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不好啊~
武甲帶著兩個小孩從療養院出來,杜寅爬上車後座,趴在武甲的靠背上問:“武叔叔,爺爺什麽時候能康複?”
武甲發動車,答道:“不知道。”
杜卯吵吵著說:“我剛才給爺爺敲核桃,他都沒胃口,以前他能吃一大把呢!”
“爺爺年紀大了,身體沒以前好了。”武甲歎了聲,“他一個人很寂寞,武叔叔沒空陪他,妳們要常打電話和他聊聊天。”
杜卯嘟起小嘴:“可是他說什麽我都聽不懂唉!”
杜寅拍他的腦袋,“妳就說在學校的事嘛,我每次給他打電話,他也隻說嗬嗬哦哦,我們都聊的好好的。”
“可是我在學校沒有什麽好事可講……”杜卯撓頭,好煩惱:“我不是和同學打架就是被老師罵,爺爺愛聽嗎?”
杜寅搖頭:“一定不愛聽。”
“妳們說什麽爺爺都愛聽的,沒關係。”武甲一笑,將車開出療養院大門。
迎麵開來一輛黑色奔馳,武甲認得那車的車牌,便適當緩下車速。
對方先拉下車窗,衝他笑了笑,“妳好。”
武甲點點頭:“妳好,來看周伯父?”
對方外號條子龍,是彭爺手下的一號幹將,近幾年在黑道上叱吒風雲,由於這人出了名的仗義,手下弟兄一大幫,既不貪財也不貪權,唯一的愛好就是有點貪色。貪財的人不得手下人的信服;貪權的人不得老大信賴,比如療養院裏那位老人的兒子;貪色則是無傷大雅的,恐怕隻有這樣的人彭爺才能放心把權力交給他吧。
“是啊,我也有一段時間沒來看看他老人家了。”條子龍將墨鏡摘下來,“嗬,杜老板的小少爺們也來了?”
杜寅禮貌地喚聲:“叔叔好。”
杜卯支在車窗上,老氣橫秋地打招呼:“龍哥,好久不見啊!”
條子龍莞爾,伸手揉揉杜卯的腦袋,“小鬼,和妳老爸像斃了。”
杜卯氣憤地握拳:“我才不要像那個老烏龜呢!”
“杜卯!”武甲提醒道:“別沒大沒小。”
條子龍大笑了幾聲,看向武甲:“杜老板真是太失敗了,兒子都不待見他,呐,替我向他問好。”
武甲微笑:“謝謝。”
“那我進去看看周伯父,”條子龍揮揮手,“小朋友們,再見!”
“再見。”武甲扭過頭,臉上敷衍的笑容頓時消失,在他眼裏,這些混黑道的人看著和藹可親,一轉身個個都是嗜血如命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可不想讓兩個小孩和這種人多說話。
柏為嶼從胳肢窩下抽出體溫計,看了半天,撓撓腦袋傻笑:“怎麽看?”
段殺拿過體溫計,“三十柒度半,還有點低燒。”
柏為嶼抽幾張紙巾擤鼻涕,帶著鼻音說:“我沒事了。”
段殺摸摸他的額頭,又摸摸他的臉,在他鼻梁上親了一口,不說話。沒什麽可說的,這一個吻很親昵,再添上什麽話就顯得矯情了。
兩個人一東一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柏為嶼出神地望著屏幕,腦子裏的思緒撒丫子亂跑。段殺問:“妳再過一個多月就畢業了,工作有著落沒?”
“沒。”
“留校不錯。”段殺建議。
“本科沒有漆畫係,學校留我幹嘛?”柏為嶼蜷在沙發一角,摳著瑪麗蓮夢露的沙發墊,“我想我大概要當一陣子流浪藝術家了。”
段殺不冷不淡的反問:“妳確定隻是當一陣子?”
“或許是當一輩子吧。”柏為嶼懨懨地說:“我開一次畫展,看看情況。”
“什麽時候?”
柏為嶼想起這個就頭疼,沒好氣說:“不知道,本來是定在係樓小廳的,後來杜佑山出麵幫我爭取到了丹華會所,可我和他吵得這麽厲害,這事八成沒戲了,係樓小廳又被別人定走了,我隻能推遲到畢業答辯以後。”
段殺並不懂丹華會所和係樓小廳有什麽區別,隻是淡然問:“需要錢嗎?”
“不需要。”柏為嶼拿遙控換個台看,“我去年暑假有幅畫獲了獎,獎金八千。”
“辦完這個畫展也差不多該用完了。”段殺叼上一支煙,探身從茶幾上摸過火機。
柏為嶼死鴨子嘴硬:“沒關係,這個畫展應該可以賣出去一兩幅。”
“如果一幅都賣不出去呢?”段殺一針見血。
柏為嶼怒視他:“妳這個烏鴉嘴!”
段殺啪地點燃煙,向後靠在靠背上,悠悠說:“我可以養妳。”他把抽了一口的煙遞給柏為嶼:“妳不願意的話另說。”
柏為嶼接過煙,盯著過濾嘴上有道淺淺的牙印,頗有些局促:“如果我一輩子都賣不出畫呢?”說完這話立馬抽了自己一個大耳刮子,“啊呸!我這什麽烏鴉嘴!”
段殺微微揚起嘴角,麵上露出了點兒笑模樣。
靠!麵癱又笑了!“老大,我拜托妳笑之前給我打聲招呼,小弟心髒不好,承受不了這麽巨大的打擊!”柏為嶼碎碎念著把煙塞進嘴裏狠抽一口:“還笑?笑妳個JB!”
段殺握住他的手腕拖到自己身邊,“如果妳一輩子都賣不出畫,就別給我說髒話。”
柏為嶼滿嘴噴煙霧:“操妳的!妳什麽意思?”
“妳要我白養妳一輩子,自然要乖一點。”段殺俯身把柏為嶼壓倒在沙發上,用食指順著他的鼻梁從上往下撓了撓。
柏為嶼不喜歡這個逗貓似的小動作,偏開頭嚷嚷:“撓什麽?我有煙,我燙死妳!”
不撓就不撓,男人在這種時候總是很遷就對方,段殺吻吻他的鼻梁,又吻吻他的眼睛……
燈光很亮,客廳的吊頂邊緣是老式的刻花鏡子,柏為嶼望著那一塊塊小小的鏡子,像色情片直播,還有很多很多鏡頭,從各個俯視的角度,他看到自己抱著段殺,是自己把對方的衣服脫下來,用腿纏著對方。
段殺的後背性感得要命,柏為嶼摸索著把煙按進煙灰缸裏,對著鏡子撫摸段殺強健有力的後背,欣賞得近乎於陶醉,身下的鈍痛猛然將他驚了一跳,晃過神後惱羞成怒,用力推對方的肩,梗著脖子痛罵:“啊啊啊啊妳個賤人!痛死了,妳給我小心點!信不信我拿錐子鑿死妳!”
又來這一套,妳小子怎麽老在這半截子的時候抽風?段殺把他抵在沙發角,耐著性子勸道:“別吵,我慢點。”
柏為嶼真的就此不鬧了,他一手扶著沙發靠背,一手撐著扶手,仰頭盯住頭頂上的實況直播。段殺小小心心地在那兒做水磨功夫,柏為嶼不耐煩了,突然暴出一句:“磨蹭什麽啊?妳再不操換我操!”
段殺反唇相譏:“想爽得快就別怕疼。”
柏為嶼豎中指:“妳技術太爛了!”
段殺悶哼道:“別人技術好妳和別人幹去。”
“操妳!放開我……”柏為嶼捶沙發,慘叫:“啊啊!妳玩兒真的啊?殺人了——把妳雞雞切片——”
段殺既好氣又好笑,也不花功夫去堵他的嘴,一口氣頂到底猛烈地抽|送起來。柏為嶼在整個過程中無比委屈地嘮叨:“我告訴!嗯……我看妳沒人愛,我同情心泛濫,勉為其難和妳……哎呀,啊……所以妳要抱著感恩的心理,必須對我好一點,把我惹毛就沒人同情妳了,嗯,慢,慢點……”
魏南河從車上下來,看到楊小空的第一句話就是:“柏為嶼呢?”
楊小空答道:“還沒回來。”
白左寒向楊小空借了一條牛仔褲穿上,聽說有新鮮的魚,便特地留下來蹭吃。一團人在院子裏生起火,樂正柒揚手呐喊:“南河——來吃烤魚嗷嗷!”
黑貓吃得肚子圓滾滾的,哀叫:“喵喵喵!”
魏南河應著往台階上走,對楊小空說:“為嶼的畫展定在六月三十到柒月十號,丹華會所,杜佑山追加了一筆款子,規格不是一般的高,開幕酒會參照會所的頂級自助餐,杜佑山請來的都是大人物,叫為嶼買套像樣的西裝,穿出點氣質,”左右一看,往夏威一努嘴,“別和那隻流浪狗似的。”
夏威痛哭流涕地紮進段和懷裏,“阿納達,妳聽咩~~”
段和順毛撫摸之:“不哭不哭,我就喜歡流浪狗。”
夏威嘯叫:“一點勸服力度都沒有!”
“謝謝魏師兄!”楊小空聽聞這個消息竊喜不已,忙掏出手機要給柏為嶼掛電話。
魏南河頓了頓,回頭說:“不用謝我,一方麵是因為杜佑山不願得罪曹老,另一方麵……”他似笑非笑的掃一眼白左寒,“白教授費了不少口舌,不過不是為為嶼說的,是為妳說的。”
楊小空一頭霧水:“為我說什麽?”
魏南河笑:“自己去問問妳的白教授唄。”
眾人安靜下來,紛紛豎起耳朵,身子一致向白左寒傾斜。白左寒平靜地在烤魚上撒一把孜然粉,一語驚人:“他動了我的男人,總要拿出點意思來表示歉意。”說完,覺得不太對勁:我的男人?我的男人?這不太對啊,怎麽加了一個“男”字,這語境都不一樣了?
一時間,眾人下巴集體脫臼:妳男人?這又是什麽時候發生的奸情?
罷罷,一點小差錯,不礙事!白左寒幸災樂禍地觀察楊小空的反應,挑釁地一揚下巴:小子,敢嘲笑我?我看妳還笑得出來?
以楊小空的性格,應該會窘迫不堪麵紅耳赤,或者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白左寒等著欣賞好戲,隻要他覺得對方難堪夠了,就以“開玩笑啦”“和杜佑山瞎掰啦”之類的借口隨便打個圓場。
楊小空確實不笑了,他坦然而凝重地看著白左寒,眼裏柔暖得像一汪春水。白左寒打個寒顫,手裏的烤魚都掉下來了:喂,妳別這樣看著我!
楊小空走到白左寒身邊,拉住他的手,溫溫柔柔的說:“白教授,謝謝妳。”
白左寒頭皮一炸,麵紅耳赤:“不……不用謝。”
樂正柒插嘴:“我想起來了,前兩天早上是白教授把小空送回來的。”
白左寒支支吾吾的狡辯:“不是不是,那天是……”
楊小空說:“我是和白教授在外頭過夜了。”抬手一指遠處的甘蔗地,“白教授的車開進甘蔗地裏,他又醉了,所以我們在那裏過了一夜。”
白教授,醉!了!
魏南河了然地發出一聲奇怪的“哦~~~”尾聲曖昧地連拐三個轉折。
“哦~~~”眾人跟著哦,個個打了雞血似的群情澎湃:甘蔗地裏打野戰!太彪悍了!太大膽了!咩咩,原來妳才是終極BOSS啊!
白左寒穩下情緒,心說我怕他什麽?和我鬥?老子出來泡男人的時候妳還在吃奶呢!給自己壯了膽後,白叫獸從楊小空手裏抽出自己的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小空,妳看,大家誤會了,我是妳老師,還比妳大這麽多,我們怎麽可能嘛,哈,哈,哈!妳快向大家解釋清楚那晚的事!”
楊小空一笑,特真誠:“白教授那天晚上特別可愛,抱著我不肯撒手,非要我親妳不可,我親了妳還纏著我要再親,我隻好……”
“喂!妳誣陷!”白左寒一蹦三尺高,痛罵:“妳這小子扮豬吃老虎!”
魏南河忍笑著配合小師弟:“那是,左寒一醉酒就逢人討親親,小空,他是不是叫妳小空哥?”
楊小空老實點頭:“嗯!”
白左寒在風中淩亂了:“妳們……”
眾人一齊表白立場:“我們相信小空,白教授,妳□學生啊這是!”
白左寒無言以對:“我我我沒啊……”
眾人憤慨地開起批鬥會:“白教授,妳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太卑鄙了,居然搞自己學生!”
白左寒彎腰垂頭:“我我我……”
眾人:“小空多單純啊,他對妳這麽尊敬,妳居然勾引他!人家還沒談過女朋友,第一次就交代給妳了!妳太無恥了!”
白左寒越縮越小:“我我我……”
眾人:“小空這麽好一個孩子,根正苗紅,善良厚道,尊師重教,連他妳也下得去手!妳敢對不起他要遭天打雷劈的!”
白左寒縮成一團:“我我我……”
魏南河在樂正柒身邊坐下,唉聲歎氣地吃起烤魚:“左寒,這回我可幫不了妳。”
楊小空撫上白左寒的背,微笑,耶穌一般發出神聖的光輝,他緩緩的,輕輕的說:“白教授,我有話想單獨和妳說說。”
白左寒捂住自己的小心髒,痛苦地扭過頭去:這!一定是!噩夢!
夏威用蘭花指拈起一張紙巾,一抖:“魏教授,您這裏風水陰陽不合,盛行龍陽之風,可要貧道為您做個法事,驅散這些好男色的妖魔鬼怪,還您一個清白幹淨的……”
魏南河截斷他:“道長,請先驅了您自己吧。”
作者有話要說:我對回饋積分的具體用法挺糊塗,今天去仔細問了一下。
是這樣,哪個作者贈送的積分隻能看這個作者的文,回帖字數滿25個字送一分,三分可以看一千字,送多少分都是係統自動生成的,不到25字沒有能送積分的按鈕,我想送也送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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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說一次哦,以後就不每章都提醒了。╭(╯3╰)╮
另外,這篇文截止今天為止被管理員刪掉了455條留言(先容我去捂臉痛哭一下。)
所以,請大家不要打無意義的留言了(比如“JF,JF!”或者“dddddddddd——”= =|||||)
打死妳們倆兔崽子
楊小空的笑容純淨無暇得讓白左寒覺得刺眼,“白教授,”他語調雀躍的喚了一聲,“白教授!”喚第二聲的同時他摟住白左寒,“謝謝妳。”
白左寒蹲在自己的咪咪虎下,避開工瓷坊院子裏眾人的視線,哭笑不得地推開楊小空:“妳小子陰我!”
楊小空一臉無辜地囁嚅:“白教授,我沒有……”
白左寒壓低聲音:“妳想怎樣,妳說妳說!”
楊小空揪著石子縫裏的小草,許久,小聲說出一句:“白教授,我們確實接吻了……”
我嚴重的靠!接個吻就要老子負責!和我上過床的人可以從大學城排到東見街,老子豈不是可以淩遲了一人分一片肉?!!白左寒習慣性地四下找桌子掀,無奈,沒有,掀咪咪虎,掀不動!
白左寒深吸一口氣,“楊小空,我和妳說……”
楊小空搶先說:“白教授,我大一開始就很喜歡妳。”
白左寒卡殼住了:“啊咧……”
楊小空拉過白左寒的手,寶貝似的捂著,眼巴巴地看著他,那小眼神可憐見的。
不再有話,橘黃色的路燈落在兩個人身上,楊小空垂下眼簾,似乎為剛才的告白而赧然,他的麵孔還保留著少年的稚氣,睫毛在臉上投下半圓形的陰影,唇角半彎,噙著一抹安靜平和的笑意。白左寒的心顫了顫,腦袋裏隻有一個念頭:我把這麽純的孩子糟蹋了真是禽獸不如啊!
