
  魏南河苦笑,“賣給他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據說越王不光劍存世的大概七把,以前在博物館見到過一次,很帥~\(≧▽≦)/~,容我花癡一把,捂臉~~
PS:漿糊不能吃啊!樂正七妖怪轉世,見啥吃啥,好孩子切勿模仿!ORZ~

 

 

有錢就是爺

  樂正七還真的沒有去買漿糊,他和同學約好去打台球,幾個半大男生點了兩桶雞塊當午飯,全由他買單,把那一百塊錢花的一毛不剩,還欠了同學五十塊。小孩覺得爽極了,後知後覺地體會到人生的一個道理:有錢就是爺啊!
  魏南河驅車到學生街找了幾圈,沒找到他家小孩,漫無目的地遊蕩來遊蕩去,路過杜佑山的畫廊總店,便找個地方停下車,進去看一看。
  柏為嶼為期十天的畫展結束了,所有畫搬回畫廊,賣出去的畫正在分批打包托運,幾幅非賣品選出兩幅掛在畫廊裏展示,剩下的交還給柏為嶼。
  魏南河走進畫廊時正巧碰上武甲在安排托運的工作,便打個招呼,問:“杜佑山呢?”
  武甲禮貌性地笑了一下,合上手裏的文件夾,“杜老板在辦公室,他有客戶。”
  “是嗎?”魏南河頓了頓,“那我逛逛就行了,不打攪他。”
  “不,魏教授,您往這裏請。”武甲扶了扶眼鏡,往二樓比劃:“杜老板今天本來打算去工瓷坊找妳談些事,可那個把柏為嶼的畫全部買走的越南華僑來了,所以耽擱了一點時間。”
  魏南河有些好奇,往樓上走了幾步,回頭問:“那人不是請代理購買嗎?怎麽,還親自來取畫?”
  武甲在下兩層台階,漠然仰視著他,“我不太了解。”
  魏南河邊往上走邊試探武甲的口氣:“妳們的古董行最近有沒有入手什麽東西?”
  武甲跟在後麵,不冷不熱地回答:“每天都有,魏教授可以到店裏去看看。”
  魏南河揚了揚嘴角,不再多問。
  兩個人走上二樓,沿走廊拐了一個彎,看到走廊末端的辦公室門開了,杜佑山和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笑著往外走。杜佑山看到魏南河,笑得更加熱情洋溢,招呼道:“唉哈,真是巧,我正要去找妳!”
  “聽說了,我也是正巧路過。”魏南河走過去,衝那個越南華僑笑笑,對杜佑山說:“武甲說妳有客戶,我還打算在樓下看看就走呢。”
  杜佑山指向越南華僑,“給妳介紹一下,這位是富順橡膠貿易公司董事長,鍾和順先生。”
  “鍾先生,妳好。”魏南河與對方握握手,心下納悶:在越南搞橡膠的,怎麽會對柏為嶼的畫如此感興趣?
  杜佑山繼續介紹:“鍾先生,這位就是美院的魏南河教授,是柏為嶼的師兄。”
  隻見那鍾和順眼睛一亮,用力握住魏南河的手有力地搖撼幾下:“妳好!為嶼這幾年多虧您關照,不知如何感謝!”
  魏南河疑惑地看了眼杜佑山,用眼神詢問:這口氣怎麽跟柏為嶼的家長似的?
  果不其然,杜佑山淡然道:“鍾先生是柏為嶼的父親,他帶了不少送曹老的禮物,都寄放在我這,一會兒妳帶去妝碧堂。”可不是?隻有當爹的才會無償下血本捧兒子。
  柏為嶼不是說他的窮教書爹死了麽?哪裏又跑出這一姓鍾的財主爹?魏南河抽抽嘴角,將這話吞回肚子裏,換委婉一點的語氣,猶豫地問道:“是繼父吧?”
  “不,我是他的親生父親,”鍾和順滿臉堆笑地解釋道:“為嶼的戶籍沒有和我掛在一起,外界都不知道,這事還是保密的好。”
  魏南河點點頭,“說的是,那麽,為嶼知道妳過來了嗎?”
  “我打電話和他說過,他沒聽完就把電話掛了。”鍾和順悻悻道:“因為一些家事,我們父子關係比較僵,嗬嗬……”
  魏南河皺皺眉,“您下榻什麽地方?我通知為嶼,叫他……”
  “魏教授不用費心了,”鍾和順歉然拍拍魏南河的肩,“這孩子強得像頭驢,給他打了一晚電話他都沒接,我本來想在這多呆兩天,和他見上一麵也好,可是公司有急事,今晚就得回河內。”
  魏南河緩聲勸道:“鍾先生,妳們家什麽事我不知道,不過為嶼也沒那麽不講理,我找他說說,叫他晚上陪妳吃個飯,然後送妳去機場。”
  鍾和順苦笑:“算了,我們父子倆是一見麵就吵得不可開交,不見也好,見了還讓我生氣。”
  
  鍾和順走後,魏南河感慨道:“為嶼這小子挺爭氣,學費生活費都是自己賺的,漆畫的成本這麽高,也不見他向家裏要一分錢,我還真的以為他爹早死了。”
  “父子間哪能有什麽深仇大恨,柏為嶼年輕不懂事,”杜佑山坐下來翹起二郎腿,“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他早遲會後悔。”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魏南河歎口氣,轉移話題:“佑山,那幾件釉裏紅的銅料不太好配,我燒了幾個窯,發色都不對頭,得拖一段時間讓我琢磨琢磨。”
  “不急啊,”杜佑山保持微笑:“慢工出細活嘛,妳都不急提款,我怎麽好意思催著要貨?”
  魏南河兩手插在口袋裏,踱到窗邊往下張望,若有所思地問:“佑山最近有沒有收到什麽青銅器?”
  杜佑山片刻躊躇都沒有,“有啊,古董行裏有不少,隨便妳挑。”
  魏南河追問:“春秋時期的禮器?有嗎?”
  “那種東西……”杜佑山意味深長地拉長尾音,搖頭,“沒有,南河,那弄不好就是文物,妳知道,我們是知法懂法的生意人啊。”
  魏南河笑了,笑容高深莫測,“說的好。”
  杜佑山漫不經心地點起一支煙,“怎麽,魏教授不相信我?”
  “怎麽會,妳是什麽人,我還不知道?”魏南河心下憤怒,但麵上依然和藹,坐回沙發上喝了一口茶,問:“對了,妳不是說有事找我嗎?什麽事?”
  “這個……”杜佑山略一斟酌,道:“我想借妳家樂正七幾天。”
  魏南河冷淡道:“樂正七不是東西,不借。”
  “別給我摳字眼,”杜佑山壓低聲音:“建文帝墓,有興趣嗎?”
  魏南河轉頭盯著杜佑山的眼睛,戲謔道:“佑山是知法懂法的生意人,怎麽對古人的墓這麽有興趣?”
  杜佑山一歪腦袋,“行,魏教授,妳別挖苦我了。我說真的,我有地圖,東西我們平分,比禮器更值錢的東西多著呢。”
  “地圖?”魏南河眉峰一挑:“給我看看。”
  “南河,妳這不是說行外話嗎?現在就給妳看,我還搗騰個什麽勁?”杜佑山笑著給他遞煙。
  魏南河一口回絕道:“樂正七不再幹這種事了,有風險。”
  一直沉默著的武甲忽然開口:“魏教授,我們不會欺負小孩子,幹活不缺人,隻需要一個懂行的人同行而已。”
  杜佑山搭言:“是呢,能有什麽風險啊?畢竟辛辛苦苦鑽進墓裏,總得有個人知道哪些值錢該帶出來。”
  魏南河反駁:“佑山妳應該是最懂的,妳怎麽不去?”
  武甲替杜佑山回答:“杜老板一天都離不開畫廊和拍賣行。”
  “如果真的是建文帝墓,其曆史價值遠不能用錢來估算的,我奉勸佑山還是把地圖交給考古研究所,不要私下毀壞老祖宗的遺產。”魏南河笑幾聲,站起來,沒頭沒腦地說:“樂正七這死小孩,不知道跑哪裏去玩了,我再去找找他。”
  魏南河前腳剛出辦公室,杜佑山便把茶幾上的杯子摔了,不屑地自言自語:“他挖的墳不見得比我少,再說,早幾年那批海撈瓷不都是他雇人盜撈的?說的可真高尚。”
  武甲合上門,“魏教授隻是有原則,知道什麽墓能動,什麽墓不能動。”
  杜佑山冷著一張臉:“挑中意的客人才賣身的婊|子就是有原則的好婊|子?”
  武甲正低頭撿杯子的碎片,聞言抬頭看了杜佑山一眼,“妳們是婊|子的話,另說。”
  “找機會罵我呢吧?”杜佑山啞然失笑,彎腰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我來撿,妳別碰。”
  武甲收回手,很是不自在,語調清淡地應了句:“是。”
  
  樂正七和同學打完台球已是傍晚,屁顛顛跑回白左寒的工作室,迅速被楊小空逮住寸步不離地牽在身邊,樂正七不滿地嚷嚷:“別攥這麽緊,我都玩完回來了,哪裏都不去了。”
  楊小空才不聽他囉嗦,立馬給魏南河打電話,“喂,魏師兄,我抓到小七了。”
  “是我自己回來的,不是妳抓到的好吧?”樂正七發笑:“妳們緊張什麽啊?”
  楊小空拍拍他的腦袋,“買完冰激淩找零的錢呢?”
  樂正七嘿嘿笑:“花光了。”
  “花哪了?”
  樂正七掰手指算:“雞塊啦,飲料啦,爆米花啦……”
  楊小空鬆了好大一口氣,“沒吃漿糊就好。”
  魏叔叔超人一般神速趕到,拎上樂正七丟進車裏,一臉凶神惡煞:“膽子夠大啊,跑哪去了?見了誰?吃了什麽?活膩了吧?”
  樂正七笑容滿麵地耍貧嘴:“膽子不大,跑去打台球,見了幾個同學,吃的是雞塊果汁和爆米花,還沒活膩呢。”
  魏南河見到他的笑臉,一肚子氣“咻”地全跑沒影了,“死孩子,手機怎麽關機?”
  樂正七攔腰摟著魏南河,撒嬌說:“我怕妳半途跑出來拉我回家嘛,我錯了……”
  “認錯很快,死不悔改。”魏南河抱住他的臉東嗅嗅西聞聞,“真沒吃漿糊?”
  “沒有,說不吃就不吃,誰吃誰是小狗。”
  “狗才不吃那玩意兒。”魏南河在小孩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麵上終於露出了點兒笑意。
  “我保證不吃漿糊,不關手機,”樂正七應得飛快,“那以後妳還放我出去玩嗎?”
  魏南河給小孩係上安全帶,為難道:“看情況吧,妳每小時給我掛個電話,我會考慮。”
  樂正七氣餒地一撇嘴,伸手掏他的口袋找錢包,“我欠小空一百塊。”
  “妳怎麽吃個午飯就花了一百塊?”
  “不啊,是一百五十多塊,還欠同學五十塊。”
  魏教授震驚了:“妳中午吃了幾桶雞塊?還有,妳怎麽這麽小就學會欠債了?”
  “嘿嘿,雞塊是我請大家吃的……”樂正七撓撓頭。
  “他們沒帶錢嗎?妳怎麽這麽大方?”魏教授心說:完蛋,死孩子又多一個大手大腳花錢的臭毛病。
  樂正七一副不好意思的羞澀模樣,“一般啦哈哈……”
  魏南河無語:喂喂,搞清楚,我不是誇獎妳……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讓段大見嶽父吧,狂笑著跑走~~

 


我男人

  魏南河回到工瓷坊,把柏為嶼從飯桌上拖下來,“妳爸爸來找妳了,陪他去吃個飯吧。”
  柏為嶼吞下一塊東坡肉,臉上的表情由驚訝轉為驚恐,“什麽?詐屍了?”攥住樂正七搖晃:“小七,快上黑驢蹄子!”
  樂正七抓起一隻炒田螺連嘬帶吸,“我從來不用那勞什子,老子的血比黑驢蹄子管用!”
  “妳的血是化屍水啊?”柏為嶼舔舔嘴角的油,“來來來,快借我點。”
  魏南河捏住樂正七的手惡狠狠掐了一把,“叫妳不洗手!”
  樂正七怪叫著撒下田螺,忙跑去洗手。
  魏南河搡柏為嶼一把,用命令的口氣委婉地勸道:“妳爸爸今晚九點趕飛機,妳去送送,別不懂事。”
  柏為嶼訕訕道:“師兄,妳管太多了吧?”
  魏南河了然,掏出手機,“曹老應該到澳洲了哦?我和他談談妳這幾年騙他說妳爸早死了,博取他老人家同情,不知道他會不會飛回來揍妳。”
  “我哪有讓他同情了?我說的都是實話!我們家的事妳又不懂!”柏為嶼大喊:“我去我去!魏師兄妳夠狠!”
  “別廢話,快去!”魏南河急著趕人。
  “等會兒段殺會過來,我坐他的車不行啊?”
  “那來不及了,”魏南河洗個手坐下吃飯,“騎電動車到村裏再打計程車,快。”
  柏為嶼氣鼓鼓地:“妳的吉普借我!”
  “不行,”魏南河哼了聲,“妳這兔崽子不是什麽好東西,根本沒有駕照,要不是小空和我說,我不知道會被妳騙到什麽時候。”
  柏為嶼全身炸毛:“楊小空妳這打小報告的叛徒!”
  
  段殺下班後在食堂吃個工作餐,然後打算去接柏為嶼,電話就來了,柏為嶼那口氣好像別人欠他萬兒八千似的,怨氣衝天:“我打車到妳單位門口了,妳送我去一下天元酒店。”
  拜托,妳要去天元酒店半途下車就是了,還特地打車過來,再叫我送妳過去,有病呢吧?段殺當然懶得說那麽多話,合上手機,從停車場開出車,轉過大門便看到柏為嶼。這家夥打個赤膊,T恤搭在肩上,穿的是段殺的迷彩褲,上麵東沾一塊黃漆西蹭一塊紅漆,腳踏人字拖,姿勢醜陋地蹲在門口抽煙,由於迷彩褲大了一號,內褲露出好大一截子,真他媽影響文明城市創建。公安廳對街就是信訪辦,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上訪的農民工。
  段殺按按喇叭,柏為嶼一臉頹喪的站起來,煙頭隨手一丟,拍拍褲子——雖然那上麵的漆根本拍不掉。
  段殺拉下車窗,“還不快上來。”
  “慢來嘛。”柏為嶼磨磨蹭蹭地坐上車,看看時間:老家夥的機票是九點的,他應該會提早兩個多小時去機場,我到了酒店也不一定見的著他,怪不得我呀~~
  “去天元酒店幹什麽?”段殺問。
  “老家夥來了,我帶妳去見見他。”柏為嶼把肩上的T恤拿下來嗅了嗅,讚歎道:“都是男人味!”
  段殺奪過T恤丟到車後排,“我送妳到那兒,在停車場等妳,不上去。”
  “別嘛……”柏為嶼嬉皮笑臉地說:“我可想讓老家夥見見妳了,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別不好意思咩。”
  “妳純粹是想氣他吧?妳很無聊。”段殺有些不快。
  柏為嶼爛泥似的往下滑了滑,“沒有純粹,惡作劇心理隻占很小一部分。妳不願見就算了。”
  “不是不願,”段殺緩下口氣,“隻是覺得不太合適,妳們父子關係現在這麽惡劣……”
  “對,等我和他關係良好後再告訴他,可以讓他再氣死一次。”柏為嶼一拍大腿:“還是妳狠,在下佩服!”
  段殺笑了笑,不再搭言。
  柏為嶼歪腦袋看著他,“寶貝兒,再笑一個。”
  段殺又笑了一個。
  “Oh,my boy,you are so good,”柏為嶼喜氣洋洋地摸摸段殺的頭,“Me say,我把妳改造成天天都笑嘻嘻的乖孩子,are you OK?”
  段殺評價他:“神經病。”
  “You can,相信me。”
  “別吵。”段殺扭過頭,唇邊掛滿笑意。
  倆人到了天元酒店,段殺把車開進停車場,對柏為嶼說:“妳上去吧,我在這等著。”
  柏為嶼再一次看時間,很滿意:快七點了,老家夥差不多該去機場了吧?
  段殺推推他,“去吧。”
  柏為嶼從車後排撈回髒T恤穿上,下車一步三搖走出停車場,過十幾分鍾後,興高采烈地跑回來:“我衣冠不整,門童不讓我進哈哈!”
  段殺無言以對:這值得高興嗎?
  柏為嶼坐回副駕駛座上,“走吧,回家。”
  段殺嚴肅地看著他:“妳不小了,別不懂事,就因為這種理由不見他?”
  “妳怎麽和魏師兄一個口氣?”柏為嶼一聽來氣了,拉高嗓門:“是我不想去嗎?我衣冠不整!有什麽辦法?誰叫老家夥住什麽五星級酒店,他住招待所不就沒這茬事了嗎?啊?誰像妳這衣冠禽獸整天穿得……”罵著罵著住了嘴,上下打量段殺,□連連:“不然妳的衣服換給我穿吧。”
  “……”段殺以手扶額:和妳在一起真是一切皆有可能。
  兩個人在車裏扒光了衣服,段殺把柏為嶼的T恤照舊丟回車後排,接過迷彩褲穿上。對於柏為嶼來說,段殺的衣服褲子都大了一號,穿在身上說不出的別扭,但藍格子襯衫西裝褲的搭配也算雅俗共賞,勉強能湊合。
  柏為嶼很喜歡段殺的這條迷彩褲,因為段殺穿起來既野性又感性,直接可以拎到意大利時裝展去走T台,怎麽自己穿起來就成了一農民工呢?柏為嶼摸摸段殺結實的腹肌,再摸摸自己的排骨肉片:簡直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段殺拍開他的手,“還不快去。”
  柏為嶼不情不願地走了,一切都沒啥不妥,步入天元酒店的旋轉門時,他大方地衝兩位門童露出陽光燦爛的笑容,以至於等他走進電梯裏,一個門童這才抹把冷汗對另一個門童說:“剛才那個藍格子襯衫腳上穿的是人字拖。”
  鍾和順沒有料到兒子真的會來,柏為嶼也沒有料到老家夥居然還沒有滾,鍾和順打開門時兩個人都嚇了一跳,僵持幾秒後,鍾和順的目光停留在柏為嶼的人字拖上,又僵持了幾秒,老家夥決定不針對兒子沒有家教的穿著發表什麽意見,勉強笑道:“進來吧。”
  柏為嶼提提褲腳,走進去,大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妳該走了吧?再不走趕不上飛機了。”
  鍾和順一看時間,“十點的飛機,八點走還來得及。”
  柏為嶼偏過頭默默地動了動嘴角:我操妳娘的呦魏南河,大師兄了不起啊?大師兄就可以騙人啊?
  父子倆相對無言,許久,鍾和順打開冰箱:“喝啤酒嗎?”
  柏為嶼擺手:“不喝。”
  “果汁呢?”
  “不喝。”
  “可樂?”
  “不喝。”
  “咖啡?”
  柏為嶼囂張地抖著腿:“有茅台就上一瓶吧!”
  鍾和順平靜地合上冰箱門,坐回沙發上,“喝茶吧。”
  柏為嶼坐沒坐相,往扶手歪去,“一百五十萬,除了杜佑山抽成的錢,剩下的我都打回妳的賬戶了,謝謝您幫我炒名氣。”
  “錢是給妳花的。”
  “不需要,”柏為嶼望向窗外,“畫妳帶走四幅,可以掛家裏給媽媽看看。剩下的還我,反正妳這水平也不懂欣賞。”
  鍾和順不爽:“行了哈,別給妳一點顏色妳就開染坊。”
  柏為嶼聳聳肩,閉嘴。
  鍾和順點起一支煙,狠吸幾口,說:“我們也別吵架,心平氣和地談談。”
  “談吧。”
  “上次妳去河內我和妳說的事……”
  柏為嶼截斷他:“妳別指望了!”
  “嗯,我是不指望了,”鍾和順吐出一口煙霧,緩緩說:“我隻是希望妳繼承我的產業更名正言順,後來妳媽媽也和我說了一大堆軟話,我想通了,妳不跟我姓也行。”
  柏為嶼不說話,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手微微顫抖。
  “為嶼,我剛把妳從鄉下接上來的時候,妳很喜歡我,整天跟著我大伯大伯的叫,還記得嗎?”鍾和順苦笑了一下,繼續說:“其實我很後悔,如果不告訴妳那些事,我們的關係也不會這麽惡劣。”
  柏為嶼假裝漫不經心地說:“是啊,傻了吧唧的。”
  鍾和順抖抖煙灰,道:“我是身不由己,妳也知道,那時妳爺爺奶奶鎖了我大半年,又托妳表舅公把我架到俄羅斯去留學……”
  “我知道個屁!那幫子老頭老太都死翹了,妳當然隨便推卸責任!”
  “我沒有推卸責任,錯是我……妳媽媽坐月子的時候落下風濕的病根,身體一直不好,這些年我一直在盡量補償她,我們過得並不好,往事是一大塊心病,尤其是妳,她天天想,想起來就掉眼淚,我希望妳有空常去看看她。”
  一提到媽媽,柏為嶼的眼睛瞬間紅了,梗著脖子嚷:“妳別拿我媽說事!”
  接著是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鍾和順一支煙接著一支煙抽,抽了半包煙後,他看看時間,站起來說:“我得走了。”
  柏為嶼不冷不淡地應道:“嗯,要不要送妳?”
  “不用,我打車。”
  “沒關係,我朋友的車就在樓下。”
  鍾和順笑了:“行啊。”
  柏為嶼也站起來:“我幫妳提包吧?”
  鍾和順有些受寵若驚,“不用,不用,隻有一套換洗的衣服,不重。”
  柏為嶼往前走了幾步搶過包,強盜一樣的口氣說:“我幫妳提!”
  鍾和順大概是抽煙抽得急了,忽然嗆住猛咳起來。柏為嶼提著包,伸手在老家夥背上拍了拍,“少抽點煙吧,自己注意身體,我還不想讓我媽第二次當寡婦。”
  鍾和順瞪他一眼,彎腰又咳了幾聲才緩過來,罵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柏為嶼無聲地念叨:沒錯,我是狗,妳是狗爹。
  父子倆有很多年沒有這麽和睦相處了,鍾和順深深地覺得不枉此行,在電梯裏,柏為嶼盯著頭頂的燈說:“我暑假會抽一段時間去河內看看我媽。”
  “好。”鍾和順很久沒有這麽舒心過了。
  “大伯。”
  “唉。”
  “我媽說妳有點脂肪肝,妳應酬少喝點酒。”
  “好。”鍾和順感動得眼眶都濕了。
  氣氛一直都是很融洽的,柏為嶼把鍾和順領到段殺的車旁邊,介紹說:“段殺,這是我大伯。”
  段殺打著赤膊,穿條髒褲子橫在車後排打瞌睡,此時見到家長覺得萬分尷尬,忙爬出車,埋怨地看了柏為嶼一眼:妳怎麽不提早給我發條短信?轉而恭敬地點頭說:“伯父好。”
  “妳好。”鍾和順和藹地笑,“為嶼,他是妳同學。”
  “哪能呢?”柏為嶼把行李包丟進車裏,“他都快三十了,我有這麽老的同學嗎?”
  鍾和順還是笑:“哦?那是?”
  段殺額頭上有一滴冷汗滑下來:“……”
  果然,柏為嶼理所當然地說:“我男人。”
  鍾和順:“……”
  段殺:“……”
  “大伯,妳回去也和我媽說說,妳們老夫老妻有事好商量。這個呢,是我男朋友,我和他同居一段日子了,結不了婚,妳看,” 柏為嶼很自然地拍拍段殺的腹肌,“他是鐵定生不了孩子的,不過這不影響我倆過一輩子,妳說是吧?有孩子也操心,比如我這樣的孩子,那就更操心了。”
  段殺難得地結巴了:“喂,別,別說了……”
  鍾和順逐漸收斂笑容,臉色由紅變白,由白變成鐵青,身形晃了晃。
  柏為嶼關心地湊過去攙扶住他:“唉,妳不舒服嗎?晚飯吃錯東西了?怎麽不說話?妳盯著段殺看幹嘛?把他看死了他也變不成女人,再說,男女重要嗎?妳不是最主張戀愛自由的麽……”
  “我宰了妳算了!”鍾和順一記老拳把兒子打飛出去老遠。
  停車場裏傳出柏為嶼的鬼哭狼嚎聲:“啊——老子和妳拚了!”
  段殺:“為嶼!為嶼!別別……”
  柏為嶼:“放開放開!嗷——妳還打!還打?我操——”
  段殺:“伯父,妳消氣……為嶼!妳沒事吧?伯父,妳聽我說,為嶼……”
  柏為嶼:“哎呀啊好痛——姓段的妳個賤人!居然拉著我讓他打?吼——老不死的妳還打?”
  段殺:“……”
  柏為嶼:“媽媽!救命啊——”
  

作者有話要說:小為嶼又挨打了,段大心裏樂得慌~~
某恩喜極而泣~\(≧▽≦)/~

 


舊人相見

  柏為嶼洗完澡窩上床,隻穿了條白內褲,赤條條粘在涼席上降溫,拿個小圓鏡照自己的臉,照著照著不由悲從中來,暴跳起來嚎啕:“我天馬流星靠!我就說不要去見老家夥嘛,妳們都不是好人,巴巴的勸我去挨打,妳看妳看,我成熊貓了!妳賠我姣好容顏!”
  段殺煮好一個雞蛋,敲了敲剝掉蛋殼,掃一眼柏為嶼,眼神很是幸災樂禍。
  柏為嶼給他一記暴栗,“妳怎麽不幫我打他?妳武功不是倍兒牛嗎?”
  “他是妳爸,我怎麽能動手?”段殺攬過柏為嶼,用雞蛋貼在他的熊貓眼上滾動。
  柏為嶼嘶嘶叫喚幾聲,惡聲惡氣地說:“妳不動手還不讓我動手了?要不是妳把我拖開,我非揍死那老不死的!”
  段殺淡淡說:“妳們父子倆打成一團像什麽話?”
  “誰和他是父子?他那鳥樣能生出我這麽優秀的兒子嗎?”柏為嶼嘯叫,抬手把雞蛋拍飛了,“再說,他都不要臉了,我還怕什麽?”
  段殺無奈:“他都回去了,妳在這嚷嚷也沒用。”
  柏為嶼豎中指:“居然敢打大爺引以為豪的俊臉,我要用手榴彈炸了他的飛機!”
  段殺捏住他的下巴,在他嘴角的淤青上親了親,“妳怎麽想起來就吵,吵個沒完沒了?給我安靜下來。”
  柏為嶼抱著段殺,嗚咽:“我脆弱的小心靈受到極大的傷害,段大哥,妳負責安慰我。”
  段殺說:“安慰妳。”
  “還有呢?”
  “繼續安慰妳。”段殺麵無表情。
  “這算哪門子安慰啊?”柏為嶼一臉陰沉地爬下床,“我要去找小空,他最會安慰人。”
  段殺攔腰把柏為嶼抱回來,手往他的白內褲裏摸進去,“我安慰妳就夠了。”
  柏為嶼蹬腿掙紮:“動嘴就行了,不用勞煩貴爪!”
  那就動嘴吧。段殺拉下他的內褲,從小腹一路舔下去。
  柏為嶼抓住段殺紮手的短發把他的頭抬起來,哼哼道:“瞧妳一本正經的,其實悶騷透了!給老子從正規程序獲得配種許可,別偷工減料!”
  段殺一笑,他的指腹撫過柏為嶼的下唇,貼上去吮了吮,“什麽正規程序?”
  柏為嶼滔滔不絕的碎碎念:“洗澡,噴香水,關燈,說情話,營造氣氛,然後才能……”
  段殺及時堵住他的嘴巴,毫不客氣地砍掉程序一二三四五,直接配種。
  “對門那隻狼狗應該快到發情期了。”柏為嶼在段殺進入他時,含情脈脈地說。
  “怎樣?”
  “Oh,my boy,it很適合you,不需要任何程序,相信me!”
  段殺一口氣頂到底,柏為嶼誇張地嗷嗷慘叫,段殺抱緊他,開始有力的□,同時在他耳邊柔聲說,“我們倒過來做,一項都不會少妳的。”
  柏為嶼捶床:“我詛咒妳!”
  段殺動作著,不屑地問:“妳還有別的花樣嗎?”
  柏為嶼真誠地祈願:“祝福妳陽痿吧,阿門……”
  罵歸罵,但柏為嶼很快言行不一地軟在段殺懷裏任由他搗騰,時不時不安分地扭動著要求換姿勢,“側過來側過來!”
  段殺依言換成側身式。
  “壓到胳膊了哎呀……”
  段殺忙半抱著他。
  “嗯……快點……”
  段殺加緊攻勢。
  “別,別這麽凶,慢點……”
  於是段殺慢點。
  “沒吃飽飯啊妳?”
  段殺:“……”
  柏為嶼這也不滿那也不滿,梗著脖子發出煞風景的叫床聲:“嗯~嗯……妳個豬……”
  段殺嘴角揚起弧線,“我不動,妳動。”
  “好咧!”柏為嶼躍躍欲試,豪爽地一拍段殺屁股,嘿咻嘿咻地騎到對方身上,一邊調整姿勢一邊別別扭扭地聳動了幾下,眼一抬,對上段殺戲謔的眼神。
  “看什麽看?”柏為嶼凶巴巴的,臉紅了些許。
  段殺扶著他的腰,“繼續。”
  柏為嶼硬著頭皮又動了動,臉滾熱滾熱地燃燒起來。
  段殺閑著沒事做,便握住柏為嶼挺立的小兄弟有一下沒一下地套|弄撫摸,“繼續,用力點。”
  “嗷——”柏為嶼忍無可忍,伸出倆九陰白骨爪猛抓段殺的臉皮:“鳥人!幹老子還這麽閑,妳大爺的,給老子動起來!”
  段殺無視那兩隻在自己臉上肆虐的爪子,翻身拉開柏為嶼的腿彎扛在肩上,俯身把他整個人以折疊的姿勢箍在懷裏,猛力一撞搗到最深處。柏為嶼倒抽一口冷氣,艱難地求饒:“練瑜伽啊妳?不要,不要……”
  要不要容不得妳!段殺置若罔聞,低頭吻住柏為嶼的嘴唇,勾出他的舌頭霸道地糾纏翻攪,同時衝撞不停,每一抽動都能體會到對方在自己身下戰栗著,奶貓般哀叫。
  柏為嶼的手盲目又泄憤般地在段殺的背上手臂上抓揉,意識在宛如烈酒的情|欲中沉沉浮浮,如此酣暢淋漓的抵死交融幾乎要引爆絲絲毛細血管,他用盡了力氣絞纏住對方,在唇齒相接的換氣空隙裏見縫插針地咒罵:“混蛋!混蛋!”
  拉鋸戰結束後,段殺意猶未盡地在柏為嶼臉蛋上親了一口,說:“妳很可愛。”
  這情話說的實在太“動聽”了,柏為嶼感動得快哭了:“……”
  段殺關掉燈,找出花露水,抹在柏為嶼的背上屁股上。
  柏為嶼無聲地控訴:天地啊,誰來滅了這頭禽獸?
  段殺彎腰欲抱他去洗澡,柏為嶼猶如缺鈣的狗似的抽了抽:“不想動……”
  “那我給妳用熱毛巾擦擦。”段殺起身要去浴室。
  “等一下……”
  “什麽?”
  “剛才那個雞蛋呢?”
  段殺四下摸索,總算在床角摸到雞蛋,“涼了敷沒有用,我再給妳煮個?”
  “誰說敷了?”柏為嶼勉力撐起身子,拿過雞蛋一口咬下去,邊嚼邊說:“我補充補充剛才流失掉的蛋白質。”
  段殺扭過頭,在黑暗中抽抽嘴角,心說:就妳這銼樣,還想要別人營造什麽氣氛?
  
  柏為嶼的熊貓眼被大家恥笑了好幾天,他隻好回避人多的地方,哀哀怨怨地鑽進漆畫房裏做新作品,國慶期間有一係列聯展,最好能多準備幾幅畫參展,乘熱打鐵。
  楊小空白天去做泥塑,晚上回來練漆畫,空餘時間勾速寫或看瓷片,還拿到了駕照,小羔羊似乎精力無限,每天的時間都被填的滿滿當當的。柏為嶼無比崇拜:“妳怎麽就沒有消遣活動呢?”
  楊小空剛從從白左寒的工作室回來,一身汗水混著泥,每天都是這樣。他坐在門檻上喝了口水,應道:“我覺得我一直在消遣。”
  “妳真是為藝術而生的尤物。”柏為嶼誇獎。
  楊小空惡寒:“為嶼,請妳不要用這麽惡心的詞眼。”
  樂正七大字型趴門邊的石椅上擺弄PSP,插嘴問:“小空,妳怎麽每晚都回來?”
  “不回來去哪?”楊小空反問。
  “怎麽不和白教授一起住呢?”樂正七朝柏為嶼一抬下巴,“妳看為嶼,人家多恩愛,每晚段殺都會來接他。”
  “咳咳咳!”柏為嶼用力咳嗽幾聲,假裝沒聽到。
  真是很奇妙呢!楊小空看向柏為嶼,心說:我差點忘了他以前有多喜歡小七了。
  柏為嶼心虛,喝道:“咩咩,看我幹什麽?雖然妳師兄我人稱英俊無敵,但妳想追求我的話光看沒有用的,先上一封情書待審批。”
  楊小空笑著移開目光,“小七,剛才是不是夏威他們來過?”
  “妳怎麽知道?”
  “為嶼臉上又多了一塊青,一定是和夏威打招呼太熱情了。”
  “是啊,段和也有過來,他和南河的課題論文初稿定下來了。”樂正七一個姿勢趴累了,伸伸懶腰,“哦,對了,段和說他看到下學期的課程安排了,他有教我唉,難不成以後我真的得改口叫他老師嗎?”
  柏為嶼嘎嘎怪笑,“那是,妳得學會尊師重教,別沒大沒小。”
  樂正七不服氣:“小空叫白教授不是也直呼名字?”
  楊小空撓撓頭,“有外人在我還是叫他白教授的。”
  “妳真假。”樂正七言簡意賅地評價道:“白教授更假。”
  柏為嶼用樟腦油洗個手,拿報紙擦了擦,拎著新買的DV坐在他們中間,“兄弟們,下周我得消失幾天。”
  “去哪?”
  “河內,去看看我媽。”
  樂正七驚異道:“噢噢,為嶼,難不成妳是泰國人?”
  楊小空糾正:“小七,難怪妳地理考的那麽差,那是越南。”一扭頭:“為嶼,從來沒聽妳說妳家的事呢,妳媽媽怎麽會在越南?”
  “嫁過去了唄,別問了。”柏為嶼暗暗地罵道:老家夥真有毛病,公司為嘛要設在那?
  “什麽時候回來?”楊小空問。
  “看情況吧。”柏為嶼躺了下來,腳舒服地伸到台階之外,他眯眼從DV裏看著半藏進山頭的夕陽,感慨道:“以前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覺得生活真是糟糕透頂,人生實在太悲催了!現在回頭看看,什麽煩心事都熬過去了,生活每一天都很美好啊!”
  樂正七不解道:“我都沒見妳煩惱過什麽。”
  柏為嶼用DV對準樂正七,“事多了,怎麽會和妳這個小P孩說!”
  樂正七爬到他身邊:“說說。”
  柏為嶼想了想,說:“家裏的矛盾厲害啦,無依無靠啦,學業壓力大啦,沒錢交學費啦,手頭拮據啦,喜歡的人又和別人好啦……”
  “妳喜歡誰?”樂正七一臉好奇。
  楊小空靠在門框邊,笑著看著他們倆。
  柏為嶼抱住樂正七的腦袋,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我喜歡妳啊!”
  樂正七愣了一下,摸摸頭,暴怒:“正經問妳話哪!”
  柏為嶼笑嘻嘻地掐掐小孩的臉,調侃道:“以前的事別問了,妳就當我喜歡妳吧。”
  樂正七捶地,騎到柏為嶼身上摟住他撒潑:“為嶼我也喜歡妳,不過我還喜歡小空耶,怎麽辦?我們仨一起私奔吧!”
  楊小空抹汗,旁顧左右:魏師兄沒有聽到吧?
  柏為嶼裝出一本正經:“拐帶咩咩應該不困難,白教授不會追殺我,倒是魏師兄比較難搞定。”
  樂正七堅定地握拳:“跑我們的路,讓他哭死去吧!”
  柏為嶼放下DV,一手攬住樂正七,一手拉住楊小空,“好,我去準備一下,今晚趁著夜黑風高,我帶妳們倆從水路遊泳逃往河內。”
  楊小空:“沒我什麽事好吧?”
  樂正七張嘴啞了三秒後,訕訕道:“那我得給南河寫封信說清楚,我是被迫的,不然他把我抓回來一定饒不了我。”
  柏為嶼翻身把他按倒,淫|笑,“容不得妳啦!”
  楊小空上前來拉人:“為嶼,妳這姿勢太猥瑣了,萬一讓魏師兄看到……”
  “那妳按他的蹄子,我按他的爪子,我們把他剝光了裝進麻袋裏,今晚他就逃不掉了!”
  樂正七打滾著掙紮:“楊師兄,救我——”
  柏為嶼威脅:“楊師弟,妳敢——”
  楊小空大喊:“地上那麽髒,別滾啦,再滾我告訴魏師兄!
  兩個鬥毆在一處的人同時安靜下來,齊齊盯著楊小空,盯得楊小空寒毛豎起。
  樂正七冷眼:“我想起來了,他最喜歡打小報告。”
  柏為嶼唾棄:“叛徒!得給他一點教訓。”
  楊小空連連後退:“我是為妳們好才打小報告的。”
  那兩個人狗撲過來,楊小空被壓倒在地上,吐氣困難:“壓死了……”
  柏為嶼操起DV:“快,小七,剝下他的褲子,明天我們學校BBS頭條就是《白教授禦用小二兩實拍記錄》!”
  楊小空七手八腳地護著自己的褲子嗚咽:“為嶼妳亂說什麽啊!”
  樂正七:“哇哈哈,讓本教主教妳三招連魏怪獸都能打敗的雞雞神功——”
  黑貓在三個人之間跳來跳去:“喵喵喵!”
  魏南河正和杜佑山在小廳裏談正事,外頭傳來的笑聲越來越放肆,他站起來從小廳的窗戶望出去,看到那三個死家夥不清不白地拉扯個沒完,姿勢甚是淫|亂,對兒童心理影響尤為惡劣!魏叫獸氣得額上青筋一跳,對杜佑山說了句:“不好意思,稍等。”接著,陰沉著臉走出木樓,從楊小空身上把樂正七拖下來,拎著小孩的耳朵丟回臥室裏鎖起來,末了還丟下一句話:“晚上我再來見識見識妳的三招雞雞神功。”
  柏為嶼被魏教授罰蹲牆根兩個小時,罪名是教唆兒童犯罪。
  楊小空被魏教授罰做一百個俯臥撐,罪名是缺乏遏製罪惡勢力的革命精神。
  柏為嶼抱頭青蛙狀蹲著,恨恨道:“我看在他是大師兄的份上,對他一忍再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楊小空淚眼婆娑:“關我什麽事咩?”
  杜佑山看得興致勃勃:“這幾個小子還真是很熱鬧。”
  武甲催道:“杜老板,晚上有個酒會,別忘記了。”
  “那個應酬可去可不去,”杜佑山捏捏他的手,“回家吃飯,我叫桂奶奶做了妳喜歡的糯米藕。”
  武甲看他一眼:“誰說我喜歡了?”
  “沒人說,反正我知道。”杜佑山拍拍他的肩,“妳先去開車。”
  