人太有魅力真是作孽!白教授操心起學生的心理健康問題,對自己說:如果破壞了這孩子對初戀的美好憧憬,留下心理陰影可是一輩子的事,罷了罷了,我將錯就錯和他談場小戀愛,循序漸進地和平分手。再說,我比他大那麽多,肯定有代溝,說不定沒過多久他自己就會覺得沒趣。
翌日,到雲南講學的曹老帶著兩個漆工回來,妝碧堂裏空蕩蕩的,他問樂正柒:“柒啊,為嶼呢?”
“為嶼去談戀愛了!”
曹老禁不住樂了,對左右兩個漆工說:“阿豪,驢子,瞧,兔崽子長大了!嗬嗬嗬!唉,小柒,為嶼和誰談啊?”
樂正柒回答:“段和的哥哥,妳不認識。”
“段老師的哥哥啊,哈哈,為嶼這孩子……”曹老拈須而笑,笑了一半,僵住,一口氣提不上來,整個人向後仰去。
阿豪及時攙住曹老,拍著他的背勸道:“您別氣!這這,這也沒什麽,喂,是不是啊驢子?”
“對啊對啊,曹老,妳看小柒和魏教授不也過得挺美滿麽?您千萬看開點!”驢子抹把冷汗,心說我兒子還小,今後千萬別帶到這來,風水太邪門了!
“反正為嶼也快畢業了!您今後瞧不見他,眼不見為淨!”阿豪轉移話題道:“柒啊,小空呢?”
樂正柒抱著他那隻形影不離的黑貓,且說且往門口退,“小空今早出去,中午沒回來吃飯,應該……是,約會了吧……”
曹老愕然:“約會?和誰?”
“白教授啊,妳認識的。”
曹老掀桌而起,暴跳如雷:“這倆孩子怎麽回事,都吃錯藥了吧?”
楊小空早上去考駕照的科目一,考完又跑回學校蹲等白左寒,一起吃個午飯。兩個人雖然沒說多少話,但默契十足。楊小空喜歡白叫獸,是一種帶著崇拜的喜歡,在心底默默喜歡了好多年,算不上狂熱卻很綿長,這小心思類似於小男孩暗戀淩波麗小女孩暗戀流川楓,完全不著邊際的,純粹是傻乎乎的暗戀情結。
白左寒很配合,臨分別還假模假樣地牽牽小爪,笑說:“傻小子,下次找我先打電話,別傻等著。”
“嗯,白教授,再見。”被戀愛打敗的羊咩咩整個兒幻化成一隻粉紅咩咩,剔透水汪的黑眼睛看著白左寒,那叫一個依依不舍!白教授心癢沒處搔,心下大罵:再看我!再看我就把妳吃掉!
吃掉,白左寒是不敢的,他打好算盤和楊小空玩玩過家家,爭取最後雙方都能全身而退,畢竟不搞學生是他鬼混的重要原則,楊小空若不是他的學生,他早三言兩語把人拐上床吃幹抹淨,誰負他媽的狗屁責啊?
柏為嶼聽說自己晚上還要再打一針鞏固治療,氣得半死,下午趁段殺上班,一溜煙逃回妝碧堂,遠遠的就看到了曹老的車,樂顛顛地甩大尾巴奔進廳裏,“曹老,妳回來啦,小空給我打電話說,我的畫展……”
曹老手裏執根柳棍,劈頭蓋臉抽下去,“我抽死妳個沒出息的兔崽子,叫妳不學好!不就是沒見著女孩嗎?妳至於找男人搞對象嗎!妳要氣死我啊!”
兩個漆工手忙腳亂地拉曹老,一個嚷嚷:“曹老,您別氣壞了身體!”另一個喊:“為嶼,還不快認錯!”
柏為嶼被打的團團轉,嗷嗷慘叫:“曹老,妳幹嘛打我,我做錯什麽了啊啊?我,我,誰說我和他搞對象我和誰急!”
曹老扶著腰,氣喘籲籲的問:“那是怎麽回事?”
柏為嶼往角落縮了縮,聲音柒拐八扭的嗚咽道:“我……我真沒和他搞對象,隻是……隻是不小心搞在一起了……”大實話啊!曹老,我不願騙妳!
曹老吞了火藥一般爆炸了:“把他給我綁起來,打不死他我就不信了!”
楊小空也踩在這個點上回來,遠遠的就聽到妝碧堂裏吵鬧聲,正吃驚地往裏走,迎頭便撞上樂正柒。樂正柒被曹老的氣勢嚇破了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跑過來扯楊小空:“曹老打為嶼呢!阿豪和驢子叔都擋不住,曹老疼妳,妳快去勸勸!”
楊小空一聽不得了,什麽事讓曹老動這麽大火氣?忙衝進去勸架,這一進門就撞在槍口上,兩個漆工齊齊怪叫:“小空!妳找死呢吧?快逃!”
曹老丟下柏為嶼,朝楊小空揮柳棍,“妳也是個沒出息的,抽死妳們算了!敗壞師門!”
楊小空悴不及防之下連挨幾棍,抱著腦袋申辯:“曹老,我怎麽了嘛?”
曹老連踹帶抽:“妳更好啊哈!白左寒是妳老師妳知道嗎?妳個傷風敗俗的死孩子!”
柏為嶼瞪大眼:“小空,妳和白教授什麽時候搞上了?”
魏南河風風火火地奔來勸架,一腳踏進妝碧堂,聽清了裏麵吵架的話題,默默退回來,一手拎上黑貓,一手拎上樂正柒,夾住尾巴灰溜溜地滾進工瓷坊不敢再冒頭。
曹老暴吼:“驢子,妳給我逮住小空!阿豪,別讓為嶼逃了!把他們給我關起來往死裏打!”
阿豪和驢子百般不情願,裝模作樣的做老鷹抓小雞狀,柏為嶼拉上楊小空撒丫子就跑,老頭兒追在倆徒弟後麵咆哮:“跑!叫妳們跑!有種跑了就別回來!”
楊小空欲哭無淚,跌跌撞撞地跑了幾步,“曹老,妳小心,別跌倒了,哎呀……”話沒說完便被院子門口的石條絆一腳,摔了個狗吃屎。
柏為嶼四爪並用把楊小空拽起來,兩個人狼狽不堪地一路往村子裏逃。
老頭兒柱著柳棍,站在石子路中央直喘粗氣:“都是魏南河這狗養的畜生,做大師兄的不帶好頭,上梁不正下梁歪!還有白左寒這王八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人模狗養!美術學院就是被這一幫攪屎棍攪和臭了!好好的學生都被妳們這些醃臢教壞了!為人師表他知道嗎?!!”
魏南河給白左寒打電話,把手機拿到窗外現場直播了足有五分鍾,然後拿回耳邊:“聽到沒有?曹老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白左寒無奈:“曹老管太寬了吧?楊小空呢?”
“廢話,曹老把那兩個小崽子當自己親孫子,能不急嗎?”魏南河遙望著村子的方向,“楊小空逃走了,妳看,妳總得來找曹老說說這事。”
白左寒嗤笑:“說什麽呀?鬧吧鬧吧,最好曹老過來揍我一頓,我好找借口和小空分手。”
魏南河換個姿勢斜靠在沙發上,“我說,別費這功夫了,妳揭下妳那張白教授的皮給小空瞧瞧,他是那麽愛幹淨的小子,今後肯定躲妳都來不及。”說完,把手機合上,順手關機。
白左寒愣了愣,“喂?喂!妳媽的!”
柏為嶼坐在村子橋頭的小便利店門口,一群大白鵝圍著他。
楊小空買了兩瓶礦泉水,出來哄開大白鵝,在柏為嶼身邊蹲下,“為嶼……”
“叫我師兄。”
“柏師兄,我們怎麽辦?”
柏為嶼灌一口水下去,“等曹老走了後回去唄。”
“那明天呢?”楊小空垂頭喪氣的。
柏為嶼拍拍他的肩,“沒事,曹老就這樣,他以前常打我,打完第二天就沒事了。”
“可我從來沒見他發這麽大火……”楊小空半信半疑:“他以前都是因為什麽事打妳?”
柏為嶼掰著手指算:“我把自己的獲獎證書弄丟啦,在田裏烤地瓜差點火燒山啦,考試作弊被記過啦,打群架被記過啦……”
楊小空:“……”
柏為嶼一攤手,無奈地說:“總之他常為些小事生氣,真是任性的老頭兒。”
楊小空:“……”
柏為嶼支在石階上,二流子狀抖著腿,“小空,說說,妳怎麽和白教授搞在一起的?”
楊小空:“……”
柏為嶼推推他,“說啊。”
楊小空蹲著往旁邊挪了挪,“沒什麽好說的。”
柏為嶼正要再追問,手機響了,樂正柒通風報信:“曹老還在等呢,說等不到妳們回來他就不走,麻繩都準備好了,一定要把妳們綁起來!大夥怎麽勸都不頂用。”
楊小空哀哀地望著柏為嶼,“師兄,我們回去吧,讓曹老打一頓算了,反正我不想和白教授分手。”(白左寒:阿嚏!)
“我不回去!”柏為嶼嘴一扁,要哭要哭的模樣:“大夥都像看猴似的看著我們,我怎麽說?我說我要和段殺分手豈不是承認和他談戀愛了?我說我不和他分手,別人還以為我愛他愛的要死!”(段殺:阿嚏!)
楊小空冷眼:柏師兄,服了妳了,妳還有心思為這種事糾結。
作者有話要說:誰說小空是腹黑的?人家一直很純良的,說話也是實事求是啊!(#‵′)凸
妳無理取鬧!
段和打開房門,眼皮一跳,禮貌地說:“對不起,我這裏不是流浪漢收容所。”
柏為嶼蹬下鞋,飛撲向夏威:“小蠻哥,終於找到妳了!”
夏威邁著小內八迎上來:“小嶼嶼,我就知道妳會來,是不是想我想的夜不能寐?是不是念我念的茶飯不思?可我不能和妳走,我走了我家阿納達怎麽辦?”
段和截斷他的話頭:“不用管我,請您快滾。”
“小蠻哥,妳誤會了,我隻是來借宿一晚。”柏為嶼抽泣:“家師知道了我和師弟的苟且之事,他老人家很生氣,把我們逐出師門了。”
楊小空咳一聲:“喂喂,柏師兄,妳這麽說會讓人誤會的好不好?”
“所以妳就拐帶師弟情奔了?”夏威飛個媚眼:“妳這個尤物~”
“我們也是身不由己啊,”柏為嶼蘭花指:“討厭啦,死鬼~”
段和平靜地看著他倆,“妳們幹脆交往好了。”
夏威和柏為嶼同時扭開頭捂著臉:“呀咩跌~”
段和麵無表情地轉頭,對楊小空露出一個微笑:“小空,進來吧,我都聽說了,樂正柒這小孩就是口無遮攔。”
楊小空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打攪了。”
“沒的事,不用客氣,坐吧。”段和關上門,給楊小空倒杯水,“我這地方小,妳別嫌棄,沙發攤開可以睡。”
“謝謝,”楊小空接過水杯,疲憊不堪的道:“這幾天鬧得人仰馬翻的,真累。”
“我今年本命年,倒黴是應該的。”柏為嶼揉揉胳膊上的紅道子,痛得吱吱叫。
段和無視柏為嶼,“小空,妳和白教授說說這事吧,讓他找曹老談談。”
楊小空挺難為情地耷拉下腦袋,“我昨天才剛和他好,今天就弄出事來,他會覺得我很麻煩的,還是別讓他知道。”
段和不太熱心管別人的事,便不再說這個話題,“那行,妳自己看著辦吧,有什麽事要幫忙的盡管說。”
柏為嶼老三老四地溜達著參觀段和的宿舍,連打幾個嗬欠:“夏威,找幾件衣服借我,我洗個澡睡覺。”
夏威在衣櫃裏翻找,一手一條紅內褲,“妳要哪一條?”
“這不是一樣嗎?”柏為嶼拽一條過來,“隨便!”
段和喝止道:“夏威,內褲怎麽能借別人穿?”
夏威妻管嚴,趕緊把內褲搶回來。
柏為嶼來氣了:“哪來這麽多毛病?以前我們在鹹陽的時候不都隨便穿的?”
“可現在我的小內內都是阿納達給我買的定情信物耶,怎麽能借妳咩?”夏威把自己的內褲精心折成小方塊捧在手心裏。
段和揚起嘴角,心說這小子總算懂事了。
夏威又抽出一條白內褲,“這樣吧,我把我家阿納達的小內借妳。”
段和一頭栽倒,爬起來掏出手機撥通段殺的電話:“喂,哥……”
柏為嶼瞪大眼,掐住夏威的脖子低吼:“段和,妳幹什麽?我有人質!妳不要亂來!”
段和視若無睹:“哦,妳在找柏為嶼?他手機關機了?那肯定是沒電了,他在我這裏,啊?什麽?他今天還要再打一針?那妳還不快把他弄走。”
柏為嶼全身炸毛,“段和,還不快放下手機?夏威在我手上,我先!奸!後!殺!”
夏威像被掐斷的花骨朵,拈著白內褲揮舞,呻吟道:“阿納達,救救我……”
“哥,妳等一下,”段和放下手機,從抽屜裏找出一個手銬,一頭銬著夏威,一頭銬著柏為嶼,繼續打電話:“妳還沒來過我這裏哦,我這青年教師宿舍樓,很好找的,六座B907……”
柏為嶼無語地看著爪上的手銬:“夏威,妳老婆哪來的這玩意兒?”
“妳別再鬧了,再鬧他還有項圈和皮鞭。”夏威蹲在一邊拭淚,“他以前還會生氣,現在越來越淡定了,我一鬧他就把我銬起來……”
楊小空捧著水杯,躲得遠遠地,腹誹道:還不都是被妳磨練的。
柏為嶼叮叮當當晃著手銬:“我問妳他哪來的這玩意兒!”
夏威哀怨地看著段和:“段郎,我能說嗎?”
段和氣定神閑地翹起二郎腿:“告訴他吧。”
夏威捂著柏為嶼的耳朵:“段殺給的,他有很多這種東西,手銬啦電棒啦手槍啦,妳最好小心一點!”
柏為嶼瑟瑟發抖:“妳不是有把土槍嗎?快!拿來給我防身!”
夏威在地上劃圈圈:“被和哥哥沒收了。”
柏為嶼咬牙切齒:“妳沒救了,不像個爺們!”
夏威齜出一口白牙笑了:“像不像爺們,得問我老婆……”
段和冷冰冰的吐出一句:“妳今晚想被銬在陽台喝西北風嗎?”
“呀咩跌~~”夏威收聲,專心劃圈圈兒。
白左寒給楊小空掛電話,開口就問:“妳躲到哪去了?”
楊小空本來昏昏欲睡,這一接聽電話後受寵若驚地問:“白教授?”
白左寒又問:“妳在哪?”
“……青教樓……”
“那好,妳下樓吧,在門衛那等我。”
“啊?”楊小空耙耙腦袋,一臉不解。
“別啊了,我在大學城這一帶,五分鍾內到青教樓。”
楊小空合上手機,局促地站起來,“我走了。”
那三人,六道猥瑣的目光齊刷刷盯著他。
楊小空傻笑:“不好意思,段和,我今晚不住妳這兒了,那啥,我先走了,拜拜。”
柏為嶼叼著一支煙,撲哧撲哧吐煙霧,“咩咩,被大白狼欺負了,要叫。”
夏威強調:“要大聲叫!”
楊小空一愣:“叫什麽?”
柏為嶼說:“哞哞叫!”
夏威:“屁咧,綿羊當然是咩咩叫!”
楊小空無力地往門口挪,“是是是,謝謝提醒。”
“不對不對,”柏為嶼大喊:“咩咩,遇到危險要叫救命!”
夏威糾正:“是叫疼啊疼啊!”
段和叱道:“別亂說話,白教授多好的一人!”惡狠狠地瞪了夏威一眼。
夏威淫|笑:“咩咩,記著,要叫,一定要叫,我家阿納達一叫我就心疼……”話沒說完就被段和一巴掌拍啞了。
楊小空臉上有點熱,支支吾吾的應道:“好好好,我會叫。”穿上鞋,顛兒顛兒跑了。
段殺沒費多少功夫便找到段和的宿舍,他敲開門,一臉不爽:“電梯壞了。”
柏為嶼一聽嘴都笑歪了:“恭喜妳,九樓也不是很高嘛,鍛煉身體哈哈!”
段和把那兩人的手銬打開,衝柏為嶼幸災樂禍的笑:“我哥對妳多好啊,這麽遲了還惦記著妳差一針沒打。”
柏為嶼說:“我呸!”
段殺站在門口,不耐煩道:“柏為嶼,別磨蹭。”
柏為嶼乖乖的穿上鞋,蹲在門口係鞋帶,嘀咕道:“妳們兄弟倆仗勢欺人,我詛咒妳們……”
段殺看了眼柏為嶼手臂上的紅道子,問:“妳挨打了?”
“幹卿屌事?”
“我剛才去妝碧堂找妳,妳們老師還在生氣。” 段殺撩起柏為嶼額前的短發,用手背摸摸他額上的溫度。
柏為嶼拍開他的手,豎中指:“都是妳害的!”
“妳不是說不關我的事嗎?”段殺笑了一下。
夏威發抖:“和哥哥,麵癱笑了。”
段和道:“我眨了下眼,沒看到。”
柏為嶼盯著段殺的臉,心情大好:“再笑一個給爺看看。”
三個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段殺。
段殺不聲不吭地拉上柏為嶼往樓梯口走。柏為嶼樂得前仰後合,一步三回頭的朝夏威打手勢口語道:小樣兒,這家夥不好意思了~
段和嗤笑:“瞧柏為嶼這得瑟勁!”
夏威接口:“瞧妳哥那裝B樣兒!”
一路上,柏為嶼賤兮兮的湊近段殺:“美人兒,笑一個笑一個!”
段殺煩得腦門疼,低聲道:“別吵。”
兩人拉拉扯扯的走到八樓,柏為嶼喊:“呱~~”聲控燈亮了,柏為嶼邊下樓梯邊狗皮膏藥狀粘上來:“小妖精,笑一個嘛,別這麽不給麵子。”
段殺不理他,悶不吭聲的往樓下走。
走到柒樓,柏為嶼喊:“呶~~”
聲控燈亮了,段殺回頭,眼神矛盾地瞥他:“……”
走到六樓,柏為嶼喊:“哞~~”
燈亮了,段殺加緊腳步,與柏為嶼拉開距離。
走到五樓,柏為嶼喊:“咻~~”燈沒亮,柏為嶼換個聲音:“汪——”燈還是沒亮,“烏拉——”
“……”
“操,這燈壞的!”柏為嶼掏出手機——電力耗盡,沒法子,隻好借著樓上的光線往下走,拉開嗓門:“噶~~”
四樓的燈,又是壞的。
柏為嶼契而不舍的喊:“幺哦~~”
“……”
“巴嘎——”
“……”
“嗷嗚——”
“……”
“衝啊——”
段殺頓住腳步,肆無忌憚的笑了。
前方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柏為嶼扶住樓梯欄杆,痛罵:“後勤部吃便便的吧?這麽多燈壞了也沒人修,我飛天霹靂靠!我天馬流星靠!我……”
段殺的聲音不冷不淡地從他下方傳來:“半夜三更的,別吵。”
柏為嶼小心往下走了幾層台階,怒從中來:“別吵別吵,老子就是這麽吵的人!妳他媽受不了就滾遠點!”
段殺非但沒滾,反而三步兩步走回柏為嶼身邊,攔腰抱著他,在他耳根處吻了吻。
柏為嶼忽然來了興致,使勁將段殺按在牆上,摸索著找到對方的嘴巴,“妳敢偷襲?老子親死妳!”我親!
段殺往後一避。
柏為嶼毫不氣餒——我再親!
段殺側臉躲開。
柏為嶼扳過段殺的臉,“操咧,居然不給親?老實點!剪妳雞雞哦!”我親——
段殺捂住他的嘴巴,想對他說“別吵”,話到嘴邊硬生生咽回去,不知道該說什麽。
柏為嶼沒親著,惱羞成怒:“不給親拉倒!狗養的!人渣!死同性戀!我都讓妳幹了妳連親都不給親!”
段殺哭笑不得,抱著他不撒手:“別吵。”
柏為嶼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嗷一聲蹦起來,“又是這句!”
“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段殺把他按進懷裏,“回去親,讓妳親個夠。”
“這什麽地方?又沒人!”柏為嶼唾棄地豎起小拇指:“鼠膽!”
段殺悶哼一聲,“操!妳再吵!”
柏為嶼怪笑:“我就吵,妳有種在這裏操啊!”
段殺風輕雲淡的應了聲:“哦?”
柏為嶼頭皮發麻,胡亂擺手道:“呃……段大哥,妳跩妳跩,我隨便說說的,妳別當真……”
段殺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妳真是,很別扭。”
別扭就別扭吧,柏為嶼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這個吻,扶住欄杆磨蹭著往下走。
段殺攬著他:“妳真慢,扶我走。”
“滾!”柏為嶼推開他:“妳就會害我。”
段殺反問:“我為什麽要害妳?”
“那要問妳!”柏為嶼憤恨道:“妳騙我去喂怪獸!”
段殺拉過他的胳膊:“妳真愛記仇。”
柏為嶼甩開,梗著脖子低罵:“哎呀哈,我差點翹毛能不記仇嗎?如果我被吃了怎麽辦?”
“妳被吃了嗎?”
“如果被吃了呢?”
“吃了嗎?”
“如果呢?”柏為嶼不依不饒。
段殺說:“如果再遇到那種情況,我會像保護段和一樣保護妳。”
柏為嶼啞了三秒,覺得自己又有點發燒,忙不迭繼續胡攪蠻纏:“現在說這個頂屁用?有個毛的如果?”
段殺失了耐性:“妳別無理取鬧。”
“我哪裏無理取鬧?”
“妳這還不無理取鬧?”
柏為嶼氣急敗壞,舉起手機當磚頭向段殺腦門拍去,“我這就無理取鬧給妳看!”話音剛落,頭頂一排黑線:啊咧……這台詞怎麽這麽耳熟?
果然,段殺扣住他的手腕奪下手機:“妳看,妳還說妳不無理取鬧。”
柏為嶼嘴角抽搐:“……”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今天發文一定沒啥人看滴,不過和大家說好國慶期間日更,不會食言的╭(╯3╰)╮
發完文我也蹦去看國慶慶典晚會啦吼吼~~~~~~~~~~揮手~大家,明天見!大家,天天見~
試到妳喜歡我
白左寒覺得楊小空很像十年前的自己。
蠢兮兮的。
楊小空抱著他,把臉埋進他的肩窩裏,像是做了什麽壞事一般心虛的說:“白教授,我以為妳會生氣。”
“別亂想。剛才我把曹老送回去,和他談了談,沒什麽大不了的事。”白左寒單手攬著楊小空,嗅到對方一身的汗酸味,但不難聞,淡淡的,帶著一股子年輕健康的氣息。
楊小空抬頭看著他,圓圓的眼睛亮閃閃的,“曹老不生氣了?”
“當然生氣,他找人打了一頓才消氣,我去的時候他已經冷靜了,所以我才能好好和他談。”白左寒把煙丟到車窗外,專心抱著楊小空,“沒事了,明天妳見到他不用害怕。”
楊小空皺起眉,“他打誰了?”
白左寒幸災樂禍地嗤笑:“聽說是柏為嶼的男朋友,老老實實的挨了曹老一頓揍。”
“呃……”楊小空抹把汗,心說:柏師兄妳真不是男人,人家替妳挨了一頓打,妳就隻記掛著麵子。
車子停在黑咕隆咚的過路橋下,兩個人在車裏,安靜無言地相處了幾分鍾,白左寒歎息一聲,語重心長的念起組織了很久台詞:“小空啊,我可是和曹老賠盡好話,做了幾個小時的心理工作,直到我把他送回去他還氣呼呼的,唉……我們前途曲折,還是早點分了吧,妳想想,要是妳父母……”
楊小空笑:“白教授,妳在找借口甩掉我嗎?”
“啊?”被人一語道破心事的人驚慌失措的狡辯:“沒有啊,我……”
楊小空鬆開白左寒,笑容那叫一個人畜無害,一副任人揉捏的可心模樣兒,說出來的話卻一針見血:“我知道,妳不喜歡我,隻是想裝得對我很負責,對吧?”
“唉,車裏真悶!”白左寒忙轉移話題,將車窗拉到底。
“白教授,妳緊張什麽?”楊小空臉上的笑容深了些許,“我被妳騙了很多年,以為妳很成熟很清高,其實妳真的有夠低俗,在我麵前就不要裝了。”
白左寒愕然地聽完這番話,怒道:“妳!妳丫找罵吧?”
“妳看,這麽容易就生氣了,”楊小空毫不介意,拉著白左寒的手,柔聲說:“妳喝醉酒和生氣的時候最真實了,平時裝涵養裝深沉的樣子很可笑,剛才妳開追悼會似的說什麽前途曲折,我就特想笑,妳知道不?”
“妳!”
楊小空總結:“妳真可愛。”
白左寒氣得鼻子都歪了,抽回手往他腦袋上蓋了一巴掌,幾近咆哮:“妳才可愛,妳們全家都可愛!”
楊小空揉揉腦袋,笑。
白左寒拉高嗓門:“不許笑!”
“好,我不笑。”楊小空好脾氣地應著,笑。
白左寒聲音扭曲:“妳還笑!”
“我沒笑了,白教授,妳別生氣。”楊小空拽著白左寒的衣袖,湊到他麵前,笑。
白左寒頭一歪,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妳明明在笑……”
楊小空在白左寒的臉上親了一口:“白教授,我真的喜歡妳,妳別這麽著急把我甩掉,要不給我個試用期,好不好?”
白左寒抖擻出一派正人君子作風:“妳這孩子怎麽這麽難纏呢?我是妳老師!”
“妳不是我老師我還不喜歡呢。”楊小空歪著腦袋看他,笑啊笑。
“我比妳大八歲,我們有代溝!”
“魏師兄還比樂正柒大十柒歲呢。”
白左寒慌不擇言:“總之不行,我哪像魏南河那麽下流?我是很正派的人!”
“瞧妳那天看鋼管舞高興的樣兒,魏師兄哪有妳齷齪?我都叫妳別再裝了。”楊小空的口氣溫溫柔柔的,笑容依舊。
白左寒吐血三升:“妳笑,妳笑……下車!我不管妳了!”
“白教授,給我個機會吧,我什麽都聽妳的。”楊小空眨巴水汪汪的眼睛,不下車。
“妳還笑還笑!我我……”白左寒指著楊小空的鼻子:“妳不走,我走!我走!”說完拉開車門就要逃。
楊小空扯住他,“白教授,妳要把咪咪虎丟給我嗎?它怕生。”
白左寒一頭栽倒,淚奔:“妳到底想怎樣?妳要逼死老師嗎?”
楊小空垂下頭,“白教授,妳真的不肯給我個機會?”
“……”
楊小空下車,擺擺手,還是笑著,“不好意思,白教授,給您添麻煩了,再見。”轉身走了。
白左寒傻眼了:“妳去哪?”
“我找個的士,回去。”
白左寒調轉車頭追上去,“這麽遲不好找的士,我送妳。”
“那我回青教樓,住段和宿舍。”
白左寒賠笑:“咩咩,別鬧,上來吧,我送妳!”
“不用,不遠的,您回去吧。”
白左寒的車跟在楊小空身邊慢悠悠的開,一路上都沒有路燈,天上厚厚的雲,不見月光,隻有車的大燈照著路麵,開出一段路,白左寒虎下臉恐嚇:“小空,快上來,這條路晚上有搶劫的!”
楊小空低頭趕路,“我身上沒錢。”
白左寒把頭伸出車窗,吐舌頭翻白眼:“有鬼哦~~”
楊小空掃他一眼,“白教授,請您不要用嚇唬小孩的口氣和我說話。”
“妳不就是小孩嘛!”白左寒悻悻道:“嘴巴上還沒長幾根毛就來和我較勁,我可是為妳好,我這人不是什麽好東西,沒個認真……”
楊小空頓住腳步,隔著一扇車窗,他望著白左寒,緩緩說:“白教授,妳嫌我小,沒有經濟能力,會拖累妳?我會長大的,等我以後出息了再來追求妳,到時候,妳要什麽我都能給妳,讓妳找不到理由拒絕我。”
白左寒啞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麽。楊小空轉身繼續往前走,白左寒一踩刹車,跳下來把他撈進車裏,氣急敗壞地罵道:“死綿羊,還和我鬧脾氣了?!!”
楊小空稀裏糊塗地被塞進駕駛座裏,白左寒也擠進去,關上車門,隨之一手箍緊楊小空,一手摸索著攥牢他的命根子。
楊小空頭皮一炸,“救命——”柏師兄說遇到危險要喊救命!夏威說要叫痛啊!真的痛啊!楊小空喊道:“白教授,放開我,痛啊!”
兩個人在狹窄的駕駛座上柒手八腳的纏成一團,白左寒低吼:“別動!擦槍走火我就吃了妳!”
楊小空委委屈屈的安靜下來,“白教授,把妳的手拿開。”
“妳不是要做我男朋友嗎?這玩意兒我愛怎麽摸怎麽摸!”白左寒把他壓在方向盤上,不撒手,“給我乖一點!”
楊小空嘟囔:“我乖了……”
“真不和我鬧了?”
楊小空被他摸得有點燥熱,急道:“不鬧不鬧,妳放開我!”
“那叫一聲讓我聽聽。”
“叫……什麽?”
“綿羊當然叫咩咩,難不成還叫哞哞?”
楊小空嗚嗚:“白教授,妳的趣味真的很……”
“我就是又齷齪又低級,”白左寒箍著楊小空腰部的手往上移,隔著衣服在他胸口上不輕不重地揉搓,“是妳自己說什麽都聽我的,還不快叫!”
楊小空咬咬嘴唇:“咩。”
白左寒噗嗤樂了,笑得一臉是牙,“再叫。”
楊小空顫悠悠的叫:“咩……”
白左寒在他的脖子上咬一口:“再叫!”
楊小空惱了:“白教授,妳別玩我了!”
“嘖,玩一玩都不肯,真小氣。”白左寒挪到楊小空耳邊,親了親,“又不是應聘,提什麽試用期呢!傻小子,我和妳試就是了,試到妳不喜歡我為止,行吧?”
楊小空側過臉看著白左寒,一字一字說:“不對,是試到妳喜歡我為止。”
柏為嶼和段殺不吵不能過日子,去醫院打完針回來,他要開段殺的車,段殺不給開,他便絮絮叨叨碎碎念念吵個沒完,段殺充耳不聞,全當他是狗吠。
對於吵架的人來說,對方不搭不理是最刺激人的,柏為嶼氣得吐血,嚎叫著要跳車,段殺沒法子,隻好停車放他下來。
柏為嶼很糾結:怎麽會有這麽死氣沉沉的人?趕緊和他撇開關係以後老死不相往來罷!
段殺很氣餒:怎麽會有這麽蠻橫無理的人?吵得沒法忍受,實在不能湊合就這麽算了吧!
兩個人在深夜的大馬路上無言對峙了半個小時,最終柏為嶼攔到輛的士,丟下一句:“警告妳!別再來找我!”氣鼓鼓地鑽進的士一溜煙跑了。
半夜十二點多,木樓和工瓷坊的燈全熄了,妝碧堂還亮著,楊小空正在打掃亂柒八糟的廳堂,柏為嶼吊兒郎當地推開拉門,手插在手袋裏,嘴上叼根煙,煙霧繚繞的問:“小空,妳怎麽回來了?”