  段殺還沒有到妝碧堂,遠遠地就看到柏為嶼難看的背影,他笑了一笑:這小子真是一點形象都沒有。可這笑隻維持了一瞬,下一秒,車開過,一晃眼,他看到木樓的長條石階上走下一個人,如此眼熟,讓他一時間失了神。
  柏為嶼扭頭看到段殺的車,“哇唬哇唬”站起來捶捶腿,好像有王子來解救他於苦海似的,笑成一朵傻瓜花:“鼻涕蟲~~來的真及時啊!”
  武甲走到車子旁,打開車門,正要彎腰鑽進去,忽然聽到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武甲!”
  他直起腰,回頭看到了段殺,漸漸地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妳?”
  段殺望著那張笑臉,幾乎有些魔怔,他埋藏在心底深處的某種念想被霍然打開,無法抑製,源源不斷地往外湧。
  柏為嶼看看武甲,又看看段殺,說:“靠,妳們認識啊?”
  柏為嶼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後來過了很多年,他總是會無端端地回憶起這個場麵,怎麽也沒法釋懷,隻能自嘲地對自己說:我果然不是我爸爸親生的,學不會他那麽大度。
  

越南媳婦回娘家

  多年不見的兩個人留下聯係方式,然後約時間一起吃了個夜宵,喝幾瓶啤酒,談談自己的這幾年的情況。武甲沒有談及周烈失蹤,那是他和杜佑山之間的秘密,他隻是盡量輕描淡寫地告訴段殺周烈死了,對於自己和老板之間的關係也絲毫不隱瞞。
  段殺平靜地聽著,心裏掀起狂瀾巨浪,他問武甲:“杜佑山這個人怎麽樣?”
  武甲認真想了想,發現自己沒法客觀地評價杜佑山,於是說:“馬馬虎虎。”
  段殺追問:“妳喜歡他?”
  武甲又想了很久,他的確不喜歡杜佑山,但很喜歡杜佑山的兒子,那兩個小鬼從牙牙學語開始就成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是他的心頭肉。他笑了一下,還是那句話:“馬馬虎虎。”
  段殺回家的一路上,魂不守舍,滿腦子都是那四個字——“馬馬虎虎”。如果當年武甲對周烈的感情是這樣“馬馬虎虎”,那麽這個人毫無懸念就是他段殺的了,或者周烈死的時候,自己在武甲身邊,也許一切都會不同。
  那年他不到二十歲,在一個邊境的珊瑚島上服役,島上物資匱乏,人煙稀少,電話線也不通,生活艱苦得讓城裏的孩子們沒法想象,他站在燈塔上遠眺四方,天分兩截,是汪洋大海和一碧如洗的天空。說不想家是假,說不在乎苦日子倒是真的,第一次被愛情衝昏了頭腦,認識這一個叫武甲的人,讓他覺得每一天都過的很幸福,而幸福和痛苦同時向兩邊拉扯,心心念念的愛慕最後無疾而終,任何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唯獨愛情不是。
  武甲常寫信,毫不回避段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寫進信裏,然後將信攢個把月,一有來船便托人寄出去,寄給那個相依為命的情人,留給段殺的是隻能是友情,不能多出別的了。
  兩個人晚上打著手電筒去撿虎斑貝,武甲在前麵走,他在後麵看著對方的背影,想要時間就這麽停下來,不要離開這個島,過一輩子吧!
  如何不顧一切,如何偏執瘋狂,可惜一句“對不起”,讓妳除了放棄別無它法。
  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
  輕而易舉能得到的東西,就不叫寶貝了。
  鑰匙插進鑰匙孔裏,還沒有轉動,門開了。柏為嶼從門後麵探出腦袋,DV對準段殺,笑:“聽到妳的腳步聲了。”
  段殺彎腰脫鞋。
  可惜現在,武甲有一個馬馬虎虎的杜佑山,他有一個馬馬虎虎的柏為嶼。
  柏為嶼見段殺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樣,抬手敲敲他的腦袋,“怎麽,出去一趟,錢包被人偷了?”
  “沒有。”段殺的語氣冷淡得不能再冷淡。
  柏為嶼早習慣了,“那就是手機被人偷了?”
  段殺沒心情應他。
  柏為嶼摟著段殺的腰,笑嘻嘻的,“明天妳早點下班,送我去機場。”
  “什麽時候回來?”段殺關上門,往裏走。
  “不和老家夥吵架可以呆半個月,吵架的話半天都過不了。”柏為嶼翻出一張光盤,“喏,妳不是說我不在的時候家裏太安靜嗎?我給妳拷了一張碟。”
  “什麽?”段殺看了一眼,懶得去接。
  “本帥哥的跟拍啊!”柏為嶼興致勃勃地打開電視和DVD,“我剪輯過了,保證熱鬧,妳覺得冷清就打開……”
  電視一亮,沙沙沙吵得厲害,柏為嶼的笑臉無限放大出現在電視屏幕上,“Oh,my boy……”背景聲音是妝碧堂的狗叫貓叫,樂正七的臉也擠進鏡頭,嚷嚷:“拍我拍我——”接著夏威的喊叫聲傳來:“般若菠蘿蜜!世紀美道長駕到,眾妖退散……”
  段殺黑著臉舉起遙控,關機。
  柏為嶼大為不滿:“幹嘛啊?”
  段殺揉揉太陽穴,“吵的我頭疼。”
  “鼻涕蟲,我看妳離開我會很寂寞,趕著剪輯出來的,很辛苦唉,小學老師沒教妳要尊重他人勞動成果嗎?”柏為嶼碎碎念。
  段殺耐著性子說:“放那吧,我有空看。”
  柏為嶼並沒有看出什麽不妥,他單純地以為那兩個人隻是很久不見的戰友而已,至於段殺為何不高興,他假想那是因為自己要離開一段時間,段殺鬧脾氣了。這麽一想,柏為嶼更加得意起來:鼻涕蟲離開我該怎麽辦呦~~
  
  柏為嶼啟程去越南的這天中午,太陽當頭暴曬,氣溫足有四十度,段殺送他去機場,柏為嶼聒噪了一路,一出門就給樂正七打電話:“七仔,想要我給妳帶什麽?”
  “帶點榴蓮糖吧!”
  柏為嶼呸一聲:“吃那麽臭的東西!”接著給夏威打電話:“道長,想要我給妳帶什麽?”
  “人妖吧。”
  “我又不是去泰國,操妳媽的!”
  “哦?妳要奸屍?”
  “妳有毛病吧啊賤人!”柏為嶼氣鼓鼓地罵了一通,然後掛楊小空的電話:“師弟,想要什麽?”
  “我沒什麽想要的。”楊小空正在做泥塑,用肩膀夾著手機:“為嶼,一路平安。”
  “那是那是,”柏為嶼感激涕零:“我等的就是這句話啊,咩咩兒,我真愛妳。”
  “師兄,妳別這麽叫我。”楊小空頭皮發麻。
  柏為嶼囑咐道:“等我回來,妳那幾幅漆畫得精修一遍,別隻顧著做泥塑,知道麽?”
  楊小空應道:“知道了,妳放心上路吧。”
  柏為嶼合上電話,越琢磨越不是味兒:什麽叫妳放心上路吧?死咩咩!
  最後一個是段殺,柏為嶼勾住他的脖子:“鼻涕蟲,要我給妳帶什麽?”
  段殺說:“開車呢,別亂動我。”
  “越南的香水挺出名,給妳帶一瓶?”
  “我不用那種玩意兒。”
  “得,白虎活絡膏給妳帶一罐好了。”
  “那有什麽用?”
  “有用啊!我把妳打一頓,然後再給妳上活絡膏。”
  “神經病。”
  “唉,妳這人真是一點情趣都沒有。”柏為嶼的胳膊靠在車窗上,歪著腦袋看段殺,“我問妳,在我之前妳交了幾個男朋友?”
  “三個。”段殺毫不隱瞞。
  “幾個女朋友?”
  “沒有。”
  “妳這該死的同性戀。”
  “喂……”
  “不過妳還真的挺厲害,本大爺這麽帥怎麽沒有桃花運?倒是妳這死人臉到處玩弄人,簡直是人神共憤!”柏為嶼憤慨狀。
  段殺糾正道:“我和誰交往都很認真的,沒玩弄過誰。”
  “那別人怎麽和妳分手了?”柏為嶼哼了哼。
  段殺回答不上來。
  “是妳甩別人還是別人甩妳?”柏為嶼刨根問底。
  “都是別人先提出分手的。”
  “為什麽?”
  段殺也不明白為什麽,無言以對。
  柏為嶼一樂,“第一個男朋友的初戀對象是個什麽樣的人?”
  “……”
  “第二個男朋友在妳之前有過幾個情人?”
  “……”
  “第三個男朋友的愛好是什麽?”
  “……”
  “妳看,”柏為嶼總結:“妳連別人的基本資料都不知道,還好意思說認真?”
  段殺頓了頓,說:“我隻是想找個人過日子,雙方合拍就行,這些事對方想說就說,不想說我也不感興趣。”
  柏為嶼露出一臉挽救失足青年的悲痛表情:“可憐的娃,妳這是性格缺陷,對人生對生活都極度冷感,沒人受的了妳,所以把妳給甩了,妳還不明白嗎?”
  段殺沒再搭話:這小子完全胡說八道!
  柏為嶼摸摸段殺的腦袋,老氣橫秋地勸道:“妳放心,他們不要妳真是沒同情心,雖然我很嫌棄妳,但是不會拋棄妳的。”
  段殺心裏驟然有一絲絞痛,他既不解釋也不反駁,而是騰出手來拉了拉柏為嶼的手,勉強笑了一下,對自己說:不要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這小子夠好了,就這麽湊合著過吧。
  
  南方沿海的夏天尤其長,從五月就開始熱,一直得熱到十月份,三十多度的氣溫差不多快占半年,這八月頭正是氣溫攀上頂峰的時候,持續幾天四十多度,天氣預報永遠隻播三十九度。段和記起有一年的新聞說歐洲高溫——37度,居然熱死好幾十個歐洲人。
  夏威嘰咕怪叫一聲,說:“鬼佬真是太嬌氣了。”
  樂正七被魏南河放下山玩兒,小孩手上捏了票子,立馬招攬夏威段和楊小空一塊狂吃,在吃什麽的問題上發生爭執,樂正七堅持要吃烤五花肉,楊小空以溫和態度建議選煲湯粉,夏威捶胸頓足以示今天吃不上水煮活魚將會失眠,段和表示隨便,畢竟人家是老師了,總得端著架子別和小鬼頭們吵吵鬧鬧。
  四人一協商,決定擲硬幣,正麵五花肉,背麵水煮活魚,硬幣立起來就吃煲湯粉。
  楊小空扶額,“……根本沒人重視我。”
  最終夏威勝出,四人奔往學生街角落一家破爛不堪,連空調都沒有的店裏要了一條五斤的魚和一鍋毛血旺。小破店像個蒸籠,把這四個人活生生快蒸熟了,夏威抹一把熱汗,津津有味地吃著水煮活魚,評價道:“唉,吃啊吃啊,別客氣,難得小P孩請客!”
  段和全無胃口,“拜托妳,大夏天的,能不能吃點清淡的東西?”
  “是啊,”楊小空也皺眉頭,“會中暑的。”
  樂正七專注地在毛血旺裏打撈肥腸,熱得汗流浹背,“誰看見了我的腸子?”
  段和喝一口啤酒:“受不了妳,也不找一家有空調的,蒸桑拿啊這是。”
  “妳不覺得爽嗎?感受不到這種幾乎虛脫的快感嗎?”夏威又撈出一大塊魚片,囫圇吃下去,再喝一口湯,那汗是嘩啦啦流得頗為壯觀。
  “我怎麽能和妳這變態有一樣的感受?”段和也撈出一塊魚片,放進冰啤酒裏涮了涮再吃。
  楊小空興致缺缺地用撈勺撥開毛血旺麵上的辣椒油,撈出些東西到自己碗裏挑著吃,“確實是快虛脫了,不過沒什麽快感。”
  樂正七大喊:“咩咩,那是我的腸子!吐出來!”
  楊小空依言吐出來,認真一看,“是牛百葉好不?”
  樂正七很失落:“腸子怎麽這麽少?我沒吃幾勺就撈不到了,唉,人生真是不如意。”
  夏威更加失落:“唉,少了為嶼,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妳幹脆和他過好了。”段和嗤之以鼻。
  夏威低眉順眼地摳桌麵,“阿納達同學,妳吃醋了?”
  “我像那麽小氣的人?”段和解開襯衫上的兩個扣子,不屑道:“等為嶼回來叫他陪妳吃,兩個神經病去享受快感吧。”
  夏威□:“這話說的,嘿嘿……”
  楊小空從盆裏夾出一根豆芽沒滋沒味地嚼進肚子裏,由衷地感歎道:“妳幹脆和為嶼組合一個脫線二人組好了,說不定能紅。”
  “脫褲二人組吧?”樂正七糾正。
  段和抽嘴角:“脫水二人組吧。”
  夏威深沉地思考良久,一語驚人:“脫肛二人組豈不是更有創意?”
  另外三人:“噗……”
  遠在河內的柏為嶼:“阿嚏!阿嚏!”
  一家人難得和睦地圍著桌子吃飯,鍾和順皺眉:“為嶼,打噴嚏頭扭到一邊去。”
  “怎麽扭?請指教。”柏為嶼揉揉鼻子,悻悻道:“扭三百六十度還是一百八十度?”
  鍾和順火氣竄上來:“這是基本禮儀,在家裏沒關係,出去還這樣別人會說妳沒家教!”
  柏為嶼接口:“是啊,真是個沒家教的龜兒子,該罵。”
  柏媽媽忙打圓場:“好了好了,吃飯,別和妳大伯頂嘴。”
  父子倆都住了嘴,柏媽媽給兒子夾菜,“為嶼,聽說妳在外頭交了個朋友?”
  “是啊。”
  柏媽媽小心翼翼地試探:“其實我給妳看中幾個女孩子,挺好的……”
  柏為嶼耍貧嘴:“哦?有男孩子嗎?有的話給我選幾個,我挑到身材比我男朋友更好的就把他甩了。”
  鍾和順額上青筋直暴,筷子一頓:“妳要不要臉?”
  柏為嶼點頭哈腰:“要啊要啊,多少錢一斤?我買三斤。”
  “妳!”
  “都別吵!”柏媽媽歎氣,換個話題說:“為嶼,我希望妳能回來,妳大伯的公司……”
  “我不是農大畢業的,對種橡膠不感興趣。”柏為嶼埋頭往嘴裏扒飯。
  柏媽媽耐心勸道:“不需要妳管橡膠園,妳大伯的意思是讓妳進總公司學些管理,畢竟他隻有妳一個繼承人。”
  柏為嶼置若罔聞,“媽,我給妳買的那個大鑽戒夠不夠閃亮?”
  “閃亮閃亮。”柏媽媽敷衍兩句,轉回正題:“妳這次回來就別走了……”
  “那玩意兒貴斃了!買一個我就破產了!幸好沒老婆,不然又要送媽又要送老婆。”
  “為嶼,我和妳說的事……”
  “下次回來買項鏈給妳~”
  “為嶼……”
  鍾和順聽不下去了,怒吼:“和他廢話什麽?讓他滾!”
  柏為嶼湯勺一丟,二話不說站起來。
  柏媽媽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鍾和順,“妳閉嘴!”轉而緊張地拉住兒子哄道:“好好好,我們不說這些,吃飯,吃飯。”
  “湯喝多了,我去撒個尿。”柏為嶼有恃無恐地笑了,心說:老家夥,看到沒?別罵我哦,再罵?再罵小心我媽不要妳了。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大家的留言很惶恐,其實目前不會出現某恩虐待兒子的橋段,並且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目前我的任務是把一窩兒子騙進墓裏,因為這個墓對於情節發展意義重大》《
有虐身虐心情節我會提前通知- -||||大家大可放心觀看~

 

我想要車

  白左寒果真給楊小空買了一輛奶白色甲殼蟲,還沒有上牌,楊小空繞著車走了兩圈,理所當然地收下車鑰匙,說:“車型挺可愛的,適合女孩子開。”
  “我覺得這車從外形到顏色全和妳一個風格,”白左寒推推他,“妳練練手,開到海濱路吃海鮮去。”
  楊小空撓頭,“我開得很慢。”
  白左寒躍躍欲試,“那我開。”
  楊小空從車頭繞過去,打開副駕駛的門,“白教授,其實妳自己很喜歡這種車,是礙於麵子才買陸虎的對吧?”
  白左寒扭頭看一眼那輛威風凜凜的陸虎,將臉色一肅,“妳怎麽當著咪咪虎的麵講?它聽了會生氣的。”
  楊小空一笑,低頭鑽進車裏,“別去海濱路了,回工瓷坊吧,夏威帶小七去撈魚了,剛才還特意掛電話叫我們回去吃。”
  
  段和是個理論派的達人,他和魏南河合著的那篇課題論文的初稿寫出來了,魏南河提供理念和經驗,段和負責梳理思路並擴充例子,十多萬字的論文打印出來是厚厚的一疊,樂正七看了兩頁便打瞌睡,“字都認得,怎麽拚在一起句子就變得這麽深奧?”
  魏南河拿過論文翻了翻,笑道:“還得修改好幾遍,填充到將近二十萬字才能發表。不過有段老師的這本初稿,以後的事就容易多了。”
  樂正七陰陽怪氣地應道:“段~老師~妳可真厲害啊!”
  段和欣然接受這番誇獎:“一般般厲害吧。”
  夏威不屑道:“十萬字有什麽了不起的,明兒我給妳寫情書,一寫寫一百萬字!”
  “妳倒是給我寫啊。”段和冷眼以對。
  夏威攤手:“妳不是要我念書嗎?哪有時間?”
  魏南河插話:“夏威準備考哪個單位?”
  “塔利班組織。”夏威對答如流。
  “別聽他亂講。”段和將夏威拎到一邊去,“我讓他報人事廳,那單位招辦公室科員。”
  “那是個好單位。”魏南河私底下吐槽:憑他?不要太諷刺哦!
  “是呢,他考上我就放心了。”段和麵帶笑容,“省得他到處為非作歹,哪一天被抓進局子裏就糟糕了。”
  看來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魏教授這麽一想,心裏平衡多了。
  門外傳來樂正七的歡呼聲:“噢咩咩~~”
  接著是夏威的回聲:“咩咩咩~~”
  魏南河張望一眼,看到白左寒和楊小空來了,樂正七一臉豔羨地圍著甲殼蟲打轉,魏教授心下大喊不好,隻見樂正七掉頭往屋裏跑進來,邊跑邊喊:“南河,我也要車!”
  “妳才多大,要什麽車?”魏南河一口拒絕。
  “妳這個借口要用多少年啊?”樂正七氣急敗壞地扯出魏南河:“妳就是不肯花錢!白教授說那車才三十萬!”
  “才?三十萬不是錢嗎?”魏南河哭笑不得。
  “妳怎麽這麽小氣?又不是缺錢。”
  “可妳不會開呀。”魏南河頭疼。
  “隻要妳給我買,我馬上考駕照!”
  “妳還不滿十八歲,不能考的。”魏南河的理由一套又一套,其實是實在不放心讓樂正七接觸危險物品,讓小孩開車上街,簡直是馬路大殺器!
  樂正七不依不饒的:“我再過幾個月就十八歲了,到時給我買?”
  “不行!”
  “為什麽?”
  “妳還在念書呢,等妳大學畢業就買。”魏教授煩死了:這破孩子怎麽這麽難纏呢?
  樂正七垮下臉色,氣鼓鼓的轉身就走,“不指望妳,我自己賺錢買!”
  段和覺得好笑:“小七啊,妳去哪賺錢?”
  “我打暑期工,妳們別管!”樂正七頭也不回。
  魏南河無可奈何:打兩個月工就想買車?這孩子小時候還很聽話,怎麽越大越難教育?
  大孩子難教育,小孩子更麻煩,暑假來了,杜佑山難得將心思放在兒子身上,給兩個孩子分別報個興趣班,武甲冷眼看著,不做評價。
  當晚,武甲把兩個孩子接回來,小杜卯洋洋得意地給大家示範剛從跆拳道班學來的招數,還踢得挺像模像樣,桂奶奶合掌讚道:“哎呦,杜卯真威風啊,小男子漢!”
  杜寅也鼓掌:“真帥!”
  武甲坐在沙發上笑盈盈地看著杜卯,“謙虛一點,別學了一些皮毛就這麽囂張。”
  杜佑山覺出不對勁了,“杜卯,我不是讓妳去學圍棋嗎?妳怎麽跑去學跆拳道了?”
  杜寅窩在武甲身邊,怯怯地說:“爸爸,是我去學圍棋了。”
  杜佑山吼:“胡說!我親自把杜卯送進圍棋班的!”
  杜寅看看武甲,又看看杜佑山,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妳送的是我。”
  杜卯見情況不對勁,忙一蹦三跳躲到武甲身後,“不關我的事啊……”
  杜佑山陰沉著臉:“武甲,妳明知我搞錯了怎麽不提醒一下?”
  “我不知道妳搞錯了。”武甲死不承認。
  杜佑山惱羞成怒地罵:“操!妳會不知道?妳就裝吧!看我鬧笑話好玩是吧?”
  武甲低聲勸:“杜老板,妳別生氣,這樣因材施教更好。剛才我去接杜卯,教練說他很聰明,什麽都一教就會,讓他學圍棋他是不可能靜下心的,杜寅更合適些。”
  杜佑山挑挑眉毛重新打量倆兒子,“是麽?”
  倆孩子一邊一個抱著武甲的手臂,點頭如搗蒜。
  杜佑山招呼道:“來來來,杜卯,跟爸爸對幾招,我看看妳怎麽個聰明法。”
  杜卯抱著武甲不放,武甲皺眉:“杜老板,別亂來,這麽小的孩子哪能和妳對上半招?別把孩子摔傷了。”
  杜佑山滿不在乎,“我知道輕重,妳別操心。”
  武甲聞言鬆了口氣,拍拍杜卯:“和爸爸玩玩,沒關係的。”
  杜卯戰戰兢兢地爬下沙發,扯扯自己的訓練服,“爸爸,踢到妳妳別生氣哦。”
  杜佑山樂開了花,彎下腰,拍拍手,“來吧,乖兒子,使出全力,能踢到我一定給妳獎勵!”
  杜卯抖擻抖擻精神,大喊一聲衝上去,抬腳踹向杜佑山。杜佑山輕而易舉捏住兒子的腳踝,嬉皮笑臉地嘲笑道:“小鬼,就這麽一點力啊?”
  杜卯重心不穩,單腿趔趄著後退幾步,條件反射地揮出一拳,正中杜佑山鼻梁。杜佑山悶哼一聲撒了手,蹲下來捂住臉。
  家裏死一般寂靜,杜卯光速奔回武甲身邊,緊緊抱住武甲的脖子,惶恐地瞪著杜佑山,許久,不可思議地說:“我把爸爸打哭了。”
  杜寅帶著哭腔:“妳死定啦!”
  武甲小心問:“杜老板,妳沒事吧?”
  杜佑山揉揉鼻子,眼淚和著鼻涕嘩嘩掉,麵目猙獰:“死孩子,敢打妳老子,活膩了!”
  杜卯囁嚅:“是妳自己要玩的呃……”
  “還敢頂嘴!”杜佑山厲聲嗬斥。
  武甲捂住杜卯的小腦袋,“杜老板,他不是故意的。”
  杜佑山凶神惡煞地撲過去與武甲搶奪杜卯:“妳還護著他?給我放開,今天我打不死他就見鬼了!”
  武甲手忙腳亂地護住杜卯,求道:“妳消消氣再說,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杜佑山打不著兒子,氣得暴跳如雷,“妳讓不讓我打他?不讓?還不讓?再不讓我就……”轉向杜寅,揚起巴掌:“那我打杜寅!”
  杜寅驚恐萬狀地嚎啕:“啊啊啊啊關我什麽事嘛?”
  武甲:“……”
  
  家庭戰爭轟轟烈烈地結束了,在武甲的調解下,杜佑山示意性地往杜卯的屁股上招呼了幾個巴掌,這才消下火氣,叫桂奶奶帶兩個倒黴催的兒子滾去做作業。杜卯抹抹淚花,憤恨地瞪了他爸一眼,敢怒不敢言。
  武甲用冰袋敷在杜佑山的鼻梁上,好聲好氣地說:“每次都這樣,小孩怎麽能和妳好?現在他們還小,再長大一點更不肯和妳玩了。”
  “誰要他們和我玩!呸!”杜佑山將冰袋往下挪了挪,露出眼睛,看了武甲一眼,說:“過來親我一下。”
  武甲依言湊上去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吻。
  杜佑山抱住武甲,陶醉得沒邊了,“妳真好。”
  武甲扭開頭,心說:是妳太壞了。
  “霍梨賣給我的那張地圖鎖到保險櫃裏去了,先擱著吧。”杜佑山向後靠去,枕在沙發扶手上閉上眼養神,“寶貝,給我削個蘋果。”
  “我去,找兩個幫手就行。”武甲從茶幾上拿過一個蘋果,掰開水果刀。
  “不行,那不在我的控製範圍內,我不放心。”杜佑山的手放在武甲的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樂正七這小孩是幹雞鳴狗盜的行家,有他在事情就成了一半,可以回避不少風險,可惜魏南河死活不放他。”
  武甲手裏的蘋果皮繞成長長的一串,到最低端的地方斷開了,他想了想,說:“杜老板,我找別人去,有風險我一人擔著。”
  “妳閉嘴!”杜佑山驟然竄出無名怒火:“妳下一句話是不是想問我這一單給妳多少錢?”
  武甲將削好的蘋果遞給杜佑山,淡淡道:“這幾年來我給妳創造的效益遠遠比不上妳給我的多,我隻不過是想……”
  “妳不用想了,”杜佑山截斷他的話頭,強壓怒火道:“妳沒欠我什麽,我願意多給妳。”
  武甲實話實說:“我是沒欠妳什麽,不過我想在債務方麵盡量拉平衡一點。”
  杜佑山陰沉沉地笑了幾聲:“誰說妳沒欠我?妳欠我的多了!妳以為掏個墓就能還清了?去妳媽的!”
  妳這人怎麽前言不搭後語沒一句講理?武甲沉默片刻,手還僵在半空中,便問:“妳還吃不吃?”
  杜佑山翻白眼:“我想吃梨。”
  妳真是比杜卯還小!武甲無奈地歎口氣,將蘋果擺在一邊,開始削梨。
  杜佑山發完火又覺得後悔了,他摟住武甲的腰晃了晃,“我這不是怕妳出意外嘛,別生氣了。”
  “我沒生氣。”武甲略有一絲訝異:他什麽時候管我生不生氣了?
  杜佑山坐起來,生硬地獻殷勤道:“寶貝,我給妳削梨吃。”
  武甲懶得糾纏,刀遞過去,往旁邊挪一挪,“杜老板……”
  “親愛的,我們都老夫老妻這麽多年了,妳怎麽硬是沒法改口呢?妳叫我佑山吧。”杜佑山含情脈脈地摸摸他的手。
  武甲惡寒,“不用了,我不習慣。”
  “叫著叫著就習慣了。”杜佑山笑容和藹。
  “妳別強人所難。”
  杜佑山陡地翻臉,站起來往書房走,做出一派打兒子的架勢,“鼻梁現在還疼,死杜卯!”
  武甲急忙喝止:“杜佑山!”
  “唉~”杜佑山拉長尾音,奔回來熊抱住武甲,應得無比歡暢。
  武甲額上有一滴冷汗滑落:這個變態根本就是發明新的招數欺辱我……
  兩個孩子靠在書房門上偷聽大人說話,杜寅對杜卯說:“爸爸最近天天回來,一下高興一下發火的,好可怕。”
  杜卯不住揉自己的屁股,哀哀地說:“等我練到黑帶就把妳和武叔叔解救出來。”
  杜寅眼淚汪汪:“妳什麽時候能練到黑帶呢?”
  杜卯卡殼了五秒,說:“十年後吧。”
  杜佑山到書房巡視一遍,故作慈愛地表揚表揚兒子,趕雞似的把兩個孩子趕去洗臉睡覺,然後回臥室裏親親武甲:“咱兒子都睡覺了,我去洗個澡,妳乖乖在床上等我。”
  武甲:“……”
  杜佑山翻出換洗的衣服,哼著小曲進浴室洗澡去了。
  武甲沒法形容自己對杜佑山這樣理直氣壯的惡霸行徑有何種不滿情緒,他剛跟杜佑山時每天都勸自己忍,時間一久,不需要再忍了,因為他已經不會生氣,習慣性逆來順受了。
  他在床沿坐了一會兒,有點煩,想起周烈,他的心裏疼的厲害,如果有一天他們還能相聚,是不是能回到過去?傷心可以掉眼淚,生氣可以發脾氣。
  到那時,他想和杜佑山斷個幹幹淨淨,自然不能在經濟方麵被杜佑山抓住什麽把柄,一點牽扯都不留下,可想到兩個小孩子,又禁不住心軟。
  罷,隻要能找到周烈,一切都會好起來。
  他點起一支煙,踱到陽台來回走動,最後掏出手機撥通段殺的電話。

 

 

挖礦啊

  大中午太陽當頭照的時候,段和一肚子怨氣地奔到學生街的西點餐廳,一屁股坐下來,抱怨道:“哥,妳都到這裏了還不如去我宿舍。”
  段殺坐在窗邊,兩手插在口袋裏翹著二郎腿,悶哼道:“我有事和妳商量,別讓夏威知道。”
  “能有什麽事呃?”段和拿紙巾擦擦臉上的汗,“快說吧,鍋裏還在煮鹹菜粥呢。”
  段殺擠兌弟弟:“妳保姆啊?”
  “差不多了。”段和喝一大口服務員送上來的茶水。
  “夏威不做家務嗎?”
  “他在準備考試,我讓他什麽都別動。”
  段殺無語:我弟怎麽就這麽賢惠呢?
  服務員立在旁邊,問:“兩位先生,請問需要什麽?”
  段殺說:“我要奶茶。”
  段和一愣:我哥什麽時候喝上奶茶了?他不是一直喝咖啡嗎?
  服務員在單子上勾幾筆,問:“溫的還是冰的?”
  “冰的。”
  “加冰塊嗎?”
  “不加。”
  “加西米還是椰果?”
  “椰果。”
  “我們店的台灣小珍珠風味獨特,全市僅此一家。”
  “那就摻點吧。”
  服務員繼續問:“還需要別的什麽嗎?”
  “不需要了,謝謝。”
  “本店新推出的栗子酥可以嚐試一下。”
  “來一份吧。”
  “栗子酥要裹芝麻的還是杏仁?”
  “杏仁。”
  “杏仁的貴一塊錢。”
  “可以。”
  段和震驚了:這是我哥?
  段殺點完,問段和:“妳要什麽?”
  我的天,第一次聽我哥問“妳要什麽”,以前都是全由他做主的!段和感動得眼淚都快下來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我和他一樣。”
  服務員笑微微地說:“請稍等。”轉身走了。
  段和嘀咕:“哥,妳最近好像有點變化。”
  “有什麽變化?”
  段和說不上來,便顧左右而言他:“妳不覺得服務員很囉嗦麽?”
  段殺回答:“和柏為嶼比起來差遠了。”
  段和抽抽嘴角,幹笑兩聲,問:“對了,妳要和我商量什麽事來著?”
  段殺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那什麽……我有個朋友,想找我搭夥挖墓。”
  段和頭頂一排黑線:“哥,妳那都是些什麽朋友?怎麽和夏威一德行?上回那個死在墓裏,妳也是親眼看到的。”
  “沒辦法,”段殺解釋道:“找我的人是武甲,我答應他了。”
  段和早已聽說段殺和武甲認識,不由聯想一下杜佑山,疑道:“難不成是魏教授說的那個建文帝墓?”
  段殺點頭:“武甲給我分析過了,以這個皇帝生前的情況而言絕對動用不了大批工匠造大型墓,所以不會有什麽危險的。況且武甲有地圖,我們三個人隻要順著地圖摸進墓裏……”
  “喂,沒我什麽事好吧?”段和急著推脫:“夏威快考試了,我忙著伺候他還來不及,沒空啊!再說,那是玩命的活,我隻是一個書生嗚嗚……”
  “段和,妳懂行,不然我不會拉妳下水,算是幫我吧。”段殺遲疑著說。
  服務員送上兩杯奶茶,細聲細語道:“請慢用。”
  段殺道了聲謝,喝一口奶茶,直皺眉:太甜了!什麽台灣小珍珠,不過是糯米裏裹麥芽糖。
  “曆史上關於建文帝的下落還沒有個結論,這個墓分明是子虛烏有!他說是什麽就是什麽?聽他吹吧!證據呢?”段和焦躁地抖了抖腿,望向窗外,被陽光曬眯了眼睛。
  段殺用鏤空勺子在奶茶裏攪了攪,卻沒有再喝的打算,不急不慢地說:“到底是不是,沒人可以保證,證據在墓裏,如果妳不去,我們兩個門外漢當然是看到什麽搬什麽,毀壞了重要文物也不知道。”
  段和啞了半天,急赤白臉道:“讓他把地圖上交考古研究所啊!哥,妳很缺錢花嗎?”
  “我不缺,他缺。”
  段和不滿:“他缺錢關妳鳥事?”
  段殺頹靡地往後靠了靠,聲音悶悶的:“有些事我說不清楚,妳考慮一下吧,不過妳去不去都沒關係,我已經答應他這周末走。”
  段和驚詫道:“哥!妳想想妳自己的工作是什麽!上次是好奇可以理解,這次怎麽又犯迷糊了?妳這不叫重義氣,叫鬼迷心竅!”
  段殺的眼神恍惚了一瞬,說:“我實話和妳說吧,我確實是鬼迷心竅了。”
  
  段和回到宿舍,苦下臉看著趴在書桌上打瞌睡的夏威,歎氣。
  夏威聽到聲響,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抹抹口水,賠笑:“阿納達同學,回來啦,妳哥找妳說什麽?”
  段和撓撓頭,木訥訥地找借口:“嗯……過兩天,回杭州一趟……”
  夏威以手捂臉扮純潔:“親親和哥哥,要帶我回家咩?”
  “堅決不要,妳乖乖呆這裏念書,別浪費時間。”段和坐下來,從塑料袋裏端出一盒栗子酥,“喏,吃嗎?”
  夏威抓起一個栗子酥,三口兩口吃掉,咂吧咂吧嘴,“什麽時候回來?”
  “一個禮拜吧,”段和盤算了一下來回路程,添上一句:“頂多十天。”
  “阿納達,離開妳我一天也活不下去啊!”夏威聲淚俱下地哭訴,腦子裏立刻計劃出無數個餿主意:考公務員八成沒戲,還得繼續當無業遊民!十天可不短,得去哪搗騰出點錢來!
  可憐的書呆子被哄騙得七暈八素,他滿心甜蜜地抱著夏威的臉親一口:“我每天都給妳打電話。”
  “那一定要記得哦,一天沒聽到妳的聲音我都會失眠的~~”夏威一臉依依不舍地搖尾巴蹭蹭,靈魂早已幻化成一隻歡呼雀躍的小蒼蠅:自由啦自由啦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去玩!我左手拎著炸藥包啊右手扛把槍,降妖除魔做法事,掘墓挖墳掏文物,本道長又複活啦哇哈哈哈——
  
  魏南河花三千多塊給樂正七買了一個網球拍,還不是最好的,但也足以叫魏教授氣堵了:這破玩意兒怎麽這麽貴!小孩以後如果迷上賽車我豈不是要破產了?
  樂正七興高采烈地扛上網球拍:“我去找小空打網球!”
  魏南河點點頭:“手機隨身帶,給妳打電話一定要接。”
  樂正七比了一個“OK”的手勢,撒歡兒跑了。
  楊小空完全沒時間陪小孩打網球,浮雕的主題一泥塑做完了,大家都在忙著翻模,樂正七隻好跑到青教樓去找夏威玩。禮堂外曬滿了石膏模,楊小空負責給每個模編號,陳誠實跟在後麵拿效果圖核對,以免翻大缸泥的時候出差錯。頭頂火輪一般的太陽,兩個人快曬脫一層皮,陳誠實揉著眼睛,氣息奄奄地說:“汗跑眼睛裏去了,辣!”
  楊小空扭頭看他一眼:“陳師兄,妳臉怎麽這麽紅?不然妳先進去避一避?”
  “不用了,趕緊弄完吧。”陳誠實擺擺手,“唉,妳說,曬死了有沒有撫恤金?”
  “曬死了再說吧。”楊小空笑了笑,繼續低頭編號。
  陳誠實蹲在旁邊嘀咕:“白教授比我們崔老頭嚴厲多了呃,我以前怎麽都不覺得?”
  “那是,本科生的課他可以教完就走人,研究生有師徒傳承性,他當然得對妳嚴厲了。我們曹老更嚴厲,他還常揍為嶼呢。”楊小空抹一把滿臉的熱汗,用油性筆在石膏上寫了幾筆,挪向下一塊石膏。
  “這我知道,嗬嗬……”陳誠實傻笑:“曹老那是出名的火爆脾氣,除了為嶼沒人敢報他的研究生,不過為嶼也耐打,換是我早被活生生打死了!對了,妳有沒有被曹老打過?”
  “打過啊,用柳棍打,淤青一個月才消下去。”
  陳誠實咋舌:“不會吧,妳這麽老實,他為什麽打妳?”
  楊小空沉思兩秒,把“作風問題”四個字吞回肚子裏,死活想不出借口。
  “為什麽?”陳誠實用胳膊肘頂他。
  “……”
  “為什麽?”陳誠實眨巴眼睛,刨根問底。
  “是這樣的,他本來要打為嶼,我剛好經過,他把我錯看成為嶼了。”楊小空厚道得連編個借口都蹩腳。
  陳誠實露出憐憫的眼神:“曹老那什麽眼神呃。”
  楊小空不好意思地抓抓汗津津的後頸,“妳快對圖吧。”
  陳誠實應了聲,做兩分鍾正經事後又攀上話題:“白教授怎麽一直沒女朋友?他也三十了吧?”
  楊小空蹲著向前挪了挪:“……”
  “咩咩,我覺得白教授特像一個gay!”陳誠實握拳。
  “妳怎麽知道?”楊小空驚詫。
  “直覺。”
  “沒證據不要亂說。”楊小空盯住陳誠實那比樂正七還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抽抽嘴角:我怎麽沒發現妳眼神這麽犀利?
  “我們可以跟蹤,看看他和誰接觸最親密。”陳誠實神秘地越貼越近:“我保證能收集到證據給妳看!”
  “有……有意思嗎?”
  “沒意思嗎?”陳誠實抓住他搖撼:“咩咩,妳怎麽一點八卦精神都沒有?難道妳對白蓮花的奸夫沒有一點好奇?”
  我對自己好奇就是精神分裂了!楊小空假裝鎮定:“快幹活吧,白教授去買冷飲了,等他回來看到妳偷懶不給妳吃燒仙草哦。”
  陳誠實攤手:“哼,等我找出他奸夫存在的證據,一定讓妳吃驚得捶胸頓足!”
  楊小空在心裏默默地說:妳別捶胸頓足就好。
  
  網球拍隻有一個,怎麽能對打呢?樂正七一下一下地拋擲網球,急不可耐地催道:“妳也去買個球拍吧。”
  夏威抱住段和的腰撒嬌:“阿納達,給我點錢買球拍。”
  段和給他一張一百塊,“喏,找剩下的錢妳帶小七去買冷飲。”
  夏威接過鈔票,慷慨地揮手:“走吧七仔!”
  樂正七站著不動,掏掏掏,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發票看了看,“可是,球拍要三千六百二十塊唉。”
  夏威和段和同時僵窒一分鍾:額滴神!魏教授工資的三分二,段老師工資的二分三!段和強笑:“夏威,妳去買個一次性的網球拍湊合一下吧。”
  “有這種玩意兒賣嗎?我隻聽過一次性內褲。”夏威很是氣餒。
  段和提議:“妳們去打壁球吧,體科院有室內場。”
  “隻能這樣了。”樂正七將鴨舌帽往上抬了抬,有些失望。
  兩個人興致缺缺地到了體科院壁球場,管理員坐在門口,截住他們:“妳們是體科院的學生?”
  “是!”夏威反應及時。
  “不是。”樂正七回答流利。
  夏威憤怒地瞪樂正七。
  樂正七抱歉地笑笑:“嘿嘿……”
  管理員冷眼,伸手:“學生證!”
  倆人齊齊蔫了:“沒有。”
  管理員指指門口的告示牌:“一小時四十五。”
  夏威拉上樂正七回頭就走,“打什麽球呢,走吧,四十五能給妳買個香蕉船了。”
  樂正七歎氣:“窮人的悲哀啊。”
  夏威走出幾步,旁顧左右,聲音小的不能再小:“七仔,想賺錢嗎?”
  “打工嗎?”樂正七喪眉耷眼的說:“南河說當暑期工一個小時才三塊錢,一個月隻能賺幾百。”
  “當然不是了,我們去挖……”
  樂正七嚇了一大跳:“千萬別,魏南河說我再敢挖墓他就打斷我的腿,讓我和我爸一樣坐輪椅。”
  夏威啐道:“我呸!貧道已經改邪歸正了,堅決不再做傷風敗俗的勾當,頑強地與惡勢力做鬥爭,怎麽能挖墓呢?我們挖礦啊!”
  “噢噢?”樂正七豎起耳朵,“上次說的那個水晶礦?水晶值錢嗎?”
  “一般值錢啦,”夏威拍胸脯說:“我年頭跟大伯流浪的時候經過那地方,路線我熟的很,隻要炸出一個小礦洞,扛兩麻袋水晶就可以小賺一筆了嘛。”
  樂正七讚同道:“對哦,沒人不讓我挖礦嘛!”
  