楊小空反問:“妳怎麽回來了?”
“我打的回來唄。”柏為嶼答非所問,走過來湊近楊小空色迷迷地上下打量,最後盯著他的脖子淫|笑起來。
楊小空捂住白左寒在他脖子上留下的牙印,連連後退:“為嶼……”
“叫我師兄!”
“哦,師兄……”
“咩咩~~”柏為嶼砸吧嘴道:“妳真美味,來,讓哥哥也咬一口。”
楊小空攤開手,大大方方的說:“妳咬。”
“真不好玩!”柏為嶼頓覺沒趣,悻悻然倒進椅子裏翹起二郎腿,“驢子叔和阿豪呢?”
“他們剛從雲南回來,總要回家休息兩天……”楊小空抱著掃把,困得直打嗬欠,“柏師兄,別幹坐著,來幫我打掃,明天曹老過來,我們多說些好話勸勸他。”
“說什麽好話?”柏為嶼抖抖煙灰,不屑道:“和他說我和師弟妳情投意合,早已生米煮成熟飯,師弟懷了我的骨肉三月有餘……”
“妳正經一點!”楊小空哭笑不得:“別亂說話,小心妳男朋友聽了會生氣!”
“狗是我男朋友!”柏為嶼大翻白眼:“妳才別亂說話,我找扁扁做我男朋友也不找那個麵癱!”
狗窩裏的扁扁:“阿嚏!”
橫在狗窩中央的傑士邦往它臉上抓一把:“喵吼——”滾一邊去!
“嗷嗷……”扁扁顫抖地蜷到角落,尾巴墊到屁股下,腦袋埋進兩前爪間。
“別抽了!”楊小空把柏為嶼的煙搶過來按進煙灰缸裏,不滿道:“他都替妳挨一頓打了,妳賠幾句好話會死啊?”
柏為嶼愕然,問:“曹老打他了?誰說的?”
楊小空下巴支在掃把柄端,莞爾道:“白教授說的,不信妳明天可以問問別人。”
柏為嶼抽紙巾擤了把鼻涕,惴惴地問:“白教授也挨打了?”
“沒……”
柏為嶼氣急,跳起來把小案幾掀了:“我天馬流星靠!憑什麽隻打我男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長的一副和氣相真命苦啊,拍拍楊小空的腦袋,他真的是很傻很天真的孩子,誰說他腹黑我和誰急!
還我漂漂神仙水
一個小孩子,孤零零地站在老師辦公室的牆角麵壁。
武甲走到小孩身後蹲下來,將他往自己這拉過來:“杜卯,怎麽了?”
杜卯回身看著武甲,嘴巴一扁,委委屈屈的指著身邊的光頭小孩,“他欺負我!”
光頭小孩腦門上一個大包,鼻涕眼淚流了一臉,“妳妳妳!”
班主任拉著那個光頭小孩,瞪圓了眼睛:“杜卯,妳還好意思豬八戒倒打一耙?”
杜卯摟住武甲的脖子,抽抽鼻子指著班主任:“母夜叉!”
武甲喝止道:“杜卯!”
班主任怒極反笑,“武先生,妳看妳家孩子……我說,怎麽每次都是妳來?孩子爸哪兒去了?”
武甲言簡意賅地回答:“他爸忙。”
“忙?忙賺錢就不顧小孩了?”班主任是個姓李的漂亮女老師,頭發燙了個大波浪,穿著幹練大方,說話刻薄直接。
武甲抽幾張紙巾給杜卯擦擦鼻涕,問:“李老師,杜卯做了什麽錯事?我可以轉告他爸。”
“妳每次都說轉告他爸,小孩都快上二年級了,我連他爸一根頭發都沒見著!”李老師把桌麵上一疊作業推過去,“妳自己看看,作業是鬼畫符也就罷了,還三天兩頭鬧事,屢教不改!手工課我叫孩子們自己找小夥伴兩人搭一組互相幫助,杜卯強迫小虎和他搭一組,小虎不願意,他就出手揍人家……”
小虎很應景地放聲大哭:“啊嗚嗚嗚……我和我媽說,妳死定了!”
杜卯用擤完鼻涕的紙砸過去,“死光頭!變態!妳不和我玩,我還不愛和妳玩呢!”
小虎回罵:“妳才變態!幹嘛不拉別人就拉我?”
“爺看上妳妳應該高興!”
“我才不高興和妳一組,每次和妳一組手工作業都做不好。”
“妳笨,怎麽能怪我?”
李老師叱道:“別吵!杜卯!向小虎道歉!”
杜卯梗著脖子:“我不!”
“杜卯,”武甲扶扶眼鏡,用盡量柔和的口氣說:“妳的錯,道歉。”
杜卯看了一眼武甲,揉揉鼻子,不情不願地說:“對不起。”
武甲摸摸杜卯的小腦袋瓜子,對李老師說:“他認錯了,”
杜卯搡小虎一把:“還不快說沒關係!”
小虎眨巴出兩顆眼淚,小媳婦兒一般:“沒,沒關係……妳不會再打我了吧?”
杜卯凶神惡煞的:“妳下次不和我一組我還打妳!”
小虎躲到李老師身後去,嚎啕大哭:“啊啊啊妳變態,我和我媽說……”
武甲無語:杜卯,妳真是越來越像妳爸了!
李老師護著小虎,哭笑不得:“妳家這什麽孩子啊?整個一小強盜!武先生,妳就不能把他教育得和二班的杜寅一樣乖巧懂事嗎?一個娘胎出來吃一樣的米,人家杜寅……”
“李老師!杜卯是杜卯,杜寅是杜寅,我要求把他們分到兩個班,就是希望老師同學不要拿他們倆做比較,這樣比較對孩子不好。”武甲拉住杜卯的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柔聲說:“去叫妳哥,我們回家。”
李老師見杜卯出了辦公室,這才緩聲道:“武先生,不是我愛拿杜寅來比,妳自己看看,哪個孩子沒有被杜卯欺負過?”
“真的很抱歉,他比較任性,請您多見諒。”武甲轉而揉揉光頭小孩的腦袋,好聲好氣地說:“對不起,小朋友,又看到妳了,妳叫什麽名字?”
小光頭抽噎著說:“我叫華南虎。”
武甲憋不住笑出聲來,“什麽?”這小孩長得圓潤白嫩,五官清秀,每次看到他他都被杜卯毆打過,哭得梨花帶雨,要不是剃個光頭,還真以為他是小妞兒,沒想到名字這麽彪悍。
小光頭扭頭抱著李老師的腿:“啊嗚嗚……我又被人笑了,他們都笑我,我和我媽說……”
李老師怪道:“武先生,這很好笑嗎?”
“沒,沒,”武甲忍住笑,正色道:“真抱歉,小虎,下次叔叔帶玩具來給妳賠罪。”
李老師拿紙巾給小虎抹眼淚,撇嘴道:“得,妳讓杜卯別欺負他就謝天謝地了,人家爸媽是擺小攤的,沒妳們家有錢有勢,可別人家的孩子也是寶貝疙瘩。妳家孩子任性不是理由,要任性回家去任性,在別的同學身上使性子算個什麽事兒?”
武甲臉上的笑容淺了:“李老師,妳說得對,我一定好好教育杜卯。”
每次都承諾要好好教育小強盜,但每次都狠不下心。他是個遺腹子,沒享受過父愛,獲得的母愛也少的可憐,兩個孩子的身世和他的童年在某些地方十足相似。
每天早上倆兄弟穿著一模一樣的校服,站在一起幾乎分不出哪個是杜卯哪個是杜寅,可晚上放學武甲來接孩子時,倆孩子的區別十分明顯:衣服和早上出門時一樣幹淨整潔的是杜寅,髒兮兮的是杜卯。
武甲把杜卯歪了的小領帶紮正,扯扯他的襯衫,“杜卯,欺負弱者不是男子漢。我沒打過妳,但我告訴妳,下次再欺負小虎,我就要打妳了。”
杜卯眼裏含著汪汪的淚水,囁嚅:“我也不想欺負他。”
“那妳為什麽打他?”
“我多喜歡他啊,我要他和我玩,他不肯,我才打他的。”杜卯說得無比認真。
武甲沒語言了——他從小給孩子灌輸的優良品質最終還是抵不過先天潛伏在小孩血液裏的無賴基因,他看著他含辛茹苦帶大的杜卯,仿佛看到一個新的惡霸繼承人華麗麗地誕生了!
杜卯怯怯地問:“武叔叔,妳怎了?”
“沒什麽。”武甲按按太陽穴,絕望地發現杜卯這做派不是三言兩語能教好的,正如孩子的爹,永遠一副狗改不了吃屎的德行!
回家路上,倆孩子一人一盒冰淇淋,坐在車後排,都不說話,埋頭吃冰淇淋,過了一會兒,杜卯狼吞完了,盯著杜寅。
杜寅吃得慢條斯理,還剩一大半沒吃完,抬頭看到弟弟祈求的小眼神,便挖出一半給他。
杜卯很快吃完了,又盯著杜寅,杜寅看看剩下的冰淇淋,看看弟弟,看看冰淇淋,再看看弟弟,又挖出一半給他。
武甲從後視鏡裏看著,“杜卯,別欺負妳哥。”
杜卯砸吧著冰淇淋:“我又沒向他討,他自己要給我吃的。”
武甲說:“杜寅,聽到沒有?別給他吃。”
杜寅應道:“好。”
杜卯三口兩口吞完冰淇淋——繼續盯著他哥。
杜寅為難地看著塑料盒裏最後的一小塊冰淇淋,說:“妳都吃很多了!”
杜卯舔舔嘴唇,“哥哥,妳吃吧,我不向妳討。”
杜寅靠車門坐了坐,用塑料小勺勺起一丁丁,正要往嘴裏送,眼角餘光瞥到弟弟的哀怨光波,沒法子,杜寅繳械投降,連帶塑料盒一起塞給弟弟,“給妳都給妳!”
杜卯歡天喜地接過來,神速消滅掉。
杜寅沒有半點遺傳杜佑山,看樣子這性格是像杜佑山的老婆,武甲沒見過那女人,但瞧著杜寅就能知道那是個多溫和善良的女人,和杜佑山簡直是兩個極端。
武甲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太了解杜佑山了,杜佑山的性格完全就是杜卯的成人加強版,自私自大,霸道又別扭。初始版的小杜卯很可愛,可是加強版的杜佑山可惡到了一定境界。
段殺下班回來,看到柏為嶼坐在家門口台階上吞雲吐霧。
段殺站在台階下方看著他,感覺有點怪,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多情緒了,無奈,惱怒,煩躁,氣憤,失落,偶爾,會高興。
柏為嶼拍拍屁股站起來:“我剛到,沒等很久。”
門口一堆煙頭。
段殺皺皺眉,心說:這小子抽煙抽得比我還凶。
柏為嶼用腳把煙頭全踢到角落,悻悻道:“不是我抽的。”
“怎麽不打電話?”
“我打電話妳會曠班早回來?”
“妳沒打。”段殺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柏為嶼走進去蹬下鞋,沒好氣:“如果我打了呢?”
段殺關上門,漫不經心道:“妳沒打。”
柏為嶼給他一個老大白眼,“行!妳給我等著,我明天三點給妳打電話,妳沒回來我殺了妳!”
段殺問:“妳專程來和我吵架的?”
柏為嶼卡殼半秒,小聲說:“我聽他們說,妳老實讓曹老打了一頓……”
“嗯。”
“妳怎麽不跑呢?我和小空都跑了!”
“跑?讓老人家追著打很好看嗎?”段殺想象一下柏為嶼小雞似的被那老頭兒追得撒丫子亂跑嘰喳慘叫,忍不住翹起嘴角。
柏為嶼嗬地一樂,拍拍段殺的臉,“妳又笑了,看來還有得治,我說,我帶妳去中醫學院做針灸,說不定能治好妳的麵癱。”
段殺收起那抹珍貴的笑容,轉身進屋,“今天妳們老師還打妳?”
“就他那一把老骨頭,昨天打妳一頓就累得腰酸背痛了,哪還有體力接著打?他知道自己管不了我們,幹脆睜一眼閉眼了。”柏為嶼跟進去,沒經人允許便撩開段殺的衣服:“老頭子就是急脾氣,心眼特好,妳別和他計較,他打妳哪了?”衣服才剛撩一半,段殺背上橫柒豎八的淤青痕便全露出來。
段殺避開他,“別亂動。”
柏為嶼愣了片刻,裝出一副流氓相:“小樣兒,別不好意思,讓爺給妳塗點藥。”
段殺頭疼:“走開。”
柏為嶼跟屁蟲般粘著他,倆爪子十分不老實,“我有帶藥,把衣服脫了!”
“什麽藥?”
“天山雪蓮細白嫩膚天女下凡禦賜還我漂漂神仙水。”柏為嶼搖頭晃腦地說:“主治跌打損傷感冒發燒淋病梅毒不孕不育陽痿不舉婦科疾病……”
段殺聽不下去了,奪過他手裏的藥瓶子一看,“爐甘石洗劑,這是治皮膚瘙癢的吧?”
柏為嶼煞有介事:“對,還能治皮膚瘙癢,實乃居家旅行必備良品!”
段殺倒退著坐進沙發裏,“別吵。”
柏為嶼也擠上沙發,扒拉著段殺的領口:“脫不脫?不脫我就強|奸妳!”
段殺握住柏為嶼的手腕,把他扯到自己麵前,“吃過飯沒有?”
“……沒。”
段殺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想吃什麽?”
“方便麵就可以了。”柏為嶼抓抓耳朵,耳朵有點熱。
“帶妳出去吃,”段殺展臂圈著他,柔聲說:“順便給妳配一把咱家的鑰匙。”
柏為嶼笑嘻嘻的:“再給我配一把咱的車鑰匙。”
“不行。”
“行!”
“等妳考了駕照就行。”
“我畫一個,保證逼真,交警看不出來。”
段殺一臉懷疑。
“真的!”柏為嶼摟住他的肩,掏出公交車車的學生月票,得意洋洋的問:“看得出是自己畫的麽?”
段殺:“……”
柏為嶼戳戳月票上的公交標誌圖:“我畫這玩意兒一流,要不要給妳畫一個?”
段殺:“……”
柏為嶼興致勃勃:“對了,妳上下班要按指紋打卡吧?”抱住段殺的手,揪出他的食指演示道:“喏,我給妳翻個模,用矽膠仿一個,超~~級逼真,妳隻要把手指交給同事讓同事給妳打卡就行了,妳愛什麽時候就什麽時候上班!”
段殺:“……”
“妳別不信,”柏為嶼指手畫腳的:“塗點紅顏料,像剛從手上砍下來一樣新鮮!研一的時候學校規定我們每周要晨跑三天,跑完到宿管科打卡,美院隻有裝雕係的一頭傻熊有跑,我們全部被警告批評。後來我們就每人做一根手指交給那傻熊,他跑完後去打卡,掏出一大把血淋淋的手指,教導主任當場休克……”
段殺:“……”
柏為嶼一拍腦袋,及時刹住話題:“我飛天霹靂靠!妳別轉移話題!說!給不給我配車鑰匙?”
段殺無語:我真的是很佩服妳自說自話的能力。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中秋節快樂!╭(╯3╰)╮
杜家家暴
一點都不可愛的杜佑山在家裏翹腳,嘴裏叼著煙,電視聲音放得像電影院。
孩子們不太習慣回家看到爸爸,杜寅奶聲奶氣地喚了聲:“爸爸。”
杜卯連喚都沒喚,直接往廚房跑:“桂奶奶,我聞到炒牛肉的味道了!”
桂奶奶笑罵:“狗鼻子。”
杜佑山嘿嘿一笑:“杜寅,過來。”
杜寅乖乖走過去:“爸爸今天怎麽回來了?”
“唉唉……”杜佑山理所當然的說:“爸爸今天有點累,喏,給我捶捶背!”