 


造反

  段和出發的那天早上,沒讓夏威去送他,夏威蹲在陽台上隔著欄杆望向樓下的段和,揮了揮爪子,心情十分矛盾,既舍不得又亢奮的很。
  段和假裝打車去機場,半路上叫司機轉到出城的收費站路口,段殺的車停在那兒等著。武甲鼻梁上架一副墨鏡,看到段和,他把墨鏡摘下來笑了笑,說:“妳好。”
  段和鑽進車後排,應道:“妳好。”說來奇怪,兩個人早就認識,但從來沒說過話,武甲像杜佑山身邊的一個隱身人,如影隨形卻容易被人忽視。
  杜佑山一通電話打來,咋咋呼呼地喊:“武甲,妳在哪?”
  武甲老實說:“杜老板,我請假一個禮拜,保險櫃裏的地圖我拿走了。”
  “妳馬上給我回來哇操——”
  武甲冷靜地把電話合上,關機。
  段殺發動車,“段和,妳沒有告訴夏威吧?”
  “沒,他最近乖的不得了,在家念書呢。”
  段殺點點頭,“那就好。”
  “其實叫夏威去也沒什麽不好,他對炸藥熟悉,可以事半功倍。”段和把T恤往上拉一拉擦擦脖子上的汗。
  段殺不屑:“那小子要錢不要命,我不信任他,再說,他真要鬥狠起來絕不是什麽善類,對付他挺麻煩。”
  段和白眼:“妳直接說怕分贓不均引起鬥毆就是了。”
  段殺聳肩:“沒錯。”
  段和看了武甲一眼,“醜話說在前頭,怎麽個分贓法?”
  段殺說:“妳和他對半分。”
  段和戲謔地揚起嘴角:“不行,我們三一人一份。”
  武甲皺皺眉,不說話。
  段殺打圓場:“我那份再分兩份給妳們也一樣等於對半分。”
  段和驚愕半秒,突然想到如果是柏為嶼聽到段殺這麽說,不知道會不會吃醋。他和武甲沒什麽交情,立即為柏為嶼抱不平,嘲諷道:“哥,妳這麽無私哦,有沒有和為嶼說妳這幾天去當義工?”
  “行了段和,武甲有難處。”
  “他有難處也是外人,我是妳親弟弟。”段和針鋒相對:“妳那份不要也該歸我,憑什麽給外人?”
  段殺語塞,從後視鏡裏掃一眼段和,傷腦筋:這真是我弟嗎?他原本挺老實,怎麽和夏威那人渣呆一起久了居然變得這麽斤斤計較?
  武甲開口道:“那就聽段博士的,分三份,我隻拿一份。”
  段和這才滿意地往後靠了靠,“行,如果真的是建文帝墓,妳拿走歸妳的東西,剩下的都別動,我會匿名上報考古研究所。”
  
  “昨晚白教授又和妳一起吃晚飯,我愣是沒看到過他的奸夫。”陳誠實一邊鋪泥,一邊失落地歎口氣,“他隱藏得真好。”
  楊小空坐在腳架上低頭看著陳師兄,不知道該怎樣應答對方。
  “唉,白教授這兩天怎麽坐妳的甲殼蟲?他的陸虎呢?”
  楊小空借口說:“省油嘛。”
  陳誠實了然狀,“他真會占妳的便宜,妳豈不是還得特意去接他?”
  “不是……”楊小空頓了頓,無言以對:沒特意去接他,隻是睡在他家而已。
  “咦,他今天怎麽沒來?”
  “他有點中暑。”
  “那麽熱的天吃烤肉能不中暑嗎?”
  楊小空訝然:“妳怎麽連我們昨晚吃烤肉都知道?”
  “我就在妳們對麵的那家店吃海鮮。”陳誠實將一組人物的軀幹四肢細節全部做完,隻留下下手和腳,招呼道:“小空,手手腳腳就交給妳了。”
  楊小空爬下腳架,語重心長地勸道:“陳師兄,妳不能這樣,做不好的東西一直回避,永遠做不好。”
  “我這叫揚長避短。”陳誠實理直氣壯。
  楊小空微笑:“我保證白教授以後絕對不會讓妳揚長避短,對妳沒有好處。”
  陳誠實毫不在意:“妳說不會就不會?切!”說完翻出一瓶礦泉水,咕嚕嚕喝兩口,抹抹嘴巴,“白教授今天還會來嗎?”
  “不會。”
  “妳確定?”
  楊小空實話實說:“確定,他估計現在還在睡懶覺。”
  陳誠實綻開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那我開溜了,拜拜。”
  楊小空拉住他,“陳師兄,這樣不好吧?大家都在忙,妳怎麽一個人偷溜啊?”
  陳誠實嘿嘿賠笑:“就是因為大家都在忙麽,這麽多人也不缺我一個,妳說是吧?”
  “大家都像妳就沒人幹活了!”
  陳誠實虛弱地往牆上倚過去,“我有點頭暈,可能也中暑了。”
  楊小空不放手,“妳就裝吧,白教授叫我監工呢,我什麽都不管還了得?大家都跑光了。”
  “咩咩,我對妳這麽好,妳忍心這樣對我?”陳誠實可憐巴巴地一扁嘴巴,濕漉漉的大眼睛純潔且無辜望著楊小空,顫抖地摸出手機,“我和為嶼說,他師弟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白教授中暑可以呆在家裏睡懶覺,我中暑了卻還得幹活,學生也是人啊,怎麽能拿學生和教授區別對待呃……”
  “喂……”楊小空無奈,隻好放開他,“下不為例哦,別讓我太為難。”
  陳誠實瞬間抖擻出精神,“好好好,小空妳真是好人,以後我調查出白教授的奸夫是誰一定第一時間告訴妳~”
  楊小空扶額:“陳師兄,算我求妳,要走快走吧。”
  中午休息的時候,楊小空到白左寒家裏,打開院門把車開進去,看到黑豬從陽台的陰涼處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象征性地朝他呼嚕幾聲算是打招呼了,又躺回去趴著。
  楊小空走過去摸摸豬頭,摸摸豬肚子——唉,天太熱,豬都熱瘦了。
  黑豬虛弱地抖了抖卷尾巴:“呼哧呼哧……”
  “來福,吃過飯沒有?”
  黑豬噴個響鼻,頭一歪打瞌睡,表示自己沒有胃口。
  “進屋來吧,泡個冷水澡會舒服點。”楊小空建議。
  黑豬虛弱地爬起來尾隨進屋,楊小空找出個大木盆,往裏麵放水,黑豬拱進去,鼻子枕在木盆邊緣,似乎舒服了許多,閉上眼哼哼唧唧。
  楊小空走出浴室直奔二樓,打開白左寒的臥室,“白教授,妳怎麽還睡?”
  白左寒從被子下發出一聲呻吟:“頭疼……”
  楊小空自作主張把空調關了,“妳別一直吹空調,會吹出病的。起來吃點東西吧。”
  白左寒囁嚅:“沒胃口。”
  楊小空坐在床沿,笑嘻嘻地揭開他的夏涼被,“出來透透新鮮空氣,我買了藿香正氣水,一會兒煮鍋綠豆粥給妳吃,吃完喝兩瓶藥就好。”
  “嗯,綠豆粥不要放糖,膩。”白左寒還是賴著不起,“今天工作室那邊的進度怎樣了?”
  “主題二的大效果基本出來了,陳師兄的效率最高,”楊小空誇完後還不忘打小報告:“不過手腳他都不肯做,全都是我做的。”
  白左寒打個嗬欠,嘀咕:“明天我讓大家把所有手腳空出來,他什麽都不用做了,隻做手腳。”
  楊小空忍笑,“嗯,相信這個工程結束他做手腳會有很大進步。”
  白左寒頹喪地坐起來,抓抓雞窩頭,“真難受,全身都沒力氣。”
  “妳先泡個澡會舒服點。”楊小空走進二樓的浴室裏忙乎,“我把浴缸給妳刷刷,放水啦。”
  哎呦喂這咩咩真是貼心啊,太招人愛了!白教授感動得熱淚盈眶,待他泡完澡清清爽爽地走下樓,楊小空已經做好綠豆粥,桌麵上還有幾樣涼拌小菜。
  白左寒自憐自傷地感慨:唉,該死的愛情啊,這孩子恐怕不會對別人這麽體貼了。
  這自戀的想法維持了一分鍾,白左寒溜達到一樓浴室,看到黑豬還躺在木盆裏裝死,楊小空正在哄黑豬:“來福,吃點綠豆粥吧,什麽都不吃會生病的。”
  白左寒僵窒了一瞬,莫名其妙地發怒道:“楊小空!我想吃皮蛋拌豆腐!”
  “沒有皮蛋呢,肉鬆拌也行嘛。”
  “我就要吃皮蛋!”
  楊小空好脾氣地笑笑,兩手在褲子上擦了擦,走出來拎上車鑰匙,“那我出去買,妳等等。”
  白左寒攔腰抱著他,“和妳開玩笑的,妳還當真哪?”
  楊小空歪過頭,在白左寒的唇上吻了吻,笑容暖暖的。
  這麽好的男孩,可惜不是我的。白左寒心裏突然襲來一陣酸勁,悻然道:“以後妳和別人好了,可別像對我這樣的體貼。”
  楊小空愣了愣,“為什麽?”
  “因為別人不一定會像我這麽心疼妳呀,傻小子。”
  “我是問為什麽我會和別人好?”楊小空皺眉。
  “那妳還想一輩子和我好嗎?”白左寒聽笑話似的看著楊小空。
  楊小空的笑容淺了,“不行嗎?”
  “好了,傻小子,吃飯吧。”白左寒轉到飯桌前給自己盛一碗粥,“妳啊還是見的世麵太少了,等妳再長大點全麵地接觸社會,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就知道我沒妳想的那麽好,到時不用我趕妳,妳……”
  “妳本來就沒多好,我不用見什麽世麵就知道妳又虛偽又沒個性,都是裝的。”楊小空說這句話時那麵部表情像在表揚別人一般淡然。
  “喂,積點口德嘛。”白左寒不滿:“好歹我還是妳老師。”
  “可我就是喜歡妳這樣,妳別總是拿老師壓我。”楊小空直截了當地說:“以後會怎樣我不知道,但我現在很認真,妳能不能也對我認真一點?”
  白左寒不自在地埋頭吃了幾口粥,“別討論這麽煽情的話題行不?”
  “妳能不能不要敷衍我?”
  “行行,”白左寒哭笑不得:“要我承諾妳什麽?還是發個誓?”
  “妳對我認真的話,什麽都不用說我也能感覺的到。”楊小空加重了語氣:“可妳根本不給我機會,不管我怎麽努力。”
  白左寒這才抬頭看向楊小空,隻見那孩子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難得地生氣了。“我很認真好不好,為了妳我這一段日子過的多憋屈妳知道嗎妳!好了我不和妳爭了,頭疼!”白左寒覺得自己又開始煩躁了,難不成是更年期到了?不至於這麽早吧?
  楊小空頂嘴:“哪方麵憋屈了?沒鬼混沒嫖娼就這麽欲求不滿?”
  白左寒震驚地啞了半天,暴怒:“是啊是啊,要不是妳整天纏著我,我不知道過的多瀟灑!”
  “妳要做什麽找我,我都願意。”楊小空蹲下來抱著白左寒的膝,帶著鼻音說:“白左寒,我很愛妳。”
  白左寒的火氣剛點燃就被澆滅了,心裏絞痛,說實話自己不是不喜歡對方,隻不過這感情帶著點被動,更多是心理負擔,而楊小空還沒有讓他喜歡到產生責任感的地步,又和一夜情對象不同,不是下了床就可以揮手輕鬆說拜拜的關係,真是讓人糾結!
  楊小空這段時間曬黑了不少,耳根後頸的顏色比肩上的顏色足足黑了兩個色度,白左寒抬手摸摸他的脖子,躊躇許久才開口:“小空,我對妳實在沒什麽感覺,現在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我男朋友早遲會離婚回到我身邊的,沒有人比他更適合我,說不好聽點,他各方麵都比妳靠譜多了。我知道這樣若即若離地拖著妳很不道德,但我真的不想傷害妳,這些話提早說對誰都好,我既不想隱瞞妳也不想虧欠妳什麽,車也送妳了,妳還想要什麽盡管開口。”
  楊小空默默地聽完這番話,動了動唇,什麽話都沒有說。他仰視著白左寒,眼裏分明有淚水在打轉,最終一顆眼淚都沒有掉出來。
  盛夏的太陽毒辣當頭,空氣中隱約有漂浮的蒸汽,偶有微風也帶著熱氣,楊小空從白左寒家裏走出來,隔著鞋底都能感受到地麵的滾熱溫度,汗水流到眼睛裏,火辣辣地疼。
  白左寒追到門口喊:“小空,妳去哪?今天高溫,通知大家下午放假吧!妳也早點回去休息……”
  楊小空回過頭,一臉漠然,他揚起手摔出個什麽東西,緊接著一聲脆響,陽台窗戶上的玻璃驟然碎了一地。
  白左寒一怔,火冒三丈:“楊小空,妳想造反啊?”
  楊小空冷冷地看他一眼,轉身走了。
  砸碎玻璃窗的是那輛甲殼蟲的鑰匙,白左寒傻愣了好幾分鍾,彎腰撿起鑰匙,想起楊小空剛才那句“白左寒,我很愛妳”,鼻子有點酸。
  

 

出發!

  “和哥哥把我的槍沒收了,不過沒關係,我臨時改裝了兩把釘槍,每根釘十二公分,射程在六十米到八十米之間。”夏威威風凜凜地展示著他的釘槍,“而且家裏還有一大包雷管,老子隻要有這些玩意兒,遇佛殺佛遇神殺神!”
  樂正七歪歪地躺在柏為嶼床上,孫悟空耍金箍棒似的耍他的洛陽鏟探棍,“找什麽借口和南河說呢?”
  “和他說妳要回家住幾天唄。”
  樂正七翻過身子,把探棍丟一邊去,支著下巴愁眉苦臉地說:“暑假這段時間我常回家玩兒一圈,吃個飯就走,我爸不怎麽鎖我了,這個借口不是長久之計啊。”
  “那就說妳去外地旅遊吧。”夏威盡出餿主意。
  樂正七斜他一眼,“他不會肯的!一定會拿我沒成年說事。”
  夏威拍胸脯:“和他說有我這個成年人帶妳去。”
  “靠!不說妳還沒什麽,一說妳他就知道沒好事!”樂正七執一把蒲扇懶洋洋地搖了搖,“妳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像不像好人。”
  妝碧堂外的拉門喀拉一聲開了,樂正七一躍而起,將探棍塞床底下去,夏威也不敢怠慢,忙用背包罩在釘槍上。
  楊小空走進來,疑道:“妳們怎麽躲在這裏?”
  “怎麽是妳啊,我還以為是南河。”樂正七大大咧咧倒回床上,“我和夏威偷情呢,被妳打攪了!喂,妳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夏威做係褲子狀,蹲下抱住楊小空的腿,“楊施主,不要告訴魏教授我和小七的苟且之事,我下次不敢了!”
  “唉唉,”楊小空傷腦筋,抖抖腿,“熱死了,別抱著。”
  夏威聲淚俱下:“我和小七隻不過牽了小爪親了小嘴,我知道做第三者是很不道德的……”
  樂正七踹他一腳,“日啊,誰和妳親小嘴了?”
  “那就是牽小爪了,”楊小空沒轍,掏出手機,“我和段老師說說。”
  夏威竄起來奪過他的手機,那臉跟翻書似的刷地變出一張正人君子的嘴臉,“鬧著玩的呢,妳別亂來。”
  楊小空一笑,開始在柏為嶼房間裏翻箱倒櫃。
  樂正七問:“妳找什麽?”
  “我記得為嶼有本自助遊的書……”楊小空在床頭的爛攤子裏翻找。
  “找那書有什麽用?”
  “想出去玩唄。”
  樂正七豎起耳朵,“妳不是在白教授那做泥塑嗎?”
  “不去了。”
  “為什麽?”
  “不為什麽。”
  樂正七暗喜,和夏威對視一眼,朝楊小空的後背一揚下巴。夏威立即會意,嬉皮笑臉貼上去,“楊施主,妳要去哪玩兒?讓貧道陪妳吧,一路上斬妖除魔……”
  楊小空頭也不抬,“不用了。”
  樂正七纏上去扒住他的肩膀,“小空,剛才我也正和夏威說想去旅行呢,如果和夏威一起去南河絕對不肯,跟妳一起去說不定他會放我呢。”
  楊小空想了想,問:“妳們要去哪玩?”
  夏威脫口而出:“武夷山吧。”
  樂正七厚著臉皮撒嬌:“小空,我們這窩人屬妳最老實了,南河肯定放心,妳去求求他吧!”
  夏威在一邊鼓動:“就是咩,大家一起出去玩多有意思啊!”
  “我考慮下。”楊小空有些心動了,“不過魏師兄恐怕不會給我這個麵子。”
  樂正七兩眼放出星星,噘嘴:“試試看嘛,我親妳一下,妳就答應吧。”
  楊小空惡寒:“小七,妳別跟為嶼和夏威學,好好的孩子學得不三不四的。”
  
  魏南河還真的挺給楊小空麵子,沒有一口拒絕,而是默默地給魏老剝魚皮挑魚刺。飯桌上一陣沉默,眾人知道魏教授是強權主義慣了,不會那麽容易鬆口的。
  晚飯大家都吃的很清淡,一條桂花魚清蒸,兩盤青菜,一盤筍炒肉片,一鍋冬瓜幹貝湯。樂正七不愛吃青菜,筍炒肉片就擺他麵前,他一邊挑肉片吃一邊小心翼翼地看魏南河。
  兩個陶工先吃完飯,咋呼著切了個大西瓜,樂正七伸手要去拿,魏南河瞪眼,“吃完飯再吃。”
  因為有事求人,小孩特老實,乖乖的收回爪子,“南河,妳到底同不同意呃?”
  阿勝咬了口西瓜,勸道:“魏教授,有小空怕什麽?小空最靠得住了。況且七仔是大人了,不會搗蛋的,是不是七仔?”
  樂正七猛點頭:“是呢是呢。”
  “就妳們倆?”魏南河再次確定。
  “對啊,我們到了那就跟旅遊團。”楊小空將行程簡單地解說一遍,打包票說:“魏師兄,妳放心吧。”
  樂正七可憐兮兮地旁白:“妳又沒空帶我出去玩,整個暑假我都憋在這,可悶了……”
  魏南河有些心軟,給自己做了一番思想工作,告訴自己不能這麽栓著小孩,不然小孩會更加叛逆的!於是問:“妳們要去多久?”
  “五天吧。”楊小空喝口湯,“頂多一個禮拜。”
  “隻在景區逛逛?”魏南河還是不放心。
  “那肯定呀,除了景區我們還會去哪?”楊小空的想法很傻很天真,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
  “沒有夏威和柏為嶼吧?”魏南河一想起那兩個捅禍精就神經性胃疼。
  “為嶼還在越南呢,不信妳可以打電話去問問!”樂正七搶著說:“夏威有段老師看著,不會跑出來咬人的。”
  魏南河不知道所謂的段老師自己都跑去倒鬥了,故而吃下一顆定心丸,“妳們準備什麽時候去?”
  樂正七知道事情有門了,亢奮地撲上去抱著魏南河親了一口,“明天,就明天!小空馬上去訂票!”
  魏南河寵愛地摸摸小孩的腦袋,“出去外麵一定要聽小空的,敢給我惹半點麻煩,別怪我以後不講理。”
  “好好好!”樂正七笑得無比純真,一扭頭給夏威發兩字:搞定!
  
  夏威一人在家裏故弄玄虛地擦他那把釘槍,收到短信後激動地捶桌捶地捶牆,然後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地唱道:“蔚藍的星球是我們不變的守候,期待妳永遠的奧特曼……”
  正唱了一半,手機突然響了,一看來顯,是他家阿納達同學!夏威清清嗓子,轉變一種哀怨地聲調:“喂,和哥哥,妳到了嗎?”
  段和猶豫著說:“嗯,到了。”他們三人在閩西北的一個小縣城城郊招待所住下,才剛落腳外麵就開始下暴雨,屋子裏有一股子潮濕的土腥味,窗外天色暗沉,不知道明天的天氣怎樣。
  “累了要好好休息呀。”夏威假裝體貼。
  “嗯,”段和應了聲,問:“妳今天做了些什麽事,匯報一下。”
  “足不出戶地做了一整天曆年試卷,中午吃的是方便麵,晚上吃的還是方便麵。”夏威睜眼說瞎話,他一大早就出門去籌備雷管釘槍,這才剛回來,吃方便麵倒是真的。
  “妳一個人也別吃的這麽隨便,去食堂吃嘛。”段和囉嗦的像老媽子。
  “謹遵聖意!”夏威耍嘴皮子功夫一流。
  倆人惡心吧唧地黏糊完,段和合上手機,笑微微地若有所思:把這野狗馴化得這麽乖巧,我容易麽我?
  武甲咳嗽一聲:“段博士,妳看看地圖,這個墓好像是依山而建的,標示都很模糊,不太好定點。”
  “妳叫我名字就行了。”段和拿過地圖,認真比對一遍旅遊地圖冊,抱怨道:“地圖畫的太粗糙了,這一溜丘陵的交通還沒完全開發,連自然村都沒有,一旦進山想要找到畫星號的這個點很困難。我看參照物就定這條水路吧,它屬於閩江水係,我們所處的縣在這條溪下遊,明天進村後先別往山上走,沿溪走更保險。”
  段殺洗完澡出來,坐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提出異議:“沿溪走得繞好幾天呢。”
  段和解釋道:“可山裏沒有路走,看著是直線距離,其實更耗時間。這裏可不像平原,福建素稱八山一水一分田,尤指閩西這一片,況且夏季山裏蛇蟲遍布,不是那麽好走的。”
  “要不我們雇一個熟悉山路的當地人?”段殺建議。
  “縣裏就別指望能找這種人了,村裏熟悉山路的也不多,基本是些年紀比較大的人,說的都是方言,我們聽不懂的。”武甲淡淡說:“我看還是聽段博士的吧。”
  段殺不說話了,點個頭表示同意。
  段和暗暗吃驚:喵了個咪的,我哥這麽自大的性格也會服從別人?
  
  清晨,魏南河開車親自送那兩個人去汽車站,順路到超市買了一大包零食,拉開小孩的旅行包檢查一通,沒有檢查到任何違禁物品,更加放心了。樂正七等車時便吃起零食,嘎嘣嘎嘣地嚼蠶豆,傑士邦趴在他的膝上打瞌睡,渾然不理會長途車站裏的喧鬧。
  魏南河把零食全塞進旅行包裏,騰出紙袋,拎起黑貓丟進去,“抱著它不嫌熱?拎著,別給司機看到,不然肯定不讓妳上車。”
  “喳~~”樂正七心情很好,眉開眼笑地抱過紙袋。
  待樂正七上了大巴,魏南河在車下敲敲車窗:“手機要隨身帶!”
  空調大巴的窗戶是全封閉的,樂正七從口型看懂魏南河的話後,拋出個飛吻,“知道啦!”轉頭小聲對身邊的楊小空說:“妳看,魏叔叔多好騙。”
  楊小空無語:“……”
  揣在口袋裏養著的小寶貝興高采烈地玩兒去了,一點舍不得的模樣都沒有,魏教授有些傷感,再一想,才一個禮拜而已麽,自己失落個什麽勁?
  大巴剛開出汽車站,後排站起來一個人,戴個牛仔帽,帽沿壓得低低的,領口上別副墨鏡,走過來故作驚訝地嚷嚷:“這兩位帥哥是誰啊?”
  楊小空無奈的扶額:“夏威,妳說話小聲點,丟不丟人呐?”
  樂正七撫摸著懷裏的黑貓,“妳的帽子很酷嘛,哪來的?”
  “今早出門看到別人家陽台掛著的,就順手借來用用。”夏威擠到這兩個人中間。
  楊小空抽一下嘴角:“偷的。”
  “怎樣?”夏威搖頭擺尾:“咩咩,妳最近心情不好麽?”
  “沒有呢。”楊小空強打精神。
  “善哉善哉!貧道接掌茅山派的拿手絕技就是看相,怎麽能看不出妳的心情呢?”夏威扳過楊小空的腦袋,念念有詞:“楊施主印堂發黑,兩眼發直,嘴唇發白,似有色魔入心,不可妄動,讓貧道傳妳茅山派真傳玉男心經,包妳淨心化戾,逢凶化吉……”
  “那怎麽收費呢?”樂正七嚼著薯片問。
  夏威搖頭晃腦:“貧道以解救世人疾苦為業,犧牲百年功力渡真氣於楊施主,您就看著給點吧。”
  樂正七從褲兜裏摸出一枚硬幣丟過去,“渡吧。”
  夏威噘嘴直撲楊小空嘴巴:“唔~~”
  楊小空迅速避開他的章魚嘴,掏出手機:“段老師的電話是多少來著……”
  夏威嗷嗷慘叫著捂臉後退:“呀咩跌!觀音娘娘饒命啊!”
  樂正七鄙夷道:“嘖,沒用。”
  

 

 


騙妳沒商量+插圖

  白左寒一晚輾轉反側尋思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好話安撫一下那個傻小子,睡不著,起來將碎玻璃掃進垃圾堆,長籲短歎:“咩咩啊,妳真愁死我了!”
  鍋裏煮著稀飯,咕嘟咕嘟地往外撲,白左寒用勺子攪了攪,放小火,然後轉身打開冰箱找東西吃,精神分裂似的自言自語:“咩咩,妳居然敢砸我家玻璃,想死呢吧?我都不和妳計較了,妳還敢生氣?嗯……不能這麽說……咩咩,過來讓我親一下,別生氣了……嗤,真變態!我靠,他最好以後別纏我了,我幹嘛要勸他?管他去死啊!”
  黑豬立在冰箱下瞪著小眼睛看他:“呼嚕嚕!”
  白左寒拿出個梨,一切兩半,正準備丟給黑豬半個,轉念一想,不能分梨,於是又拿回來自己吃了。
  黑豬在他腳下轉圈:“呼嚕呼嚕!”
  白左寒迷迷瞪瞪地吃完梨,把核丟給黑豬,捂住自己的臉痛苦地亂揉一陣,“妳怎麽就聽不得別人說實話呢?難不成還非得要我騙妳?我好愛妳,好愛好愛妳啊,我這樣騙妳妳就高興了?”說完,又從冰箱裏拿出兩個梨,一左一右捂在臉上降溫,認真想一想,自己應該是患了傳說中的阿拉犯賤綜合症,明明這就是自己預想的結局,總算甩掉一個包袱了,卻心心念念糾結著放不下。
  “誰來打我一頓吧啊——”白左寒萎靡不振地撲倒在沙發上蹬腿。
  黑豬吭哧吭哧地嚼著梨核,心想:可惜我不能幻化成人形,不然一定滿足妳的願望。
  
  上午,楊小空沒有到工作室,白左寒整顆心空落落的,打好草稿的安慰詞派不上用場,他心煩氣躁地在忙著做泥塑的人群中晃蕩,想給楊小空掛個電話問問情況,又拉不下麵子,這怨氣無處發泄,毫不猶豫地遷怒於他人,指著陳誠實:“從今天開始,大家把所有手腳都空下來留給他做。”
  陳誠實晴天霹靂:“為什麽?”
  “為什麽妳自己明白。”白左寒哼了聲,“這一係列工程足有幾百個手腳,全做完後妳就不會再怕做手腳了。”
  陳誠實悲催地撲倒在地:“天地啊,這一定是噩夢!誰行行好來打我一頓把我打醒吧——”
  白左寒歪歪頭:嗯?這句話很耳熟嘛。
  眾人躍躍欲試準備毆打陳誠實:“我來我來……”“可以用棍子麽?”“不要擠不要擠,輪流打!”
  陳誠實一骨碌爬起來,抹抹淚花,揮舞鐵泥塑刀叫囂:“誰敢打我我劈死誰!”
  眾人隻好失望地收手,紛紛表示強烈譴責:“嘖,妳自己說的呃!”“就是,妳這人說話怎麽反反複複的麽……”
  下午,楊小空還是沒有來,第三天,依然音訊全無。白叫獸有些扛不住,像被砍了尾巴的壁虎,走兩步就習慣性地往後看看那條整日黏著自己的小尾巴,可惜,尾巴不見了,讓他失落得沒法忍受,一麵哀歎自己魅力無窮犯桃花,一麵撥楊小空的手機號,不想,對方關機。
  白左寒氣餒地抽完一支煙,低頭撥魏南河的號碼準備打探打探風聲——得趕緊把小尾巴找回來黏在屁股上,不然這日子沒法過了!他深刻反省到自己那天說的話忒傷人心了,自責一番後,下定決心今後對楊小空再好一點,至少別在那孩子麵前提及方霧了,該哄的時候也別把話說的太現實。
  “他和小七去外地玩了,昨天早上出發的。”魏南河丟出一個火藥桶瞬間將白教授引爆了。
  白左寒暴跳如雷:“我操!就這麽不聲不響的跑了?沒經過我批準他死到哪裏去玩了?”
  魏南河嗤笑:“他又沒有賣身給妳,憑什麽去玩還得經過妳批準?”(喂喂,妳好意思說別人?)
  白左寒啞了三秒,無理取鬧地大喊:“魏南河,都是妳的錯!我和楊小空吵架了,妳不把他給我趕回來,還放他出去玩,我現在找不到他了怎麽辦?妳賠我!”
  魏南河自然是沒好氣,一連串罵道:“妳發什麽神經?這話說出來像三十多歲的人嗎?妳當妳是樂正七嗎?樂正七說話都不像妳這麽沒大腦!妳的腦子是不是被豬踢出一個坑長期積水長蛔蟲了?還有,妳們吵架關我什麽事?我吃飽飯撐著沒事幹管妳們倆的感情問題?妳當我知心姐姐嗎?我賠妳?我賠妳個頭哦!”
  白左寒摔了手機,氣得鼻子都歪了,活像噴火的哥拉斯。
  陳誠實等一幹人等在一邊戰戰兢兢地想:額滴神耶,咩咩居然敢和白教授吵架!看不出來啊吼吼吼!
  
  “明天隻要把小空騙進山裏,一路往西,不出兩天就能找到那地方。”夏威趴在招待所的床上,壓低聲音對樂正七說:“山路我都熟悉,不會走迷路的,”
  樂正七一手支著下巴,另一手在旅遊地圖上點了點,“沿溪還有路可走,更保險吧?”
  “不行,沿岸山坡有不少廢棄的采石場,暴雨天氣最容易塌方,一旦讓我們遇到會堵上好幾天。而深山裏都是幾百年的樹木植被,樹根抓土牢,這一帶少有泥石流現象,走山路要安全的多。”夏威怪笑兩聲:“傻子才會往沿水路走。”
  
  “阿嚏!”傻子段和揉揉鼻子,用力蹬了蹬腳下的濕泥,“哥,前麵怎麽樣了?”
  段殺迎麵跑回來,撩起雨衣的帽簷,臉色如這天氣一般陰沉沉的,“前麵塌方,我們的路被截斷了。”
  武甲抹一把臉上的雨,“我們翻過去吧。”
  段殺搖搖頭,“太危險了,雨再這麽下,還會發生塌方,況且溪水開始漲潮了,別小看這溪水,漲得太厲害也是會要人命的。”
  “溪水漲得快也退得快,隻要明天天氣好,水位就會下去,我們找個地方紮營,等明天出太陽了再走吧。”段和建議道。
  “明天會出太陽嗎?”武甲皺皺眉頭。
  段和聳肩,“天氣預報說會。”
  “天氣預報還說今天會出太陽呢。”段殺不屑,回頭以眼神詢問武甲的意見。
  天氣已從暴雨轉為小雨,山裏烏漆抹黑一片,武甲抬頭看了看天空,淡淡說:“我們也走一整天了,就在這紮營休息吧,這塊地寬,離山坡也遠,挺安全的。”
  這一路上,行動隊隊長儼然是武甲,段殺依言卸下包袱,幫武甲一起組裝帳篷。段和就地找一塊大石頭坐下來,從背包裏找出一個午餐肉罐頭,四下摸索自己的瑞士軍刀,摸了半天沒摸到,於是問:“哥,我的刀呢?”
  段殺在迷彩褲的幾個口袋裏摸了一遍,認真一想,說:“昨天起啤酒瓶蓋,好像落在招待所的電視機櫃上了。”
  武甲抽出一把匕首丟給段和,“用這個吧。”
  段和餓壞了,蹲在一邊使勁撬開罐頭,連吃幾大口,忙裏偷閑看看手機,嘟囔道:“這裏沒信號唉……”
  
  與此同時,夏威合上手機,唉聲歎氣地說:“段和怎麽不在服務區內呢?”
  樂正七兩眼盯住電視機專心致誌地看一部惡俗至極的武俠片,磕著瓜子說:“等會兒再掛吧。”
  楊小空洗完澡出來,擋在電視前,“小七,往後退一點,臉都要貼在電視上了,還要不要眼睛?”
  樂正七不情不願地往後挪了挪:“嗚嗚嗚,妳真討厭,為嶼都不這樣……”
  “如果是為嶼帶妳出來玩,看魏師兄會不會放妳!”楊小空笑著擦擦頭發,眼一瞥,看到電視櫃角落有一把瑞士軍刀,他把那把刀拿起來,問:“夏威,妳有瑞士軍刀?”
  夏威專心給段和發肉麻短信,頭也不抬,“以前有一把,被段和沒收了。”
  “那這把是誰的?”
  樂正七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我沒有那種東西。”
  夏威發完短信,這才望過來,“給我看看。”
  楊小空遞過去,“是不是以前住這間的人留下的?”
  夏威將刀刃都掰出來從各個角度看一通,“唉哈,我送給和哥哥的定情信物和這把一模一樣,緣分啊!”說完收起刀刃,順手牽羊塞進自己包裏。
  楊小空正義無比:“喂,這是別人的東西,交到樓下服務台去吧。”
  夏威掏耳朵,“妳說什麽?”
  楊小空懶得理他,對樂正七說:“小七,去洗澡吧,早點睡,明早還要坐車去景區呢。”
  樂正七眨巴大眼睛:“楊師兄,我們真的要去景區麽?”
  “不去景區妳想去哪?”楊小空一聽樂正七叫他“師兄”就知道沒好事。
  樂正七和夏威對視一眼,說:“我們不是說好自助遊嗎?”
  “自助遊,也得去景區遊呀!”
  “景區裏商業味濃,人擠人,有什麽好玩的?”夏威攤開旅遊地圖冊,“我們往深山老林裏走,保證風景比景區裏漂亮多了。”
  “不行!”楊小空一口拒絕:“迷路了怎麽辦?”
  “開玩笑!有我和小七,怎麽可能迷路?”夏威抖著腿說:“妳不去也行,我們分頭走。”
  “那就分頭走吧,小七跟我走,妳自己愛去哪去哪。”楊小空扣住樂正七的手腕,口氣有些不快。
  “不能由妳定呀,得由小七定。”夏威調侃道:“七仔,爸爸媽媽要離婚了,妳跟誰?”
  樂正七勾著楊小空的手臂晃了晃,“山裏風景真的很好,我們當是野炊,既自由又好玩,跟導遊走沒趣的很呢。”
  夏威也滿臉堆笑,指著地圖介紹說:“這一帶沒有開發,我們明天越過村子直接進山,往西走三天能看到一個很大的瀑布,最近是瀑布水量最足的時候,特有看頭,然後再翻幾座山就到下一個村子了,還有農家樂。”
  楊小空揉揉太陽穴,似乎找不出什麽理由可以推辭,再一看樂正七,那孩子一臉乖巧可人兩眼放射期待的小星星,尾巴搖啊搖。
  “咩咩,難道妳不相信小蠻哥嗎?”夏威無恥地湊過來,兩爪交叉抱在胸前,虔誠地望著他。
  楊小空歎口氣,拿起地圖冊心不在焉地翻了翻,最後說:“妳們都商量好了,我不同意也不行,隨便吧。”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女羅畫的杜武~\(≧▽≦)/~好樂啊!
武甲龜毛得可愛死了,杜佑山這個人渣也是又猥瑣又帥啊,真想捏捏兩個小朋友的臉蛋!

 


迷路

  “夏威,妳包裏什麽東西?”楊小空在爬山時好奇地問:“我一開始就想問妳了,妳為什麽背一個這麽大的包?”
  “吃的。”夏威賠笑。
  楊小空不信:“是麽?讓我看看妳帶了什麽吃的。”
  夏威連連躲避,“七仔七仔!”
  樂正七拉住楊小空勸道:“他的胃口特別大,和我們不一樣嘛!”
  楊小空點點頭,將信將疑。三個人天亮出發,由夏威帶路抄近道,遠離自然村後便拋棄山路一頭紮進深山裏,走到下午兩點多,總算找到一條小溪,可以坐下來休息休息。
  天氣不是很好,烏雲密布,氣壓低沉,大雨欲下未下,夏威吃了兩口牛肉幹後便催道:“傍晚之前一定會下暴雨,我們沒有帶帳篷,最好趕緊翻過這座山,山崖下有洞,我們可以避一避。”
  楊小空並不質疑夏威認路本領,因為夏威說前方有崖,果然有崖,不得不繞道;夏威說前方有溪,溪就出現了。
  但,不像旅行,分明是在趕路。
  樂正七喂了黑貓一把鹹魚幹,憂心忡忡地說:“這裏手機信號怎麽不通啊?不給南河打電話,回去他會打我的。”
  “妳說景區裏信號不通很正常麽,”夏威看看自己的手機,也是一副苦相:“我在家念書,沒信號就說不過去了……”
  
  山的另一頭,段和唉聲歎氣地把濕漉漉的手機拆開晾在大石頭上,傷腦筋地直揉太陽穴,今天一大早他們出發順著塌方的泥坡往上爬,被山上衝下來的泥水給衝散了,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找到一個旅行包,其餘的東西全部無處可尋,大概是被衝到了下遊。
  段殺站在沒過小腿的水裏,看著地圖說:“地圖上幾個坐標模糊了,段和,妳還記得嗎?”
  段和探腦袋看了看,指著崖壑底下的兩個坐標,“……不太記得,到了那可能就有印象了。”
  武甲找到自己的眼鏡戴上,不戴不習慣,雖然他的視力是5.2。接著,他咕嚕嚕灌下半瓶礦泉水,把最後一個旅行包打開,掏出一大捆用塑料布層層包裹的黑袋子,那是他準備的槍和子彈,這些東西沒有丟失讓他心安不少,開口問:“我們沒有食物了,是繼續沿溪走還是改道往山裏走?”
  “我沒有發言權了,不要問我。”段和頹然蹲在溪水旁邊衝洗臉上胳膊上的泥水。
  武甲看看天色,為難道:“今天還會下雨嗎?”
  段家兄弟倆異口同聲:“不會!”
  “往山裏走吧,萬一再下雨就更麻煩了。”武甲懶得反駁:妳們就自己安慰自己好了!
  段殺提出異議:“我們沒剩幾個容器可以裝水,沿溪走不缺水和食物,進山一天兩天問題不大,可萬一迷路了,找不到水源和食物更麻煩。”
  段和怯怯地說:“我們可以回頭不去了嘛……”
  段殺和武甲同時冷冷地注視他,段和悻悻然住嘴。
  段殺沉默半晌,拆開黑袋子,打定主意道:“進山就餓不死人,我們先分槍,見機行事。”
  段和掂了掂分到自己手上的微型衝鋒槍,不自覺地揚揚嘴角:沒有子彈的話,倒是可以帶回去給夏威玩玩。
  
  傍晚五點左右,山間暴雨如傾,天色陡然暗沉下來,夏威在崖壑下沒有找到山洞,不由傻了眼,楊小空躲在峭石下麵,朝雨裏的樂正七吼道:“小七,過來!別淋雨!”
  樂正七把旅行包背在胸前,套一件塑料雨衣,黑貓塞在旅行包外層,憋得喵喵慘叫。夏威沿著崖壁下沒頭蒼蠅般來回轉悠,樂正七跟在他後麵,喊著問:“怎麽回事,妳說的山洞呢?”
  夏威抹一把臉上的雨水,木訥訥的說:“不知道,這裏地勢好像有變……”
  樂正七抱住他的腦袋,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找不到山洞怎麽辦?”
  “那洞通好幾座山,如果找不到我們就沒有捷徑走了,得看著羅盤往那個方向走,路上再找別的入口。”
  “要走多久?”
  “不好說,我沒走過。”
  樂正七給他一個暴栗:“妳要死啊!怎麽向小空解釋?”
  “向我解釋什麽?”楊小空突然出現在他們身邊。
  樂正七卡殼半秒,支支吾吾著說:“夏威說……說……”
  “我們迷路了。”夏威替他說完。
  楊小空無比鎮定:“那我們原路返回吧,反正才走了一天。”
  “既然來了,摸索著往前走也不錯嘛。”夏威訕笑。
  楊小空將塑料雨衣的帽子撥到腦後,異常冷靜地吐出一句話:“別騙我了,這一整天都忙著趕路,根本不是旅遊,夏威,妳到底有什麽打算,盡早告訴我。”
  夏威和樂正七麵麵相覷,許久,樂正七小媳婦似的將楊小空的雨衣拉拉平整,垂頭喪氣地說:“小空,我不是有意要騙妳的……夏威說這一帶有水晶礦洞……”
  楊小空並沒有露出吃驚的表情,羊羔子隻是反應遲鈍了一點,不是傻子,這一路下來早就料到八九不離十:夏威和樂正七一路上嘀嘀咕咕的,能幹什麽好事?好吧,就算和自己預料的有些偏差,也不過是挖墓變成了挖水晶,本質沒有多大區別——非奸即盜!
  三個人僵持在雨中,楊小空先打破沉默,握住樂正七的手腕:“小七跟我回去,萬一出了什麽意外我沒法和魏師兄交代。”
  “不會出意外的,”樂正七不屑道:“什麽樣的墓我沒有下過?一個礦洞而已,危險係數為零,對我來說算什麽?”
  夏威插嘴:“不然小空妳先回招待所,明兒天氣好了妳自己去玩,我們定一個時間會和,怎麽樣?”
  “不行,”楊小空稍稍用力握緊樂正七,“我答應魏師兄寸步不離跟著小七的。小七,聽我的!”
  夏威握住樂正七的另一隻手腕,“聽我的。”
  話沒說完,天邊一道劈空閃電一晃,緊接著雷聲轟隆隆而至,楊小空和夏威條件反射捂住樂正七的耳朵,四隻泥爪子把小孩的腦袋捂了個結實。
  樂正七憤怒地拍開他們的手,“日啊!怎麽沒人問我意見?老子馬上成年了!別把我當小孩!”
  “行,由妳決定吧。”夏威胸有成竹,“二比一,一的那個人服從另外兩個。”
  楊小空不說話,默許了,但那眼神分明在警示小孩:妳敢站在他那一邊我白疼妳了,妳給我想清楚我對妳更好還是他對妳更好!
  樂正七打個噴嚏,為難地揉揉鼻子,“別爭了,擲硬幣!”
  
  段和眼睜睜看著一道閃電把不遠處的蒼天大樹一劈兩半,麵無表情地在瓢潑大雨中剝開最後一根火腿腸,冷冷說:“妳還藏著這麽點口糧,怎麽不留著給妳姘頭?”
  段殺更冷:“想吃就吃,不想吃去死。”
  段和三口兩口消滅掉火腿腸,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妳打算和為嶼怎麽解釋?”
  “解釋什麽?”
  “妳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段和隨手丟開火腿腸的包裝袋,一指站在雨中拿望遠鏡四下張望的武甲,“瞧妳對他的態度就知道了。”
  “武甲在我心裏誰都比不過,行了吧?柏為嶼問我我也一樣不會隱瞞,要分要合由他決定。”段殺說完,站起來抬腳要走。
  段和有些發怒:“還說夏威是騙子,我看妳才是騙子。”
  段殺頓了頓,說:“我從來沒有騙過柏為嶼,我是喜歡他,如果武甲沒有出現,我不會這麽三心二意。”
  段和冷笑:“武甲和杜佑山的關係街頭巷尾的貓貓狗狗都知道,妳把他當成寶,人家可沒把妳當回事。”
  “妳夠了!”段殺臉色很差,“我怎樣沒必要向妳報告。妳什麽時候變得和夏威一樣三八?給我閉嘴!”
  遠處,武甲舉起槍,瞄準一隻停在枝椏上避雨的鳥。
  砰——
  悶悶的槍聲在山穀中回蕩,夏威驚了一跳,豎起耳朵:“聽到沒有?槍聲。”
  “偷獵的嗎?”樂正七彎腰把硬幣撿起來收回口袋裏。
  夏威拔長脖子毫無意義地眺望:“好像是那座山頂上傳來的。”
  “胡說,明明是那座山山頂。”樂正七指著另一座山。
  “我覺得根本就在我們這座山的那一頭。”楊小空說完這句話,退到峭石下默不作聲,擲硬幣決定行程時,他輸了,願賭服輸,隻能跟著夏威繼續往前走。雨下的太大,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幹的,他幹脆脫掉雨衣,又脫掉T恤,打赤膊還舒服點。
  樂正七拍著他的肩說:“等雨停了我們往西走,大方向不出錯就行。”
  楊小空點點頭,“知道了。”
  離他們直線距離不超過一公裏的山的另一麵,武甲拎著一隻肥碩的鳥從及膝高的草叢中鑽出來,朝那兄弟倆笑了笑,“剛才找鳥的時候,看到峭壁下有條裂縫,如果裏麵是山洞的話我們可以進去避避雨。”
  一行人找到裂縫,段殺撩開峭壁上的爬藤植物,拿手電往裏麵照了照,二話不說先擠了進去,接著武甲和段和跟在後麵。這個縫隙內部如外觀所看到的一般,寬度勉強能通過一個人,高度則隻有一米多,三個人弓著腰在狹長的一路往下的窄道中走了十幾分鍾,希望走完窄道能出現一個較為寬敞的山洞。
  前方黑沉沉的,窄道逐漸有直角下坡的趨勢,手電光線照出去落不到實處,段殺有些不耐煩,“這樣一直走下去也不是辦法,也許是死胡同,回頭吧。”
  走在最後麵的段和建議道:“哥,妳開一槍看看。”
  段殺依言開了一槍,槍聲嗡嗡嗡的回聲還未消散,窄道深處傳來轟鳴般的巨響由遠及近,段和和武甲臉色驟變,條件反射往後退,段和喝道:“想踩死我啊?趴下!”
  話音剛落,一片黑壓壓的蝙蝠從窄道深處呼嘯而來,三人與迎麵而來的蝙蝠大隊撞個正著,忙慌亂不堪地抱頭趴下,待一切又回歸平靜,段和摸摸臉上被蝙蝠撞出來的血痕,重重喘口氣道:“裏麵絕對不是死胡同,放心往裏走吧。”
  
  雨下了一夜,後半夜時雨小了,簌簌不斷地敲打在峭石上,腳下的泥土稀爛,夏威撕開雨衣墊在大家屁股下,然後一把攬過樂正七捂在懷裏,自言自語:“小朋友重點保護。”
  樂正七既困又冷,蜷成一團貼著夏威取暖,委屈地嘀咕一句:“迷路對我來說簡直是恥辱。”
  楊小空以一個舒服的姿勢枕在一塊凹起的石頭上,兩腿直直地伸到雨中。他眯著眼觀察烏黑成一片的樹林,耳朵裏傳進來各種說不清來源的聲音,這種體驗很獨特,恐怕是這輩子第一次經曆。小孩兩分鍾便陷入睡眠狀態,倆爪子扒拉住夏威,時不時奶貓般呢喃幾句夢話。夏威從包裏掏出一個礦泉水瓶,瓶口一旋開嗆人的味道四溢,楊小空捏著鼻子問:“那是什麽?”
  “本天才自製的強力驅蟲劑。”夏威四肢脖子都塗一遍,接著往樂正七身上抹,“咩咩,妳也來點。”
  “準備得挺充分嘛。”楊小空接過來,往胳膊和肩背上抹了一些,沾上驅蟲劑的皮膚頓時一片火辣辣的感覺。
  “夏威,妳這水的配方是什麽?”楊小空躊躇著不敢繼續抹。
  “道符灰農藥雄黃等等等,這可是我們茅山秘籍的……”
  “妳給我打住!”楊小空握住夏威的手腕,“別往小七臉上抹。”
  夏威搖頭晃腦地做廣告:“我從小抹到大,保證安全無副作用,還富含豐富的維生素B,塗完皮膚水當當,比我還潤哦~~”
  楊小空哭笑不得:“有農藥雄黃還能多安全?萬一燒壞了小七的皮膚或嗆了眼睛,魏師兄會大發雷霆的。”
  夏威滿不在乎地揚起嘴角,“妳以為抹抹花露水就能在深山裏橫行了?我配的驅蟲水是強效的,這一帶毒蛇遍布且不說,帶毒的飛蟲爬蟲數都數不清,被蟄一口的下場會怎樣樂正七可比妳明白。”
  楊小空默然,悶悶不樂地往手心裏倒驅蟲水,探到岩石外接雨水稀釋了,再抹到樂正七臉上。
  

 


曆史重演

  雨後初霽的早上,夏威扭幹濕T恤搭在肩上,伸個懶腰,中氣渾厚地吆喝道:“弟兄們,上路了!”
  樂正七被喝醒了,揉揉眼睛,“哎呦,睡得全身都疼,睡床睡久了連骨頭都嬌氣起來。”
  楊小空彎腰拉著樂正七的手,笑:“這話說的,妳以前睡什麽?”
  “棺材板。”樂正七攥緊他的手借力爬起來,對著太陽直打嗬欠。
  夏威灌下一大口水,抹抹嘴巴說:“既然要繞路就得抓緊時間,寶貝七,趕緊吃點東西。”
  “妳真的能找到目的地嗎?”楊小空發問。
  “廢話!”夏威掏出幹糧丟給樂正七,毫不避諱地拎出兩把改裝後猶如特警裝備一般的釘槍,“這一路上我背得腰都快斷了,底下還有一大包雷管,小空,幫我背兩把槍吧。”
  “妳不是說一整包都是食物嗎?”楊小空費解道:“我很好奇妳是怎麽把這些東西帶進長途汽車站的!”
  “也不想想本道是誰!”夏威摸出一包潮濕的煙,叼上一根,點了半天也沒點著,不由惱火地啐在地上,“老子在車站摸了好幾包煙才摸到一包軟中華,藏著掖著舍不得抽,我容易麽我!居然就這麽浪費了!”
  楊小空平靜地把槍背在背上,心說:一沒有段和看著,妳什麽偷雞摸狗的事都幹,看來還是需要段老師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時時刻刻把妳栓牢,免得妳危害社會。
  樂正七接過自己藏在夏威那的裝備,拆開塑料包裹,掏出洛陽鏟和探棍斜插進包裏,英姿颯爽地比劃著一把青銅短劍,發出由衷的感慨:“真是好劍!”
  “哪來的劍?”楊小空一驚一詫的。
  “南河那偷的。”樂正七喜悅地撫摸著劍身:“越王不光劍,此劍一出,什麽髒東西都不敢靠近!”
  楊小空冷汗雨下:“魏師兄發現會氣瘋的?”
  “他的劍多得很,怎麽會發現少了一把呢?”樂正七理所當然:“回去後就神不知~~鬼不覺~~地給他擱回原處。”
  楊小空抹把汗:“希望如此。”
  遺憾的是,魏南河發現了,正在狂怒地發脾氣:“死孩子!手機又不通!什麽東西不偷偏偷了一把最要命的劍!等他回來我非打得他皮開肉綻!”
  而樂正七此時用那把最要命的寶貴古劍切了火腿又切麵包,“開飯開飯,早飯吃飽才有力氣走路!”
  夏威心有不甘地往四處看,“我想了一晚,那個洞口很小,它消失的原因隻有可能是挨地麵太近,被野草和泥土掩埋了,肯定埋得不結實,我們再認真找找。”
  楊小空和樂正七把塑料布拖到太陽下坐在上麵吃豐盛的早餐,活像野營。淋了一天一夜的雨,清晨的太陽尤其讓人歡喜,樂正七嚼著餅幹說:“妳半年沒有光顧那個狗洞,草已經長得天翻地覆了,以我的經驗來說,要找到它很有難度,放棄吧。”
  夏威斟酌著說:“那個山洞比較重要,我上次進去的時候沿途都有留記號,隻要沿記號走半天,趟過一條地下河,能以最快速度橫穿三座山,事半功倍。”他手指天邊遙遠的一處地方,“找不到它,我們隻能沿大方向走,什麽時候能找到新的入口也不知道。”
  楊小空說:“妳還是在這座山下再找找,萬一我們走個半死都找不到其他入口就惡心了。”
  夏威搡搡樂正七,“那還吃什麽吃?快找!”
  
  另一個入口裏,段和剛剛醒,渾渾噩噩地不知道外麵的天氣怎麽樣了。昨晚上三人沿窄道走了一百多米,最後摸進一個一團糟的紅土洞裏,洞頂上盤根交錯的樹根倒是生火的好材料,砍下來生火轟幹衣服,烤熟了鳥填飽肚子。以防出現意外的危險,三人說好輪班守夜,結果段殺睜眼守了一晚——那兩個人都累壞了,睡得正香,他實在開不了口叫醒武甲,叫醒弟弟也於心不忍。
  睡坎坷不平的泥地可不是件舒服的事,不過總比淋雨強,段和醒來後還想賴一會兒,睜開眼看到火堆還燒著。
  火堆的那一頭,段殺靠在洞壁上,側臉望著武甲。這樣的場景讓他想起了當兵時那段在野外特訓的日子,多年一點點沉澱在心裏的感情一點點複燃,不需要說話,隻要這樣靜靜相處。他輕輕握住武甲的指尖,隻能得到這麽多,遺憾又無可奈何。
  雖說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段和能夠理解,但他哥喜歡武甲的心情他怎麽也無法理解,更多的是先入為主的觀念,為柏為嶼不值,再加上睡泥地睡得全身腰酸背痛,不由冒起一團莫名其妙的起床氣。他坐起來哼了聲,“換我了嗎?”
  “妳自己看看現在幾點,外麵已經天亮了。”段殺連看都不看他一眼,抬手抹掉武甲臉上的泥土,視線不變,一如當年那樣明目張膽的暗戀,不向任何人掩飾。
  段和走過去踢醒武甲,“喂,我哥說天亮了!”
  段殺憤怒且驚愕地瞪住一向溫和聽話的弟弟,想說的話是:妳這是怎麽了?才多久就學的和夏威那小子一樣惡劣!
  段和毫不畏懼地瞪回去:這四眼田雞比為嶼差遠了,妳別吃著鍋裏的看著杜佑山那碗裏的。
  武甲坐起來習慣性摸到他的眼鏡戴上,鏡片模糊了視線,忙摘下眼鏡來用T恤擦一擦,問:“幾點了?”
  段殺看看表,“七點。”
  武甲歉然,“真不好意思,妳怎麽不叫我呢?”
  段殺正要搭話,段和笑著拍拍他哥身上的紅土,說:“妳睡得和豬一樣,他怎麽能叫得醒呢?”
  這話武甲是不相信的,他的睡眠極淺,一點動靜就會驚醒,雖說累了一天睡得會比較沉,但絕對不至於叫不醒,他把那毫無意義的眼鏡重新架在鼻梁上扶正,淡淡說:“抱歉。”
  段殺拙於解釋,心下憤然:段和,妳這死小子夏威附體了是不是?
  
  陰魂不散的夏威走了好遠才在崖壁上找到一條小裂縫,隻能容黑貓來去自如,裏麵黑黝黝的,手電光照不到深處。
  如果能再往前找三百米,他們就能找到一條更大的裂縫,可惜現在他們站在小裂縫邊愁眉苦臉,嚴重懷疑這隻是一條裂縫,黑貓溜進去又溜出來,站在裂縫邊的枯樹叉上,對著樂正七連聲喵嗚喵嗚叫。樂正七很肯定地說:“傑士邦說裏麵有洞!”
  “妳連貓語都聽得懂?”楊小空不信。
  “它說隻要往裏三、四米洞口會就會變大,明明是標準普通話!”樂正七一臉好奇:“妳們聽不懂麽?”
  楊小空和夏威對視一眼,難得地意見統一:小孩子嘛,想象力豐富很正常,不要揭穿他。
  夏威拆出一根雷管,“不管是不是,我先炸一炮看看情況。”
  楊小空頗有怨言:“夏威,這裏是生態保護區吧……”
  夏威手腳麻利地組裝雷管,“啊?妳說什麽?餓了?沒關係,一會兒我挖蚯蚓給妳們吃。”
  “小七,我們閃遠點,別被他的炸藥誤傷了。”楊小空總算明白和夏威沒有道理可講,自覺牽上樂正七蹲到安全地帶去。
  夏道長對於炸藥的態度是嚴謹而保守的,先用火力微型的炸藥試探性小爆破,聲音不大,洞外的地麵輕微晃動一瞬,洞內卻不停地劇烈震動,傳來轟隆隆的聲音。連鎖反應猛如虎狼,離他們三百米以外的那條更大的裂縫原本就岌岌可危,在爆破聲過後晃了晃,驟然崩裂,峭壁上震下無數碎石土渣,將這條裂縫結結實實堵了個密不透風。
  段和一行人正沿著窄小的入口往外爬,皆驚了一大跳,段和隔著武甲喊道:“哥,地震嗎?”
  段殺在最前頭,從迅猛地撲麵而來的塵土中看到前方那一點亮光恍惚刹那,轟然消失了,不由變了臉色,“退回去!快!”
  後麵兩個人聞言忙不迭七手八腳往後退,轉眼又灰頭土臉地退回紅土洞裏,窄道隨之喀啦啦崩碎,三個人心有餘悸地麵麵相覷:剛才後退的速度若是趕不上窄道塌方的速度,那咱們仨可得活埋在此了!
  這一炸與那年段家兄弟倆在墓裏埋炸藥,把夏威和柏為嶼這兩個冤家炸回墓裏有異曲同工之妙。始作俑者夏道長揮揮眼前的塵土,從安全區域爬過來一看,歎氣:炸藥將小裂縫砸開了二十多公分,但峭壁上掉下無數石頭泥渣,零零碎碎地堵在洞口。他再抬頭看看頭頂橫生的懸石怪樹,知道如果換上火力更猛的炸藥,上麵的石頭將會震碎更多,這裏下了幾天暴雨,山體原本就不牢靠,萬一不小心炸塌半邊山坡可不是鬧著玩的。
  於是夏威拍拍手站起來,“我們放棄這條路吧,爬山去。”
  楊小空指指那一片狼藉,“喂,妳太不負責任了,炸完就走啊?”
  “那能怎樣?”夏威火大,“妳還要我掃個地才能走嗎?”
  楊小空無言以對,帶著埋怨的口氣嘀咕:“妳這樣炸,裏麵如果躲著什麽小動物恐怕要困死了。”
  “能有什麽小動物?妳還以為有小白兔嗎?”樂正七拍拍他的肩膀,“小空,走啦,那洞裏頂多有幾隻山老鼠。”
  夏威示意性地把碎石頭踢開一點,“小七不要歧視山老鼠麽,山老鼠比小白兔好吃!” 如果他知道埋在裏麵的不是山老鼠,而是他的和哥哥,肯定捶胸頓足就是用門牙刨也要刨出一個洞來。
  洞裏三隻所謂的山老鼠情況很險惡,沒有糧食沒有水源,段和惶恐了幾分鍾後冷靜下來,阻止正在刨碎石的段殺和武甲,建議尋找別的出口。土洞裏除了那條他們爬進來的窄道,還有好幾條道,陰森森黑漆漆,瞧著挺瘮人。
  真是出師不利!武甲喘了幾口氣,望向段殺,“妳說呢?”
  段殺摸摸褲兜,沒有摸到煙,這讓他有些煩躁,抬手一指最大的土道入口,“走走看吧。”
  段殺說一不二,沒有人表示異議,況且選別的洞也不見得是更好的選擇,不管怎麽說先試一試吧。段和拎著小型衝鋒槍,跟在段殺後麵貓著腰鑽進去,走出三十多米往下的斜坡,土道逐漸大起來,隻需要低著頭走就可以了,周圍的紅土明顯變少,出現大麵積的石頭。段和問:“哥,妳為什麽選這條道?”
  “因為大,我走著舒服。”段殺回答得很幹脆。
  走在最後麵的武甲笑了笑,“這裏不是什麽原始森林,以前一定有不少人進來過,昨晚我們休息的洞裏也有別人在那生火的痕跡。”
  “那應該是些愛搞探險的二百五吧。”段殺評價道。
  段和揉揉發酸的脖子說:“我們也和二百五無異了。”
  “噓……”段殺扭過頭擺擺手,“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滴答……滴答……
  “水聲。”武甲說。
  “太好了!我們得裝點水!”段和喜形於色。
  “不對……還有別的聲音,妳們沒有聽到嗎?”段殺比出一個“噓”的手勢。
  除了水聲,沒有別的了,不帶一絲生氣的安靜,靜得連溫度都低了不少。
  覺得這條道有點兒奇怪,說不上哪裏奇怪。段殺摸摸兩邊的泥土:“我們昨晚呆的土洞也是這麽潮濕嗎?”
  武甲搖頭:“不,很幹燥,連樹根都很容易生起火。”
  段殺發覺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昨晚他們爬進來的窄道是向下的,要出去的話得找一條向上的路,而這條道也是下坡。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水聲快速密集起來,段殺轉身說:“走錯路了,回頭……”
  話沒說完,一聲清晰又沉悶的撞擊聲傳來:咚……
  “什麽聲音?”段和臉色煞白。
  段殺推他一把,“別管!往回跑!”
  這確實是一條死胡同,前端堵了幾米厚的淤泥,直通地下河,原本位置處於水麵以上,但這兩天的暴雨導致河麵水位急劇上升,淹沒了這條土道,淤泥被水長時間浸泡,已經鬆動不少,加之河裏的魚不停撞擊泥壁,眼看快將這條土道撞通了。
  那三個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身後莫名其妙的撞擊聲光聽著就讓人毛骨悚然,三人一路拔足狂奔回紅土洞裏。段和的腦門不知道在哪裏撞了一下,擦破一塊皮,他捂著血口正想休息片刻,氣還沒喘夠,土道被撞通了,水流帶著一股子腥味猛地奔湧而出。
  武甲爬上一個位置稍高的窄道,朝段殺喊:“這條道是往上的!往這走!”
  段和反應不夠迅速,轉瞬便被水流衝倒,爬起來後手忙腳亂地在不斷上升的水中尋找掉落的槍和水壺。段殺爬進窄道裏,回頭發現他那書呆子弟弟還在水裏撲騰,當真是哭笑不得,跳下來拉住他:“傻小子,別找了,趕緊上去!”
  段和欲哭無淚:怎麽能這麽倒黴啊?好討厭哦,我想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近幾章開始大家都在討伐段殺,我想為他申辯幾句。
其實這個家夥一直都很冷血,他是全文中最死腦筋最自負固執的人,除了年少時失去自我地愛過武甲,再沒有什麽事讓他狂熱過了,妳們什麽時候看到他對柏為嶼狂熱過?他死心塌地地追求過武甲(當然被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刻骨銘心但又求而不得,也不是他願意的,總不可能因為這樣就要求自己一輩子記著武甲不和別人好吧?那是對聖人的要求,但段殺不是聖人,得照常過日子,他覺得柏為嶼挺合適,於是抱著很認真負責的態度試著交往,感情截止目前不可能深刻到能夠抗衡對初戀的偏執,站在他的角度想一下,這不叫半途出軌,三心二意也是無可厚非。
段殺從頭到尾都不會有肉體出軌,頂多就是握一下武甲的指尖,他或許也不想和武甲發生什麽關係,純粹是柏拉圖般的精神愛情。不過最後他的後媽我會冷酷無情地扼殺掉這可惡又白癡的精神出軌,讓他徹底不把武甲當回事,轉而愛柏為嶼那二皮臉愛得死去活來,為嶼指東他不敢往西,為嶼指星星他不敢撈月亮,為嶼說笑他就笑,為嶼說唱歌他就唱歌。總之,段柏這一對目前隻是打打鬧鬧,今後他們會曆經很多事(甜蜜、深入、信任、依賴、同甘共苦等等,當然也會有虐),才能達到這一終極目標!握拳!
Ps:出行人馬已湊齊,不會再增加新成員,這是最後一次倒鬥,對下文發展有至關重要的作用。我會盡量將此行寫得合情合理又無厘頭一些(好矛盾,希望大家看得懂= =||||),咳咳,就是這樣,多餘的話不多說,免得劇透(喂,妳說的夠多了!)╭(╯3╰)╮!!

 


 

繞一圈

  這一夥人在狹窄彎曲的土道中猶如土撥鼠一般艱難地往上爬,爬了幾個小時始終沒有爬出窄道,筋疲力盡,饑腸轆轆;而另一夥人卻十分滋潤,沿路邊走邊吃,在山間小澗裏洗幹淨剛采下的野桃子和蛇莓,樂正七一口氣吃到牙齒發酸才罷休。
  夏威擦著他的釘槍,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得走好幾天,光吃壓縮餅幹和這些野桃子不是辦法,得弄點肉來吃,不然會營養失衡的。”
  楊小空心平氣和地啃著野桃子,“我無所謂。”說著看向樂正七。
  樂正七吞口口水,聲音七拐八扭的說:“我也無所謂。”
  “蜂蛹也不吃?”夏威抽出一卷細釘子,安進釘槍裏。
  樂正七的眼神四處亂瞟,“哪兒啊?沒看到。”
  “不在樹上,”夏威遙遙地一指,“在那個岩石下麵。”
  “啊咧……”樂正七扯扯他的袖子,“是馬蜂唉。”
  楊小空流冷汗:“夏威,妳夠了哈,不要亂來。”
  夏威舉槍瞄準蜂房,“給妳們五秒時間,立刻跳進水裏,五、四、三……”
  楊小空來不及脫衣服鞋子,一把扯過樂正七跳進小溪裏,黑貓拚死擠進旅行包裏裝屍體,“砰砰”兩聲,蜂房應聲而落,夏威逃命的速度可謂是風馳電掣,撒下槍一個猛子紮進水中。
  成批馬蜂轟鳴著在空中盤旋,楊小空在水下盲目地摸索,掐了好幾根水草都沒有找到空心的,樂正七捏住鼻子踢踢他,示意自己憋得快不行了。沒轍,水麵上馬蜂越來越多,誰都不敢探頭去呼吸一口新鮮空氣,憋得直翻白眼,再一看夏威,倆人差點沒氣死:那死道士優哉遊哉地叼著一根吸管,浸在水中仰頭看得興致勃勃。
  樂正七氣狠狠地奪過夏威的吸管,叼上捅出水麵用力換一口氣,然後傳給楊小空,夏威無辜地看著他們,打手勢說:想要妳們就說嘛,做咩用搶捏?
  等了好一會兒,馬蜂漸漸地消散了,夏威從水中冒出頭來,嘎嘎怪笑兩聲,“壯陽極品啊!弟兄們,不要客氣地上吧——”
  楊小空爬出小溪,抹一把臉上的水,深深地無奈了:“我拜托妳,下次能不能多給我們幾秒時間?”
  
  段和就沒那麽好命吃上壯陽極品了,他的體力明顯沒有段殺和武甲好,爬了一個上午都沒有爬出土道,餓的兩眼昏花,氣喘如牛。段殺扭頭看他一眼,“妳怎麽樣?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段和逞強搖搖頭,“算了吧,我隻是有點餓。”
  段殺愛莫能助,隻能保持沉默。
  武甲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前麵有岔路,怎麽走?”
  段和想也不想:“往西。”
  “妳告訴我左手邊是西還是右手邊是西?”
  段和被問住了:在洞裏拐了這麽長時間,沒有指南針又不見天日,誰還分得清東南西北?
  武甲又問:“往哪走?”
  “妳看看那兩條路有什麽不同?”段殺問。
  “都是下坡,左手邊的更規整……”武甲打著手電探頭鑽進左手邊的土道,四下一照,驚道:“頂上有字!”
  段殺來了精神:“什麽字?”
  武甲照著念:“我操啊,香蕉妳的芭樂……”
  段殺:“……”
  段和:“……”
  “看來這條路不對勁。”武甲退回來,下意識抬頭看:“這裏也有一行字——我費盡千辛萬苦,終於爬上來了。”
  段和趴在土道裏,腦筋有些遲鈍:我怎麽覺得這句話很耳熟?哪裏的台詞?
  武甲鑽進右手邊的土道,果不其然,頂上也有一排歪歪扭扭的字:“此路是我開,想要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段和抽抽嘴角:“很明顯,往右走。”
  段殺猶豫不決:“太明顯了,有詐。”
  三人拿不定主意,段和重重地喘著氣說:“我覺得會寫這種話的人一般沒什麽大腦,應該不會使詐。”
  段殺反駁:“不見得,夏威就沒什麽大腦,可他很會使詐。”
  段和:“哥,我們就事論事,妳提夏威幹什麽?”
  “隻是突然想起這個例子而已。”
  段和不服氣:“還別說,如果他在的話我們不一定會這麽狼狽,他的野外生存能力比我們強多了!”
  武甲打斷他們的話頭:“出去再爭論行不?現在考慮一下走哪條道。”
  段殺:“左。”
  段和:“右。”
  武甲:“……”
  僵持了三秒,段和服軟了,“左就左吧。”
  
  連下幾天的雨,放晴了的天空一碧如洗,山間沒有空氣汙染,植被厚密,參天大樹掩住了半邊天,雖然感覺較為陰涼舒服,但紫外線卻比城市裏強了好幾倍。夏威捏著一個小圓鏡自艾自憐地照來照去,歎氣:“完了,我曬黑了一圈,怎麽向和哥哥解釋?”
  “妳怎麽還有帶鏡子這種東西?”楊小空佩服得五體投地。
  夏威扭捏著說:“人家是靠臉吃飯的,得時刻留意自己的姣好容顏,不然和哥哥不愛我了怎麽辦?”
  楊小空真誠地看著他:“我保證段和沒有那麽膚淺。”
  夏威蘭花指一戳:“人家除了這張美好的臉蛋就一無是處了,很沒有自信麽!”
  楊小空實話實說:“可妳的臉蛋也不見得有多美好。”
  夏威捂臉嚎啕大哭:“太傷人自尊啦——”
  樂正七坐在火堆邊,用不光劍捅捅籃球大小的蜂窩,“喂!過來看看熟了沒有。”
  一直在照鏡子的夏威直接從深宮怨婦變身為純爺們,一腳將蜂窩從火堆上踢下來,“半熟就能吃了,來,寶貝七,開動吧。”
  兩個人七手八腳把幼蟲和蜂蛹拍打出來,夏威從旅行包裏掏出一個平底鍋,“Come on ,baby!想吃爆炒的還是椒鹽的?”
  楊小空震驚:“怎麽還有平底鍋這種東西?”
  “因為和哥哥把我的武器都沒收了,我隻有平底鍋可以防身。”夏威委屈地咬手指。
  “有沒有帶油?”樂正七扯扯夏威的衣擺。
  “沒有。”
  “有沒有椒鹽?”
  “沒有。”
  樂正七生氣了:“什麽都沒有還問什麽問?”
  “妳個死孩子!”夏威揮舞著平底鍋咆哮:“妳自己什麽都不帶!全指望我,妳以為我是小叮當嗎?”
  楊小空忙安撫:“算了算了,用開水焯一下就是了。”
  “焯什麽焯呢,沒有油就隨便吃吃啦。”樂正七順手豪爽地將不光劍插在泥土裏,撿起半生熟的蜂蛹就往嘴裏塞。
  楊小空:“……”
  夏威吃得不亦樂乎,“唉唉味道不錯……”
  黑貓也嚼得津津有味:“喵嗚喵嗚……”
  楊小空惡心得直咧嘴:“妳們還真是什麽都吃啊……”
  樂正七抓了一把遞給他,“小空,怎麽不吃?還要我喂妳嗎?”
  楊小空反胃:“我吃不下,它長的和蛆似的。”
  樂正七和夏威聞言齊刷刷瞪著他,楊小空感到很抱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提那麽惡心的東西,妳們吃,妳們吃……”
  樂正七往嘴裏丟一個蜂蛹,大聲說:“蛆多好吃啊!”
  夏威讚同:“比蜂蛹還嫩呢!”
  楊小空虛弱地往後麵挪兩米,掏出壓縮餅幹默默地咀嚼。
  夏威用胳膊肘捅捅樂正七,“可惜我們找不到那個洞,洞裏有一條地下河,我上次撈到一條倒刺鲃,二十多斤重呢。”
  樂正七比了一下,“那很大唉,妳怎麽撈到的?”
  “不算大,有更大的,那條地下河挺邪門,魚凶得要死,主動攻擊人,我被它劃拉得一身是血,開了好幾槍才斃了它。”夏威手舞足蹈,唾沫橫飛:“後來我把它淩遲了,烤成魚片,我和大伯倆人在洞裏徘徊了四、五天,要沒它就餓死了。”
  楊小空冷不丁說:“妳不是說進了山洞隻要走一天一夜嗎?”
  “那時我第一次走,當然走了不少冤枉路。”夏威傷心欲絕地一拍大腿:“我做的記號都白費了!印象最深的就是一條土道,我爬了大半天,爬的全身骨頭都快散架了,總算爬到一個岔路口,我那個高興啊,也沒多想,隨便選了一條路就往下爬了。”
  “然後呢?”樂正七問。
  夏威悻悻地說:“然後我又爬回原處了。”
  “啊哈哈哈……”樂正七毫不客氣地放聲嘲笑。
  楊小空也忍不住笑了,“然後呢?”
  “然後還能怎樣?隻好拖著我大伯那把老骨頭又爬回去唄。”夏威攤手,“別提了,要不火藥全浪費在沒用的地方,我早扛袋水晶去賣了。”
  樂正七問:“唉,說起妳大伯,他現在過得怎麽樣?”
  “他前一段給我打電話,說在雲南一個道觀裏騙吃騙喝。”
  “他不挖墓啦?”樂正七深表遺憾:“他勘墓倒是有兩把刷子。”
  “他啊……”夏威四仰八叉枕在岩石上,笑笑:“那老不死的身子骨不如從前啦,坐兩天火車都能把他全身骨頭顛散咯!我看他還是念念經跳跳大神過幾天安穩日子得了,賺錢的活就交給我們年輕人來幹吧!等我有錢了,每個月給他寄個千把塊,有酒喝有煙抽,他那日子就和神仙無異了。”
  
  入夜時分,當夏威領著樂正七和楊小空一路唱一路吃地橫穿過一座山,段和的腳終於著地了。
  重新回到紅土坑裏,所幸的是地下河的水漲得快也退的快,紅土洞裏更加狼籍,猶如龍卷風過境,地上還殘留著兩條死魚和不知名的水生物若幹。
  “我都和妳們說,往右了嘛……”段和的心情萬分悲催:我們這一天都忙活了什麽啊?
  武甲總算知道在土道上刻字的人是怎樣的心情了:那個人和他們一樣花了好幾個小時爬到岔路口,在頂上刻下“我費盡千辛萬苦,終於爬上來了”,之後選了一條和他們同樣的錯誤路線爬回原處,百般無奈之下回頭再爬,爬回岔路口時再刻下“我操啊,香蕉妳的芭樂”!
  看樣子段和說的一點都沒錯,那個人完全沒大腦,根本沒想使什麽詐,隻是純粹的有感而發罷了。
  段殺出乎意料地樂觀,拎起死魚說:“妳看,我們有吃的了。”
  段和淚奔:啊啊啊好討厭啊——
  

作者有話要說:段和他們走捷徑本來應該更快的,可惜段殺太固執己見,不願信別人,攤手……

忍不住嚎一句:看到大家都喊著要他們湊在一起,內流滿麵!等他們相遇,往正確的道路前進就沒有難度了,妳們誰有看到盜墓是一路順風的?難道我寫的探險就這麽難看嘛!(#‵′)凸(既然如此我就加大幅度縮短探險路程,好桑心……不過最短預估,相遇還要兩、三章……)

 