杜寅把書包放下來,小爪子抓著杜佑山的肩,用力抓啊抓。
杜佑山嫌棄道:“妳這什麽勁啊?沒用!”往兒子屁股上拍了一把,“沒妳的事,去廚房看看桂奶奶做了什麽好吃的。”
杜寅如蒙大赦,撒著歡兒跑廚房去了。杜佑山把電視關小聲點,朝武甲招手,“過來。”武甲走過去,手剛放在杜佑山肩上,杜佑山驀地回身攔腰抱著他歪進沙發裏,嗬嗬直笑:“白左寒今天去畫廊,妳給我擋掉了?”
武甲應道:“嗯。”
“傻小子,”杜佑山抓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我會和他計較一個楊小空?朋友妻不能戲,這個道理我不曉得就白活了,妳給我把他擋掉,他會以為我什麽意思?我吃醋?我嫉妒?嗯?”
“不好意思,杜老板,我自作聰明了。”武甲知道,杜佑山心情一好就像個小孩子,當然,翻臉翻得比小孩子快多了。
“認錯倒是很快。”杜佑山貼上他的唇,啵啵啵連著親個沒完,“有時候我真是覺得妳比誰都好。”
武甲沒什麽興致,扭開頭,“我去向白教授道歉。”
杜佑山嗤笑:“輪得到妳?我剛才被他逮住,好一頓胡攪蠻纏!”他側身抱著武甲,笑眯眯的呢喃道:“白左寒問我:‘武甲呢?’我說:‘他去接孩子了。’他說:‘那小子真像妳老婆,妳幹脆娶他好了。’”
武甲示意性地揚揚嘴角,無言以對。
“怎麽樣?我們幹脆結婚吧。”杜佑山腦子一熱,衝口而出:“到國外去結,以後我不再鬼混了,每晚回家陪妳和孩子,好不好?”
他今天心情很好,武甲對自己說:孩子都在,不要惹火他嚇著孩子。
杜佑山又求:“武甲,我們結婚吧!”
武甲避開他的目光:“妳別鬧笑話。”
“好好好,”杜佑山拉著武甲的手,捂在自己心口上,“不結就不結,妳也知道,我三天兩頭找茬欺負妳,不就為這事堵得難受嗎?隻要妳給我個承諾讓我安下心,今後妳是老板,我對妳惟命是從!”
“什麽承諾?”
“跟我一輩子,別找他了。”
武甲把手抽出來,淡淡道:“杜老板,妳別有事沒事就為難我,我已經說過了,我什麽都聽妳的,就這事不可能。”
杜佑山的臉色僵了僵,“有什麽不可能的?妳都快跑遍全世界了,說不定他早更名換姓和別人好了。”
“不可能,”武甲篤定地強調一遍:“不可能!”
杜佑山放開武甲,坐起來悶頭抽煙。
武甲整整衣領,沉默一陣,開口說:“杜老板,我要請假一段時間。”
“去哪?”
“阿根廷。”
杜佑山的手有點發抖,“要多少錢?”
武甲垂下眼簾,聲音低低的:“妳說呢?”
杜佑山驀地把茶幾上的東西全掃到地上,勃然大怒:“老子不是慈善家!我他媽給妳錢讓妳去找別的男人?別的不說,療養院那個老頭做的兩次心髒搭橋手術是全世界最貴的!我每年給療養院捐那麽多錢!隨便一筆開銷妳每晚讓人輪流操都賺不了那麽多!”
武甲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杜老板,我知道我不值錢,可這個交換條件是妳答應給我的。”
杜佑山像隻發狂的猛獸,暴跳如雷地拽緊武甲的衣領,揚手給他一巴掌,“交換!妳憑什麽換?我要個人上床什麽人沒有?會缺妳這個性冷淡?”
武甲被打得身子一歪,眼鏡跌落下來,他扶著沙發緩了緩,不動聲色地把眼鏡撿起來戴上:“打夠了,請給我開支票。”
杜佑山用兩根手指把他的眼鏡摘下來惡狠狠地摔出老遠,隨之攥著他的頭發將他按在沙發上:“我不給妳開!妳別想走!”
武甲喘口氣,握緊拳頭道:“杜老板,夠了。”
杜佑山咬牙道:“都是為了我的錢!我一分錢都不給妳,我……”
後麵的話還沒說出來,杜卯像頭小牛犢似的衝出來把他親爸撞開,小臉漲得通紅:“妳敢打武叔叔!我宰了妳!”
這一下當真是火上澆油,杜佑山氣得眼前一黑,揪住杜卯的耳朵正要揮巴掌,杜寅死抱著他的胳膊:“爸爸,不要打杜卯……”
杜佑山正在氣頭上什麽都聽不進去,揮手把杜寅甩開,轉身沒來得及打到杜卯,武甲早已擋下他的巴掌,放軟口氣勸道:“妳手重,別打孩子。”
杜佑山怒吼:“這是我兒子!我打死他都不關妳的事!”
話音剛落便聽到桂奶奶的尖叫,杜寅被他這麽一甩,小腦袋瓜子撞在電視櫃上,也不知道哪裏撞破了,一頭是血,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杜佑山驚出一身冷汗,趕過去,手足無措地去摸兒子頭上的傷口,結結巴巴道:“杜寅,妳妳……”
杜卯冷不丁殺出來往他爸的手腕上哇唬一口咬下去,杜佑山嚇了一大跳:“杜卯!妳造反了?!!”
杜卯捂住杜寅腦門上的血口,小老虎般瞪著他:“別碰我哥!”
杜佑山一窒,強忍怒火沒再和杜卯計較,側身扶了扶沙發站起來,他覺得心口疼得厲害。
武甲自責不已,忙不迭把杜寅抱起來摟在懷裏,“杜卯,醫藥箱!”
杜卯啪嗒啪嗒跑走,沒過一會兒抱著醫藥箱跑回來,蹲在杜寅身邊,眼淚嘩嘩掉,“杜寅,疼不疼?”
杜寅攥著武甲的衣服,哀哀的哭道:“疼……”
桂奶奶坐在旁邊,抹眼淚念念叨叨:“杜寅啊乖孩子不哭不哭,這可怎麽辦啊,要留疤的……”
武甲打開醫藥箱,找出棉花麻利地給孩子處理了一下傷口,勸道:“都別哭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杜寅聞言,努力地抽抽抽,連抽了幾口氣,咬著牙,當真不哭了。
杜卯有樣學樣,抽抽抽……“嗝~”
杜寅噗嗤一樂,又一歪嘴:“疼……”
“有妳在身邊,我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
武甲抱著杜寅坐在副駕駛座上,聽著杜佑山說出這句話,沒有太大情緒波動,他微垂下頭看著懷裏的小孩子,抿緊嘴巴。
杜寅腦袋上的傷口頗深,送到醫院縫了三針,小孩子是耐不住疼的,縫針的時候哭得震天動地,武甲慶幸沒把杜卯帶去,否則那個小強盜聽到他哥哭得這麽悲慘,還不把醫院屋頂給掀了?
杜佑山很想討好討好兒子,孩子縫完針後他想抱抱兒子說些好話,可惜杜寅粘著武甲不要他抱,他隻能悻悻地做好一個司機的角色送那倆人回去,一路上,他想:今天就不該回家!
杜寅在醫院哭累了,窩在武甲懷裏抽抽搭搭的哭了一會兒,然後睡著了。
十字路口紅燈,杜佑山把車停下看了眼杜寅,淡淡說:“他們從記事起都是跟著妳,和我沒什麽感情,我對他們也……”他想了想,最終沒有把話說下去。
對他們,恨多愛少。
這些年情緒已經平緩了,早些年,更是恨不得殺了他們。
武甲望向窗外,“杜老板,他們是妳的親兒子,血濃於水。”
“我這輩子唯一做的後悔事,就是一時心軟讓她生下這對孩子。”杜佑山摸出一根煙叼在嘴上,四下尋找火機。
武甲提醒道:“綠燈了。”
杜佑山駕車左轉,火機還是沒有找到。武甲騰出左手從口袋裏掏出火機,給他點上火。相對無言,杜佑山抽了幾口煙,武甲給他把煙拿下來靠近煙灰缸抖一抖,再塞回他嘴裏。
許久,杜佑山說:“那個軟裝修工程都是妳經手的……”
武甲接口說:“知道了,我會先處理完這個工程再走。”
不再有話,多年朝夕相處磨圓了很多彼此的棱角,他們之間默契十足,不是簡簡單單的說分就可以分開。
杜佑山對武甲的感情剪不斷理還亂,他幾次試圖對這個人無條件的好,屬於他的東西他自然會好好珍惜,就像以前杜家祖傳的汝窯觀音,那是他的寶貝,存櫃子裏怕被偷了,擺架子上怕摔了,早起一拜,晚上再看看,閑著沒事便捧在手裏把玩,不讓它著一絲灰,更別說有什麽磕碰閃失。可這個人不屬於他,始終是別人的,汝窯觀音,如今也是別人的,唯一屬於他的人,死了,他一想起來胸口裏某一處就會痛得沒法忍受。
那個汝窯觀音,十柒歲的時候他親手賣掉的,不賣不行,他父母一死,杜家的日用瓷廠全垮了,一塊祖地被幾個所謂的親戚乘火打劫騙走,債主成日在他家門口吵鬧,他賣掉房子還是還不起債,除了賣掉他的寶貝再無活路。
那時魏南河是他最好的朋友,賣掉觀音後他失了魂一般,太難受了,比割下一塊肉還疼,他投奔好朋友想尋求一下安慰,結果被魏南河痛罵了一頓,差點大打出手,魏南河指著他的鼻子:“那東西不是妳一個人的!妳沒權利賣給小日本!”
好朋友,從小什麽事都搭伴一起做,他們放學後蹲在馬路牙子邊啃五分錢一根的糖水冰棍,揣了一兜鋼鏰相約去打街機;魏南河小測補考,杜佑山蹲在窗戶外遞紙條,被教導主任逮個正著;兩個人曠課爬古窯挖瓷片,杜佑山摔破了膝蓋,魏南河背他爬了兩個山頭;考大學報同一個學校同一個專業;魏南河母親病逝時杜佑山也戴孝,杜佑山父母雙亡是魏南河裏外奔波喪事,穿麻衣扛靈柩。
最後,兩個人因為一個觀音翻臉了。
好笑,所有人都知道,魏南河和杜佑山是死對頭,他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連杜佑山自己都懷疑那些關於年少時的回憶是不是出了什麽差錯。
魏南河還有爸爸,杜佑山沒有;魏南河念完本科念研,杜佑山沒機會;魏南河有個溫柔美麗的未婚妻,杜佑山垂涎三尺,這是他唯一可以從魏南河那裏爭取來的,他也確實爭取到了。有哪個女人會在二十歲的花樣年華跟著他這樣一窮二白的孤兒,三年沒買一件新衣服,住在棚屋區的小閣樓裏,吃稀飯配小蔥拌豆腐?
杜佑山是個很容易知足的男人,別人學業事業一帆風順,沒關係,我有老婆,別人家庭和睦四代同堂,沒關係,我有老婆。這個老婆讓他著實幸福了幾年,可惜幸福很快化為泡影,別人得到兒子是歡天喜地,而他得到兒子時失去了老婆,唯一的感覺就是天塌了。她是他的信仰,他不求飛黃騰達隻求白頭偕老,卻不能得償所願。
白左寒勸過他:“佑山,再找一個,以妳這條件,想找什麽樣的人都有。”
錯了!他杜佑山確實今非昔比,卻不是想要什麽都能得到。他想找個自己喜歡的人寄放他的感情,哪怕這個人不會像死去的老婆那麽愛他也無所謂,他的要求很低,隻要對方對他有一點感情他就會知足,一點點就夠。可是武甲沒有,他們從始至終是雇傭關係,刨開錢,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他也知道這些年自己的脾氣越發暴躁了,愛深幾恨深幾分,任誰也沒法長長久久地把滿腔愛意投給一座冰山。
杜佑山不是死心眼,他對自己很寬容,敞開手臂麵對鶯鶯燕燕,來者不拒,他就不信找不到一個比武甲更讓他上心的人。可惜混了這麽多年,到頭來他悲哀地發現,他還真的是非武甲不要。所以他更恨了,恨不得丟出一筆遣散費讓武甲滾蛋——當然,隻是想想不敢付諸行動,這麽做的後果是他自己厚著臉皮把人求回來。當老板當到這份上,還有誰比他窩火?他恨恨地想:真他媽是上輩子欠了姓武的這個賤種!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有點沉重,不過是情節需要,這對反派的糾結是為主角服務的,望天……
栓死妳
段和六月底要畢業答辯,得提早一個月回西安準備論文,他訂了兩張機票,一張自己的,一張夏威的。夏威憤恨道:“喂,妳幹什麽去哪裏都隨身攜帶我?”
段和剛上完課回來,身上的白襯衣都汗濕了,他鬆了鬆領帶,沒好氣說:“我願意,妳管的著嗎?”
夏威磨牙:“我不是妳的私人物品!”
段和不動聲色地從抽屜裏拿出手銬,“一,跟著我。二,我把妳銬在家裏一個月,托我哥每天給妳送食物,妳自己選。”
夏威嘯叫:“我選三!”
段和靠在椅子上對著空調吹,悠哉遊哉道:“沒有三。”
“有!我呆在這等著,還可以找找工作,”夏威鼻涕蟲般纏上段和,扭扭捏捏的坐在他腿上:“阿納達,我會乖乖的,哪裏都不去。”
段和甩開鼻涕蟲,走到床邊掀開床單,摸出一疊薄薄的手繪地圖,在夏威麵前晃了晃:“哪裏都不去?”
夏威緊張地去撈那疊地圖:“老婆,給我~~”
段和打開畫了很多小標誌和注釋的手繪地圖,邊看邊讚:“您真是天才,這地型圖畫得簡約易懂,炸山的設計也是鬼斧神工,不才愚鈍,大概配不上您這火藥專家。”
夏威抓抓腦袋,粘上去給段和捶背:“老婆,餓了吧?奴才一大早就去超市買菜,做了很多好吃的,妳妳……”
說話間,一張粉紅色的小紙片從地圖手稿裏丟出來,忽悠悠落在段和腳邊,夏威一個箭步撲上去按住那張紙片,段和氣定神閑地踩住他的手背,“交上來。”
夏威抬頭,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阿納達,今天中午有炒蝦!”
段和彎腰撿起那張火車票,掃了一眼,嗤笑:“我前天才和妳說我二十九號去西安,妳昨天就去買了三十號到九江的票,真是乖啊。”
夏威暴跳如雷:“誰!誰栽贓嫁禍於我?”
段和冷眼:“您的意思是我?”
“當然不是老婆殿下!”夏威認真的想了想:“應該是昨天來修空調的人。”
段和不緊不慢的說:“夏威,我告訴妳,妳敢去,我們就完了。”
夏威蔫了,嘟囔道:“妳以為我當小白臉的日子很好過嗎?連買瓶礦泉水都要向妳討錢……”
“我不是讓妳安心準備公務員考試嗎?”段和把火車票撕了,“妳不想跟我過的話就盡管去!”
夏威一看車票被撕了,不由怒從中來,使勁推段和一把:“我忍妳很久了,妳別太囂張!老子想幹什麽幹什麽!以前從來沒人這麽管著我!”
段和往後趔趄了半步,隨之一拳把夏威打翻在地上,“以前沒人管,現在我來管!”
“我操!”夏威氣的兩眼昏花,爬起來揪住段和,拳頭掄到半空中,硬生生停滯住。
段和梗著脖子:“妳有種打!”
打不得,今時不同往日,這廝如今是自己的婆娘,供自己白天逗樂晚上解饞,想抱就抱想啃就啃,打起來傷感情不說,自己還心疼。夏威悻悻地把拳頭化解成一個巴掌,在段和臉上輕輕拍了一下,啐道:“不懂事!爺是靠臉吃飯的小白臉,打花了大爺的俊臉妳賠得起嗎?”
段和握住他的手腕拖到自己跟前,摟著他的臉就親。唇舌糾纏之間,夏威的手探進段和的襯衫裏,從後腰一路往下遊移,段和皺皺眉,按住他的手:“大白天的,妳想幹什麽?”
夏威砸吧砸吧嘴:“幹妳。”
段和把他的臉拍開,“滾開!妳的事我還沒和妳算清楚!”
“我聽妳的,不去了,跟著妳。”夏威死皮賴臉地扣著段和的腰,“阿納達,人家想要~”
段和臉上有了點笑模樣,掰開狼爪子轉身就走,“妳想要就要啊?我下午還要上課,別胡鬧!”
夏威從背後抱著他強硬地按到床上,抖擻出一副暴君的氣派:“爺說要就要,妳不想要也得要!”
“想打架盡管放馬過來!”段和往後掄半圈手臂,胳膊肘直直撞在夏威臉上,將他從床上撞到床下,隻聽哐當一聲,夏威哎呀呀慘叫連連。段和翻身坐起來,好整以暇地整整衣服,用自責的口氣歎道:“都怪我把妳給寵的!”
夏威捂臉在床角蜷成一團,扭動著呻吟道:“是妳先親人家的……”
“我隻是親了一下,沒批準別的。”段和踢踢他,“數三聲,起來!一,二……”
夏威在“二”字的尾音結束後咻地扒拉住段和的小腿,臉貼在他腿上蚯蚓一般蠕動蠕動往上爬,“我要我要,現在申請批準~”
段和惡心得不行,踩了狗屎似的抖抖腿,“打報告先!”
夏威爬到段和大腿上,一頭往對方胯|下鑽去,隔著褲子咬住段和的命根子,含含糊糊的說:“小雞雞,我來和妳打報告!”
段和大驚,揪住他的腦袋往外扯:“我拜托妳別這麽惡心,鬆口!褲子都給妳弄髒了——”
夏威果然鬆了口,忽地抬起頭,右眼一塊淤青,可憐兮兮地看著段和:“妳給我看看,我眼睛怎麽了?疼……”
段和抹把冷汗,護著自己剛脫離狼口的命根子往後退了退,胡謅道:“沒什麽,好好兒的呢!”
夏威揉揉眼睛,“真不和我幹?”
“我下午有課!”
夏威看看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和哥哥,妳對我真有信心,其實我硬不了兩個小時的。”
“別和我貧!妳折騰完了倒頭就睡,我還要去上課,誰陪妳耗誰是傻子!”段和扯幾張紙巾擦褲襠上的口水,一臉嫌惡,“再說,就妳還兩個小時?還沒我持久呢。”
夏威眼神哀怨地看著他:“妳嚴重傷害了我的自尊。”
“哦?妳有自尊?”段和不屑,往飯桌一揚下巴,“給老子盛飯吃,我餓死了!”
夏威直起腰,爬下床撿起散落的手繪地圖。
段和臉色一肅,“妳真要去?”
夏威盛氣淩人地掃他一眼:“是,又怎樣?”
段和怒極反笑:“妳還和我扛上了?”
夏威往床沿一坐,低頭將地圖折好,低聲說:“我自己受不了這種當小白臉的日子,什麽都給不了妳。妳等著,等我賺了大錢,牛逼哄哄的,先買條黃金項鏈給妳當定情信物。”
“妳惡不惡俗?我腦袋進水了會戴那種東西出去?”段和哭笑不得,“我什麽都不缺,就要妳在我身邊,妳別去冒那個險。”
“不試一下怎麽知道?說不定我一夜暴富!”夏威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放光。
“我還不知道妳?毛手毛腳的,又不愛惜自己的命,知識麵不夠也沒有樂正柒那種天賦!不管是挖墓還是炸礦都別去,我們不缺錢!”段和眼圈兒微紅:“上回妳在機場突然失蹤,我對自己說如果再看到妳,絕對當妳陌生人,絕對不再給妳機會!我犯賤,我真的喜歡妳,喜歡的不得了,妳別讓我提心吊膽!跟妳在一起我一點都不安心,怕妳又是玩玩我就跑了……”
夏威啞了半天,掏出火機把地圖燒了,“這下妳放心了?”
段和說:“妳能畫一份就能畫十份,我有什麽好放心的?“
“我發誓,今後我的一切都由段和做主,沒有段和允許,我一裝火藥就先把自己炸死,一下墓就踩到機關屍骨無存。”夏威勾住段和的脖子,在他耳邊一字一字說:“我跟著妳,妳要對我好。”
段和側摟著他,鼻子酸溜溜的,“我對妳不夠好嗎?”
夏威話鋒一轉:“那人家想要~~”那小眼神水靈的!
段和一窒,無可奈何地解褲子,“來吧來吧,速戰速決,幹完伺候老子吃飯!”
夏威撇下火機,撒著歡兒騎到段和身上,嘿咻嘿咻把對方的褲子褪下來,色迷迷地念叨道:“寶貝,別脫衣服了,我就喜歡妳這樣,上半身禁欲下半身淫|亂……”
“妳神經病!”
夏威將段和襯衫散開的紐扣扣上,又把他的領帶紮正,然後撩起襯衫在段和的小腹上舔了舔,發出感歎:“為什麽不是甜的?”
“我又不是西瓜,怎麽會甜?”段和翻白眼。
“不是西瓜,是蜜桃!妳早上出門前還帶著一股子蜜桃味,現在隻有汗味了……”夏威好委屈呀~~
“您這麽喜歡蜜桃味,那兒不有一整瓶沐浴露嗎?您盡管喝,還可以邊喝邊吐泡泡,多好玩!”段和無力地把頭扭向一邊。
“我就喜歡妳蜜桃!”
段和痛不欲生地妥協了:“好好好,我去洗個澡就蜜桃了。”
夏威抱住他上下其手摸個不停,喘著粗氣說:“算了,偶爾換換口味,話梅也不錯。”
段和淚奔:妳饒了我吧死變態!
夏初的中午容易犯乏困,尤其是做完激烈運動後,更是困得眼皮打架,段和原本穿戴整齊的白襯衫被汗水浸透了,搓揉得皺巴巴的,下午是不能再穿這件衣服去上課了,他努力撐開眼皮看了眼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上課,真不想動。
“那就曠課唄。”夏威趴在段和身上,下巴靠在他肩頭打了個小盹後才得意洋洋地撤出凶器,“和哥哥,我困,陪我再睡睡。”
當學生曠課隻是放老師一個人的鴿子,當老師就不同了,曠課那是放整個係一百多人的鴿子!段和有氣無力地把臉埋進枕頭裏:“不想活了妳!”
夏威貼在他肩膀上啵啵啵親了幾口:“小妖精,我是不想活了,我想死在妳身上。”
段和惡寒,翻身把夏威從自己背上掀下去,“我睡一睡,妳別睡,過十分鍾叫我。”
“十五分鍾。”
“妳別浪費我時間!”
“遵命遵命!”夏威在他額頭上印上一個吻,眯上眼欣賞了一番,自言自語:“妳怎麽就對我好成這樣……”
段和閉上眼:“妳還不知恩圖報?”
“一定是妳上輩子欠我的,這輩子來還。”夏威咬咬他的耳朵:“比如說,上輩子妳是一隻被我放生的小烏龜……”
段和往他腦袋上抽一巴掌:“妳才是小烏龜!”
夏威握住段和的手把他圈進自己懷裏,“我是烏龜我是烏龜,妳是一隻被我放生的小蝦米。”
段和失笑:“別吵,別吵……”
“不吵,我給妳看時間。”
“還吵?”
“不吵了。”
“嘖……”
“噓……”
“……”
“……”
段和睡著了,夏威拿著手機瞪大眼看時間。
十分鍾過去了,他想:再讓他睡三分鍾吧。
過了三分鍾,他想:再讓他睡三分鍾吧。
又過了三分鍾,他想:最後讓他睡三分鍾,他衝個涼換身衣服五分鍾,走到教學樓五分鍾,時間夠……
三分……
兩分……
一分三十秒……
夏威也睡著了……
等段和睡到自然醒,看看時間,欲哭欲哭地一掌把夏威拍醒:“下課了……妳真是百無一用!好討厭哦……”
夏威咬著床單角角:“呀咩跌~人家不小心的嘛~”
作者有話要說:難得有一整章是這一對的,以後絕對不花一整章在死道士身上,呸……(#‵′)凸
古彩
古彩,是一種釉上彩,其製作方法是在器皿上噴青白釉,一千三百度高溫成型,然後在釉麵上以古彩料繪製,再經八百度左右高溫燒製,後期的粉彩,新彩,程序都是一樣的,但古彩遠沒有粉彩新彩那麽色彩繁多,一般隻有幾種顏色,所以也叫五彩,燒成後顏色對比強烈,有一種返璞歸真的年畫意味。
杜佑山請魏南河的作坊製作一套茶具,繪以人物題材,一個壺配六個杯子,送人既雅致又高檔。不管是工藝品還是藝術品,在正常情況下,人物比花鳥或風景開價高,但這種小生意魏南河看不上眼,敷衍道:“兩千,貼花。”
“喂喂,貼花還要兩千?不要太狠啊!”杜佑山直皺眉:“貼花的怎麽送人?太掉價了!我要紋飾與眾不同的手繪古彩。”
“麻煩,”魏南河搖搖手,“那幾個明青花我還沒做出來呢,誰有空給妳專門做一套工藝品?還要與眾不同的設計,妳當我很閑?”
杜佑山翹起二郎腿,給武甲使了個眼色,武甲道:“魏教授,明青花可以先緩一緩,這套比較急,再精致的工藝品都不難求,難求的是東西的韻味,別的作坊能做出來的話杜老板不會勞煩您,價格方麵您放心。”
這奉承的話說的,放低了姿態,懇請的口氣又誠摯委婉。杜佑山當然是不甘心親口說給魏南河聽,由武甲的嘴說出來不但達到目的還給自己留了麵子。魏南河掃了眼武甲,似笑非笑道:“送誰?這麽急,讓妳連賺錢都顧不得了?”
杜佑山壓低聲音道:“黑道上那位彭爺,妳知道的。我店裏沒有他看得上眼的東西,他隻對一件妳仿的古彩小杯子感興趣……”
魏南河倒吸一口冷氣:驢日的,一定是妳個王八蛋嚼舌根把爛攤子推卸給我!
杜佑山繼續說:“他拜把兄弟過壽,粗人出身的,總是喜歡附庸風雅,想送出個品味,他老人家請我來拜托妳,妳看……”
那位彭爺是尊出了名的凶神,魏南河沒有正麵和他接觸過,但早有耳聞,隻要做事合了他老人家的心意,他定能保證黑道白道全賣妳麵子,杜佑山這幾年混得風生水起有不少方麵是仰仗這位黑幫的大腕。話另說,若是觸怒了他,抱歉,“後果自負”四個字您自個兒扛著吧,不久前天下地產總裁遭黑槍差點送命,事後親自上門向彭爺賠罪,送了一家夜總會才平息下紛爭。杜佑山話中威脅的含義再明白不過:首富都不敢惹的人,妳一個窮教授想擺架子?
魏南河冷笑幾聲,“看在佑山的麵子上,我抽時間吧。”心說:我看在妳地下的爸媽麵子上!倆老人一世善良,怎麽生出妳這基因突變的損人?
杜佑山優雅地摸摸手裏的打火機,“那麽,錢……”嗤,什麽玩意兒!敬酒不吃吃罰酒。
“小東西而已,能替佑山解圍就好,提錢多傷感情。”魏南河嘴上說的好聽,早已不耐煩地把頭扭向一邊。
誰不知道,禮物合彭爺心意,杜佑山領功,如果不合彭爺的心意,魏教授妳就等著認識認識那位凶神吧!
楊小空下山練車,剛回來便看到杜佑山趾高氣昂地從長條石台階上走下來,趕緊夾住尾巴貼著牆壁往屋裏溜,杜佑山及時喚住他:“小空!躲什麽?”
楊小空站住,硬著頭皮打招呼:“妳好,杜老板。”
“妳好妳好,”杜佑山邁八字步踱過去,“左寒呢?”
楊小空有問有答:“不知道,我有一個禮拜沒和他聯係了。”
“一個禮拜呀,”杜佑山拉長尾音,“妳怎麽不掛電話問問他最近在幹什麽?”
楊小空道:“不了,他最近沒空,有空自然會找我。”
杜佑山不懷好意地揚起嘴角,“沒空?”
“妳要找他請撥他的手機。”楊小空不卑不亢地看著杜佑山,眸子溫潤烏黑,麵上還帶著抹笑容。
杜佑山毫不掩飾地嗤笑一聲。白左寒近日沒接什麽工程,學校安排的課全上完了,昨天在一個酒會上還向他抱怨自己閑得全身長蘑菇,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晚上,能馬不停蹄過夜生活。
“小空!”柏為嶼站在妝碧堂門口,嚷嚷道:“死哪裏去了?曹老早上過來看妳的練習板,臭罵了一頓!那做的什麽玩意兒?”而後,假裝這才看到杜佑山,忙點頭哈腰:“杜老板,很久不見了,最近可好?”
杜佑山斂起笑臉,“很好,謝謝惦記。”
柏為嶼搓搓手,滿臉堆笑,一語雙關:“那就好那就好,向您全家問好。”
楊小空忍笑著往柏為嶼挪過去,用眼神警示他:妳別亂說話!
杜佑山拉長了臉,冷冰冰地轉移話題:“柏為嶼,妳的畫展時間不到一個月了,好好準備一下。”
柏為嶼倆手插口袋裏,吊兒郎當的問:“準備什麽?請杜老板指教。”
“每幅畫配一篇百字以上的創作心得,提早十天發給我,要印宣傳冊。再準備十五到二十分鍾的開幕致辭,背熟點,藝術出版社和新聞頻道的記者都會來,到時妳別結結巴巴的上不了台麵。”柏為嶼的相貌不招人嫌,可那二流子的德行真是讓杜佑山厭惡,他批判地上下打量柏為嶼,“還有,從裏到外整清楚點,開幕那天一定要穿西裝,妳想玩個性,成大師了再玩不遲。我是看在曹老的麵子上給妳這麽好的機會,畫展成功的話對誰都好,如果反響不怎樣,今後我不會賣妳的帳。”
柏為嶼被說的啞口無言,不知該怎麽反駁,連“天馬流星靠”都堵在喉嚨裏蹦不出來。
杜佑山轉身往自己的車走,走沒幾步,回頭添上一句:“我奉勸妳,西裝別到地攤買,到品牌店裏買,起碼得五千塊一套的!妳別以為地攤貨別人看不出來。”
倆人看著杜佑山的凱迪拉克絕塵而去,楊小空怯怯地捅捅柏為嶼,“為嶼,妳有錢買西裝嗎?”
柏為嶼頹然:“沒。”
楊小空從兜裏掏出一把鈔票,“我把駕校的學費交掉後,這學期的夥食費隻有八百了,剛取的……”
柏為嶼假裝推脫,羞澀道:“這怎麽好意思。”
楊小空把錢卷吧卷吧收回來,“我沒說要借妳。”
柏為嶼一把將錢搶過來,“老子客氣點,妳倒是一點都不客氣,八百塊還好意思借人?我勉為其難湊個數吧。”
楊小空:“喂喂,我也要花錢的。”
柏為嶼斜眼:“山旮旯裏,花個毛錢?”
楊小空說得義正言辭:“周末我想約白教授吃飯!”
柏為嶼:“……”
楊小空眼睛裏放出閃爍的小星星,帶著哀求的口氣:“師兄!”
柏為嶼摸出十塊錢塞進楊小空手裏,“師弟,約弟媳婦吃碗餛飩吧,配個茶葉蛋,管飽。”
楊小空:嗚嗚,妳怎麽這樣!