地下河

  山裏的夜間並沒有書裏寫的那般寧靜,悉悉索索的都是聲響,時不時有野獸的叫聲,彎彎的月亮彎彎照亮四方,三個人刨開一塊空地,露出紅土地,這才放心地點起一團火,為保險起見,還在火堆外碼上石塊。
  “我們已經進入了原始森林,這一帶有老虎,我們得輪流守夜。”夏威一本正經地說。
  “亂講。”楊小空立即吐槽。
  “什麽亂講啊?真有華南虎,瀕危品種,據說全國隻有十幾隻野生的,不騙妳。”夏威拍著胸口保證:“我上次就看到了……”
  楊小空和樂正七直勾勾盯著他,“老虎?”
  這個牛吹大了,看到老虎還有命活?夏威幹笑兩聲:“記錯了,不是老虎,是金錢豹。”
  “金錢豹?”楊小空和樂正七眼睛瞪得更大了。
  夏威抽抽嘴角,說:“……的毛。”
  樂正七不屑地撇嘴:“切!”
  楊小空找一塊地躺下來,自言自語:“困死了,睡覺。”
  夏威暴躁地嚷嚷:“山裏真的有野獸,我們不小心點,萬一真的遇到老虎和豹子怎麽辦?”
  樂正七興致高昂:“我還沒見過真的老虎呢,我想見!”
  黑貓懶洋洋地嗷唔一聲,表示自己也很感興趣。
  夏威扶額:“妳們……就不能給我重視一點嗎?就算沒有老虎,碰到野豬也是很嚇人的啊!”
  楊小空笑微微地問:“小七,動物園裏有老虎,妳沒見過嗎?”
  “沒呢,我就去了一趟動物園,那次老虎生病了,不見客。”樂正七很遺憾,“我把孔雀尾巴上的毛拔了,南河說再也不讓我去動物園了……”
  夏威插嘴:“有沒有人聽我說話?我們排班守夜吧。”
  “嘖,我以前還抱過小老虎呢。”楊小空完全無視夏威。
  “噢噢噢!小老虎怎麽樣的?”
  “就像隻大貓,可愛。”
  “哇哇哇!”樂正七突然對挖礦失去了興趣,“不然我們找找老虎窩,帶一隻小老虎回去養吧。”
  夏威坐到那兩個人中間,咆哮:“排班!守夜!”
  幾隻烏鴉呱呱亂叫著從樹叢中飛出來,樂正七捂著耳朵不滿道:“那麽大聲幹什麽?”
  楊小空歎氣:“排班吧,我們一人三個小時,小七兩個小時。”
  夏威朝樂正七啐一口,“看在妳沒成年的份上,給妳占點便宜也無妨。”
  樂正七愣了愣,眼神矛盾地看了楊小空一眼,“妳和南河一樣,總是把我和別人區別對待,我不是小孩。”
  楊小空拍拍他的腦袋,“妳就是小孩。”
  夏威嗤地一笑,“妳是沒見識過我們七仔的能耐,在某些方麵,妳才是小孩。”
  楊小空沒有反駁,他靠在旅行包上沉默了一會兒,笑:“好了我們別討論這個話題了,抓緊時間睡覺吧,小七,妳先守,兩個小時後叫我們。”
  樂正七點頭,抱著釘槍站起來,煞有介事的模樣。
  夏威枕在楊小空身邊,笑的很嫵媚:“小空空,想不到妳我也有同床共枕的時候。”
  楊小空對著天空說話:“不知道這兩天段和有沒有給妳打電話。”
  夏威登時頹了,縮成一團,碎碎念:“和哥哥會怎麽收拾我呢?唉唉……”
  楊小空心說:不知道白教授會怎麽收拾我,唉唉……
  
  淩晨兩點半,武甲看一眼腕上的手表,問:“妳們困不困?”
  三人連夜從原路爬回土道分岔口,段殺強打精神說:“還好。”說著踢踢在他身後的段和,“妳怎麽樣?”
  “我很好,往前爬吧。”段和抬頭看一眼那行“此路是我開,想要從此過,留下買路財”,不由啞然失笑:這字醜得和夏威的字有一拚啊!
  爬出百來米,土道豁然擴大,四周遍布黑漆漆的焦土,明顯是火藥炸過後留下的痕跡,武甲爬起來活動活動腿腳,“到頭了。”
  段殺也站起來,靠近洞口用手電往下一照,往下三十多米是條地下河,河水湍急,河麵大概寬十七、八米,深度無法目測,河對麵倒是有一塊不大不小的沙石地帶。
  “往下跳吧。”段殺四下看了看,沒有牢固的地方可以栓繩子。
  “比三十米跳台還高呢。”段和有些心悸:“如果水隻有一米深,跳下去就一頭撞上河底啊。”
  “妳們倆拉著繩子,我先下去摸清深度好了。”武甲解下掛在腰上的攀岩繩丟給段殺。
  段殺拉住他,“讓我弟先下去吧,他水性不錯。”
  “嗯,那我先下。”段和揉揉鼻子,感激地看段殺一眼,知道他哥是擔心他恐高不敢跳。
  段殺將攀岩繩一頭拴在自己腰上,另一頭拴住段和,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潛下去三,四米就回頭。”
  武甲拉住繩子,反手扣個結,“入水喊一聲。”
  段和點點頭,拉緊繩子轉身蹬著壁沿往下爬,三十米、二十五米、二十米、越往下氣溫越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淺淺的腥味,段和沒多在意,很快踩進水裏,水沒過小腿,雖然是大夏天,也凍得人一個激靈。
  “可以把繩子鬆了!”段和喊著拿手電往上照了照,然後深吸一口氣往下潛。
  武甲鬆開繩子,探頭往下看,“水流很急,妳弟真的沒關係嗎?”
  “那是,潛水他比我強多了。”段殺不敢放鬆,腰上係著繩子,手也牢牢地拽著繩子不放。
  “妳就看著強悍,其實強項沒多少。”武甲笑。
  “和妳比差一點,和一般人比綽綽有餘。”段殺發窘。
  以前當兵的時候不管是拳擊還是散打,他都打遍全營無敵手,武甲總是笑吟吟地兩手插在口袋裏,站在圈外圍觀,最後有人起哄:“受不了他一個人囂張了,武甲,上去滅了他的威風!”
  段殺一看到武甲便犯怵,三下兩下就被撂倒,到底是真的使出全力也打不贏還是舍不得出狠招,連自己也搞不清楚,除了掰手腕,他倒是沒有一項能比得過武甲。
  段和估摸著已經潛了四米多,手電筒怎麽也照不到河底,耳朵裏傳來紛紛雜雜的小聲響,他攀牢岩石以免被河流衝走,又往下潛了一段距離,中層水流緩了,水質明顯幹淨不少,手電筒的光線晃過,身邊有透明的小魚在來回遊竄。段和心裏一寒,正要再往下潛,耳朵忽然嗡嗡作響,額頭上的傷口明明早已止血了,這時卻一縷縷地往外冒血絲。
  算了,先確保從上麵跳下來不會撞個頭破血流就行,段和腳下蹬著岩石助力往上遊,冒出水麵喊:“下麵水深得很,跳吧。”
  “行,妳先到河對岸去等我們。”段殺唯恐他那書呆子弟弟找不到方向,舉著手電給他照河麵,
  武甲摘下眼鏡塞進口袋,彎下腰緊了緊軍靴的鞋帶,“我先跳了。”
  話剛落,卻聽段殺大吼:“段和!往前遊!別回頭!”
  河下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一大片陰影,正快速地接近段和,段殺毫無意義地拽緊繩子:“段和,快——”
  後麵的話沒有喊出來,段和刷地一下消失在水麵上,繩子瞬間繃直,下一秒段殺被繩子扯了出來,從三十多米的高度上一頭栽進了水裏。
  一條巨大的怪魚咬住段和的小腿一個勁地往深水裏拖,段和拿個手電發狠敲了魚頭幾下,發現根本不起作用,怪魚用力一甩腦袋,將段和撞在岩石上,段和劇痛之下鬆開手電筒,咕嚕嚕嗆了好幾口水。段殺遊過去舉起匕首插在魚背上,還沒來得及拔出匕首那怪魚一甩尾巴將他拍出老遠。
  段殺忍著痛重新遊近怪魚,武甲也一個猛子跳了下來,兩個人圍著怪魚無從下手,那魚足有兩米多,看不出是什麽品種,身上沒有魚鱗,或許是魚鱗過於細小看不到,皮肉堅硬,尾巴上長滿倒刺,體型雖然大,卻一點兒也不笨拙,叼牢了獵物不再滯留,像泥鰍般靈活地順著水流往下遊,段殺和武甲哪裏趕得上!
  段殺解下槍,怎麽也瞄不準怪魚,又怕傷著段和,眼看和怪魚的距離越拉越遠。武甲情急之下從水裏撈起繩子,浮上水麵在崖壁上找塊固定的岩石,把繩子掛上去,栓著段殺的那一頭繩子蹭蹭蹭縮短,栓著段和的則在怪魚的拉力下飛速拔長,很快把段殺從水裏拔了出來。段殺抱著岩石固定住身子,繩子的另一頭沒入水裏繃得筆直,武甲向段殺比了個手勢,“妳控製住別鬆開,我下去找人。”
  段和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完蛋了,就算不被怪魚吃掉,也要被嗆死了!想想夏威那小子還在家裏做公務員曆年試題,我死了那家夥會不會哭死啊?今後沒人管他,他一準又要去當回道士了。
  怪魚拽著段和順水流往前遊,無奈段殺在那一頭死抱著岩石不撒手,武甲沿著繩子找到段和,諒怪魚也沒有第二張嘴巴咬人,便有恃無恐地踩在魚頭上,一手拉緊繩子,一手執起小型衝鋒槍對準魚眼睛。哪想怪魚毫無預兆地鬆開段和,甩頭一口咬向武甲,武甲倉皇躲避,轉身的間隙被繩子絆了一腳,給怪魚逮著機會咬住了右手腕。段和勉力遊過去夠著武甲手裏的槍,槍頭奮力插進怪魚的眼眶裏。
  轟轟轟轟——
  夏威被震醒了,一躍而起,“妳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另外兩個人同時驚醒,楊小空瞪大眼:“槍聲!”
  樂正七左右旁顧:“我怎麽覺得就在這附近?”
  夏威俯下身子,耳朵貼著地麵。
  轟轟轟轟——
  “火力很猛的衝鋒槍啊,確實就在這附近……”夏威喃喃自語,臉色陰沉地一拍地麵:“我知道了,一定有人先我們之前爬進山洞,然後把我們的去路炸塌了!”(喂喂,明明是妳把別人的退路炸塌了!)
  楊小空動動嘴唇:“一個破水晶礦,人家至於這麽勞師動眾麽?”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們走捷徑,一定比我們早到!”夏威一揮手,“都別睡了!馬上趕路!”
  “哎呦,好困……”樂正七抱著釘槍翻個身:“我們仨能搬走多少礦啊?讓他們開采完我們撿點零零碎碎的也夠了。”
  夏威抬腳踩他:“死孩子,隻叫妳守兩個小時妳也能睡著,沒用的!立刻起來!我們得趕在他們之前挖幾麻袋就逃,千萬不能和那幫人打照麵,他們有火力這麽猛的槍,都是一批亡命之徒!我們如果被發現了,八成會被滅口!”
  
  武甲與段和全身濕漉漉地帶著血腥味,吃力地爬上岸,段和咳出幾口水,段殺一把抱住他,拍了幾下才安下心來,“沒事就好。”
  段和臉色煞白,無語地看了他哥一眼,喘足了氣才哼道:“誰說沒事?我腿快斷了。”
  武甲指指不斷冒血的河麵,“我們應該把那魚撈上來,可以吃好長一段時間。”
  段殺阻止道:“別,河裏不安全。”
  段和幹嘔:“長的那麽惡心的東西,想必全世界也隻有夏威那狗東西能吃得下去。”(此時的夏威:“阿嚏阿嚏!唉,餅幹什麽的真難吃,我好想念地下河裏那種美味的倒刺鲃……”)
  武甲聳肩,“討論討論該往哪走吧。”
  段殺說:“沿著河水的流向走,這河水一定會連接外麵的水源。”
  “不,我們順河走一輩子都走不出去,這河僅在地下循環。”段和蹬下軍靴,撩開褲腳看了看傷口,繼續說:“我剛才看到河裏的小魚,全是透明的,對光源也沒反應,說明全是瞎子,這是長期在地下河裏繁衍,沒有接觸陽光的典型變異。”
  “這麽說我們隻能在地麵上找出口,”武甲接口問:“如果地麵上也沒有出口呢?”
  那兄弟倆皆默然,段和哀怨地看著他哥:都怪妳都怪妳!妳說沒危險的!
  段殺不自然地移開目光,“裝點水帶路上吧。”河裏都是血,水質不幹淨,他走到旁邊沙地上挖出一個淺坑,清水汩汩地從沙間滲出來。
  武甲也走過去一起挖,“好了,我的錯,我不該提這麽沮喪的事。”
  挖出來的沙坑裏逐漸冒出水,段和裝了一水壺,疲憊地伸直腿清洗小腿的傷口,痛得嘶嘶叫喚,心說:果然幹倒鬥這種缺德的事都要遭天譴啊!連魚都能把我給咬殘了!我想回家啊嗚嗚~~
  

作者有話要說:桃六小朋友畫了的禍害人設,一共有四張,都很可愛,大家可以去看看>

 

 

橫空飛下奧利奧

  河對岸的峭壁上紅土明顯變少,布滿斑駁地長著青苔的大塊岩石,段殺在沙石地帶走了一圈,發現大大小小好幾個能供人進出的裂縫。手電筒往上一照,頭頂上方五米之內也有裂縫,不知道該走哪一道。
  “我們是不是該看看哪個洞口有刻字?”段和提議。
  段殺頭也不回:“妳真傻……”
  “真的有字。”武甲扶著一道裂縫,用手電筒四下照了照,岩壁上厚厚的青苔的被人削去一大塊,上書:無語。
  “我說有吧!”段和得意地看他哥一眼。
  “這值得高興麽?”段殺潑他冷水。
  “懶得理妳。”段和擺擺手,拖著傷腿跑到另一個縫隙一看,果然找到刻字:淚奔!
  三個人一齊走向下一個縫隙,隻見上麵依然是兩個字:暴走!
  段和忍不住發笑:“我知道是什麽意思,字是從裏往外刻的,如果沒有特別用意,應該是那個人從洞內出來時寫的。”他指著第一個裂縫,“從那邊數過來,第一道錯了,無語,第二道也錯了,淚奔,這道還是錯的,有點惱羞成怒了,所以暴走。”
  武甲戴上眼鏡,不冷不熱地說:“有點道理。”
  “有個屁。”段殺哭笑不得:好幼稚的推理啊,簡直是鄙視我的智慧。
  “那三個洞都可以用排除法排除掉。”段和按順序走到下一個裂縫,鑽進去觀察一番,下結論道:“這個洞什麽都沒有刻,說明他進去後沒有再回頭,就是這條道了。”
  段殺冷冰冰地反駁:“也有可能是最危險的一條道,進去就死了,沒必要回頭。”
  “那妳倒是走不走?”段和橫他一眼:“哥,妳非常招人厭唉。”
  
  “我快熱死了,”樂正七蹲在樹蔭下,脫下T恤搭在脖子上,拿著他的鴨舌帽不停扇風,熱得像狗一樣直吐舌頭,“不然我們白天睡覺,晚上趕路吧。”
  “妳當妳觀光旅遊啊?”夏威早把T恤脫了,打個赤膊背著他那些個家當,被帶勒在肩頭,勒出兩道血印子。
  氣溫足有三十八、九度,山裏紫外線尤其強烈,楊小空坐在樂正七身邊喝水,隻覺得露出來的兩臂和脖頸上的皮膚火辣辣地疼,他對樂正七說:“把衣服穿上去,暴露在外麵的皮膚今晚全會脫皮。”
  夏威捂著臉驚恐萬狀地問:“不會吧?”
  楊小空說:“我肯定會,妳們難講。”
  夏威搜出一瓶防曬霜,倒出白色乳液往自己身上抹,“爺的玉體萬一脫皮了,和哥哥一定會起疑心的!”
  “喂喂,妳怎麽還帶這種東西啊?”樂正七不滿地踢踢他的屁股。
  楊小空扶額:“到底能不能找到入口?”
  “可以,一定可以。”夏威塗完防曬霜,套上T恤,除了加頂牛仔帽,還用條毛巾裹在脖子上,“這下不會脫皮了吧哇哈哈!”
  楊小空和樂正七皆無力地拖上行李站起來就走,樂正七嘀咕:“這個害人精!”
  楊小空撩起T恤擦擦臉上的汗,“等會兒得再喝一瓶藿香正氣水,快中暑了。”
  夏威追上來問:“七仔,妳的傑士邦呢?”
  樂正七拎著個紙袋:“在裏麵睡覺。”
  “嘖,妳怎麽帶著個累贅!”
  樂正七嘴巴一鼓:“我願意。”
  
  洞裏三個人順著裂縫挨個擠進去,越往裏縫隙越窄,最後隻能側身往前擠,吃力地挪動了百來米,段殺停下來說:“喘不過氣了。”
  段和嘿嘿傻笑:“我覺得還好啊,誰叫妳比我壯那麽多,白練了這麽結實的胸肌啊,卡住了吧?”
  段殺在他腦袋上砸個暴栗,深吸一口氣繼續往裏擠,沒擠出多遠,眼前隱約有了朦朧微弱的白亮光。
  有亮光就是有出口!段殺眯眼找尋亮光的源頭,不料空間突然變大,不僅前後變寬了,連上下距離都拉大了,他腳下一空,悶不吭聲地跌了下去。
  接著段和哇啊一聲慘叫摔在他身上,武甲止住腳步,問:“怎麽了?”
  “前麵有坑,妳小心點。”段和爬起來,抱怨道:“哥,妳怎麽摔了也不吭一聲?妳叫一聲我也不至於摔下來了。”
  段殺抱著磕破的胳膊肘,辯白說:“我還沒來得及提醒妳,妳就掉下來了。”
  段和嘴角抽搐:是個正常人,跌下來一瞬間就該喊了吧?
  武甲把手電關了,“看到沒有?有亮光!”
  “從哪裏發出來的?”段和左右旁顧。這石洞十分狹窄,四麵怪石凹凸,石壁上長滿潮濕苔蘚,他抬頭摸摸石壁上的痕跡,說:“我們必須在下一次漲潮前離開這個地方,河水會把這個洞淹沒。”
  石洞高不到兩米,三個人沿著石壁排查一番,除了進來的石縫,沒有找到任何其他去路,竟是一條死胡同!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得往回走嗎?
  武甲用手電筒往洞頂上照,“看看有沒有往上的路。”
  洞頂不大,這一照照到一條不大不小的石縫,武甲把手電筒插進口袋裏,蹬上石壁:“我上去看看。”
  那兩兄弟在下麵等了十幾分鍾,不見上麵有回應,段殺站在石縫下喊:“武甲,怎麽樣?”
  上麵沉默了數分鍾,武甲的聲音傳下來:“上來吧,上麵有光源,我們很快可以出去了!”
  段和立即喜形於色,段殺扯他一把:“妳先上。”
  段和知道自己最會拖後腿,便也不推辭,攀上岩石嘿咻嘿咻地往上爬,段殺緊跟其後,石縫窄小得可憐,爬出幾米,段殺在後麵嗬斥:“別把小石頭全踩下來,想砸死我嗎?”
  段和隻好放緩速度,每踩一腳都輕輕地多試探幾塊石頭,生怕真把他哥給砸下去了。段殺跟得不耐煩,“妳這笨蛋,真慢!”
  段和叫囂:“我快了把石頭踩下去妳又鬼叫鬼叫!”話剛說完腳下一滑,忙亂蹬一通摳住石壁,嘩啦啦扒下石塊若幹。
  “哥,妳沒事吧?”段和站穩後心有餘悸,騰出手來拿手電往下照。
  段殺被砸了個頭破血流,陰沉沉地說:“上去再收拾妳!”
  又怪我,還不是妳催的?段和心裏默默地淌淚:“我不是故意的……”
  “別廢話了,快爬。”
  段和手腳並用地加快速度,爬了許久後,武甲從上麵伸下手:“我拉妳。”
  “謝了。”段和勉強笑一下,扣住他的手借力爬上去。上麵光線強烈多了,是個較大的懸空石洞,形成倒梯形狀,底麵不過六、七平米,洞頂異常開闊,高度目測大概有二十多米。
  武甲拖完段和,回身去拉段殺,吃驚道:“妳怎麽又受傷了?”
  段殺爬上來,這才摸一把額頭上的血,瞪了段和一眼:“問那個傻小子!”
  段和囁嚅:“都說不是故意的了……”
  “一些皮外傷,沒事。”武甲倒些水給段殺洗了洗傷口,“我觀察過了,兩道石縫。”
  段殺的目光停留在一道石縫上,目標很明確,光線是從那道石縫裏發出來的。“
  武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說:“可那道石縫上有刻字:去妳媽的。”
  段和說:“那就換一條道。”
  段殺嗤笑:“妳還真信他?”
  段和點頭:“我們前兩次信他就沒錯。”
  段殺走向發光的石縫,眯起眼往前指:“可是光源就在前方。”
  “不錯,”武甲讚同段殺,“我們隻是找出口,也許刻字的人根本不是找出口。”
  段和沒轍,“行,聽妳們的。”
  這一條石縫時寬時窄,蜿蜿蜒蜒地向前延伸,三個人艱難地擠了幾個小時,停停走走,累得筋疲力盡,要不是看到前方的光線一寸寸地明亮起來,他們幾乎沒有動力走下去了,武甲看一眼手表,“明明有光線,為什麽就是看不到出口?”
  段殺勸道:“再往前走吧,一定在前麵。”
  段和抬頭看著愈發陡峭高懸的兩壁,躊躇著說:“也許看到出口妳也出不去。”
  段殺反問:“什麽意思?”
  拐個彎,石縫裏驟然亮堂,段和望著幾百米高空之外的那道光線,苦笑:“就是這個意思。”
  一線天。
  
  “哇唬!來看來看!”夏威招呼兩個同伴,“看到這道裂縫沒有?從下麵看上來,就是稀世景觀一線天!”
  樂正七坐在一邊啃餅幹,“我們又不能下去,說了也白說。”
  “一線天隻在電視上看到過,我也想下去看看呢。”裂縫隻有二十幾厘米,楊小空趴在裂縫處好奇地往下張望。
  “上百米呢,摔死妳。”夏威一拍他的腦袋,“能下我還不會下?當初我也是在山洞裏走錯路才找到這個一線天的,不過這是條死路,得退出去換條石縫走就可以直通我們的水晶礦。”
  
  一線天下,段殺無奈地望著那道光線:“我們能爬上去嗎?”
  武甲搖頭:“我沒把握。”
  段和歎氣:“我勸妳別費功夫,上麵那道縫隙估計隻有十幾二十厘米,妳就是爬上去也鑽不出去。”
  段殺一揚下巴:“往前走,說不定前麵有矮一點寬一點的縫隙。”
  
  一線天上,樂正七喝完最後一罐牛奶,舔舔嘴唇,“我想吃冰激淩。”
  夏威白他一眼:“我給妳喝尿。”
  楊小空看不到一線天覺得很遺憾,問夏威:“難道就沒有矮一點寬一點的縫隙?我們有攀岩繩,可以爬下去。”
  夏威愣了愣,一拍腦袋:“我們沿著這條裂縫找!肯定有!小七,別吃了!走!”
  “我還沒吃飽呢……”
  “走啦走啦!”夏威抓著他的腕子搖晃:“妳還有吃飽的那一天嗎啊?”
  “最後一塊……”
  夏威急不可耐地一掌拍掉他的餅幹,“快啦,這裏曬死了,我們進洞裏不知道多涼快!”
  樂正七的餅幹掉在地上,在岩石上一撞,咕嚕嚕順著裂縫滾下去。
  空中突然筆直地掉下一個東西,不偏不倚砸在段和腦門上,段和捂著腦袋,“哎呀……”
  “段和,妳沒事吧?”段殺緊張地問:“什麽東西?流血了嗎?”
  “沒……”段和摸摸額頭,聞到一絲甜味,再低頭一看剛才掉下來的東西,臉色發白:“奧利奧……”
  “我看妳是餓的眼花了。”段殺憐憫地拍拍他的肩。
  “真的啊,妳看嘛妳看嘛!”段和被石縫卡得死緊,蹲不下身子撿餅幹,急匆匆地往旁邊擠了擠,將餅幹暴露在他哥的視線範圍之內。
  “上麵有人!”武甲從後腰的槍袋裏拔出一柄手槍,朝天開了一槍。
  槍聲在兩側峭壁上嗡嗡作響,回聲繚繞許久才消停,段和目瞪口呆:“有人妳還開什麽槍?”
  武甲一臉理所當然:“把人引來救我們。”
  “拜托!”段和欲哭無淚:“一般人聽到槍聲會嚇得跑都來不及好吧?”
  果不其然,峭壁上三個人驚嚇不小,夏威把另兩個人拉到身後護著,等了片刻沒有聽到下一聲槍響,這才虎著臉說:“不得了,別把腦袋探過去,下麵有人!”
  樂正七抱著夏威的胳膊,皺眉道:“人家荷槍實彈,我們的釘槍不頂用唉。”
  夏威撿了塊小石頭丟過去,“媽的,剛朝老子放槍!”
  空中又嗖嗖嗖地掉下來一個東西,段殺臉色一肅:“段和,閃開!”
  段和輕鬆道:“沒關係啦,是餅幹……哇啊!好痛……”
  小石塊隻有硬幣大小,殺傷力不強,但從幾百米的高度上砸下來也足以砸得人鮮血直流,段和捂著流血的腦門,淚流滿麵:這是誰這麽討厭啊?
  段殺火冒三丈,拔出手槍往上砰砰砰連開三槍。
  夏威也炸毛了:“奶奶個熊!有槍了不起啊?”說著搬起一塊大石頭。
  楊小空拉住他:“算了,他們不知道還有我們這一夥人,我們別自己暴露目標。”
  夏威想想也是,這才憤憤不甘地放下石頭,背上旅行包,往縫隙下豎中指:“最好別讓爺撞上妳們這幫龜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和哥哥好倒黴,抹淚~爭取明天讓他毆打小蠻一頓出氣吧~
下麵這張圖是女羅同學畫的~\(≧▽≦)/~真漂亮,感激得熱淚盈眶~~~她說這是從良後的杜爸爸~噗……
扭動,我看杜佑山那花襯衫真是太適合他了嘿嘿~~倆小朋友實在太可愛了捶地~~(武叔叔淚流滿麵:好討厭的一家子,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孽呦!)

 


黑背阿威

  這道裂縫從下麵看上去並不長,夏威邁著步子丈量了一下,大概一百米左右,最窄的地方十公分,最寬的地方也不過二十多公分,幾乎沒有可能往下爬。
  夏威又往前邁了了十步,自言自語:“如果他們是往這個方向走,到這裏就會碰壁,應該很快就回頭了。”
  楊小空指著不遠處的懸崖:“妳再往前走,就會摔得屍骨無存。”
  夏威點起一支煙,蹲在懸崖邊吞雲吐霧,握著風水羅盤思考許久,以商量的口吻問:“我們下去看看怎麽樣?”
  楊小空問:“妳打的是什麽算盤?下麵有通往一線天的入口嗎?”
  “應該是沒有,過了一線天再往前走三十米就是一石坑,上下左右都沒有出口。”夏威用力抽一口煙,將煙頭碾滅了從懸崖上丟下去,“不過當初我缺炸藥,現在不同了,老子現在想炸幾個出口炸幾個。”
  三個人立馬行動,夏威掏出攀岩繩,找一塊巨石固定住,“我先下,妳們一個接一個。”
  樂正七把黑貓塞進旅行包裏,拉上拉鏈,伸伸腰做準備活動,“嘿!下去炸山了!”
  
  段和他們費了不少時間從石縫裏擠出來,去路變寬,不出十米便可容兩個人並排進出,段殺深吸一口氣,那道石縫卡得他實在壓抑,都快窒息而死了!
  武甲舉著手電走了幾步,踩進一個滴答滴答漏水的石洞裏。
  段和跟上去,問:“怎麽樣?”
  武甲回過頭,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死路。”
  一米陽光從石壁上落進來,段殺三步並作兩步走向那個小縫隙,摳開上麵的雜草,“這麵石壁隻不過一、兩米的厚度。”
  武甲無奈道:“沒有炸藥和工具,半米我們都鑿不開。”
  除了槍和手電,他們倒是什麽工具都沒有。段和靠著石壁坐下來,安慰他哥:“算了,休息休息,原路退回去,換另一條道走。”
  段殺心煩氣躁地來回走動,“就差這一點距離,我們就要被困死了?我不信。”
  段和笑笑:“其實在洞口刻字的人挺厚道,都沒有騙我們,我們如果一路都信他的,會少走很多彎路。”
  段殺不說話了,坐下來喝水,沉默一陣,問:“妳的傷口沒事吧?”
  “還好……”段和輕按了一下額頭,那裏都不知道傷了幾回了。
  武甲極不甘心地站在那個透光的小裂縫前往外看,突然開了腔:“天氣太熱了,被魚咬的傷口沒有藥物消毒的話會發炎的。”
  連吃的都沒有,還提什麽藥物?段和揪了揪石壁上的草根,“看看能吃嗎?”
  武甲扭頭勸段殺:“妳都沒有睡,累不累?”
  段殺搖搖頭:“還好。”
  武甲微笑:“別逞強,休息一下吧。”
  段殺拉過他的手,撕下一小塊衣角紮牢他手腕上的傷口,輕聲說:“能出去先找個診所處理一下傷口,別惦記那個墓了。”
  武甲的眼神有些散,他淡淡說:“妳一定覺得我貪財,妳們都不會知道錢有多重要,可以買自由,還可以買尊嚴。”
  
  崖底陽光沒有那麽強烈,草叢灌木比肩高,夏威兩腳著地,警惕地握緊釘槍,朝上麵揮揮手,楊小空緊接著跳下來,“這泥地真軟,不會有沼澤吧?”
  夏威啐道:“老子打頭陣,有沼澤也是先埋了我。”
  “怎麽這麽安靜?”樂正七掛在離地兩米的地方,疑道:“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楊小空朝他招手:“妳先下來再說。”
  樂正七縱身一跳,就地打兩個滾,爬起來吐掉嘴裏的草根,“呸呸呸!”
  “確實安靜得嚇人,都給我小心點。”夏威囑咐完,沿崖壁一路摸索找入口。
  黑貓從包裏鑽出來,弓起背伸個懶腰,躍上一棵灌木,喵喵叫。樂正七比個“噓”的手勢,“傑士邦,別跑遠了。”
  夏威低頭看手裏的風水羅盤,壓低聲音道:“就在這附近,我們……”
  楊小空拽拽他:“夏威……”
  黑貓驟然嗷嗷叫起來,夏威惱怒地嗬斥:“七仔,叫妳的貓閉嘴!”
  楊小空顫抖著聲音:“夏威,蛇。”
  夏威頭一抬,眼前三米之外的樹枝上盤著條金光燦燦的蟒蛇,足有大腿粗細。
  樂正七揉揉眼睛,看清楚了那蛇,發出一聲尖叫:“蛇呀——”
  楊小空氣都喘不過來了,從腳底冒上來一股子寒意,瞬間覺得不熱了,他趔趄著後退兩步,拉住樂正七往自己身後拖,“小七,別怕!”
  蟒蛇抬起脖子,倆眼睛滴溜溜地望著三個陌生人。
  楊小空一手扯著夏威,一手拉著樂正七,聲音小得不能再小,唯恐驚到那蛇,“鎮靜!鎮靜!我們,輕輕的往後退……”
  夏威愣愣地說:“黃金蟒,稀有品種啊!”
  樂正七接口:“好肥!我隻聽說過,沒吃過!”那口氣興奮的!
  楊小空一頭栽倒。
  夏威擼袖子:“活捉吧,應該可以賣不少錢。”
  樂正七碎碎念:“我要吃我要吃我要吃……”
  楊小空徒勞地拉住他們,“我數一二三,一起轉身,逃……”
  夏威一臉鄙夷:“去妳媽的,不懂少裝懂!別用背對著它,否則必死無疑!”
  樂正七拔出越王不光劍,眼中陰鷙殺氣畢現:“我來,妳們退後。”
  “來妳的大頭鬼啊!”楊小空聲嘶力竭地狂吼:“別惹它!”
  夏威和樂正七異口同聲:“啊咧……喊那麽大聲幹什麽?它不高興了。”
  果然,楊小空吼完後,那黃金蟒順著樹幹滑下來,衝三個人嘶嘶吐信子,氣勢咄咄地預備出攻擊的姿態。
  “小綿羊妳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夏威舉起釘槍瞄準蛇頭:“先發製人,看我一槍斃了它。”
  楊小空板住夏威的手臂喊道:“不許傷它!”
  “它一靠近我們就死定了!”夏威氣急敗壞:“死綿羊,給我鬆手!”
  那蛇身長估摸著有四、五米,蛇皮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晃的人眼睛幾乎睜不開。兩人糾纏不到兩秒,一眨眼就見蛇逼近過來了,夏威被打亂了方寸,也著了慌,胡亂開一槍嚷道:“死啦死啦逃——”
  楊小空嚇得兩腿發軟:“小七——”
  黃金蟒猛然向左一避,往後縮了縮,閃電般張開血盆大口猛撲過來,楊小空和夏威條件反射往後跳,樂正七卻在這時刷地竄出去,揚起短劍側插在黃金蟒的下頜上。黃金蟒劇痛之下凶惡地用力一甩頭,樂正七死握著劍柄不放,連人帶劍被甩進了灌木叢裏。
  楊小空呆若木雞,那蛇的下顎汩汩流血,掙紮著扭成一團,尾巴掃蕩過境灌木紛紛應聲而倒,夏威不敢靠近,乘人之危突突突連放幾槍,槍槍不著要害。
  樂正七從草叢裏站起來,抹一把臉上的蛇血,莫名地猙獰了麵孔,“日啊,血有點甜。”
  楊小空頭皮發麻:小七,妳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嚇人?
  樂正七揉揉摔疼的屁股,躡手躡腳靠近蛇。
  楊小空攥住夏威,同時朝樂正七大吼:“樂正七,不許再傷害它……”
  卻見那蛇不斷翻滾,露出了腹部,樂正七抓緊時機飛撲過去一劍插進蛇七寸。或許是沒插對地方,黃金蟒沒有一刀斃命,它一抖尾巴,卷住樂正七撂倒在地上,扭頭對著他的腦袋咬下去。夏威殺上前方用槍頂著它的嘴巴,卡啦卡啦,釘槍居然在這時發不出釘子了!
  黃金蟒咬緊釘槍,左右甩頭,一邊狠命收緊身子,夏威在蟒蛇的搖晃之下握不牢槍,幹脆撒下槍抱緊蛇頭,大喊:“七仔!七仔!”
  樂正七被絞了個七暈八素,捶地嚎啕:“哎呀卡死我啦……”
  黑貓站在樹枝上炸毛炸成一個球:“嗷嗷嗷嗷——”
  夏威咆哮:“小空,還不快幫忙!”
  楊小空哆嗦著操起短劍,手足無措地在蟒蛇四周打轉:“插哪啊?”
  樂正七:“上麵……”
  夏威:“下一點!插心髒!”
  樂正七呻吟:“心髒在上一點的位置……啊卡死了啊——”
  楊小空顧不得那麽多了,胡亂一插,刀刃全部沒入蛇身,他大喝一聲給自己壯膽,從上往下用力一拉,蛇血濺了一身。這回黃金蟒徹底斃命,長身子抽搐許久,僵死不動了。
  夏威灘坐在地上,大拇指一豎:“咩咩,好刀法!”
  楊小空臉色鐵青,血紅了眼,扶著崖壁直喘粗氣,緩了緩,怒道:“都叫妳們不要惹它了!妳們就是不聽!”
  樂正七吮吮手指上的血,委屈地說:“妳也看到了,是它先攻擊我們的嘛……”
  “樂正七,妳還有臉說?看我回去和魏師兄說,讓他揍妳一頓!”楊小空難得地大發雷霆,往樂正七腦袋上蓋一巴掌,嗬斥道:“人家在那睡覺,是我們踏入它的地盤了,退出去不就沒事了?妳知道它長這麽大多不容易嗎?”
  “就是!”夏威學著樂正七吮手指裝可愛:“人家本性溫和,無毒無害,可是,小空妳居然殺了它!”
  楊小空一窒,“我,我……”
  樂正七撩起T恤把臉上的血擦幹淨,拉著楊小空的褲管撒嬌:“楊師兄,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楊小空一見他那純潔無暇水靈靈剔透透的大眼睛,不由軟下口氣:“算了,別再提了,我也是擔心妳的安全,下次別這麽冒失。”
  樂正七乖乖地應了聲,流著口水戳戳死蛇:“那我可以吃了嗎?”
  楊小空痛苦地扭過頭去:我總算知道為什麽魏師兄會把小七管得這麽緊了,叫我說,要把他往死裏打,吊起來打!
  夏威從蛇嘴裏拔出槍,彎腰撿起牛仔帽戴上,“七仔,先做正事,等會兒再吃。”
  樂正七不滿地一拍大腿:“還有什麽事比吃肉更正的?”
  夏威拍拍他的腦袋:“乖,聽我的,先炸洞。外麵熱死啦,生火還要刨一大塊空地出來,不然會火燒山的,麻不麻煩?炸出洞來我們再把蛇拖進去,愛怎麽烤怎麽烤。”
  樂正七吞吞口水,勉強答應了:“好吧……”
  
  段和在石洞裏找到一處水源,泉水從石頭裂縫間一滴滴往下流,他想著有水的時候一定要喝飽附加帶夠,不然什麽時候還有水都不知道。
  段殺和武甲則沒有足夠的耐性,尤其是段殺那鐵人,吃最少喝最少睡最少,依然是精神頭最好,他點著腳催促道:“妳還要裝多久?快一點!”
  “快一點?妳和我說有什麽用?”段和朝石頭一努嘴,“催它!”
  “妳裝夠多了。”
  “夠?”段和反問:“我們還要走多久?什麽時候還能找到吃的,妳知道嗎?”
  段殺無言以對。
  武甲好脾氣地勸道:“行了,都等這麽長時間了,再等等也無妨。”
  叮……
  “什麽聲音?”段和警覺起來:“哥,聽到沒有?”
  段殺一把將他從石壁那兒拽到自己身後,“武甲!聽到了嗎?”
  “有人鑿石壁!”武甲走到透光的縫隙那往外看出去,什麽人都沒看到。
  叮……
  
  “確切位置就是這裏。”夏威收起羅盤,換上鑿子,鑿了幾下後,打個響指說:“來,照我這樣鑿,妳們倆輪流,鑿一個洞出來,我去配炸藥。”
  楊小空接過鑿子和錘頭,“妳不會把這山炸塌了吧?”
  “放心,我自有分寸。”
  段和走到石洞另一側,拍了拍石壁道:“聲音是從這裏傳過來的,是誰在外麵鑿石壁?救我們的人嗎?”
  “我不相信有誰會來救我們。”武甲道:“不過他們應該沒有理由無故鑿石壁,會不會是為了方便塞炸藥?”
  “都過來,安全起見,離石壁遠一點。”段殺招呼另兩個人往一線天退:“不知對方是敵是友,先不打照麵為好。”
  楊小空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凹槽,“夏威,妳看看行了嗎?”
  “我也來鑿鑿!”樂正七躍躍欲試。
  “不需要妳了。”夏威拎開小孩,嘴裏叼著引線,手裏拿著兩根雷管:“先砸個小洞看看情況。”
  點燃引線,三個人一溜煙躲到灌木裏趴著不動,轟的一聲,石壁沒有被炸透,隻是豁了一個大凹槽。
  “哎呀哈!挺皮實嘛!”夏威背著手在鋪滿碎石的崖壁下左右觀察,“這裏和上次那個山坡不一樣,這裏耐炸!再加兩根雷管。”
  第二炸炸出一個狗洞,夏威急不可耐地跑過去拿手電往裏麵一照,叉腰狂笑不止:“我炸出一道一線天景觀啊!大家不用感謝我,在心裏默默崇拜就可以了!”
  楊小空被煙幕嗆得連連咳嗽,“妳……咳咳,確定一下是不是妳要找的洞吧。”
  “絕對沒錯!開玩笑,本道爺認路的本領比狼狗還強!以後請叫我黑背阿威!”夏威激動得眼淚都要下來了:“弟兄們,上啊!”
  “我先進去看看——”樂正七抱著蛇尾巴往洞裏塞。
  “死孩子妳給我走開!”夏威踹開樂正七,手腳並用往洞裏爬,“我先進!然後再接應妳們。”
  樂正七鼓起腮幫,“小氣。”
  

作者有話要說:抓頭,我糾結了一天,怎樣讓他們相遇既自然又突然,嗚嗚,我有罪,我本來打算今天來個相見歡的,卻寫不完了,大家原諒我吧……他們碰麵留到下一章吧。
那啥,小七一直是個很血腥很彪悍的孩子,多虧了魏南河管的緊(沒發現工瓷坊那個山旮旯裏從來沒有蛇嗎?),希望大家能接受這樣的娃,淚奔……
黑背阿威爬進去會看到什麽,大家可以腦補了,我去碼字把他們化為現實ORZ……

 

相見歡

  夏威跟隻地老鼠似的刺溜一下鑽進石洞,四爪一著地便歡快地跳起自創蛤蟆舞:“等咱有錢了嗯哼嗯哼,山珍太膩海味太腥專吃國家保護的,滿漢全席開兩桌,人吃一桌狗吃一桌~~”
  楊小空隨後也爬了進來,既好氣又好笑:“唉,我說妳別這麽得意忘形好不?”
  樂正七吃力地拖著蛇尾巴,“小空幫我……”
  楊小空極其不想再碰到那滑膩膩的蛇,為難道:“叫夏威幫妳。”
  夏威以手支牆,低下頭扶自己的牛仔帽裝酷:“可惜和哥哥看不到我的颯爽英姿,不然一定被迷得三魂六魄都飛走了。”
  不遠處傳來一聲慢吞吞的誇獎:“我看到了啊,黑背阿威。”
  夏威扭頭,看著狼狽不堪的段和,沉默幾秒,搖搖頭笑著向僵化的楊小空和樂正七解釋:“山洞裏空氣稀薄,所以剛進山洞的人容易腦缺氧產生幻覺看到自己最害怕的東西。”
  楊小空冷眼:“可是,為什麽我也看到了?”
  樂正七點頭:“我也看到了,我不怕段老師唉。”
  段和一腳踹在夏威的屁股上,“給我看清楚是不是幻覺!”
  夏威摘下牛仔帽,嚴肅地重新打量段和,伸手掐一把對方的臉,再掐掐自己,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刷地抽出一張道符貼在段和腦門上,厲聲喝道:“媽咪媽咪哄!惡靈退散——”
  段和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扯下道符,抬腳一陣亂踩亂踢:“妳不是在家做曆年試題嗎啊?怎麽會在這裏?怎麽又跑出來裝道士?給我解釋!給我解釋!”
  夏威抱頭滿地打滾:“哎呀好凶的惡靈啊……”
  武甲走向夏威炸開的狗洞,麵帶喜色對段殺說:“可以出去了。”
  楊小空說:“外麵好熱,妳們確定要出去嗎?”
  樂正七帶著哭腔問武甲:“妳不會向南河告密吧?我沒有挖墓,我真的沒有挖墓,蛇也不是我弄死的,”手指楊小空:“是他是他就是他……”
  楊小空:“喂喂……”
  段殺問:“妳們怎麽會在這裏?”
  楊小空撓撓頭:“妳還是問夏威吧。”
  段和毆打得差不多了,氣喘籲籲地問:“妳怎麽會在這裏,說啊!啞巴啦?怎麽不說話?”
  夏威臉上兩道鼻血,趴在地上努力昂起腦袋,捶地罵道:“奶奶個熊!我還沒問妳怎麽會在這裏,妳倒是先問我了!妳不是回杭州嗎啊?啞巴啦?怎麽不說話?”
  段和把他踩回去,“還敢跟我橫!說!是不是妳用石頭砸我?”
  “啊?”夏威的神情變幻不定,唾沫橫飛地狡辯:“不是我!砍斷我的爪我也舍不得砸妳啊!說不定是綿羊……”
  段和看了眼楊小空,楊小空也不辯白,單單眨了眨純潔無辜的黑眼睛。
  段和哈哈笑了兩聲:“還敢陷害小空?踩死妳踩死妳踩死妳!”
  夏威抱著他的小腿:“好啦——別踩了!妳想踩死我啊?”
  段和嘶嘶叫,“別碰!痛啊!”
  夏威抹一把鼻血:“怎麽了?”
  段和一瘸一拐地挪開,扶著石壁,一提褲腳,被魚咬得血肉模糊的小腿露了出來。
  夏威一下子緊張起來:“妳妳妳怎麽回事?被什麽咬了?我有藥……”翻身抱著旅行包大搜特搜,“防曬霜,不對,驅蟲水,不對……段和妳等等,我馬上找出來……”
  
  一夥人在石洞裏生起火,砍下一截子蛇剝了皮架在火堆上烤,樂正七可憐兮兮地看著武甲:“我分肉給妳吃,妳不能告密。”
  武甲一笑:“一定不說。”
  楊小空始終覺得武甲渾身都泛著一股子煞氣,不敢接近,離他能多遠就多遠。
  夏威給段和處理了傷口,撒上雲南白藥,小心地裹上紗布,“和哥哥,痛不痛?我給妳吹吹,我給妳吹吹……”
  段殺道:“妳們惡心夠了沒有?夏威,把藥拿過來。”
  “什麽態度呃。”夏威不高興地嘀咕:“妳哪受傷了?”
  “不是我,”段殺指向武甲:“他也被魚咬了。”
  “雲南白藥全給段和撒上去了。”夏威在包裏搜了搜,掏出一個小瓶子,“隻有碘酒,用不用?”
  碘酒?那得多疼啊。段殺皺眉:“妳怎麽這麽浪費!雲南白藥留一點會死嗎?”
  夏威梗著脖子:“老子的藥,老子願意全給我男人妳親弟弟段和用,不行嗎?”
  段和說:“喂,跟我哥說話態度好一點。妳也是,幹嘛全用掉啊?”
  夏威捂臉痛哭:“嗚嗚嗚,人家心疼妳也有錯……”
  “沒關係,碘酒給我一點吧,”武甲和顏悅色地走過來接過夏威手裏的碘酒瓶子,“謝謝。”
  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盯著武甲看,武甲神定自若地將碘酒倒在鮮血淋漓的手腕上,隨後合了合眼睛,刹那間臉色慘白。
  樂正七咧開嘴:“好痛……”
  “又不是妳的傷,痛什麽痛?怕的話就別看了。”楊小空捂住他的眼睛,也覺得自己的骨頭一陣刺痛。
  武甲握緊拳頭緩了片刻,淺淺呼出一口氣,沒事人般往手腕上纏紗布。
  段殺輕輕握住他的指尖,拿過紗布,“我幫妳。”
  
  “啊操!人死哪裏去了?”柏為嶼從河內回來,站在機場給段殺打電話,指望那麵癱能來接他一下,不想對方關機。
  沒法子,隻好自己打的回家,一路上挨個撥段和手機,關機,撥夏威手機,關機,撥楊小空手機,關機,撥樂正七手機,關機。
  “哎呀哈!這幫人都怎麽了?”柏為嶼探腦袋看看車窗外的風景,再問問的士司機今天是幾幾年幾月幾號,確定自己沒有穿越啊!怎麽一個人都找不到?
  他要找的所有人此時全窩在一個小山洞裏,吃飽喝足後問清楚彼此的計劃,段和冷冷地注視夏威:“妳騙我騙得很好,很好!”
  夏威毫不畏懼地注視回去,鸚鵡學舌:“妳不也騙我?很好,很好!”
  樂正七向武甲伸手:“我爸找了一輩子也沒找到建文帝墓,我才不信妳的線索呢!地圖給我看看。”
  武甲正獨自懊惱遇上這夥人想甩也甩不掉,墓裏的東西還沒挖出來就得先分六份,如果被杜佑山知道了一定會罵他豬頭!
  樂正七推推他:“給我看看,給我看看,我都分肉給妳吃了。”
  武甲無奈,拿出塑料紙包好的地圖遞過去,樂正七打開對著陽光一看,哈哈大笑。武甲一愣:“怎麽,妳知道怎麽走?”
  樂正七傻乎乎地問:“怎麽看啊?”
  “那妳笑什麽笑!”夏威一把搶過。
  樂正七撓頭:“我看那上麵畫了一隻奧特曼。”
  夏威隻看一眼就爆笑不止:“哇哈哈哈哈……建文帝墓,笑死人了……”
  段和惱怒:“喂,看不懂別學小孩子亂笑!”
  夏威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這不是我畫的嗎?”
  段和:“……”
  其餘幾個人都說不出話,石洞裏隻有夏威一個人的笑聲:“哇哈哈太好笑了……”
  武甲走過去搶回地圖:“不可能,這是杜佑山花高價買來的。”
  夏威辛苦地忍住笑,“從誰那買的?”
  武甲沉默一瞬,心想不能暴露杜佑山的商業機密,於是道:“不能告訴妳。”
  “咩?霍梨吧?”夏威抹一把笑出來的眼淚,偏著腦袋問:“是不是她?”
  武甲:“……”
  “那是我師姐啊!她也真是,明明是正兒八經的道姑,偏要說自己是風水師!”夏威拍拍武甲的肩膀,“不過我大伯說她比我有天分,妳什麽時候再遇到她,幫我傳個話,我隨時把茅山派九十九代掌門人的位置讓給她。”
  段和想死的心都有了,揪住夏威質問:“妳什麽時候還有個師姐?我怎麽不知道?”
  夏威搖頭晃腦地說書:“此事說來話長,十五年前我大伯欲傳茅山派掌門人之位給我師姐,但她嫌道袍不夠新潮,於是出師單飛了,所以我大伯才另收徒弟繼承茅山派,這個世紀怪才人稱獨帥天下聖虛子,當當當當~~~也就是學名夏威增用名夏侯威猛外號小蠻仔的妳老公我……”
  段和脫下鞋子用鞋底抽在他嘴巴上:“誰問妳這些了?”
  夏威呱呱叫:“和哥哥,妳別吃飛醋!我師姐雖然漂亮,卻是個怨念的老處女,人稱梨莫愁,我和她什麽關係都沒有!”
  “誰吃妳個死道士的醋!”段和欲哭無淚:“什麽事和妳沾邊都會倒黴,妳這災星!”
  段殺無力地扭開頭,問武甲:“怎麽辦?”
  “回去吧。”武甲神情木然,看不出有什麽失望的情緒。
  夏威一臉豔羨地摸摸他的小型衝鋒槍,“給我玩玩好不?”
  武甲丟掉地圖,背起衝鋒槍,麵無表情地說:“不好。”
  段殺站起來,“武甲,段和,既然沒有那個所謂的墓,我們抓緊時間回去。”
  段和扣住夏威的手腕,“妳跟我一起走。”
  “來都來了,妳們不想帶點東西回去嗎?”夏威怯怯地指著一線天那道石縫,“走到底,換條石縫走,明天之前就能找到一大片水晶礦。”
  段和嗤笑:“其實有不少地下水豐沛的地底岩洞裏會產生水晶,但都位於交通不便的山區,麵積太小又過於分散,沒有開采價值。它並不是什麽稀有礦石,像杜老板那樣有一定資金進行大規模土法開采的話或許收益頗豐。”
  夏威訕笑著拍馬屁:“和哥哥真是學識淵博,佩服佩服!”
  段和接著說:“如果不是質地特殊或品種稀缺,普通白水晶原礦價格一般在一噸兩千到四千之間,妳能搬走幾噸?”
  夏威晴天霹靂:“胡說!店裏賣得那麽貴!”
  段和循循善誘:“人家經過精加工,在原礦的基礎上暴利疊加機電費手工費運輸費店租稅收和品牌推廣費等等,還要賺取百分五百以上的利潤,妳能比嗎?”
  夏威淚奔:“好討厭啊,原來是便宜貨——”
  楊小空到一線天下瀏覽了一通,回到石洞裏嘖嘖稱奇:“鬼斧神工呐!”
  “小空,妳那還有塑料袋嗎?我想帶回去給南河和爸爸嚐嚐。”樂正七整理出一個塑料袋裝血淋淋的蛇肉,“妳看,還剩很多帶不回去,多可惜呀。”
  “妳還是別帶了,天這麽熱,半路上就餿了!”楊小空一口蛇肉都沒有吃,掩住口鼻問:“怎麽?要回去了?”
  樂正七把剛才大家說的話簡單複述一遍,一攤手:“白來了。”
  “看到這麽驚人的一線天也不枉此行。”楊小空很容易知足,他走過去撿起被人遺棄在地上的紙片兒,“就是這地圖嗎?”
  樂正七和夏威頭對頭蹲在一起倒騰死蛇,夏威念叨:“蛇皮剝下來說不定還能賣點錢。”
  樂正七在蛇腹裏一個勁地掏,兩手都是血,腦袋都要鑽進去了,水潤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找丟失的玩具般天真無暇:“蛇膽呢?肉帶不走把膽帶回去給我爸泡酒吧……”
  小小的空間裏彌漫著血腥味,段殺和武甲麵麵相覷:夏威暫且不說,怎麽那個以往乖巧可愛的小孩子如此血腥可怕?魏教授看到這一幕八成會抓狂!
  段和實在看不下去了,拎著夏威的後衣領往狗洞拖,“別剝了,妳別給我把這麽惡心的東西帶回去!”
  楊小空突然問:“夏威,地圖是妳畫的?”
  “是啊。”夏威想也不想。
  “整張都是妳畫的?”楊小空追問。
  “是啦!”夏威很肯定地說:“這地形我來過一趟就會默寫了,是我畫給我師姐的。”
  楊小空走到段和身邊,指著地圖上的一塊地方:“妳看,能看出什麽不同嗎?”
  段和搖搖頭:“都是用同一種顏色的筆,也沒有寫字,我看不出有什麽區別。”
  楊小空道:“後麵小半截明顯是另一個人畫的,我對線條比較敏感,前後兩種線條的落筆曲折絕對不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
  夏威將滿是血水的兩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拿過地圖認真一看,木訥訥地說:“我隻給她畫到水晶礦,後麵還真的多出一截不是我畫的。”
  

 


好吃的龍虱

  一夥人砍來樹枝掩蓋夏威炸出來的狗洞,然後挨個從一線天擠進去,順著石縫倒回去走,既然已經到了這地方,不如去看看地圖上多出來的那一截子路有什麽玄機。
  黑貓走在最前麵,它尤其喜歡陰冷黑暗的地方,顛兒顛兒跑出老遠,時不時停下來等樂正七,孤零零地站在烏漆抹黑的地方喵嗚喵嗚呼喚主人,倆眼睛幽幽地泛出瘮人的光芒。
  樂正七最瘦小,身上背的裝備也少,靈活地跟在黑貓後麵,不住催促:“妳們真慢!快一點!”
  “小七,妳慢一點,注意安全!”楊小空被迫拎了一份蛇肉,覺得渾身都是血腥味,怪難受的。
  夏威大聲囑咐:“七仔,出了石縫乖乖等著,別到處亂跑!看到奇怪的東西不許吃!”
  段和欣慰不已:他總算知道不能亂吃東西的道理了。
  夏威接著喊:“要等我一起吃哦!”
  段和:“……”
  樂正七的聲音從長長的石縫那一頭傳來:“知道~~傑士邦,等等我……”
  段和無奈地對夏威說:“妳們能不能保持一點探險氣氛?不要像春遊一樣喧嘩吵鬧。”
  夏威眨巴眨巴眼睛:“氣氛活躍一點不好嗎?”
  “這裏這麽黑,妳還有心情活躍氣氛。”段和歎氣,問:“妳告訴我妳到底怕過什麽?”
  “怕過妳。”
  “騙人。”段和笑了笑:“我那麽可怕嗎?”
  “當然,”夏威卡在石縫裏,手電哢嚓一關,伸長脖子在他臉上啄一口:“我怕妳生氣不要我了。”
  “關手電幹什麽,打開!”段和避開,笑:“妳一身蛇血的味道,離我遠點。”
  “討厭啦~”夏威撅嘴。
  “妳這麽怕我還不聽話,不是叫妳在家念書嗎?”
  “好好好,回去讓妳揍個夠。”
  “我懶得揍妳,反正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妳活該……”
  段殺冷不丁冒出一句:“妳們能不能保持一點探險氣氛?不要像約會一樣親親我我。”
  武甲默默地動了動嘴唇:總算有人說出我的心聲……
  
  回到原處,楊小空提議:“休息一會兒吧。”
  樂正七舉雙手讚同:“到吃晚飯時間了。”
  夏威喪失了領頭羊的權力,怯怯觀察著段和的臉色,不敢亂吠,段和看向段殺,段殺則看向武甲,武甲道:“那就休息一會兒吧。”看看手表,“現在是七點二十,吃完東西睡覺,每人守夜一個小時,淩晨兩點準時上路。”
  樂正七不滿,低聲問夏威:“為什麽我們得聽他的?”
  夏威把段和拉到一邊去:“為什麽我們得聽他的?”
  段和聳肩:“他的建議很不錯。”
  “這不是重點!”夏威壓低聲音:“憑什麽聽他的?他不就是杜佑山的一條狗嗎?”
  段和捂住他嘴巴:“這種話別被我哥聽到,妳們倆打起來我可不會幫妳。”
  夏威悻悻道:“不是狗,是鴨子。”
  段和瞪他:“妳還說!”
  夏威抱著段和的腦袋:“我還沒有問妳呢,妳怎麽和他搞在一起的?”
  “別碰我頭上的傷,”段和拍開夏威的手,嘟囔道:“我和他也不熟,是我哥的朋友。”
  夏威斜眼掃視一番武甲和段殺,“奇了怪了,妳哥那麽囂張,那麽不可一世的人一路上都聽他的……”
  武甲正操著匕首割蛇肉,段殺握著他的手,“妳腕上有傷,別使勁,我來吧,妳去休息。”
  “嘖嘖嘖……”夏威全身抖了一下,“瞧妳哥多肉麻啊,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我看他對為嶼都沒這麽體貼……”
  “妳比他肉麻一百倍。”段和反駁道:“他對哥們好一點礙著妳什麽事了?要妳多管閑事!”
  夏威握著段和的手輕輕地捏捏捏,“我和為嶼再哥們也沒有這麽溫柔的舉動,妳的,知道?”
  段和不自然地垂下眼簾,“那是別人的事,妳少管。”
  夏威愣了愣,挖苦道:“行啊,為嶼才去了越南多久妳哥就另結新歡了!對我來說妳哥是別人,為嶼可不是別人。”
  段和攥住他恐嚇道:“我叫妳別管妳就別管,小心我翻臉!”
  夏威斂起笑容,憋了一肚子火,大聲唱:“我是一隻賣身鴨啊咿呀咿呀呦,呱呱……”
  所有人都沒有在意,唯有武甲抬頭看了一眼,兩個人的目光冷冷地相遇,夏威朝他豎起中指,用口型說:死鴨子。
  
  淩晨兩點,所有人都在睡覺。
  淩晨三點,大家還在死睡爛睡。
  淩晨四點,武甲被貓叫聲驚醒,發現四周一片漆黑,他摸到手電打開,地上零零散散地爬了幾隻黑色蟲子,下麵的石縫正往上冒水,淹沒了火堆——漲潮了!再一看手表,趕緊推醒段殺道:“四點了!”
  段殺快速把段和叫醒:“這是輪到誰守夜的?”
  段和惶恐地抖下手臂上的一隻拇指大小的黑蟲,道:“我守完,叫夏威……”
  夏威撐起身子:“然後我叫小七……”
  樂正七傻笑:“嘿嘿,我叫傑士邦替我守了……”
  楊小空手忙腳亂地拍打腿上的黑蟲,“以後不要再叫小孩子守夜。”
  “別討論這個了,”武甲拎上槍,甩掉上麵的黑蟲,“我們快離開這裏。”
  夏威懶洋洋地打個嗬欠,“沒關係呐,滿潮會淹沒下麵的石洞,上麵這個洞隻是進一點水而已。”
  “這是什麽蟲啊?”楊小空站起來跺腳,可黑蟲抖掉幾隻又爬上來幾隻,而且還有更多的趨勢。
  樂正七捉起一隻,哢嚓咬掉一半,嚼了兩口說:“這個味道,應該是龍虱。”
  龍虱沒了上半截,下半截細腿兒還在劃拉,楊小空汗毛豎起:“小七妳——”
  段和拍掉樂正七手裏的蟲,忍無可忍爆粗口:“妳這死孩子餓死鬼投胎啊?別亂吃東西!”
  樂正七嘴巴一扁,挪到夏威身邊抽噎:“段老師好凶……”
  夏威偷偷丟掉手裏的龍虱,心說:還好我慢了一步,不然挨打的就是我了……
  一夥人拎上裝備貓著腰鑽進石縫裏,夏威打頭,段殺斷後,擠了一段距離後石縫漸寬,也能將頭抬起來了,大家正鬆口氣,段殺在後麵忽然問道:“這龍虱會不會傷人?”
  段和回答:“隻是長得惡心了點,不傷人的。”
  “可是,這麽多是不是有點不正常?”
  眾人回過頭,齊刷刷用手電筒照過去,隻見段殺身後一片黑壓壓的龍虱,遍布整個石縫,悉悉索索地飛速爬近。楊小空從沒見過這架勢,臉色刷地白了,段和也有些腿軟:“這……夏威!”
  夏威狗腿狀:“在!”
  “怎麽辦?”
  “放一把火,烤熟了吃。”夏威很激動。
  “耶!”樂正七叉開兩根手指比出一個“V”。
  “給我正經點!”段和咆哮:“怎麽把它們趕走?”
  “那我怎麽知道啊……”夏威好委屈。
  說話間密密麻麻的龍虱爬上段殺的小腿,段殺用力跺跺腳,“別廢話了,快往前跑!”
  夏威舉起釘槍突突突胡亂掃射一番,釘在石壁上的龍虱還蹬著腿沒死,立即被下一波龍虱覆蓋過去。“奶奶個熊,追著我幹什麽?有病!”夏威一溜小跑:“老子今天胃口不好,不吃妳們,滾吧——”
  跑出百來米,石縫已然擴大好多倍,可是身後的龍虱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如浪潮般洶湧地跟在後麵,稍一停住腳步就會被它們纏住。
  “都跑我前麵去!”夏威將段和往前一拽,脫下T恤點燃了,衝到最後麵甩動T恤,登時火光四射,不少龍虱啪嗒啪嗒從石壁上掉下來。
  剩下的人腳下片刻沒有停留,一口氣逃出老遠,拐了幾個彎,段和喘著氣喝道:“等一下!等等夏威!”
  楊小空停下腳步,心有餘悸:“好像沒有蟲了……”
  武甲抹把汗,道:“水裏的東西應該是怕火的。”
  樂正七伸長脖子往後看,“夏威怎麽還沒有過來?”
  話音剛落,夏威鬼哭狼嚎地跑回來,兩腿爬滿了龍虱,邊逃邊蹬腿:“哎呀娘希匹的——它們還會咬人,快跑!”
  一夥人哄地繼續往前跑,那龍虱一浪接著一浪沒完沒了地追上來,段殺吼道:“這麽跑不是辦法!”
  段和哭喪著臉:“那妳有什麽辦法啦?老哥!”
  夏威跌跌撞撞地跟上大部隊,嚷嚷:“小空!驅蟲水在不在妳那裏?”
  “那個有用嗎?”
  “試一試啊!”
  楊小空忙不迭掏出驅蟲水,丟給夏威:“趕緊的!”
  夏威旋開驅蟲水蓋子,往後一潑,慘叫:“奶奶個熊,軟硬不吃——”
  段和扯住他撒丫子狂跑:“別拖後腿!掉隊了沒人回來救妳!”
  “七仔!”夏威三步兩步趕上樂正七,拉住他的手,“借點東西用用!”
  樂正七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啊?”
  夏威閃電般抽出匕首,在他手臂上劃了一刀,伸過瓶子接幾滴血。楊小空臉色驟變,搶過樂正七:“夏威,妳幹什麽?”
  夏威也不回答,搖晃搖晃瓶子,將驅蟲水往龍虱群一潑。神奇的事出現了,沾了驅蟲水的龍虱立時翻過身子,細腿擺動幾下,一個個都不動了。其餘龍虱刷刷刷往後退,不出三秒就全部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段殺見過一次樂正七的血發揮出來的奇效,並沒有流露過於驚訝的神情,段和與武甲皆瞠目結舌。楊小空不可思議地看向樂正七:“妳……”
  夏威摟著樂正七的臉狠親一口,“寶貝七真是全身是寶啊!”
  樂正七捂著流血的手臂,嚎啕大哭:“手指上紮一下就是了,幹嘛割這麽大口子啊?好痛啊啊啊啊……無恥!卑鄙!我和南河說,妳死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掰著手指頭算算,爭取再用四章搞定此次倒鬥之旅,然後各家孩子回各家去接受家暴》《

 


入口

  有夏威帶路,一路順風順水找到了水晶礦洞。岩洞有一個足球場大,到處滴水,氣溫極高,懸壁岩石上遍布細細密密的白水晶,楊小空用匕首撬了撬水晶,夏威拍拍他,“妳小子比我還財迷,有更大的,別撬這小不伶仃的!”
  楊小空笑笑:“我隻想帶走一塊做紀念而已。”
  “我也想帶。”樂正七拿出錘子和鑿子叩叩叩地敲。
  段和不住擦汗:“這裏有五十多度,還有磁場,久留對身體有害,我們快點找別的出口。”
  夏威掏出地圖和羅盤,稍微一對方向,十分苦惱:“不行,羅盤的指針有問題。”
  “都和妳說了,這裏麵有磁場……唉,這是什麽?”段和搶過風水羅盤:“都叫妳不要裝道士了!妳就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帶個指南針嗎?”
  夏威抽泣:“人家沒有裝道士,人家本來就是道士……”
  武甲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這裏有路,過來看看。”
  段殺隨著聲音找到武甲,“段和,過來!”
  段和把羅盤拍到夏威臉上,招呼楊小空和樂正七跟過去。怪石嶙峋的岩洞角落有一條地勢稍低的窄道,一行人按順序淌水而過,段和拉著夏威走在最後麵,溫熱的水沒過腳麵,窄道兩壁橫七豎八地長滿水晶柱,武甲在前端打著手電囑咐道:“小心,別撞到……”
  “哎呀……”夏威慘叫一聲捂著腦袋蹲下來。
  武甲這才把話說完:“……頭。”
  段和怒瞪夏威:“妳猴跳猴跳什麽?”
  夏威:“嗚嗚……”
  穿過窄道,竟然又出現一個岩洞。段和觀察一番,發現這個岩洞絕大部分由地下湖組成,水晶礦窩於一角,水晶柱比外麵岩洞裏的高大,隨便一個的高度就將近兩米,一人勉強抱得過來,而且純淨度極高,這種水晶倒是值不少錢。當然,他是絕對不會告訴夏威這個財迷的。
  六個人分散開繞著岩洞排查好幾遍,怎麽也找尋不到地圖上的入口,夏威看著地圖,熱得煩躁:“應該就在這裏麵,入口的方向……難不成在水裏?”
  湖麵黑魆魆的,武甲用手電筒一照,照出碧綠的湖水,卻看不到另一端,他站在湖邊頓了頓:“下去看看?”
  段殺拉住他:“別冒然下去,忘記那條怪魚了?”
  夏威撩了撩湖水,“這水五十多度,算是高熱泉了,哪會有什麽怪魚?”
  段殺說:“那妳下去。”
  夏威搖搖頭捂臉說:“嗯~人家膽子小。”
  段和冷眼:妳膽子小,這世上就沒有膽子大的了。
  夏威喊道:“七仔!過來!”
  樂正七剛鑿下一小塊水晶,寶貝似地塞進口袋裏,一蹦一跳跑過來:“什麽事?”
  夏威往湖水裏一努嘴:“潛下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入口。”
  “妳為什麽不潛?”
  夏威哄騙道:“我們都怕水裏有怪物,妳就不用怕了,哪有什麽怪物敢咬妳啊,是不是?”
  樂正七不願意:“我爸說我是火麒麟,和水相克……”
  “妳活麒麟?我還是活貔貅呢!”夏威一腳把樂正七踹進水裏,“給老子下去摸清楚路!”
  “小七!”楊小空瞪了夏威一眼,一個猛子投進湖裏向樂正七遊去。
  樂正七嗆了兩口水,浮出水麵,“日啊!死道士!妳個鳥人!”
  “我是我是,”夏威把手電丟過去:“接著。”
  水麵溫度高達五十幾度,潛到兩米之下水溫驟減,樂正七向楊小空比手勢讓他不要離自己太遠,楊小空點頭表示會意。兩個人潛出一段距離,什麽都沒有看到,浮出水麵來深吸一口氣,再鑽下去繼續往前遊,可手電筒照到的範圍滿眼都是碧綠,偶爾有些不知名的藻類生物和浮生物,連魚都鮮少看見。
  兩個人又一次浮上水麵,樂正七喊:“什麽都沒有!”
  夏威回道:“再找!”
  樂正七吐出一口水,罵道:“死道士!太賤了!”
  這一回潛到更深的地方,兩個人一口氣往下潛了二十多米,依然沒有見底,樂正七指指自己的耳朵,用口型說:難受!
  楊小空往上指指:壓強太大,上去吧。
  樂正七蹬了蹬腿,飛快往上遊,楊小空緊隨其後,水溫越往上越高,眼看就要浮出水麵了,樂正七哐地一下不知道撞到什麽東西,咕嚕嚕連喝好幾口水,同時手電脫手,四爪亂蹬地沉了下去。楊小空眼疾手快從背後撈過樂正七,捂住他的口鼻,兩個人一齊如秤砣一般往下沉。樂正七喘不過氣,掙紮著亂蹬,楊小空隔著水大吼:“別亂動!”
  話當然是吼不出聲的,楊小空反倒喝了好幾口水,差點亂了方寸,樂正七暫時老實下來,憋得直翻白眼。楊小空將手電筒插在褲腰上,騰出一隻手來費力地劃拉著往上遊。
  遊到頂端,楊小空知道樂正七是被什麽撞到了——水麵上居然是石壁,根本沒處透氣嘛!
  怎麽會這樣?楊小空摸著石壁憑印象往來的方向遊出幾米,依然沒有摸到空氣,不由傻了眼:上麵全是石壁,那我們是從哪裏跳下來的?
  樂正七憋得快死了,又開始折騰起來,楊小空心慌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摟緊樂正七拚命往後退,可怎麽也找不到出氣的地方。暗沉的湖水透不出一絲生氣,除了不停地遊,別無他法,樂正七在楊小空懷裏垂死掙紮般揮舞四爪,楊小空一隻手抱不牢他,隻能兩隻手都用上,死抱著不鬆手,兩個人一齊忽悠悠沉了下去,任由楊小空怎麽蹬腿都無濟於事。
  忽而一道光線閃過,楊小空狂喜不已,抽出手電對上那道光線。樂正七痛不欲生地睜開眼一看,差點哭了:天啊——小蠻哥,妳來的太及時了,愛死妳了!
  夏威遊近兩個人,粗暴地拉過樂正七捂住他的腦袋,朝楊小空一揚手:跟我來!
  楊小空遇到救星自然不敢磨蹭,費力地跟上去,幸而石壁不會太長,跟著夏威往左一拐,遊出三米多,總算摸到空氣,三個人鑽出水麵惡狠狠換幾口氣,樂正七趴在石板上奄奄一息地嘟囔:“娘的,在這裏淹死還真是毀了老子一世英名!”
  夏威在他腦袋上鑿個暴栗:“沒用,要不是我跳下來,妳們全淹死了!”
  “還不是把我踢下來的?死道士!”樂正七惡言相向。
  楊小空順著石壁的邊緣遊了三、四米,摸到個直角轉彎,接著便怎麽也摸不到另一端了。他突然反應過來:這石壁像一條長長的石板橋,橋麵被湖水淹沒了,橋的那一頭不知延伸到什麽地方去。
  樂正七幹脆爬到石板上,水沒過小腿肚,他跳了跳又跺了跺,“哎呀”一聲滑了一跤,漸起的水浪把夏威和楊小空從石壁邊緣拍了下去。
  “死孩子!”夏威嚎叫著遊回來,手腳並用往上爬。
  “小空,妳沒事吧?”樂正七忙伸手拉住楊小空,“嘿嘿,不好意思,上來上來。”
  “石板上都是青苔,滑得很,妳小心點。”楊小空抹了把臉上的水,一撐身子爬上石板。
  夏威對著岸上揮舞手電:“段和——”
  樂正七拉開嗓門:“水裏什麽都沒有,遊過來,這裏有橋……”
  岩洞裏的回音:“橋……橋……橋……”
  段和見那三個人這麽久都沒有音訊,正心急如焚地準備跳下去找人,此時聽到呼喊和手電光,登時鬆開眉頭,拍拍胸口:“還好他們沒出事,小七這孩子還真是厲害。”
  樂正七繼續喊:“死道士的姘頭,我的貓不會遊泳,別讓它沾水……”
  傑士邦大聲回應主人:“喵喵喵——”
  死道士的姘頭抽抽嘴角:“死孩子,淹死算了。”
  岸上三個人將裝備分成三份,分別固定在自己身上,然後朝手電光的方向遊過去,黑貓抱著段和的腦袋,精神抖擻地豎起尾巴。
  樂正七蹲在石板上,還沒等這三個人靠近就急不可耐地朝段和伸手:“段和!快點!”
  段和遊近石板,以為樂正七要拉他,感動地伸出手:這小孩對我還真不錯。
  哪想樂正七根本不顧段和還泡在水裏,一把搶過他頭上的黑貓摸了摸:“傑士邦,怕不怕?”
  黑貓抖抖四爪上的水攀到樂正七肩上,“喵喵喵!”
  段和氣絕:好討厭的小孩啊!
  夏威拽起段和,“妳腿上的傷沒事吧?”
  段和氣喘籲籲地抹開臉上的水,逞強道:“還好……”
  楊小空見武甲背了他的旅行包,忙走過去接應:“謝謝啊,我來背吧。”
  武甲往旁邊一避:“沒關係,我背就可以了。”
  “這怎麽好意思,還是給我吧……”楊小空伸手去撈旅行包。
  武甲擋住他,口氣生硬:“我說了,我背。”
  氣氛有些僵硬,楊小空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明白這人為什麽做雷鋒還做得如此強硬。夏威幹笑兩聲,從段和背上接過自己的旅行包,“算了,小空,讓他背吧。”
  武甲看向樂正七:“小朋友,妳帶路吧。”
  “為什麽要我帶路?我又沒來過。”樂正七偏頭看他。
  武甲道:“妳體重輕,也比較靈活,走在前麵更安全。”
  段殺跟屁蟲似的說:“不錯。”
  “對,石板斷了我先摔。”樂正七兩手插在口袋裏,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夥大人。
  “下麵是水,石板斷了會摔疼妳啊?”段和毫不在意地摸摸樂正七的腦袋:“他的建議挺科學,小七,別鬧脾氣。”
  夏威不說話,冷眼看著。
  樂正七算是給段和一個麵子,揚揚嘴角,從後腰抽出洛陽鏟探棍,拔長充當拐棍,一邊敲擊石板一邊往前走。
  楊小空拉著樂正七的手,小聲說:“沒關係,我拉著妳呢,摔了我和妳一起摔。”
  樂正七扭頭笑了笑:“嗯!”
  段和走在夏威後麵,喜孜孜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小塊水晶,“喂,我剛才鑿了一塊,給妳留個紀念吧。”
  夏威接過來:“嘖,不值錢。”
  段和強調:“我鑿的!”
  夏威撇嘴,“好好好,我勉為其難收著吧。”
  段和哼了哼:“隻能給妳便宜貨,要是值錢貨,妳一準出去就給我賣了。”
  夏威緊了緊他的手,嗲聲說:“阿納達給我鑿的!再值錢也不賣。”
  “別肉麻。”
  “我就這麽肉麻。”夏威陰陽怪氣地大聲說:“我情兒給我的定情信物啊!水晶可是饋贈親友的極品呢,不知道段~~大俠有沒有給妳情兒帶一塊?”
  段和聽著覺得不是味兒,壓低聲音:“妳別吵!什麽情兒情兒的,說出來不嫌別扭?”
  “不別扭呀!段~~大俠,不如回來的時候給妳情兒帶一塊吧?那小子前幾天給我打電話,他在河內拜佛的時候給妳求了串佛珠,我想要他還不給呢。”夏威厚著臉皮拉開褲子,內褲邊緣有個小口袋,他把水晶塞進去,嘴巴不閑著:“和哥哥,妳看我藏這裏怎麽樣?”
  段和無語:“妳不硌啊?”
  武甲眼裏含笑看了段殺一眼,段殺發窘,喝道:“夏威,妳能不能安靜一點?”
  夏威賤兮兮地吐出舌頭上下甩動:“我有我說話的權力!妳吼什麽吼?難不成是玩出軌換了情兒,被人揭穿惱羞成怒了?”
  此話一出,楊小空和樂正七齊刷刷回頭看段殺,段殺一窒:“妳!”
  “哥,他就是嘴賤,妳別理他。”段和暗地裏掐了夏威一把:“別吵!”
  夏威果然嗤笑一聲閉了嘴。
  這條石板道有幾處斷裂,絕大多數還是相連的,一行人磨磨蹭蹭地走了許久,地下湖的另一端逐漸出現在視線範圍之內——那是一個小了許多的岩洞,整個岩洞沒有轉角,石壁總體呈光滑的弧形,明顯是人為開鑿的,地麵全浸泡在水裏,石壁底端錯落分布幾塊水晶柱。
  樂正七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是墓了。”他掃視一番,走到一塊石壁前蹲下來,手探進水裏摸索片刻,不知觸動了什麽機關,石壁顫了顫,帶著低沉的轟轟聲向後移動了些許距離,水嘩啦啦地從縫隙間流淌進去。
  武甲側身貼著石壁往裏看了看,發現擠進去十分吃力,疑道:“怎麽這麽窄?”
  樂正七聳肩:“很正常,它長年累月地泡水,機關老舊或者積澱了雜物,卡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的很早吧~嘿嘿,,撓頭~~

 