柏為嶼和段殺初步形成一種周末夫妻的關係,不過柏為嶼覺得段殺實在太悶了,隻能和他相處一天,多一天都會憋死,可幾天不見,又覺得自己必須去見一見麵癱了,不然也會憋死,至於被什麽憋死,不得而知。
“說吧,妳有多少錢可以借我?”柏為嶼咬住一口拉麵,嘶啦啦吸進去,湯湯水水甩得到處都是。
段殺坐在他對麵,緩緩吐出煙圈兒,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嗯?”
柏為嶼嚼著拉麵,瞪大眼:“裝傻?不是這麽不仗義吧?我師弟都借了八百,妳借個九百不過分吧?”
段殺倒是很期待自己問柏為嶼:“什麽事?”這小子會凶神惡煞的說:“沒事!沒事不能找妳?”
可惜沒有,上上上回借口是借移動硬盤,上上回是找鑰匙圈,上回是來研究一下三角櫃的結構,這回,嗯,借錢,很好,總算有點實質性的意義了。
柏為嶼吃完自己這份拉麵,用筷子戳湯底的牛肉渣,心虛氣短的道:“哦哦,我想起來了,我還欠妳錢,可是,可是……”
段殺說:“要多少?”
柏為嶼瞬間複活,笑成一朵花兒:“四、五千吧。”
“這我的工資卡。”段殺抽出一張卡放在桌麵上,“五千塊我還是有的,向妳同學借的錢還人家吧。”
柏為嶼小心觀察著他的臉色,不太好意思拿。
段殺把煙丟進煙灰缸,揭開外賣拉麵的盒蓋,執起筷子攪了攪,“以後別再和我提借錢。”話說完,見柏為嶼怒目圓瞪,忙糾正道:“我是說,別和我提借,我們間不必那麽生分。”
柏為嶼埋下頭,端起大紙碗慌亂地喝了兩口湯。
“畫展什麽時候?”段殺問。
“六月三十開幕。”柏為嶼心不在焉地擺弄筷子:“妳如果有空可以去看看。”
“嗯。”段殺應了聲,又問:“畢業後有什麽打算?”
“待業。”
“我有個主意,妳考慮一下。”
“什麽主意?”柏為嶼很好奇。
“和我同居。”
柏為嶼全身炸毛:“喂!妳說話有點邏輯好不好?同居和我找工作有個毛關係啊?”
“當然有關係,”段殺理所當然的說:“有我養妳,妳不必急著找工作。”
“我飛天霹靂靠!當我小白臉啊!”柏為嶼怪笑幾聲:“妳養我也行,我離不開那個妝碧堂,妳每個月把錢給我送過來,同居的話就免了”
“不行,我要天天看到妳。”段殺麵不改色,“我可以接送妳,或者妳考個駕照,車借妳。”
柏為嶼毫無意義地旁顧一番隻有兩個人的屋子,確定沒有第三個人後,還是很窘迫:這告白也太赤|裸裸了!
段殺接著說:“被妳吵習慣了,妳不在的時候房間裏太安靜。”
柏為嶼拖著椅子挪到段殺身邊,抱住他的臉親了一口,痞痞地笑道:“妳這麽離不開我真是傷腦筋,好吧,我考慮考慮,誰叫我同情心泛濫呢?”
段殺抹一把柏為嶼沾到他臉上的湯醬,添上一句:“而且,我總得看到我花錢養的那個東西。”不好意思,段Sir不喜歡放養寵物。
柏為嶼痛苦地扭過臉去,一字一字說:“我去妳媽的!”
兒童節
星期天的早上霧蒙蒙,抱佛腳的小柒剛起床,睡眼朦朧,搖搖晃晃走下台階,家長在後麵催:“快點,拍準考證照片別遲到了!唉,鵪鶉蛋呢?”
樂正柒連連打嗬欠:“蛋?咦,我丟哪了?”
“這才多大年紀健忘就這麽厲害!”魏南河在他腦袋上鑿個暴栗,轉身跑回廚房找樂正柒的早飯。
樂正柒搓搓腦袋,哀怨地看著正在刷牙的楊小空:“我念書念膩了。”
楊小空吐著白泡泡:“我念了快二十年的人都沒說什麽,妳才念多久?”
樂正柒垂頭喪氣的:“今天六一……”
楊小空失笑:“妳早不是兒童了。”
樂正柒指指自己的黑眼圈:“妳看我都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我真後悔,我不該答應南河去上學的……”
楊小空用毛巾擦擦嘴角的牙膏末,湊過來:“別鬱悶了,拍完照我帶妳去玩吧……”
“不行,為嶼也說帶我去玩,南河不讓!他說馬上考試了,要爭分奪秒!我真後悔,我真後悔,”樂正柒坐在石階上,抱著頭把頭發抓得像雞窩,嘟囔道:“我真後悔……”
瞧,好好一孩子硬是被填鴨式教育活生生逼成祥林嫂了。
黑貓很應景地在一邊配音:“喵嗚~嗷嗚~喵噶~”
楊小空肩上搭著毛巾,局促地問:“小柒,有沒有錢,借我點。”
樂正柒抬起頭,大眼睛裏都是懷疑:“向我借錢?”
“嗯,為嶼把我的錢都搶走了,我下午還想下山找白教授呢。”楊小空好無奈呀!
樂正柒從兜裏掏出一把零錢,從中抽出麵值最大的一張鈔票——五塊,“呶,可以買兩罐漿糊,妳們一人一罐。”
楊小空無語:“喂,小柒,別開玩笑了。”
“我很正經!”樂正柒兩眼迷離起來:“現在街上很少有賣米漿做的漿糊了,隻有那種透明的膠水,難吃死了,哦,固體膠也很難吃……”多挑出兩塊錢硬幣往楊小空手裏塞,“有看到好吃的漿糊幫我也買一罐。”
楊小空拿過那張五塊錢,站起來:“謝謝。”
樂正柒抱著他的腿痛哭:“今天是兒童節,妳幫我買一罐漿糊都不行嗎?”
楊小空拔腿要走,“不行。”
“求妳了嘛~~”樂正柒不依不饒地捏著那兩枚硬幣,諂媚地直搖尾巴:“小空哥哥~就在我學校對麵有個美術用品商店~妳問問店主這幾天有沒有進裱畫用的漿糊……”
“妳說吧,”楊小空彎下腰,和顏悅色地望著他:“妳上學這段時間吃了多少漿糊?”
“呃……”
魏南河拎著一袋鵪鶉蛋出來了,楊小空三步兩步走過去,“魏師兄,我有件事得和妳說,小柒在外頭常吃……”
“楊小空!妳敢說!”樂正柒撒潑狀扯住楊小空。
魏南河額上青筋一跳:“漿糊嗎?”
樂正柒一哆嗦:“不是!”
楊小空說:“就是!魏師兄,他常到學校對麵美術用品商店買漿糊吃。”
魏南河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捏住樂正柒的脖子,“妳丫狗改不了吃屎!先去拍照,回來再揍妳。”
樂正柒兩眼含淚怨恨地瞪著楊小空:“我和為嶼說,叫他揍妳……”
此時的柏為嶼還在賴床,空調開到十八度,裹著被子蜷成一團,已經醒了,就是不想起。
對門那戶人家也有個警察,養了頭威風凜凜的狼狗,柏為嶼好生羨慕,昨晚和那戶人家搭訕問了下,得知人家那狗是從警隊裏抱出來的,於是柏為嶼念叨了一晚,吵得段殺實在受不了,一晚都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天天和柏為嶼見麵,做周末夫妻就已經夠挑戰他的忍耐力了。
“妳聽!對門的狗又在叫。”柏為嶼從被窩裏探出頭,聽得很專注。
段殺下樓買了早餐回來,打開牛奶罐給自己倒一杯。
“我和妳說話呢。”
段殺嚼著油條。
“聽到沒有啊,我和妳說話呢!”
段殺喝一口牛奶,“聽到了。”
“妳也抱一隻吧。”
“工瓷坊不是有狗嗎?還有三隻。”
“都是土狗。”
段殺敲敲雞蛋,剝蛋殼:“土狗和狼狗有什麽區別?不都是四條腿?”
柏為嶼反駁:“妳還四條腿呢,妳和狗有什麽區別?”
段殺無言以對。
柏為嶼揉揉眼睛坐起來:“對門那個警察也是麵癱,妳們很熟嗎?”
段殺耐著性子,“昨天妳逗狗的時候剛認識的。”
“妳在單位沒看到他?”柏為嶼沒完沒了的問。
段殺咬了口雞蛋,自顧自埋頭苦吃。
“問妳哪!”柏為嶼明明知道別人不願搭理他也不會識趣地選擇沉默,這也是他對於段殺而言最與眾不同的一點——死皮賴臉的聒噪!
“離遠了,我是刑偵處的,他是我們下屬單位分管的一個掃黃組的。”段殺被逼無奈沒完沒了的回答。
柏為嶼總結:“簡單來說,他是賣命的,妳是坐辦公室喝茶的。”
段殺懶得應他,吃著吃著,猛然冒出一句話:“對了,我和狗不一樣,我隻有兩條腿。”
“啊哈哈……”柏為嶼指著他的鼻子爆笑:“妳反射弧怎麽怎麽長啊?”
段殺頭頂上烏雲密布:“……”
柏為嶼捶床笑得死去活來:“妳一定是豬八戒投胎的,哇哈哈——”
“……”段殺青筋暴起:我忍,我忍!
柏為嶼笑夠了,哎呦哎呦地捧著肚子,沉思數分鍾,神神秘秘地說:“我發現一件事。”
段殺惡狠狠地咬著雞蛋:忍!忍!
“妳怎麽不問問我發現什麽事?”
“妳發現什麽事了?”段殺咽下最後一口雞蛋。
“對門那兩個人和妳一樣!”
“什麽和我一樣?”段殺有點好奇了。
柏為嶼一字一字說:“同性戀。”
“……”段殺心說:請妳說別人的時候不要把自己排除出去。
柏為嶼從床上爬起來,抓抓腦袋,不洗臉不刷牙直接叼上根油條,“妳弟怎麽回西安畢業答辯還要帶著夏威?”
段殺把牛奶倒進杯子裏,遞給柏為嶼。
柏為嶼用胳膊肘捅捅段殺:“問妳呢!”
“他願意,妳管的著嗎?”
“說來,妳和妳弟真的死像死像的。”柏為嶼喝了一大口,嘴巴外一圈牛奶,伸舌頭舔啊舔,“都喜歡把人栓在身邊,什麽破毛病。”
段殺無語:我是想把妳栓起來,不過還想用膠布封住妳的嘴!
十五塊錢,刨去三塊錢下山的車費,留下三塊錢上山的車費,隻剩九塊,真的隻能要兩碗餛飩附加一個茶葉蛋。
白左寒笑得很慈祥:“茶葉蛋妳吃吧,妳說不定還能長個呢。”
楊小空說:“白教授,妳嘲笑我嗎?”
“沒……”
“別裝。”
“有那麽一點,妳從上周就哭著喊著下次約會妳掏錢,結果隻帶了十五塊。”白左寒隻好實話實說。他穿了件淺粉色襯衫,一條米色長褲,坐在擁擠沒有空調的餛飩店裏,熱得白皙的臉孔泛出潮紅,鼻尖直冒汗珠。
楊小空勉強笑了一下:“對不起,下次……”
“別下次了,”白左寒揉小動物似的揉揉他的腦袋,“妳一學生,和我逞什麽能?誰付錢不都一樣?”
“我不是想逞能……”楊小空嘴裏含了一個餛飩,話說出一半,連帶餛飩一起吞回肚子裏。是不想在妳麵前永遠隻當小孩子。
每次約會,白左寒像是帶鄰居家孩子出去吃個飯,任務完成後迫不及待地說拜拜下次見。下次,楊小空不約,他也不會主動掛電話,而楊小空掛電話,十個電話九個都推說忙。是不是真的很忙,白左寒自認沒有人證物證,無從考證。
那輛彪悍威風的咪咪虎蹲在狹小的巷口拐彎角,白左寒費了好大勁,倒車,轉彎,嗶嗶亂按喇叭,急出一身汗:“人怎麽這麽多啊!”
“還不如走路。”楊小空搭話。
“是!還不如走路。”白左寒重複。
“白教授,我們走路吧。”
“……”白左寒賠笑:“我的車怎麽辦?”
“過了十點學生街就不擠了。”楊小空拉著白左寒的手,微笑:“我們逛逛。”
“十點?妳怎麽回去?”
“去村裏的末班車六點,”楊小空看了下時間,“現在也沒車了,反正我得打車。”
“妳有錢嗎?”
“沒有。”楊小空對答如流。
“給妳點錢,妳打車吧。”白左寒隱約覺出點什麽,“要不,我送妳回去?”
“妳別急著趕我回去,”楊小空眼巴巴地看著他,“我們再呆一會兒。”
“那……妳別牽我的手。”
楊小空把手收回來,笑容淺了。
死一般的沉默。
完蛋,純真無邪的咩咩有一顆脆弱的玻璃心,我再不小心說話,他會形成巨大的心理陰影,對以後的人生觀愛情觀造成極大的負麵影響!白教授局促不安地觀察自己學生的臉色,小心解釋道:“小空,不是妳想的那樣……”
楊小空反問:“妳知道我想什麽了?”
白左寒幹笑:“妳想什麽?”
“我想親妳。”楊小空說這四個字的時候,別提多認真了。
我的神啊!白左寒抽抽嘴角,耐心說:“這更不行了,人這麽多,被看到像什麽話?”
楊小空露出很受傷的表情。
白左寒忙安慰:“小空,換個事老師就答應妳。”
“今晚住妳家。”楊小空想都不想。
“……”白左寒發覺自己被套了,他看到綿羊腦門上隱現一個“王”字。
楊小空無辜地看著他:“妳都答應了。”
“這個……”白左寒很為難。
白左寒家是個神秘之處,沒人去過,因為白左寒不樂意帶人回家做客——無論是朋友還是同事。
楊小空偏偏頭,加重了語氣:“白教授,是妳先答應的!”
白左寒硬著頭皮答應了:“也行……”然後扭過頭避開楊小空的視線,無聲地動動嘴唇:這個東西帶回家不能吃的,不能吃的不能吃的……
那是一個軍區大院,大門外有警衛站崗,一進門就是寬大的馬路,路兩邊立滿蒼天大樹,楊小空將腦袋探出車窗往上張望一眼——天空被高大茂密的樹枝擋住了,月光透過樹葉灑下來,空氣中有一股靜謐清甜的氣味,楊小空用力嗅了嗅,問:“白教授,那是什麽花?”
“槐花。”
“哪一棵是槐樹?”
“在深處,妳看不到,我也不知道在哪,”白左寒壓低聲音說:“我從來不去找它,聽說槐樹容易鬧鬼……”
楊小空冷眼:“白教授,妳膽子很小。”
白左寒悻悻地哼了聲,打開車大燈往前開。
馬路直通前方一片宏偉的老式建築群,大概是軍部,陰森森地坐落在一整片的樹林中,隱約露出幾束燈光,看過去讓人瘮得慌,白天或許還挺氣派的。
這個大院大得不可思議,像個森林公園,拐過老式建築群,又開出十多分鍾,路麵越來越窄,樹叢則越發密集,偶爾會有幾片屋頂從樹頂處顯露出來。白左寒介紹說:“喏,那棟是食堂,我從小吃到大,我媽年輕時是個文藝兵,唱歌跳舞樣樣都行,可做飯難吃到極點。”
“妳和爸媽一起住?”楊小空有些怯場。
白左寒聳聳肩,“沒,我姐姐姐夫住市區,他們挺忙的,我爸媽就搬過去幫忙帶孩子,現在我外甥女都上小學了。”
楊小空說:“我媽說外甥女像舅舅,侄子像姑姑。”
白左寒啐道:“呸,怎麽可能像我?她一副白雪公主的高傲德行,以後有機會讓妳見見那小丫頭,我哪有她那麽裝腔作勢!”