進墓

  “進去吧?”段殺眼睛看著樂正七,本意是祈使句,語調卻是肯定句。
  樂正七懶洋洋地說:“我餓了。”
  段和疲憊地靠在石壁上,笑道:“小朋友,妳來旅遊的吧?動不動就吃。”
  “我本來就是來旅遊的。”樂正七揉揉鼻子,很委屈的模樣,他說完這話,見幾個大人都沒有給他食物的舉動,委屈中又添了頹喪,撩起T恤捂住鼻子,側身往石縫裏擠。
  夏威打開自己的旅行包,臉色有點惡劣,喝道:“七仔!”
  楊小空用胳膊肘捅捅他:“怎麽了?”
  “沒事。我先進,”夏威抽出蠟燭頭和打火機,擠進石縫裏,朝樂正七一揚下巴,“妳跟上,其他人原地等著。”
  樂正七依言跟進去,蠟燭的光線從石縫裏透出來,隨著那兩個人越走越遠,光線越來越淺,最後石縫裏又回複為一片漆黑。外麵四個人等了許久,武甲看看表,有些焦急:“段殺,他們怎麽沒有動靜?”
  段殺看一眼段和,道:“沒關係,有段和在這裏,諒夏威不會使什麽壞招。”
  “他們是先進去探一探裏麵空氣是否存在有毒物質,氧氣夠不夠,妳不信任他們的話就自己進去好了。”段和哭笑不得:我什麽時候成了人質了?
  正說著,石壁又是一顫,這一回向後退出了一米多,一條粗糙彎曲的墓道出現在眼前,湖水不急不緩地湧入墓道,夏威站在末端,舉著蠟燭揮了揮,“進來吧。”
  楊小空舉著手電淌水跑進去,“小七呢?”
  “他去找墓道的機關,讓妳們方便進來唄。”夏威一臉輕鬆。
  楊小空發急:“妳怎麽讓他一個小孩子在這麽危險的地方到處亂跑?”
  夏威熄滅了蠟燭,“拜托妳分清楚對象,他是樂正七唉!他沒嫌妳們拖後腿就不錯了。”
  段殺照著墓壁,問:“段和,妳看的出這是什麽朝代的嗎?”
  段和覺得累極了,呼吸困難,進了墓道後喘氣更加辛苦,翻翻白眼說:“這條墓道連墓磚都沒有,八成是工匠的逃生出口,沒有什麽明顯特征,我怎麽看得出來?”
  “我們走到深處再看看。”夏威把手指伸進嘴巴裏吹了個清脆的口哨。
  口哨聲還未消失,石壁轟隆隆地合上了,武甲緊張道:“怎麽回事?”
  段和扶著墓壁走到墓道末端,上下左右照了照,“應該是小七關上的,看這個墓的架勢估計有好幾層,不關閉石門的話湖水不停往裏湧,會把下麵的墓室全淹沒。”
  夏威見段和狀態不太對勁,憂心忡忡地問:“妳腿上的傷怎麽樣?”
  “到幹燥的地方再換繃帶吧。”段和彎腰將泡爛了的繃帶拆下來,傷口發白,有些水腫。
  段殺對武甲說:“妳也把繃帶拆了吧,濕繃帶捂著對傷口沒什麽好處。”
  武甲點點頭,解開繃帶。
  夏威見縫插針地擠兌人:“沒繃帶給妳用了,妳最好在這裏洗幹淨晾幹,循環再利用。”
  “別聽他的,明明還有很多繃帶。”段殺幫武甲拆下繃帶隨手一丟。
  夏威挑釁道:“再多也是我的。”
  段和瞪夏威:“妳別小氣。”
  夏威:“妳閉嘴。”
  段和啞然:夏威是很少給他臉色的。
  楊小空特實誠,調解道:“繃帶確實有不少。”
  夏威:“妳也閉嘴!”
  段殺回頭看了夏威一眼,不知是故意氣他還是出於別的目的,居然笑了一笑,“食物和繃帶都在我們這裏。”
  夏威也笑了,“是嗎?我差點忘記了。”
  楊小空不敢插嘴,自顧自地四下打量,念叨:“往哪裏走呢……”
  “我瞧瞧。”夏威取出地圖認真看了一遍,漫不經心地點起打火機,那動作和神情比點煙還隨意,地圖刹那間化作一團火球。武甲當即變了臉色,一步跨過去搶地圖,夏威驟然拔出一支手槍對著他,凶相畢露:“不好意思,妳的槍也在我這裏!”
  一瞬間功夫,段殺舉起衝鋒槍頂住夏威的腦袋:“妳想幹什麽?”
  段和不知道該勸誰,惶恐嚷道:“喂!妳們別起內訌,把槍都放下!”
  “不是內訌,我們根本和妳們不是一夥的。”樂正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段和身後,陰森森地輕笑,一把青銅短劍橫在段和的脖子前。
  冷颼颼的劍氣直逼咽喉,段和噤若寒蟬地僵直了脊梁。
  夏威氣的七竅生煙:“死孩子,妳到底是威脅段殺還是威脅我?”
  樂正七挾持著段和退到楊小空身後,一揚下巴,“到這裏還想做老大?笑話!告訴妳哥,從現在開始什麽都聽我們的。”
  夏威命令道:“楊小空,把武甲背上的包拿回來!”
  楊小空從夏威燒地圖那一刻開始,臉上的表情由驚訝化為震驚,再由震驚化為驚恐,忙麻利地卸下武甲的包退回樂正七身邊。
  “無關緊要的東西還給我們,食物和飲用水妳們背?想讓我們受製於妳們?別太天真了!”夏威目光冷厲。
  武甲辯白道:“妳們誤會了,我完全沒那個意思!食物有限,有個人來控製分配不至於浪費。”
  “放妳媽狗屁!”樂正七截斷他的話:“食物全是我們帶的,能賞妳們吃點就該拜佛了,妳有什麽資格分配?”
  夏威用槍口一磕武甲的腦門:“老子就算刨蚯蚓吃也餓不著妳們!需要妳分?妳算老幾?”
  武甲不痛不癢地應了聲:“我隻是居安思危慣了,冒犯妳們很抱歉。”
  夏威咄咄逼人:“從現在開始我是領頭人,樂正七想幹什麽幹什麽,想吃什麽吃什麽,誰再敢說個不字,別怪老子不客氣!”
  武甲與段殺交換一下目光,算是妥協了,“行,聽妳的。”
  夏威恨不得再捶武甲幾下,恐嚇道:“奉勸妳小子放老實點,別給老子找不痛快!”
  樂正七收回短劍,找出一包火腿腸,手在髒T恤上擦了擦,拆開包裝袋邊吃邊說:“老虎不發威,當老子是病貓!”
  段和摸摸脖子,好想哭,惱羞成怒地怒斥:“夏威,還不快把槍放下!”
  夏威巍然不動,舉槍的姿勢無比瀟灑,冷峻道:“叫妳哥先放!”
  段和一點麵子都不給,揪住他腦袋上一撮毛,罵罵咧咧地拎著就走:“死變態,妳裝什麽酷啊妳?”
  “唉呀~~”夏威佝僂著腰一路小碎步跟在段和身後,“痛痛,拔拔……拔掉了……禿、禿了啊……”
  內訌鬧劇就此結束,武甲摸摸自己後腰空了的槍袋,納悶道:“他什麽時候把我的槍偷走了?”
  “那就是一不按理出牌的二流子。”段殺皺眉。
  武甲沉聲道:“地圖被他燒了,我們的處境很被動。”
  “跟著樂正七走,多警惕夏威。”段殺知道夏威是個死財迷,這還沒有接近墓室就起了紛爭,等找到隨葬品恐怕又是一場惡戰。
  樂正七走在前麵,領著眾人輕車熟路地穿過了幾條墓道,腳下的湖水逐漸稀少,墓道漸寬,兩壁出現素麵墓磚,武甲用刀柄磕了磕墓磚,樂正七不高興了:“妳亂碰什麽?”
  武甲道:“我看看有沒有隔層。”
  “不懂別裝懂!隔層在這裏!”樂正七抬手撥拉一下磚縫,楊小空什麽都還沒來得及看清,素麵磚緩緩向兩旁挪動,裂開顯示出一道石門。樂正七嚼著火腿腸囑咐道:“我沒讓碰的東西一律不許碰,萬一觸到機關我救都來不及。”包裝袋一丟,手指右方,“呐,那個淺一點的石槽別踩到,繞開繞開……”
  楊小空在他後麵舉著手電照明,“小七,這門裏是什麽?”
  “不知道,打開看看唄……”樂正七在門下的凹槽裏按了按,門沒有反應,他又踢了踢,門還是沒有反應。
  “炸開吧。”夏威提議。
  “妳別亂來!”樂正七搖搖頭,自言自語:“有點蹊蹺,我們繞道,往上幾層走。”
  段和插嘴:“一般主墓室會安排在離地麵最遠的地方,我們應該往下走。”
  “如果墓埋在地下是這種情況,可如果是依山而建的,就難講了,以我的經驗,”樂正七指指麵前的石門:“這就是一個隨葬坑,我們一進來就已經站在墓的中心地段,主墓室就在上下一兩層的地方。”
  段和不是不信任樂正七,可這和他所學的理論出入極大,立即質疑:“我們一進來就站在中心地段?哪有工匠會在離主墓室這麽近的地方挖逃生口?”
  樂正七從裂縫間退出來,白眼一翻:“書呆子,妳別想當然!誰告訴妳我們進來的那道門是逃生口?妳沒發現湖兩端的岩洞格局雷同嗎?”
  段和一愣,“什麽意思?”
  樂正七不耐煩地解釋:“湖裏的石橋本該連接兩端,對岸的岩洞也要修建成和這個墓對稱的雙鶼墓,可是後來工程隻進行了一半,對岸的岩洞就荒廢了。”
  楊小空疑道:“為什麽工程沒有完結?”
  樂正七抓狂:“妳問我,我問誰去?”
  “行了,別討論了,”夏威打斷他們:“找寶貝要緊,管那麽多閑事幹什麽?”
  段和無語:“妳還真是……”
  一行人走出百來米,一拐彎,眼前竟是一片廢墟,墓磚和大石塊混在一處,牢牢地堵住了去路。樂正七眉頭打結:“日啊!這是被人炸塌了,我們換另一側走。”
  “看樣子在我們之前就有人關顧這個墓了,”段和跟著往另一側走,“夏威,別亂用炸藥。”
  夏威異常沮喪,“呀咩跌!比我們早光顧的前輩豈不是把寶貝都掏走了?”
  段和:“妳除了寶貝還能想些別的嗎?”
  夏威氣急敗壞:“我在這種地方除了想寶貝還能想什麽?我想嘿咻,妳有興致嗎?”
  段和按了按拳頭,目露殺氣。
  夏威頹了:“好好好當我沒說過……”
  武甲照著廢墟,頓了頓,“等一下。”
  段殺扭頭問:“怎麽了?”
  武甲掉轉手電筒跟上來,淡淡說:“沒什麽,雖然有樂正七帶路,還是得小心再小心。”他看到了廢墟裏掩蓋的森森白骨,沒敢說出來引起他人恐慌。
  另一側墓道的素麵磚稍寬大,依然沒有任何紋飾,沿途接連有兩間墓室,空無一物,樂正七站在石門外用手電照進去,遺憾道:“擺明了是隨葬室,可惜什麽都沒有,pass!”
  “呀滅嗲……”夏威極度失望地往前走,嘀咕:“寶貝一定早就被盜走了!”
  段和低聲教育夏威:“我告訴妳,就算有寶貝,也不是什麽都可以拿的,知道嗎?”
  “什麽東西屬於不可拿範圍?”夏威虛心請教。
  段和想了想,細細道來:“一克以上的黃金器皿、五公分以上的青銅器、完整的瓷器,所有玉器瑪瑙書畫……”
  夏威痛心疾首狀:“我能拿什麽?”
  段和語重心長地說:“最好什麽都不要拿。”
  “那我到底來幹什麽的?”
  “陪我的。”
  “那妳來幹什麽的?”
  “隨便看看而已。”
  “隨便看看?妳逛地攤啊妳?”夏威撓牆:“妳好壞好壞好壞哦……”
  段和懶得理他,上下兩眼皮子直打架,腦袋昏昏沉沉的,強打精神問樂正七,“這到底是什麽墓?”
  “反正不是明墓。”
  武甲有些心灰意冷:“怎麽說?”
  樂正七攤手:“我感覺這個墓比明代早,總之絕對不是建文帝墓。”
  “管他是什麽墓,有寶貝就行!”夏威催道:“妳估計主墓室得走多久?”
  “一炷香時間走不到就回頭。”樂正七豎起一根手指,隨即一拍腦袋,“哎呀,我又忘記在門口燒香了,我爸知道一定會揍我。”
  段和無奈:“妳那套封建迷信活動根本是騙人騙己。”
  “妳的臉色怎麽這麽差?”夏威一摸他的額頭,笑容淺了些,“妳有點發燒。”
  一直跟在最後的段殺聞言幾步趕上來,“段和,妳怎麽了?”
  “可能……傷口有點感染。”段和苦笑,自打受傷後就沒什麽休息,一路下來環境惡劣,水晶礦洞氣溫極高,水下氣溫又極低,他腿上的傷口都泡在水裏,想不感染都難。
  段殺平靜地焦躁了,“上來,我背妳。”
  “沒關係,”段和擺擺手,“我隻是有點累,沒大礙。再說,我不小了,背什麽背?”
  “就是,要背也不是妳背,妳湊什麽熱鬧?閃開。”夏威推開段殺,翻出一板藥片,“幸好我有帶頭孢膠囊,包得挺好,還沒濕呢,妳吃兩粒吧。”
  段殺忍氣吞聲地閃開了,段和就水吞下膠囊,笑笑,“吃下藥就沒事了,走吧,別拖時間。”
  “這有塊瓷片。”武甲蹲下來,從牆縫角的塵土裏摳出一小塊東西,用衣擺擦去上麵的泥土,暗沉的青花紋樣顯露出來,他心裏一喜:“果然是明墓。”
  夏威拿過瓷片:“段和,妳看看。”
  段和籍著昏暗的光線掃一眼,“元末明初的。”
  夏威甩手一丟,“嘖,八成是別人偷寶貝時磕下的,太不小心了!走,我們再往裏看看,說不定有完整的。”
  楊小空撿起瓷片,冷不丁吐出一句:“是唐青花,非常稀有的標本唉,魏師兄也隻有三塊,還是從國外買回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空的本事……開始顯現出來了~~
那啥,我為武甲和段殺辯護一下,他們隻是天生自大狂,覺得自己的行動是最正確的,又不善表達與他人交流溝通,會顯得很自私,但其實他們遇到朋友遇難絕對會拚死相救的,咳咳……不過我還是讓小蠻殺殺他們的威風會高興一點~\(≧▽≦)/~(喂,妳怎麽當人親媽的??)

 

    唐青花

  其餘眾人皆停住腳步,眼神古怪地看著楊小空,夏威嘎嘎怪笑幾聲:“小空,我們門外漢不要亂說話,會被人恥笑的。”
  段和拿過瓷片,用手電照照釉麵和胎體,問:“小空,妳的依據是什麽?”
  楊小空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摸了摸,憑感覺啦,嘿嘿……”
  夏威毫不客氣地吐槽:“切,綿羊的第六感。”
  樂正七也搶來瓷片一看,聳肩:“我就見過南河那三塊,不太熟悉,搜索資料庫失敗。”
  武甲望定段和:“妳怎麽看?”
  段和說:“我見過魏教授的唐青花標本,和這片比起來更典型。不過它的胎土粗鬆,成半瓷半陶的狀態,鈷料發黑,確實和資料上的描述有些相似。”
  “生搬硬套資料都是書呆子的行為,”夏威不屑,催道:“走吧,別在這裏磨蹭。”
  武甲看了楊小空一眼,想起自己剛跟杜佑山那年,市文物局聯合不少文化單位舉辦過一次大型鑒寶活動,不少群眾和古玩愛好者帶著自家東西來鑒定,鑒定席席首坐著一位瞎眼的老頭,隻需摸一摸東西,多餘的話不多說,一語便能斷定真假和年份,沒有人不服,哪怕碳十四鑒定結論也能被他輕而易舉地推翻。那是魏南河的父親魏枕溪,老人家沒患上老年癡呆之前是古玩界的權威,若是問他鑒定依據是什麽,他也是說:“憑我的感覺。”
  轉眼時光飛逝,不過幾年時間而已,界內已然天翻地覆,當年連鑒定席都坐不上的魏南河和杜佑山如今是分爭抗衡的兩端勢力,誰都掰不倒誰。古玩圈子裏老生常談的話題,便是若然出現一個開天眼的傳人,那絕對是擁有扭轉乾坤的能力,眾人皆惟君馬首是瞻。
  可惜,所謂開天眼乃是神話,普通人當傳奇談談,誰敢奢求那樣的能力?  
  越往裏走墓道越氣派,兩旁出現石雕的燈油桶,段和探頭一看油桶,捂住鼻子,假裝什麽都沒看到。楊小空扯扯樂正七:“小七,這裏麵是什麽?”
  樂正七伸手撩起一點油,放到鼻子下聞了聞,說:“燈油呢,隻是一般的脂肪油。”
  楊小空看到油底下沉著幾片皮膚一樣的東西,追問道:“什麽動物的脂肪油?”
  樂正七一臉狐疑地看著他:“什麽動物?人唄。”
  楊小空默默脫下T恤,抓過樂正七的手,使勁擦使勁擦。
  樂正七咆哮:“妳幹什麽!手快被妳擦破了——”
  段和訓斥道:“夏威,妳別橫衝直撞的,注意安全!”
  夏威越發囂張地撒著歡兒,“和哥哥,來追我來追我……”
  段和怒吼:“妳有病吧?”
  段殺被吵得頭疼,“他們怎麽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武甲一頭都是冷汗:“他們越不緊張,我越緊張。”
  夏威拐個彎,腳一崴,踩到了什麽東西,手電筒往下一照,刷地縮起腳,摟著段和咋咋呼呼地喊:“死人呀——好嚇人!”
  墓道歪歪斜斜地倒著十幾架屍骨,俯臥的,蜷縮的,仰倒的,各種姿勢的都有,段和臉色慘白地晃了晃,穩下情緒後安撫道:“別怕!我們繞開走。”
  再一看夏威,那小子三秒鍾前還喊著嚇人,三秒後已經蹲在一架屍骨旁,剝了人家的衣服,搜出一個銀元,歡天喜地狀:“和哥哥,妳看妳看……”
  段和:“……”
  夏威用兩根手指捏著銀元中央,在邊緣吹口氣,放到耳朵旁一聽,又呲牙咧嘴地咬了咬,“真的耶!”
  段和一掌拍掉他的銀元,發狂了:“妳居然還咬!髒不髒啊?”
  銀元咕嚕嚕滾到樂正七腳下,他彎腰撿起來,重複夏威的動作——吹,聽,咬,然後笑了:“袁大頭,中華民國三年中圓銀幣,值好幾千塊呢。”說著塞進自己口袋裏。
  夏威拉著他:“我的我的!”
  樂正七捂住口袋:“我的我的!”
  楊小空護著樂正七:“夏威,妳怎麽搶小孩的東西?”
  “夠了!”段和捏住夏威的脖子消聲。
  夏威悲憤地扭頭,揪住那屍骨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地翻找:“妳還有沒有?還有沒有?”這個沒找著,一溜煙跑過去翻下一架屍骨:“妳呢?妳有沒有?妳個窮鬼……”
  段和被氣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哥,妳的槍借我,我把他嘎嘣了清淨一點。”
  段殺心說:雖然柏為嶼聒噪得招人厭,但比起夏威真是可愛太多了……
  武甲拎起一架屍骨的衣服一角,“看這衣服,應該是民國時期的軍人。”
  段和隔老遠看著,“民國有不少地方軍閥派人挖墓充軍餉,他們多半是用炸藥把墓門炸開的。”
  武甲在屍骨身上搜索一番:“沒有明顯的外傷,也沒見武器。”
  樂正七一指落在地上的幾根短短的發絲,“這不就是武器?”
  “不是頭發嗎?”武甲伸手去撿。
  樂正七拉住他:“別亂動,或許有毒。”
  夏威煞有介事:“是暗器!江湖人稱八荒勾魂散。”
  “妳武俠看多了!”段和捶了他腦袋一拳:“再說,那是春藥吧?”
  樂正七用T恤包著手,撿起一根,搓了搓,展現給大夥一看,發絲被T恤蹭掉了外層的黑色,竟顯露出金黃色。
  夏威的臉一下子猙獰了,“黃金!”手電筒打個圈,發現腳下這種發絲還真不少!
  段和阻攔道,“別撿,有毒!”
  “咩~~我有套套!”夏威比美少女戰士變身還快,神速變出一個塑膠手套,撿麥粒似的撿了發絲就往空礦泉水瓶子裏丟。
  段和嘴角抽搐:為什麽我覺得他的財迷程度比以前還更厲害了?
  段殺點著腳,不耐煩道:“別在這裏拖時間,妳叫他快一點。”
  段和兩腿發軟,眼前錯影,手電筒也拿不穩了,逞強撐著,喚道:“夏威,別撿了,走吧。”
  “可是還有很多唉,寶貝,我撿了回去給妳打金戒指。”夏威手下片刻未停。
  “誰要那麽惡俗的東西……”段和的手抖得厲害,抹把虛汗勸道:“那不是黃金,是一種叫錫素黃鐵的東西,不值錢的。”
  夏威不信:“我怎麽從來沒聽過這玩意兒?它的化學公式是什麽?”
  “咳!我也不知道,考古專業詞吧,”段和硬著頭皮瞎掰:“這種金屬在古墓裏常見的很,其實就是早期的鋁合金而已。”
  “鋁合金?”夏威怒了,水罐子一丟,“呸,讓老子白高興一場!”
  段殺小聲問:“錫素黃鐵?”
  段和嘀咕:“我編的,隨便騙騙他,不然他得撿到什麽時候?”
  樂正七點起了沿路的燈油,墓道裏驟然亮堂起來,段和揉揉眼睛,刺眼的光線一晃,眼前毫無預兆地黑了一瞬,他趔趄著後退扶一把牆,沒扶到,差點摔了個大跟鬥。夏威從後麵圈住他的腰,“怎麽了?”
  段和緩了緩,眼前的東西這才逐漸明晰,“妳的藥好像有嗜睡的副作用。”
  夏威用手背探了探他的臉頰,“哪裏不舒服?”
  “沒力氣,想睡覺,呼吸困難。”
  夏威解下旅行包丟給楊小空,“小空,幫我背。”接著走到段和麵前蹲下來:“上來吧,我背妳。”
  段和推脫道:“不用!”
  “別不好意思啊!”夏威嬉皮笑臉的道:“以前妳背我,現在我背妳,有什麽好客氣的?”
  再推脫就矯情了,段和聽話地爬到夏威背上,取笑他:“就妳這身板,我倒要看看妳能背多遠。”
  夏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背妳到主墓室還是綽綽有餘的!”
  段殺鄙夷地看著夏威虛浮的腳步,說:“妳背一段我背一段。”
  夏威嘴硬:“滾!我老婆還需要妳背?”
  段和惡狠狠掐了他的耳朵一把:“背就背了,廢話少說!”
  往上走一層,沿途的屍骨更加多了,個個痛苦地扭成誇張的姿勢,身邊皆或多或少地散落著碎了的瓷器玉器等物,可以想象當年這些人集體暴斃,死狀極其慘烈。放眼望去地上鋪著一層白白的細沙,夏威艱難地抬頭,“和哥哥,看到了嗎?有串黃玉珠子唉,妳下來站一會兒,我去撿……”
  段和勒住他的脖子,兩腿勾緊:“不許去!死人的東西妳也搶?”
  夏威盯著那些隨葬品,急得眼珠幾乎脫框:“我們到這墓裏來不就是為了搶死人的東西?”
  “別去!”樂正七喝止道:“貼牆走,那是毒沙,皮膚千萬別碰到。”
  段和有氣無力地教育夏威:“聽到沒有?要錢不要命啊妳?”
  楊小空心驚膽戰地往前挪:“怎麽死了這麽多人!”
  樂正七嘟囔道:“他們硬闖分明就是找死,隻要找到出沙口堵起來就可以了,這是最沒有殺傷力的機關。笨!不過他們把機關全觸動了,我們倒是省不少麻煩。”
  段殺忽然開口:“這裏的墓磚有花紋。”
  落腳線以上二十公分的地方,果然有兩道平行的墓磚,樂正七蹲下來看看,“是唐墓,很典型的葉脈紋。”
  武甲不動聲色地掃了眼楊小空,沒吭聲。
  夏威桀兒桀兒笑:“建文帝墓?被我師姐騙了吧?那娘們最喜歡一本正經地騙人,以前請我吃飯,還拿發菜騙我說是魚翅。”
  段和在夏威肩上虛弱笑了幾聲:“差別那麽大,妳也能上當?”
  “我是窮人,沒見過魚翅不行啊?”夏威斜眼。
  跟著平行的墓磚拐過一處直角,出現一連串相對的陪葬室,幾個人一陣興奮,夏威打了雞血般激動,“段和,妳站會兒,我去掏寶貝!”
  段和耍賴:“我站不動。”
  夏威氣苦地背著他在隨葬室裏溜達了一圈,結果發現都是些石雕和供台,根本帶不走,於是敗興而出:“娘希匹的,什麽值錢貨都沒有!”
  段和氣若遊絲地說:“其實我隻感興趣墓誌碑。”
  “妳別指望了,墓誌碑八成早掩埋在廢墟裏壓碎了!現在看來情況很明朗,這些民國的丘八不是和我們走同一條路,他們肯定是從山的正麵硬炸進來的,墓恐怕塌了一大半,他們的死傷也很慘重,前麵一批敢死隊觸動所有機關,基本死絕,後進的人把隨葬品全帶走了,想必我們撿不到什麽值錢貨。”樂正七招呼道:“再到上麵一層去看看。”
  段和拍拍夏威的腦袋:“累吧?讓我下來走走,”
  “妳不是站不動嗎?”
  “我有點想吐。”段和從夏威背上爬下來,急促地喘了幾口氣,胃裏天翻地覆,偏偏就是吐不出來。
  “和哥哥,妳沒事吧?”夏威一臉關切:“難不成是懷上了?”
  段殺一拳把他掄出三米遠,“滾!”
  夏威火山爆發了:“我操!我和我老婆說話,關妳屁事?段和,妳看妳哥……”
  那邊段和還沒來得及應,便咕咚一下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棺材

  段和還沒有睜開眼,便聞到夏威身上酸酸的臭汗味,不過自己也不會好到哪兒去,整個人都快餿了。
  夏威手上沾點水,不停拍他的臉,喚道:“段和!醒醒!”
  段和的眼睛撐開一道縫:“妳別乘機打我……”
  段殺聽他總算說話了,呼出一口氣:“沒事就好,妳發燒了,體溫這麽高,拖久了會燒壞腦筋的。”
  樂正七揉揉鼻子說:“墓裏空氣質量太差,一些殘留的黴菌對身體健康的人來說沒什麽,不過對免疫力低下的人來說挺要命。”
  幾個人圍在段和身邊一籌莫展,武甲建議:“妳最好別再往裏走了,休息一下。”說完,辯白道:“不要誤會,妳如果不放心主墓室的隨葬品,可以叫夏威去監督。”
  樂正七擔憂地看著段和,“沒錯,越往裏氧氣越稀薄,妳會更難受的。”
  段和苦笑:“我不拖大家後腿,在這裏等妳們吧。”
  楊小空道:“他一個病人,落單不太安全吧?”
  “亂講!這個墓什麽機關都觸動了,隻剩個空殼子,隨便一個人不用我帶路都能來去自如,有啥不安全的?”樂正七擺擺手說:“再說,我小時候總是一個人睡棺材,從來不怕。而且主墓室離這裏不遠了,我把傑士邦留下來照顧妳。”
  眾人無語:妳和人家能一樣嗎?
  夏威摟著段和,至始至終都沒說話,眉頭打結。
  樂正七忍痛按了按手臂上的刀痕,擠出一點血,在段和臉上,咽喉上,兩個手背上各劃一道血痕,“有我的血,什麽髒東西都不敢靠近妳,妳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段殺一看這血,什麽顧慮都打消了,蹲下來用幹淨的礦泉水澆了澆段和腿上的傷,掏出紗布給他重新包紮好,“妳放輕鬆,在這等一會兒就好。”
  段和點點頭:“沒問題,妳們快去快回吧。”
  段殺給他一袋餅幹和礦泉水,“打起精神,別睡著,我們很快回來。”
  其餘的人陸陸續續站起來繼續往前走,黑貓聽話地留在段和身邊,在他腿上蹭了蹭,喵嗚喵嗚叫,段和摸了摸貓咪,勉強對夏威露出一個大笑臉,“妳還杵著幹什麽?去唄,注意安全。”
  夏威緊了緊手臂:“我陪妳。”
  “誰信啊!妳這財迷!”段和推他一把,“去吧,我沒事的,還有傑士邦呢。”
  樂正七鼓起腮幫:“夏威,段和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我知道我知道,”夏威敷衍地笑笑,揮揮手打發他們走,“可這小子老鼠膽,說不定我一走他就一個人偷偷哭呢。”
  段和咬了咬嘴唇,憋足氣吼道:“誰會一個人偷偷哭啊!”
  夏威一反常態,沒有不正不經地開玩笑,他把段和的臉捂進懷裏,對其餘人說:“我們在這裏等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妳們還沒有回來,我就帶他先走了。”
  段殺一愣,緩聲說:“行,段和麻煩妳照顧了。”
  夏威挖挖耳朵:“哪來的山老鼠,真吵。”
  樂正七笑著比個中指:“臨陣脫逃,沒用!放心吧,有方便攜帶的寶貝我會幫妳帶的。”
  夏威回敬他一個中指:“滾吧,死小孩!”
  那夥人的腳步聲逐漸消失了,墓道裏靜得嚇人,樂正七臨走時點起了燈油,泛著藍光的火苗幽幽地染滿死氣沉沉的氣息,四麵八方的空氣中充斥發黴腐朽的味道,莫名地陰森冰冷。黑貓蜷成一團若無其事地睡大覺,肚子一起一伏,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夏威摸了摸段和的頭發,“妳看我們多像玩遊戲,打最後一關的時候over了。”
  “妳去呀,沒人拖妳。”段和沒好氣。
  夏威裝嗲:“死相,不要這麽別扭麽,想要就說嘛!討厭~~”
  段和換個舒服點的姿勢臥在夏威腿上,嗓音微微帶著點兒哭腔:“沒掏到寶貝,以後可別怪我。”
  夏威低頭啄一口段和幹裂的嘴唇,還想再啄額頭,一瞧,對方額頭上都是傷口,根本沒地方下嘴嘛!於是夏威在段和的鼻梁上落下一個吻,反問:“還有什麽寶貝比妳更寶貝?”  
  主墓室不難找,甚至不需要樂正七特意去尋覓,沿著一路的屍骨往上走,石牆炸開了一個豁口,豁口之內便是空曠的墓室。
  樂正七歎了口氣:“這手筆真是比夏威還粗暴,看來隨葬的寶貝早就被盜走了。”
  四個人越過屍骨,挨個鑽進墓室裏。主墓室是個並不大的穹形石室,四壁空空蕩蕩,滿地都是打碎的人俑殘片和玉珠子,一具木棺孤零零地呈放在中央,連棺蓋都橫倒在地上,可見當年是怎樣一場浩劫。
  樂正七不滿道:“盜墓盜成這樣,實在是太沒有職業素養了!”
  武甲走近棺材,棺材高至胸口,他往裏張望一眼,十分失望:棺材裏斜斜地躺著一具白骨,什麽都沒有。
  樂正七拔出青銅匕首,踮起腳,俯身下去撩開白骨身上爛得一觸即斷的絲質物品,“嘖,已經變白骨了,沒什麽殺傷力,大家別怕。”
  楊小空掩著口鼻後退:“小七,這是一具女屍,妳別太不客氣。”
  樂正七“哦”了一聲,拔長尾音:“它都這樣了,還有什麽好客氣不客氣的?再說,妳還看得出來它是男是女?”
  楊小空一指白骨,“盆骨可以看得出來,妳當我藝用解剖白學的?”
  段殺掛念著段和,催道:“看來棺材早被人搜過一遍,應該沒什麽東西了,我們走吧。”
  白骨兩手合在前胸,壓著半塊長滿綠銅鏽的銅鏡,很不起眼。武甲伸手去夠銅鏡,樂正七臉色一肅,拽住他:“別拿,這種銅鏡不值錢,連那些民國的丘八都不屑拿的。”
  武甲聞言收回手:“我隻是想看看。”
  楊小空用手電筒直捅捅地照在銅鏡上:“怎麽隻有半塊?”
  樂正七頹喪道:“這個女人應該是被丈夫休掉了,丈夫將她的陪嫁銅鏡一分兩半,還給她半塊趕她走。她一生念念不忘,希望丈夫能帶另半塊銅鏡來接她回家,臨死還擔心死了後在陰間不能和丈夫破鏡重圓,所以把這半塊銅鏡握在手裏一起下葬。我爸說,類似這樣的東西,積累了墓主的所有念想,鎖著她的靈魂,誰拿誰沒好下場。”
  段殺反問:“修得起這樣規格的墓,絕對不是一般地位的女子,誰敢休了她?”
  樂正七口氣不善:“換是段和,他一定不會問這麽白癡的問題。古代地位越高的人越沒有自由,大部分都是兩方勢力的聯姻,男人休妻也不一定是感情不合,還有很多無可奈何的原因。”
  氣氛有些凝重,這修了一半的雙鶼墓,半塊銅鏡,墓主的一生依稀可見。本願與君生同寢死同穴,無奈世事難料,有緣無分。當年美人如畫,笑麵桃花,轉眼紅顏化為枯骨,這肉身抵不過千百年時光,魂魄蹉跎,輪回轉世。下一世,或許再下一世,或許再再下一世,她握著這半塊銅鏡一世又一世,誰知道對方是否早已經丟棄了山盟海誓的承諾。
  情深不壽,過猶不及!武甲淺淺地呼出一口氣,忽然心口絞痛。
  段殺扶住他的胳膊:“怎麽了?”
  “我沒事。”武甲搖搖頭,“可惜了,墓誌碑找不到,也不知道她是誰。”
  段殺建議道:“這個墓主挺可憐的,不然我們把棺材蓋給她蓋上去?”
  樂正七好笑:“妳千裏迢迢到這裏來做活雷鋒的呀?”
  楊小空蹲在棺蓋邊敲了敲,抹去覆蓋在上麵的灰塵,冷不丁吐出一句:“可能最值錢的陪葬品是這副棺材。”說著點起打火機靠近棺蓋表麵,藍色火苗子舔上棺木,頓時一種異香冒了出來。
  樂正七嗅了嗅,驚喜道:“沉香木!”
  “沒錯,我家藥材鋪裏有收購沉香屑,很小的時候我爺爺就教我分辨沉香的級別。”楊小空用匕首在棺麵上刮出一點粉末,又說:“這種優質上品一克幾千元,如果是完整的沉香做成工藝品更是價格翻倍,像這副棺材這樣完整巨大的沉香,足有幾百斤,哪怕我爺爺也是從沒聽聞過的,說不定可以可以拍出幾億的價格。”
  “我爸也說過沉香比黃金還值錢,幾億是多少?”樂正七掰手指算:“一個零兩個零三個零四個零……”
  段殺看向武甲,征求意見。
  武甲苦笑:“我就算再見錢眼開也不會拿棺材,況且它這麽重,我們帶不走的,蓋棺吧。”
  四個人合力將棺材蓋蓋回去,楊小空對武甲笑了一下,破天荒地主動搭腔:“我一直覺得妳不像壞人。”
  “我當是誇獎吧。”武甲戲謔地揚起嘴角:“走,回去。”  
  “等會兒我們回去,妳把丟掉的那個水罐子撿回來吧。”
  “哪個罐子?”夏威撓頭:“裝鋁合金的那個?”
  “嗯。”
  “小細絲不是不值錢嗎?”
  “騙妳的,那是成色很好的黃金。
  “嗷——”夏威淚奔:“妳好討厭咩!”
  “別亂叫!允許妳路過的時候撿回來。”
  夏威抓住段和的手狠咬一口,“給妳打戒指!”
  段和收回手,一臉厭煩:“我不要,惡俗!”
  “那我把它燒成一個小金塊,等妳老了給妳打金牙。”
  段和無力:“妳還能再惡俗點嗎?”
  夏威嘿嘿一樂,身子歪倒,“和哥哥,妳害不害怕?”
  難得有這麽柔情的時刻,段和陶醉了:“有妳陪著我,我不害怕。”
  “那我們來嘿咻吧。”
  段和那溫溫柔柔的笑容還凝固在臉上,差點氣絕身亡,“妳……拜托……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這裏怎麽了?這裏沒人呀!”夏威手腳麻利地抽出一件衣服鋪在地上,“來來來,親愛的,妳躺這……”
  段和連吼的力氣都沒有了,拔出一把短刀:“妳敢動我,我就紮死妳。”
  “嘖,和哥哥,妳幹嘛搞得這麽貞烈啊?”
  段和爬出幾步,“拜托妳分分場合,這裏不是咱家!”
  “打野戰多刺激啊!”夏威淫蟲上腦了,騎到段和身上,握住他拿刀的手央求道:“幹一次吧,我還沒打過野戰呢。”
  段和沒力氣掙紮,眼看要哭了:“這裏是墓啊,是墓啊!妳看,四處都是屍骨,妳還有這個興致?求妳了,給我正常一點……”
  “我們幹我們的,死人又不會打攪我們!”夏威義憤填膺地站起來,把附近的屍骨都踹一邊去,“難不成是氣氛不夠好?妳等下,我去把燈熄滅了。”
  “不要啊——”段和趴在地上,終於崩潰了:“我都生病了,妳還欺負我,嗚嗚,嗚嗚……我很怕唉,妳不要熄燈啊……”
  夏威一看不得了:段和哭了!他趕緊跑回來抱著段和哄小孩似的搖晃:“不熄就不熄嘛,妳哭什麽?好了好了不哭了,脫了褲子我讓妳高興起來……”
  段和哭得更厲害了:“不要啊——哥,妳快回來啊,我和這個人在一起好害怕!”
  “和哥哥,妳別抓著褲子啊,放鬆點……”
  “哥——大哥救我啊嗚嗚——”
  “寶貝,別叫哥,叫弟弟~弟弟好好疼妳~~”
  傑士邦蹦來跳去看好戲:“喵噶~~”
  段和兩眼一合,腦袋向後仰去,死死抓著褲子,幹脆裝暈倒。
  這下換夏威哭天搶地:“段和!妳怎麽了?寶貝,妳怎麽又暈倒了……”
  


    爬出來

  花了不少錢買裝備,結果進墓裏什麽都沒有撈著,幾乎個個帶傷而回,你拉我扯地勉強爬出山洞,夏威抖了抖手裏裝金絲的水罐子,頹然道:“就這麽屁點東西,浪費老子青春,哼!我要報複全人類。”
  段和給他一巴掌:“你身邊的人類已經被你報複的不成人樣了。”
  武甲很久沒有見太陽了,他靠在一棵樹下,眯眼望著葉縫間的陽光,尋思著怎麽向杜佑山解釋。
  段殺坐在他旁邊,手裏摩挲著一個黃玉珠子,沉默不語。武甲掃了眼,問:“墓室裏撿的?”
  段殺應了聲。
  “給我看看。”
  “啊?”段殺下意識握緊玉珠子,“不值錢的,那地上很多……”
  “我知道,沒搶你的,看看而已。”武甲掰開他的手,取出玉珠子對著陽光看了看,說:“裏麵有不少開裂,品相太差,的確不值錢,你撿回來幹什麽?”
  “隨便撿一個,當紀念品好了。”段殺有些發窘,將黃玉珠子揣進褲兜裏。
  武甲笑了笑,不再追問了。
  樂正七苦惱地抱著胳膊:“怎麽辦?小空,我們這麽久音訊全無,我又多了一道疤,我們怎麽解釋?南河會打死我的……”
  楊小空扶著腦袋:“你活該,就讓他打死吧。”
  樂正七淚奔:“你怎麽這樣啊?為嶼從來不這樣!”
  “你要我怎樣?”楊小空笑微微的。
  樂正七抽抽噎噎地扯他的衣角:“我們逛景點的時候迷路了,到一個不知名的村子裏住了幾天,瞧,我手上的血道子不深,是被釘子給劃了。這麽說好不好?”
  “你認為我這麽說魏師兄會相信嗎?”
  樂正七兩手合十,拍馬屁道:“沒人像你這麽厚道老實了,保證你說什麽他都信。”
  “既然如此我更不能騙人了。”
  樂正七摟著他的脖子撒嬌:“楊師兄,替我在南河麵前說說好話,求你了求你了……”
  楊小空的笑容毫無城府,“行啊,我一定會替你說話的。”樂正七鬆了一口氣,感激的話還沒來得及說,隻聽楊小空繼續說:“魏師兄每次打你都沒有動真格,我會勸他把你吊起來,用曹老的柳棍狠狠打一頓,打得你全身都是血道子,讓你以後一想出幺蛾子就能想到疼。”
  樂正七嘴一咧,嚇壞了:“小空,你跟以前不一樣,好嚇人……”
  夏威打哆嗦:“小空越來越像魏教授了,今後他就是笑麵虎升級版。”
  段和目光漂浮:“他的主意真好,我也得用一用。”
  夏威恐懼地捂臉:“呀咩跌,和哥哥,人家不喜歡重口味啦——”
  段殺端起雷管,忙活著捆在洞口上方的懸石腳下,段和問:“哥,你幹嘛?”
  “把洞封起來,以後就沒人再進那個墓了。”
  大家都不希望那個墓的主人再遭到騷擾,武甲喝飽了水,起身走到懸石下幫忙,段和拍拍夏威,“去打下手。”
  夏威懶得動,“他們倆奸夫淫夫夠用了。”
  段和往死裏掐了夏威的臉一把,掐的夏威慘叫不止,抱住臉滿地打滾。楊小空若有所思地看著段和,“夏威說的話什麽意思?”
  段和幹笑:“這人嘴賤,無中生有,你別聽他的。”
  楊小空扛上自己的東西,拉起一頭霧水的樂正七,“小七,我們走。”
  夏威哀哀地扶起段和,“和哥哥,我們也走。”
  段和壓低聲音警告他:“回去別在為嶼麵前嚼舌根,我哥光明磊落,從沒有做過什麽不該做的事。”
  身後一陣轟隆隆的聲音,懸石砸了下來。
  段殺撥開眼前遍布的塵土,走近確定石洞被堵得嚴嚴實實了,這才回身向臥倒在不遠處的武甲伸出手:“我們走吧。”
  武甲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來,“謝謝。”頓了頓,苦笑:“謝謝你陪我走這一趟,可惜了,什麽都沒有挖到,杜佑山恐怕會大發雷霆。”
  段殺木訥訥地應道:“真抱歉,沒能幫上你。”他望著武甲,意識有些恍惚,很多年前在部隊裏野外演練的時候,兩個人搭伴拿了第一名,也是如此狼狽,身上都是傷痕,最後武甲像今天這樣和他握了握手,說謝謝。
  他不知道這麽多年自己依舊不變地迷戀著的,是純純粹粹的武甲這個人,還是那段歲月中與自己契合的靈魂,隻知道以武甲唯我獨尊的個性,絕對不會為了錢屈服於杜佑山那樣的商人。沒法責備誰,任何人都會變,武甲也不例外。
  不由自主地想起柏為嶼,他暗地裏用力捏了捏口袋裏的黃玉珠子,忽然對回家有一種沸騰般熱切的期待。  
  一行人爬了兩天山路,回到小縣城,杜佑山尋不到那個墓的確切地址,隻能雇人在招待所等著武甲,客氣地把他請了回去。
  楊小空領著樂正七馬不停蹄趕回去;段和傷得嚴重,包紮完,掛了藥水後就昏昏沉沉地睡了,夏威哭著喊著說要陪床照顧,結果霸著病人的床,將段和擠到牆角,自己倒睡得雷打不醒;段殺則在醫院裏的長凳上坐了一晚,確定段和沒什麽大礙後才回招待所裏去睡大頭覺。
  樂正七沒敢回魏南河那兒,一下長途大巴,逮著機會就想逃。楊小空握緊樂正七的手,給魏南河打個電話,如實匯報夏威和樂正七合夥騙他去挖礦的起因和一路險情,表明自己支持魏大師兄的堅定立場,同時通知大師兄,自己即將把樂正七安安全全帶回來了,要打還是要關請及時做好準備。
  魏南河在電話那一頭毫無感情地笑了三聲,“很好,小空,辛苦你了。”
  樂正七隔著手機就能感受到魏南河全身陰鬱的煞氣,小孩嚇得不行,往楊小空手背上咬一口,掙脫開來撒腿就跑。跑沒幾步,覺得缺了什麽,一回頭,發現楊小空抱著他的黑貓,黑貓奮力掙紮:“喵喵喵——”
  樂正七吹個口哨:“傑士邦,跑呀!”
  楊小空把黑貓塞進包裏,拉上拉鏈,笑容依舊:“小七,你愛去哪去哪吧,魏師兄打不著你,貓就慘了,可憐的,不知道會被他丟到哪個荒郊野外去。”
  樂正七舍不得黑貓,隻能幹瞪眼:“小空,你是不是在墓裏被惡靈附身了?”
  楊小空走過去箍住他的手腕,揮手招輛的士,不緊不慢地說:“以前我覺得魏師兄確實太專製了,但是有了這次經曆,我發現對屢教不改又無法無天的小孩,為嶼的那種溺愛措施簡直是害人,說道理也沒有用,隻能用暴力來解決,至於用冷暴力還是熱暴力,能達到效果就是最好方法。”
  樂正七:“嗚嗚,我聽不懂你說什麽,我沒有屢教不改,我沒有無法無天,你好嚇人……”  
  武甲回到家,兩個小鬼圍在他身邊可勁兒地撒嬌賣乖,武甲關心的隻有一件事:“最近爸爸有沒有打你們?”
  杜寅看一眼杜卯,搖搖頭:“沒,爸爸這幾天沒回來。”
  杜卯哼道:“那個姓杜的可不可以都不要回來啊?”
  武甲:“……”
  杜寅嘟嘴:“我幾天沒看到他,飯吃的多了,也不做噩夢了。”
  武甲:“……”
  兩個孩子見武甲是被兩個戴墨鏡的凶叔叔押回來的,皆驚懼交加,杜寅躊躇著問:“武叔叔,你是不是逃跑被爸爸抓回來了?”
  杜卯:“武叔叔,你真不夠義氣,逃跑也不帶我們。”
  杜寅:“下次要帶我們哦,還要帶桂奶奶。”
  桂奶奶哭笑不得:“奶奶不逃跑,你們不用費心了。”
  武甲摸摸杜寅的腦袋,“我沒有逃跑,隻是出差了。你們別這麽說爸爸,不管怎麽說都得對他好一點,他不會害你們。”
  “呸!”杜卯氣憤道:“他一回來就把我的坦克車踢壞了,還說不害我!”
  杜寅怯怯地說句公道話:“是你先用坦克車碾他唉……”
  杜卯充分發揮杜佑山毫無邏輯的霸王思維遺傳:“我的坦克車被他踢壞了,可他沒有被我碾壞!”
  武甲耐心教育:“杜卯,是你不對,以後不許用車碾爸爸。”
  杜卯很委屈:“可是爸爸那麽大,坦克車隻碾了腳丫子,又沒有碾死他……“
  杜寅:“就是呀,碾不死他你幹嘛還要碾呢?”
  武甲扶額:“行了,你們對爸爸都不夠好,下次誰再幹壞事我打誰屁股。”
  杜卯一臉無知:“如果我們對爸爸好,他還打我們,我可以碾他嗎?”
  “也不行!”
  “為什麽呢?”
  “因為他是你們的爸爸。”
  “為什麽呢?”
  “因為……爸爸很愛你們,你們長大會知道的。”武甲想不出什麽理由再來說服孩子。杜佑山對於自己的骨血,口口聲聲說恨,其實骨子裏稀罕得要命!年少時家破人亡的經曆讓他比什麽人都更加居安思危,他用他特有的方式別別扭扭地保護自己兒子,給兩個小孩子保了巨額的保險,也給自己保好幾份意外險,每年按時交上百萬的保險金,受益人都是孩子。當然,和孩子們說這些,他們是不會懂的。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是杜佑山最常說的一句話。武甲不停地在這父子三人間當和事佬,常買了玩具和衣服給孩子,說是爸爸給你們買的,他不希望兩個小孩子過於仇視杜佑山,今後也抱著同樣的遺憾。
  這才剛替杜佑山說了好話,杜佑山便風風火火地一腳踹開門,鞋也不脫,臉色陰沉地走進門來,揪住武甲的衣領丟進臥室裏,反鎖上門。
  桂奶奶和兩個孩子大眼瞪小眼,那扇門鎖還是不鎖完全沒意義,臥室裏傳出杜佑山的咆哮:“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膽了!沒我的命令你敢自作主張?”
  武甲說了什麽,門外人聽不到,隻聽杜佑山的吼聲幾近癲狂,伴著摔東西的聲音,“你又和我說錢!我要你還我了嗎?”
  武甲始終輕聲低語地勸解,杜佑山卻越來越炸毛,聲音也啞了,“我雇了多少人那裏找你你知道嗎?手機還敢給我關機!你和誰去的?啊?說話!手上怎麽都是傷?臉上怎麽也有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武甲平靜地看著杜佑山吞了火藥般喊個沒完,“你能不能冷靜一點?”
  “冷靜你媽!”杜佑山抬手要打,巴掌揮下去一瞬看到武甲臉上的蹭傷,及時打住,嗓音發抖地暴吼:“你整天想著還我錢,還清了你想怎樣?問你啊!想怎樣?離我遠遠的是不是?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還不清!就憑你?除了我沒人會開這麽高的價格!你不信滾出去試試,看看哪個人會像我這麽大方!看我幹什麽?我讓你滾!滾——老子不當這個冤大頭了!”
  武甲垂下眼簾,默默站起來往門外走。
  杜佑山重重喘兩口氣,給自己一巴掌,然後追上去一把抱住他拖回床上,劈頭蓋臉地吻下去。
  武甲抬手擋開他,厭惡明明擺擺地寫在臉上,“你別這樣,我真的,非常累!”
  杜佑山癩皮狗般死活不鬆手:“我什麽都不做,就抱抱你……”
  武甲攤開手放軟了身體,木然地望著天花板。
  以前自己和周烈□的時候隻用側位式,從來不讓周烈像上女人一樣上他,他的自尊不允許,他和周烈的相處模式從小到大都沒有變,一切由他說了算,不管周烈在外頭怎麽弟兄成群,怎麽一呼百應,在他麵前永遠是跟班。
  可自打他第一次上杜佑山的床,什麽自尊都粉碎了,他恨的不是杜佑山,是周烈,那個男人一逃這麽多年沒有音訊,哪怕找人給他帶個口信也好。
  他想,如果周烈知道他這麽多年所受的委屈,會不會心疼?
  一定會的,冬天他的嘴唇幹燥得有些開裂,周烈都會像隻大狗似的舔了又舔……
  有溫熱的淚水刺激到臉上的傷口,微微刺痛,他摸了摸杜佑山的臉,忽然好笑:“你哭什麽?”
  杜佑山說:“我愛你,你知道的。”
  又來這一句!去他媽的愛!武甲用手掌蓋在眼睛上,任由杜佑山去自說自話——剛跟杜佑山時他真是感激死這個大好人了,杜佑山救了周烈、為他提供周烈的線索、給他找周烈的錢、還替他付周伯父的高額醫療費、甚至對他體貼入微……他傻傻地惦念著報恩,直到杜佑山下藥把他弄上床,又用年老病危的周伯父當籌碼威脅他,七年來對他非打即罵,在床上一遍遍蹂躪他揭開他心裏的傷疤,發起神經來又溫柔得讓人肉麻,他受夠了這畸形的愛——隻要找到周烈,一切都可以終結了!
  杜佑山拉著他的手,吻吻那手腕上的繃帶,又俯身抱著他苦苦哀求:“你當我很好過嗎?別互相折磨了行嗎?你失蹤幾天我就提心吊膽幾天,拜托你別再想著法子賺錢了,算我求你,你不愛我我也不在乎,隻要答應這輩子跟著我,我不讓你受半點委屈……別再找周烈,當他死了還不行嗎?”
  武甲想說不行,周烈是他的一切,但他摸到杜佑山眼角的淚水,一時心軟了,沒有吭聲。
  杜佑山在他唇上印下一個吻,“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今後我杜佑山隻對你一個人好,除了你以外還有別人,天打雷劈。”
  十幾年前他初嚐愛情,初戀情人信誓旦旦地承諾:今後我周烈隻對你一個人好,如果讓你傷心掉一顆眼淚,天打雷劈。
  不知為什麽,想起了墓裏的半塊銅鏡,武甲終於忍不住紅了眼圈。
  如果誓言有用的話,蒼天在上,就不會讓相愛的人分離了。
  

作者有話要說:通知:這個盜墓結束後故事告一個段落,然後分個下部,本來我是不被允許分部的,隻能接在此文後麵繼續寫,據說分開很容易撲街(我也不知道撲街的具體含義,大概是沒人看了的意思吧),不過由於我堅持要分,編輯也拿我沒辦法,撲我也認了,囧RZ……
總之下部沒有上部這麽長,楊小空和柏為嶼前途將有巨大的轉折,我有挺多東西想寫,情節起伏相對上部會更強一點,大概就是這樣吧……(小蠻狀嚎哭:真的分了後會撲街嗎會嗎會嗎?呀咩跌,誰來溫柔地撫摸我說不會不會啊——)

    以退為進

  魏南河站在工瓷坊前的長條石台階上,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夾了支煙,淺藍色襯衫隻扣了兩個扣子,一派好整以暇的斯文敗類相,由於剛在水龍頭下澆過腦袋,短發濕漉漉的,水混著汗沿脖子流淌下來,浸濕了一半襯衫。的士慢慢駛近,他一口氣將剩下的半截子煙抽了,眯著眼緩緩吐出煙霧,麵帶笑容地打量車裏的人。
  樂正七隔著窗戶,猶豫著不敢開車門,魏南河的笑容讓他在大夏天裏感到後背一陣寒意。楊小空付了車費,笑微微地催道:“小七,下車呀,怎麽呆著不動?”
  樂正七扭頭看一眼楊小空,更冷了。
  魏南河拉開車門,粗魯地拉出樂正七,眼角餘光掃到他手臂上多出來的血道子,眉角一顫,“怎麽回事?”
  樂正七裝可憐:“是夏威故意劃的。”
  魏南河一抬手,樂正七以為他要打人,立時抱住頭:“我不敢了……”
  魏南河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攬過樂正七,拉開領口一瞧:這死孩子曬了幾天,脖子和肩膀都脫皮了。
  樂正七攥著他的襯衫,多年如一日地賣乖,一臉誠摯:“我下次真的不敢了……”
  魏南河嗬斥道:“每次都說這句話!樂正七,你以為你還是小孩嗎?你不小了!”
  樂正七一聽也來氣了:“你也知道我不是小孩啦?那你還什麽都管?”
  魏南河一窒,“我不管你還了得?你騙我也就罷了,還騙小空?不是挖墓就是挖礦,無法無天了你!我今天不想揍你,你別讓我動手!”
  樂正七得瑟了,從魏南河懷裏蹦出來,指著旁邊圍觀的陶工和窯工:“你說過不揍我的,說話算話!這麽多人聽著呢!我告訴你,你管我管太多了,我都十八了,去哪都要向你匯報,什麽都得聽你的,身上一毛錢都沒有!”
  魏南河壓低聲音恐嚇:“敢頂嘴?”
  “我就頂嘴怎麽了?同學叫我去玩得先經過你允許,念大學住不住宿舍也得由你決定,上學放學也不讓我自己走,一定要等你接!別人都不這樣……”
  “我沒給你機會玩嗎?你倒好,騙我!你讓我安心了嗎?你和別人一樣嗎?”魏南河反駁。
  “我和別人哪裏不一樣了?我缺胳膊還是斷腿了?”樂正七委屈得聲音發抖,“我爸都不管我這麽多!”
  魏南河一連串反問:“你爸當然不管你,他管過你向正常小孩發展,和正常社會接觸嗎?有教育你做哪些事會被公安抓起來嗎?他讓你上過學嗎?別人家孩子有閑著沒事幹就跑去挖墓的嗎?有吃漿糊的嗎?有像你這樣屢教不改的嗎?”
  樂正七說不過別人,啞了半天,總算在魏南河的話裏找到一個漏洞,別別扭扭地辯白:“我很久沒吃漿糊了……”
  魏南河上前捏住他的脖子,“銅劍呢?”
  樂正七雙手奉上:“完璧歸趙……”
  魏南河將血跡斑斑的青銅劍丟給一邊的阿勝,“去處理一下。”
  阿勝冷汗津津接過:小七又宰了什麽可憐的畜生?
  “你又吃了什麽野生動物?”魏南河問。
  “一條蟒蛇,”楊小空做了一個抱桶的姿勢,“這麽粗……”
  魏南河心驚肉跳:“樂正七!”
  樂正七縮起脖子:“明明是小空殺的——”
  “還學會誣陷人了?真是越來越壞了!”魏南河揪小雞似地揪上樂正七往木樓走,拎上早已準備好的柳棍,對圍觀群眾暴喝:“看什麽看!”
  樂正七帶著哭腔哀求:“你剛才說不打人的……”
  “我說了嗎?”
  “說了,大家都聽到了。”樂正七望向楊小空:“小空……”
  楊小空望天。
  “勝哥……”樂正七眼淚汪汪地望向阿勝。
  阿勝咳嗽一聲,招呼道:“大夥別看了,該幹嘛幹嘛去。”  
  樂正七挨了一頓奇怪的體罰——柳棍是用來嚇唬人的,魏南河自然舍不得真抽下去,他把樂正七栓在床頭,剝了小孩的衣服褲子,拿根羽毛從上撓到下,樂正七又笑又哭:“癢啊……你真變態,打我一頓好了!”
  “哦?”魏南河一腳踩在床沿,啪地一揮柳棍,“你確定?”
  “我……”樂正七鼻涕眼淚一起掉,“不要啊——我要爸爸——”
  小孩哪兒最怕癢,魏叫獸就會讓哪兒更加癢得生不如死,撓了胳肢窩又撓腰,輕重結合,緩急相間,不給一丁點停頓的機會,這可比棍刑要命多了!樂正七喊得聲音嘶啞,木樓外的人聽到他時高實低的慘叫,皆搖頭:可憐的小孩……
  三隻土狗窩在一起瑟瑟發抖,黑貓全身炸毛,先是在房外撓門,喵吼喵吼地狂叫,接著爬到窗戶外,可惜魏南河早它一步鎖緊窗戶,黑貓隻能徒勞地扒窗嘶吼。
  “一隻破貓,和我鬥?”魏南河不屑。
  樂正七全身都曬成了銅色,唯獨內褲遮住的地方雪白雪白的,魏南河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不懷好意地磨牙,“下次還敢不敢?”
  “不敢了不敢了……哎呀——癢死了……”樂正七手被領帶紮得牢牢的,像炸蝦似的蹦躂許久,已經毫無力氣了,臉上都是淚痕:“求你放了我吧……”
  “唉,其實我問了也是白問,這是第幾回了?”魏南河俯下身,氣定神閑地觀賞樂正七的窘相,羽毛滑過他的小腹,滑到兩腿之間。
  “別再撓那了,我想尿尿……嗚嗚……”樂正七扭動腰身躲開。
  魏南河忽然有些燥熱,解開襯衫扣子,低頭在小孩的肚皮上啄了一口,“不撓了,換個刑。”
  樂正七知道他的意思,能脫離苦海換什麽刑都可以啊!不由欣喜地點頭:“好好好,換個刑,愛愛吧!”說著張開腿勾住魏南河的脖子。
  魏南河的氣早就消了,還是板著個臉假正經:“這是什麽姿勢?這麽大的孩子了一點也不害臊!”
  樂正七咬咬嘴唇,“我想尿尿……”
  呸,死孩子從十五歲開始就用尿遁這一招把魏叔叔玩得團團轉!傻子才會再上當!魏南河用羽毛撓撓他軟軟的小肉蟲,“又給我出幺蛾子?”
  “啊——別撓!真的想尿,不騙你……”
  “幹完再尿。”魏南河翻烙餅似地把他翻過來抱在懷裏,蹭下自己的褲子,色情兮兮地上下其手。
  樂正七往上挪了挪,抓住床頭的欄杆,蹬腿:“我要尿尿,尿完再幹!”
  魏南河按住他的腰,另一手攏在他身下,“乖孩子,別鬧騰!”
  “憋不住了,放開我!”樂正七繃緊了腿,聲音七拐八扭的:“真的,真的……”
  魏南河恍若不聞,拉開他的腿,老練地上潤滑劑做擴張。樂正七不哭叫了,咬緊下唇憋得臉色潮紅,魏南河解開栓在床頭的領帶,將他抱起來麵朝著自己抵在床角,換上真家夥磨磨蹭蹭地往裏頂。
  樂正七手捂著眼睛,唔唔唔地呻吟了幾聲,魏南河握住他青澀的器官擼了好幾把,見它一點反應都沒有,正納悶著,手心裏一熱……
  終於,玩出花樣了!
  魏南河頓了頓,手還沒來得及撤回來,小孩嘩啦啦把他的手尿濕了,床單上的水跡迅速漫延開來。魏南河哭笑不得,許久都沒有說話,樂正七把臉埋進他的肩窩裏,嗚咽:“都和你說了,真的想尿啊……”
  白左寒到工瓷坊時,看到院子裏晾著一床褥子,上麵水印好大一片。
  樂正七打著赤膊,隻穿一條粉紅色內褲趴在木樓小廳的羅漢塌上,拖著一臉的鼻涕眼淚啃西瓜,魏南河坐在他身邊,給他擦幹了曬脫皮的後背,然後將西瓜皮削成薄片,一片一片地貼上去。
  樂正七不安分地扭了扭,“嘶……疼……”
  白左寒走進去毫不客氣地拿起西瓜就吃:“院子裏晾的那床褥子是誰尿的?”
  魏南河反問:“是你家褥子嗎?”
  白左寒一愣:“不是啊。”
  “那你問個屁!”
  白左寒卡殼了一瞬,笑了:“小七,這麽大了還尿床?”
  樂正七的臉羞成了紅蘋果,惡言相向:“關你鳥事?”
  白左寒把瓜皮一丟,抽張紙巾抹抹嘴巴:“不逗你了,楊小空呢?”
  樂正七一提起魏叫獸的走狗就來氣,“八成在對麵*****堂唄,楊小空,我看錯他了!”
  “不在,我找過了,隻有兩個漆工。”
  “那我怎麽知道?”樂正七白眼。
  白左寒追問:“你們前幾天跑哪裏去玩了?手機怎麽不通?”
  樂正七豎中指:“你不會自己去問楊小空?”
  魏南河捉住他那根中指,“你再敢伸出來試試!信不信我給你砍掉?”
  “魏南河,你家小孩缺教養,好好教育。”白左寒沒心思多調侃,丟下紙巾,扭頭上樓去了。
  魏南河護短:“滾!在別人家隨地亂丟果皮紙屑,你教養很好?”  
  楊小空肩背上的脫皮現象比樂正七嚴重多了,也不知道該塗些什麽東西,他隻好洗了個冷水澡,翻出以前治漆過敏的藥水往身上塗。
  白左寒未經人允許便踹開房門,眉毛一挑:“知道回來了?這段時間死哪去了?”
  楊小空正照著全身鏡塗藥,從鏡子裏看了他一眼,沒回頭,繼續塗。
  白左寒搡他一把,“和你說話!聾了?”
  楊小空微笑:“白教授,現在是暑假,我愛去哪裏沒必要向你匯報。”
  白左寒一窒,結結巴巴地說:“你這什麽口氣?你不是……說好做我助手了嗎?”
  “哦,抱歉,我不做了。”楊小空不動聲色地旋上藥水的蓋子,“再說,車子不是還你了?”
  白左寒被這句話堵得無法應對,直愣愣地看著他,片刻之後,猛地驚醒般暴怒地往他腦袋上蓋一巴掌,“你這什麽態度,想做就做,不想做拍拍屁股就走人?有像你這麽當學生的嗎?”
  楊小空抬手擋了一下,握住白左寒的手腕,臉上掛著溫溫潤潤的笑,口氣卻十分強硬:“白左寒,我和你沒關係了,別找我撒潑。”
  撒潑?白左寒震驚了,這輩子沒聽過這麽可笑的話!想質問他:我什麽時候撒潑了?可不知怎麽搞的,問出來的話是:“我什麽時候和你沒關係了?”
  楊小空從衣櫃裏拿出件T恤套上,“你還想要我和你維持什麽關係?我沒你男朋友那麽幸運,有錢有地位,有老婆有孩子還有你等他。”
  白左寒一陣心酸,上前一步抱住楊小空,順勢按在衣櫃上,好聲好氣地哄騙:“小空,別和我鬧脾氣,我這段時間一直掛念著你呢……”
  楊小空推開他,淡淡說:“謝謝,不過今後你不必掛念了,抱著你的豬和你的錢一個人去等吧,我不奉陪了。” 
  樂正七趴著打盹,魏南河把他手裏的psp抽出來,拿毛巾擦幹淨他沾滿果汁的兩隻爪子。
  白左寒從樓上下來,在小廳門口站了站。
  魏南河看著樂正七的睡相,看得很專注,完全沒有留意到白左寒。小孩睡得口水都流出來了,魏南河用餐巾紙墊在他的臉蛋下麵,接著捏住他的手指,輕輕地挨個咬。
  白左寒的眼圈有些酸,沒法不羨慕那一對兒,這樣的甜蜜恩愛,自己曾經擁有過,可惜當時沒意識到那一切的美好,方霧把他捧在手心裏嗬護,他卻沒有好好珍惜。流逝掉的時光隻能一遍遍回憶,今後不再有了,他舍不得,也不甘心,所以一直在等,然而,是不是等回了方霧,一切都會重新回到原樣?他沒有把握。
  再則,方霧會不會回來?
  前幾年他很有自信,但自從知道方霧已經有了孩子後,他已經自暴自棄了。
  其實,這麽多年的等待,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奮鬥吧

  段殺打開門,眼前站著鄰居家的肥狼狗孬孬,那狗原本汪汪大叫,聽到開門聲亢奮地搖著尾巴,一見段殺便咻地夾住尾巴,掉頭跑進臥室裏死命往床鋪底下擠。
  柏為嶼從臥室裏走出來,驚喜道:“你回來啦!”
  段殺看著柏為嶼的笑臉,百感交集,他對這個人說愛也不是愛得要死要活,說不愛卻又心心念念地記掛著,尤其是有一段日子沒見麵了,更加覺得對方怎麽看怎麽可愛。他愣了幾秒,麵無表情地脫鞋,“嗯。”
  “這幾天跑哪去了?怎麽一頭的傷?”
  “你去問夏威就知道了。”段殺懶得解釋。
  柏為嶼跑過來一拳將段殺捶得倒退兩步,眼冒金星。段殺驚愕片刻,正要發作,柏為嶼又撲上揮出一拳。段殺握住他的拳頭,怒道:“你幹什麽?”
  柏為嶼嘿嘿一樂,“看到你很高興啊,打招呼。”
  段殺推開他,“神經病吧?這樣打招呼!”
  柏為嶼心情好極了,一點也不在意,勾住段殺的肩膀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段殺不感興趣,“說。”
  “猜猜是哪方麵的。”
  段殺轉頭:“愛說不說。”
  “你真是無趣唉,”柏為嶼圈著他的腰,“來,讓爺親一口就告訴你。”
  比起說話,段殺更讚同行動,他含住柏為嶼的嘴唇,吻了吻,“說吧。”
  柏為嶼豎中指:“是我親你,不是你親我!”
  段殺不耐煩:“你有完沒完?”
  “看在你這麽急的份上,我就不賣關子了。”柏為嶼按耐不住的喜悅,“我和我大伯天天吵,又摔東西又掀桌,我媽總算受不了了,她的口氣有點鬆了,說你什麽時候有空,跟我一起去看看她。”
  段殺一時說不出話來,自己明明沒幹什麽出軌的事,卻有種奇怪的內疚感催逼得他透不過氣,他的唇停留在柏為嶼額頭上,輕聲說:“行,你什麽時候去,我請假陪你。”
  柏為嶼傻笑:“你是不是很高興?”
  “高興。”段殺點點頭,在心裏對自己說:今後對他再好一點,不要去想武甲了。
  “你真掃興啊!高興也是死人臉,不高興也是死人臉,真不好玩!”柏為嶼丟給他一串綠檀木佛珠,“喏,給你的。”末了,添上一句:“沒有特意去買,便宜貨,愛要不要。”
  段殺:“那不要了。”
  柏為嶼赤急白臉地咆哮:“嗷——我找高僧開光的,你敢不要我和你沒完!”
  於是段殺戴到手腕上,“不適合我。”
  柏為嶼摸下巴打量片刻,“挺適合,可以收斂你的殺氣。”
  “你有病!”段殺坐到沙發上,給自己倒杯水。
  柏為嶼將腿橫架在他大腿上,“你這幾天去哪了?”
  “不是叫你去問夏威了嗎?”
  柏為嶼一臉懷疑:“為什麽得問夏威?難不成你和他偷情了?”
  “你問段和或樂正七也可以。”
  “怎麽還有小七?”柏為嶼更疑惑了。
  “一言難盡。”
  柏為嶼追問:“誰讓你一言說盡了?多說幾句說清楚嘛。”
  “你就不能去問別人嗎?”段殺沒好氣。
  “你在我麵前,我為什麽還要去問別人?你就不能告訴我嗎?”
  段殺哐地把水杯放下,站起來欲走。柏為嶼搶先一步把他按倒在沙發上,“喂!你是我男朋友,你去哪了我還得問別人,這是什麽邏輯?”
  段殺聞言愣了一愣,單手摟住柏為嶼,麵上的表情柔和多了,他沉默一會兒組織了一下語言,發現不知從何說起,便摸出那枚從墓裏撿的黃玉珠子。
  “給我的?”柏為嶼還沒等人開口就一把奪過玉珠子,眯眼對著日光燈瞧,“值錢嗎?什麽貨色?哪買的?”
  “撿的。”段殺如實匯報。
  “操啊!撿的?”柏為嶼大為不滿,但還是揣進褲兜裏,“我勉為其難收下了,但不表示我很喜歡。”
  “不喜歡還我。”段殺冷眼。
  “你都給我了還好意思要回去,臉皮怎麽這麽厚?”柏為嶼憤慨異常,揪過段殺氣勢洶洶地親了一口,變出一個大笑臉,“謝謝。”
  段殺揚了揚嘴角:這小子真是上了發條的活寶!
  柏為嶼捏住他的臉往兩邊拉,“笑得再高興點!”
  段殺拎開那兩隻在自己臉上作威作福的爪子,抱著柏為嶼躺倒下來,“別說話,讓我抱抱你。”
  “你不是抱著嗎?”柏為嶼在他耳邊嘀咕:“你說我去新加坡怎麽樣?那裏有學校聘我,條件不錯,我去幹幾年再回來?”
  段殺想也不想,“別去,有我養你呢。”
  柏為嶼故意逗他,“如果我要去呢?”
  段殺悶聲悶氣地說:“我說別去!”
  柏為嶼以手扶額,做出很傷腦筋的樣子,“我就知道你這小氣的鼻涕蟲最怕寂寞了,我不在你身邊你該怎麽活哦?”
  段殺用手背觸了觸他的臉,什麽都不回答。
  柏為嶼十二萬分臭美地一攤手,“你說,你一大老爺們怎麽這麽粘人呢?”
  “別吵。”
  “當然,我如此優秀,到哪都有人追求,像你這種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優點的人是很有危機感的,對吧?”
  “……別吵。”
  柏為嶼孜孜不倦地絮叨:“放心,雖然你有性格缺陷,但我會體諒你,盡量為你著想的,我是不是很好啊?哇嘎嘎……”
  段殺伸出食指豎在他的唇間,輕輕說:“不要說話,讓我安靜抱一抱你。”
  柏為嶼張嘴叼住段殺的手指,嘿嘿直樂,那笑臉傻乎乎的,一絲半點城府都沒有。段殺抽出手指,柔柔地撫過對方濕潤的嘴唇,兩個人相對而視,靠的很近,臉貼著臉感受彼此間的呼吸。淺淺的吻,舌尖軟滑的觸感,彼此的體溫,這樣的寧靜,這樣的戀人……段殺越抱越緊,一切都太美好了,幾乎讓人沉醉。
  柏為嶼的爪子伸進段殺衣服裏,不老實地摸來摸去,“鼻涕蟲,想我了嗎?”
  想了,看到武甲,就會想柏為嶼,多年來沉澱的暗戀情結讓他控製不了對武甲的肖想,又心心念念地牽掛著柏為嶼,左右搖擺不定,從來沒有對自己感到如此陌生過,他言簡意賅地說一個字:“想。”
  
  狼狗孬孬還縮在床底下,肥屁股卡住了,不敢亂吠,它哆嗦著探出腦袋,正想爬出來活動一下四爪,客廳裏驟然傳來罵聲:“我天馬流星靠啊,弄疼我了!”
  接著是一聲沉穩的男低音:“別吵,我慢一點……”
  孬孬一聽這聲音,立時嚇得腿一軟,失禁了,忙不迭劃拉四爪縮回床底下,悲戚戚地嗚咽兩聲:“嗷唔……”人家好怕,什麽時候才能回家啊?
  柏為嶼的呼痛聲被段殺搖散了,他攀住段殺的肩,咬牙:“喂……喂……再慢一點……”段殺給他的快感太迅速洶湧了,來得快也去得快,他想要全身每一個毛孔都能細細享受到,讓回味再綿長一點。
  手機偏在這時候響起來,柏為嶼欲求不滿地嘟囔一句:“你的?”
  段殺充耳不聞,“別管。”
  兩個人又翻來覆去地幹了幾分鍾,手機鍥而不舍地響個不停,震動得從沙發上摔了下去,還響!段殺忍無可忍,撈起來接通,煞氣迫人地壓低聲音:“什麽事?”
  電話那一頭,段和哭喪著臉:“哥,夏威把錢包弄丟了,我們沒錢吃飯了,可以去你家吃嗎?”
  “現在沒空。”段殺斬釘截鐵。
  “唔……銀行卡也沒有了,明天才能去掛失,你借我點錢吧……”
  “明天再說。”
  “那我們今天就沒飯吃了……”
  段殺冷哼一聲,“一個小時後再說。”
  “可是……”
  段殺沒聽他說完就把手機關機,摟緊柏為嶼有力地抽|送。柏為嶼揪住他的頭發,斷斷續續地說:“你,你還能撐一個小時?吹牛!”
  段殺饑渴地堵住他的嘴唇吮咬,“別吵。”
  手機又響了,這回是柏為嶼的,柏為嶼翻白眼:“一定是夏威……”
  果然,手機接通,夏威的抽噎聲如悲如泣:“小嶼……”
  “你的錢包丟了是吧我知道了一個小時後我給你打電話老子正在幹正事你他媽再打攪我我一毛錢都不借給你讓你吃屎去,滾吧——”柏為嶼一口氣說完摔了手機,恨聲對段殺說:“我們繼續!”
  段殺無語:你小子比我還猴急……  
  夏威連錢包帶鑰匙全弄丟了,兩個倒黴鬼沒錢找開鎖師傅,家都沒回,肚子餓得咕嚕嚕叫,段和坐在段殺家樓下的電梯走道口,看一眼時間,垂頭喪氣地說:“還有十五分鍾。”
  “我們要了錢就走行嗎?我實在不想見你哥那副德行。”夏威衣裳襤褸地蹲在離他不遠的垃圾桶旁邊,撿了隻煙頭,若無其事地叼上,點燃吸一口,“和哥哥,我想吃肉。”
  段和有氣無力地回答他:“等要到錢再說吧……呃,你哪來的煙?”
  “……”夏威一口氣把煙頭抽了個幹幹淨淨,“嗯,你說什麽?”
  段和瘸著腿走過來,一拳把夏威打得滿地找牙,“我讓你撿垃圾桶裏的東西吃!”
  夏威連連擺手:“別打了別打了,我不是垃圾桶裏撿的……”
  段和陰沉著臉:“那你從哪弄的?你還有錢買煙?”
  夏威蜷在牆角劃圈圈,“我,我明明是在垃圾桶外麵撿的……”
  段和抬腳一通狂踩:“我讓你撿!我讓你撿!給我把煙戒了!”
  “啊啊有話好好說,不要打人啊……”夏威抱著他的腿,“不撿了不撿了,和哥哥,你腿還沒好,別動怒啊……”
  段和扶著牆走回來坐下,累得氣喘籲籲,“你個不長記性的,我真被你氣死了……”
  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走出來一群人,其中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好奇地盯著夏威看。夏威露出一個邪魅的笑容,小聲對段和說:“看到沒有?哪怕我穿成這樣還是掩蓋不了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連小孩子都抵擋不住我的魅力,難怪以前人人都叫我人間殺器威猛獨帥。”
  小女孩蹬蹬蹬跑過來,丟給夏威一塊錢硬幣,跑走了。
  段和:“……”
  夏威:“……”
  段和無聲地挪了挪,離夏威能有多遠就多遠,忍了片刻,沒忍住,低頭將臉埋進手臂裏抽筋似的狂笑不止,直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夏威迎風而蹲,髒臉上有兩行清淚,他收起硬幣,把自己的頭發抓得更亂,撿幾根煙頭插在亂發裏,蹲著挪到了電梯門口去,接著摸出個缺了柄的平底鍋放在麵前。
  段和:“……”  
  柏為嶼洗完澡,蔫蔫地枕在段殺腿上翻點餐小冊,“點什麽吃?”
  “隨你。”段殺用毛巾擦擦他濕漉漉的腦袋,“去把褲子穿起來,一會兒段和他們會過來。”
  柏為嶼大咧咧地叉開腿,“這不是還沒來嘛!不然等他們來了一起點?”
  “不用,給他們點錢讓他們滾。”段殺想起夏威就倒胃口。
  柏為嶼歪歪腦袋,驀地想起了什麽,“喂,我要當自由藝術家了。”
  “嗯。”段殺沒反應。
  “我如果大半年也賣不出一幅畫,你養我。”柏為嶼忐忑不安地望定段殺,“是你答應的哦!”
  段殺扭開頭,“我什麽時候答應了?”
  “嗷——”柏為嶼一蹦老高:“你敢說你沒說過?”
  “忘記了。”段殺發現自己心眼太壞了,他就是喜歡看柏為嶼一驚一乍地生氣。
  柏為嶼撿條褲子穿上,豎中指:“你有種!我去新加坡了,你別後悔!”
  段殺輕而易舉地把他撈回來按在身下,“和你開玩笑的。”
  柏為嶼指著他的死人臉,“有人用你這種表情開玩笑嗎?”揪住他的臉皮拉扯,“給我笑!給我笑!”
  門鈴響了,段殺耍完人心情愉悅地打開房門,段和站在門口,抹著眼淚,“嗚嗚嗚,我要和夏威分手!”
  段殺點頭表示讚同:“好主意,他又怎麽你了?”
  段和哭著說:“他在你家樓下裝乞丐討飯,好丟人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段殺從錢包裏掏出一疊錢塞給他,趕雞似地揮揮手,“滾,滾!”
  柏為嶼探腦袋:“發生什麽事了?”
  “沒,別理他們!”段殺拍上門,覺得不放心,還反鎖了,之後抱著柏為嶼的腦袋親了親:這小子又香又可愛,萬一和夏威呆久了怕是要演變成段和那樣的悲劇!於是,他添上一句:“以後少和夏威玩!”
  假期很快過去了,柏為嶼活躍在各個展覽中,說他投機炒作也好,說他是才華橫溢也罷,如今他成了漆畫界最年輕也最具有代表性的藝術家,一躍數級,將同輩的新人遠遠地甩出幾條大街。界內已默認柏為嶼為曹銅鶴接班人,而他也十分給恩師爭臉,收攬了許多獎項,作品質量雖然毛躁了點,但其思想表達和風格的震撼性有目共睹,故而脫穎而出獲得殊榮是無人不服的。
  楊小空在搶盡風頭的師兄後麵一步一個腳印地琢磨漆性和技法,默默無聞,不為他人所擾,閑暇時間全抽去研究瓷片兒,沒人知道他的領悟,全當他是玩物喪誌。
  樂正七還是老樣子,遊手好閑等開學;夏威則被段和關在家裏備考,終日痛苦地揪著頭發做曆年試題,大歎我的自由小鳥一去不複返!
  生活就是這麽現實,段和常說:要麽亡命天涯饑一餐飽一餐,要麽有個固定工作溫飽不愁,你選吧,選前者我們拜拜,選後者你是家裏的大爺,我什麽都聽你的。
  夏威眼裏含著兩泡大大的淚水,含恨繼續做曆年試題,目標宏偉——為了當大爺,奮鬥吧!
  

作者有話要說:下部已開

下部簡介:
千年的天價沉香木棺,大家說好不打它的主意,最後竟然落到了奸商杜佑山手裏,故事
從這裏發生轉折,下部沒有盜墓,依然披著偽藝術偽仿古的皮,講的是好男人們和壞男
人們勾搭成奸後的故事。
楊小空開天眼平步青雲;自戀狂柏為嶼得失難料;另外,上大學學著融入社會的樂正七和被迫考公務員的夏威,這兩隻難以馴化的野獸還會聯手出什麽幺蛾子?
借用挑燈夜讀同學長評裏的一句話,這是一群小P孩的成長血淚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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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狼親狽友》(下部)作者:恩顧 --1 -意隨風行- 給 意隨風行 發送悄悄話 (231728 bytes) () 09/20/2012 postreply 22:12:43

[耽美]《狼親狽友》(下部)作者:恩顧 --2 -意隨風行- 給 意隨風行 發送悄悄話 (199199 bytes) () 09/20/2012 postreply 22: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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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狼親狽友》(下部)作者:恩顧 --5(全書完) -意隨風行- 給 意隨風行 發送悄悄話 (226470 bytes) () 09/20/2012 postreply 22:20:13

回複:[耽美]《狼親狽友》(下部)作者:恩顧 --5(全書完) -ssl1234- 給 ssl1234 發送悄悄話 (478 bytes) () 10/05/2012 postreply 19:5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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