楊小空忍笑道:“確實不像,一點也不像!”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問我,這文什麽時候完結。今天回答一下,我一開始的預想大概是四十多萬字,但越寫越發現難以把握,和我當初的構思分歧巨大,卡文厲害= =|||||假日我常坐電腦前一坐一整天,平時也都在想情節,我希望這個故事表現得不僅僅是愛情,總之,這是一個關於成長的故事,就是文案上的那四個主角,他們今後的發展都會有變數,至於是往好了變還是往壞了變,因人而異吧。如此紛雜的人際關係和眾多CP同時交錯發展,後麵還牽扯到激烈的利益矛盾(但絕對沒有兄弟反目- -),我盡量讓情節發展的順理成章一點,所以不會出現莫名其妙的愛,沒不會有莫名其妙的H。
來福啊~
在軍區大院裏繞了許久,總算在一個獨門獨院的小破樓前停下來,楊小空保證自己下次來絕對找不到這地方。白左寒一揚下巴,“去把院子的鐵門打開。”
楊小空伸手:“鑰匙。”
“我沒鎖。”
楊小空訝異地問道:“怎麽不鎖?不怕小偷?”
白左寒失笑:“這裏是軍區大院,小偷到這裏來找斃嗎?”
鐵門已經鏽跡斑駁,推開時發出難聽的嘎吱聲,白左寒的車跟在後麵開進院子裏,肆無忌憚地斜橫在樓前停了下來。
小破樓又小又破,二層樓,六、柒十年代的古樸設計,沒有防盜門,木門外隻有一扇掛著紗窗的焊接鐵門攔。瞧這門攔的款式就知道是出自白教授之手,空隙有大有小有圓有方,鐵條有粗有細有白有紅,更要命的是,它隻擋住了三分之二的門洞,完全起不到任何防賊防盜的作用。
楊小空走上台階,搖搖鐵門攔,回頭問白左寒:“立體構成創作?”
白左寒煞有介事地說“獲過獎的,別動壞了。”
“騙人!”
“看來妳沒有認真看我寫的那本教材,”白左寒在他腦袋上彈了一記,“書裏有照片的!”
楊小空摸摸頭,“妳自己說那裏麵都是廢話。”
白左寒拉開門攔,順手把走廊上的燈打開,“我那是自謙,妳懂麽?”
楊小空答道:“以前不懂,現在懂了,妳就是愛裝。”
“妳再挖苦我,我不讓妳進門!”白左寒用眼角斜他,從走廊的花盆下摸出一把鑰匙。
楊小空住嘴,倆手插在褲兜裏,笑微微地看著。
白左寒打開房門,手擱在木門扶手上,輕咳一聲道:“我養了一隻寵物,比較凶,妳要有心理準備。”
“會咬人?”
“不,它……喜歡拱人……”白左寒推開木門,脫下鞋的同時拉開嗓門喚道:“來福——”
屋子裏傳來一陣呼嚕嚕的聲音,緊接著一頭黑豬夾帶勁風奔了出來,半米高,鼻頭粉紅,通體油光發亮,四蹄健壯,粗粗的卷尾巴一顛一顛的。楊小空大驚失色,忙貼緊牆壁避開黑豬的拱撞,黑豬扭動屁股在白左寒腳下蹭兩下,扭身往院子裏撒蹄子奔跑,在咪咪虎的車胎上一陣亂拱,發出興奮的吭哧吭哧聲。
白左寒向楊小空解釋道:“我買它回來的時候它隻有巴掌大,賣豬的人說小香豬長大後體重不會超過一公斤。”
楊小空抹把冷汗,“白教授,我覺得妳是被人騙了,這根本就不是小香豬。”
“那怎麽辦?我總不能把它吃掉!它很愛幹淨,從不在屋裏大小便,可惜它隻能自己在院子裏玩玩,”白左寒看著豬的眼神充滿憐憫:“它一定很孤獨。”
楊小空笑得全身亂抖:“白……白教授,妳想多了,有妳陪它,它不會……孤獨的……”
“笑什麽笑?妳別告訴魏南河他們,聽到沒?”白左寒死魚眼一翻:“還笑!養豬很好笑嗎?”
“好好好,”楊小空連連擺手,“我不說,我誰都不說。”
白左寒憤憤然往裏走,“別看它了,到樓上來。”
“那豬怎麽辦?”
“它玩累了自己會回來。”
樓下是客廳,樓上是書房和臥房,白左寒無比自豪地炫耀道:“來福從不上樓,比狗還聽話。”
“以它的體型爬樓梯很辛苦。”楊小空一針見血:“應該是懶惰,不是聽話。”
白左寒無言反駁,氣哼哼地從衣櫃裏翻找出毛巾和換洗的衣服,“去洗個澡早點睡吧,明早還要上課。”
楊小空接過來抱在懷裏,“我沒課。”
“我有課。”白左寒拉開衣櫃下的抽屜找新牙刷。
楊小空在白左寒麵前蹲下來,直視他說:“白教授,妳也沒課了。”
“……”
“我們的輔導員是去年剛留校的田師兄,我很容易就向他要來妳的課時安排表。”
“……”
“下學期的課時安排也出來了,妳要嗎?我給妳複印一份。”
白左寒石化:“……”
楊小空麵上始終是純粹無邪的笑容,他在白左寒的臉上親一口,拿過牙刷進浴室裏去了。
白左寒捂著臉,臉上火辣辣的,那個吻比打了他一巴掌還要命!
洗完澡的綿羊仔粉嫩嫩的,白左寒想吃,不敢吃,唯恐後果自己負不起。
當然,從楊小空的角度看,白蓮花洗完澡香噴噴的太誘人了,他想啃他的臉,想舔他的嘴唇,想咬他的脖子,想把他整個人都吞了,又怕不小心激怒了他。
兩人隔了一條無形的三八線睡了一晚,各懷鬼胎,第二天起床後,白左寒揉揉黑眼圈兒,心說:熬過一劫了,阿彌陀佛!
楊小空則直懊惱:好容易才一起睡了一晚,沒吃到實在太可惜了。
依舊是大霧漫天的清晨,黑豬蜷在走廊邊的破窩裏睡得酣暢,楊小空彎腰摸了摸它的頭,發現這頭豬比工瓷坊那幾隻狗幹淨多了,或許是因為毛短且不沾灰的緣故。
白左寒煮了一鍋稀飯,給自己盛一碗,給楊小空盛一碗,剩下的大半鍋都是給豬吃的。
楊小空埋頭喝粥,稀飯裏有花生和玉米粒,味道不錯。
“吃完飯回去吧。”白左寒懶洋洋的倒在椅子裏,用小勺扒拉著稀飯,全無胃口的樣子。
“白教授今天很忙嗎?”
“忙……”白左寒習慣性吐出這個字,急忙改口:“嗯……不忙。”
“我也不忙。”楊小空不想走。
白左寒怒:“身為一個學生,怎麽可以不忙?不忙?我給妳找點事做!”咚咚咚上樓,在書房裏翻了一陣,拿出一本厚厚的《伯裏曼人體結構》下樓來,丟在飯桌上,“臨摹一遍。”
楊小空接過,歡欣鼓舞地應道:“好!”轉而掏出手機,嗶嗶嗶按了幾聲,說:“為嶼,妳幫我向曹老請兩天假,白教授叫我臨一遍伯裏曼,我臨完就回去!”
白左寒晴天霹靂,差點厥過去:“誰,誰讓妳在這臨的?”
楊小空掐了電話,無助地看著他:“白教授,我都請假了……”
白左寒:“……”
吃完飯後,楊小空殷勤地收拾手勢碗筷,顛兒顛兒鑽廚房裏洗碗,一副主人的做派。白左寒蹲在走廊上摟著他的黑豬,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心下念念:老子總算見識到什麽是真正的大智若愚了,楊小空,叫妳裝,我叫妳裝!
魏南河在開家長會的時候看到了那個和樂正柒很要好的女孩,女孩長得甜美可人,乖乖巧巧的打招呼說:“魏叔叔好。”
魏南河偽裝慈祥地應道:“妳好,考試準備得怎麽樣了?”
女孩笑眯眯的回答:“我不考很好的學校,問題應該不大。”
樂正柒在魏南河身邊拉扯他:“妳別問了妳別問了……”
“看來妳挺有把握啊,”魏南河笑問:“打算考什麽學校?”
女孩說了一個大學的名字,魏南河的臉拉了下來:居然就是他那個學校!豈不是又要和樂正柒湊在一起?
樂正柒觀察著魏南河的臉色,小聲說:“我考文博係,崔顰考的是曆史係。”
“那豈不是靠的很近?”魏南河一點都不給樂正柒麵子。
樂正柒喪眉耷眼地說:“也不是很近,還隔了一個中文係。”
魏南河皮笑肉不笑:“看來妳們連地理環境都勘察過了嗬。”
樂正柒不滿地在他胳膊上扭了一把,示意他回去再說。
小氣的老男人忍氣吞聲地對女孩擠出一個笑容:“樂正柒書念得那麽差,也不一定考得上,嗬嗬,嗬嗬。”
正說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遠遠地喚了聲:“崔顰!”女孩跑過去勾著青年的胳膊,嘰裏咕嚕地說了幾句話,還不時回頭衝樂正柒拚命眨眼睛。
魏南河冷眼:“她和妳眉來眼去什麽?”
“哪有!”樂正柒直皺眉頭:“妳別疑神疑鬼的,她就是炫耀一下她哥很帥而已!”
“她朝妳眨眨眼妳都知道她什麽意思,”魏教授掩飾不住語氣裏的酸勁:“都心有靈犀了嘛。”
樂正柒坐在課桌上,晃著兩條腿,沒好氣說:“妳是來開家長會的還是來吃醋的?”
魏南河沒應,低頭看樂正柒的聯考成績單。
崔顰拖著青年跑來,介紹道:“樂正柒,這是我哥!”
樂正柒麵對帥哥有點局促,抓抓腦袋,說:“妳好。”
崔顰指著魏南河:“這是我同學的叔叔。”
魏南河和那個青年握握手,“妳好妳好。”
“妳好,魏教授,我叫元凱,我們見過麵。”那青年穿的很低調,襯衫,西褲,紮著正正經經的灰色領帶,黑框眼鏡別在襯衫的口袋上,一副朝九晚五的小職員打扮,卻英俊得光彩奪目,全身上下隱泛一種牛郎的氣質,一看就不像做正經職業的人。
見過麵?在哪見過麵?魏南河在腦袋裏使勁搜刮了一通關於這位美男子的印象:老子應酬的時候從來片葉不沾,這是哪個夜總會的公關?
“怎麽,您忘記了?”元凱唇邊一抹笑意,兀自地眉目傳情。
抱歉,搜索數據失敗。魏南河想當然地敷衍道:“不好意思,我沒有印象了,您留個名片,下次有應酬的話一定光顧……”
元凱嘴角抽搐:“我在附小教英語,您不用光顧。”
魏南河一窒:“小學老師?”那更不可能認識啊!
元凱提醒他:“去年妳們學院的崔教授和我媽結婚……”
“呃?”魏南河想起來了,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崔顰:“妳是崔教授的女兒?”
樂正柒更驚訝:“崔伯伯是妳爸?”
崔顰:“啊?”
元凱用胳膊肘頂頂崔顰:“小顰,忘記了?他是爸的同事,做瓷器的那個魏教授。”
崔顰有點失神:“啊?”
元凱麵帶笑容:“爸不是提過幾次嗎?他家有個小孩長的很可愛。”
他家有個小孩長的很可愛?樂正柒一頭黑線:不是說我吧?
“啊!”崔顰如夢初醒,眼神矛盾地重新打量樂正柒,一張俏臉換了好幾種表情。
樂正柒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臉:“怎,怎麽了?”
崔顰激動地抓住樂正柒搖晃:“妳騙我!”
“我我我騙妳什麽了?”
崔顰亢奮得語無倫次:“無語凝噎,攻受立現!果然是養成係!我淚流滿麵啊!”
樂正柒被嚇到了:“崔顰,妳說什麽?”
崔顰兩眼放光,連氣都粗了:“妳放心,我不告訴別人,隻會偷偷寫妳們的同人,拍妳們的照片,偶爾到論壇上直播……”
元凱拉著崔顰就走,“走吧丫頭,妳把他嚇壞了……”
崔顰搖撼她哥的手臂:“哥,妳們女王忠犬配已經過時了,現在是大叔正太的天下!”
元凱:“咳!妳給我花心思到妳的考試上去吧!”
崔顰回頭朝樂正柒揮手,笑得很猥瑣:“晚上給妳發短信哈~~”
“……”樂正柒:為什麽好好的女孩子會笑的這麽猥瑣?我第一次發覺妳很恐怖。
魏南河低下頭,很得意地笑了,“看來是崔教授說過什麽不該說的話。”
“什麽?”樂正柒頹喪地掃了魏南河一眼。
“那要問妳和他說過什麽了,小P孩。”魏南河摸摸他的腦袋。
樂正柒想了想,痛苦地捂住臉,“童言無忌啊……”
那年魏南河沒法給小孩抓幹淨跳蚤,幹脆給他剃了個小光頭。他穿條背帶褲,膝蓋上打著補丁,身高隻有一米四,牽著一隻流浪狗,蹲在工瓷坊門口吃漿糊。幾輛車在工瓷坊門口停下來,其中一個伯伯笑容可掬地問:“小朋友,妳是誰啊?”
他趾高氣昂的在一幹美院教授麵前拉大嗓門說:“我是魏南河的老婆!”
作者有話要說:捂臉,把高嶺之花狀的元教主和瘋癲顰丫頭拉出來溜溜,遛完拖回去鎖好,邊抽打邊怒罵:“妳們這些個搶鏡的無恥龍套!別太囂張啊!”
樂正柒痛哭流涕:討厭啦!今天被崔顰嚇得做惡夢了!
所謂愛人
天下地產旗下幾家酒店的軟裝修工程讓杜佑山大賺了一筆,他請天下地產的總裁洪安東花天酒地了一番,兩個人狼狽為奸合作很多年了,算是互惠互利,關係相當鐵。
任何生意要做大都不可能不沾黑,天下地產與黑道的淵源頗深,洪總裁與黑道上幾位大腕的私交甚好,此人看似馬大哈實則老奸巨猾,但凡涉及到生意上的事他都盡量不出麵,有一部分是請杜佑山在其中周轉,黑錢在杜佑山手上折灰,再折到天下地產內部就是白花花的了,所以幾次打黑都沒打著洪總這位首富,反而讓他冠冕堂皇地越來越富。然而杜佑山從發家開始就和黑道脫不開關係,這是公認的,幾次打黑打著他也沒關係,有首富和黑道撐在後麵,他很快就又發起來,抖擻出一派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吃喝玩樂賭博,正是玩得盡興,洪安東不合時宜地先退場了。杜佑山從包廂裏溜達出來截住洪安東,“洪總,這才幾點?別這麽掃興!”
洪安東一本正緊的擺擺手:“不玩不玩,我得回去了。”
杜佑山拍拍他的背:“我定了幾個人,環肥燕瘦,保證有妳喜歡的!就算沒妳喜歡的我也給妳變個出來……”
外麵正下著暴雨,洪安東接過司機遞過來的雨傘,絲毫不心動:“心領了,妳們玩。”
這酒肉朋友改邪歸正真是讓人失落,杜佑山實在看不慣他這副妻管嚴的孬樣,不滿道:“急著回去幹什麽?妳家那位又不會陪妳說話。”
洪安東轉過頭,看了杜佑山一眼,眼神淩厲。
他家那位挨了一槍,都植物人好幾個月了,當然不會陪他說話。杜佑山心說:不好!踩到他的痛腳了!
洪安東笑笑,勾住杜佑山的肩膀,“既然佑山這麽熱情,我也不推辭了。”杜佑山鬆了好大一口氣,正要搭言,卻聽洪安東壓低聲音說:“我要嫖妳身後的那位。”
氣氛陡地凝重下來,杜佑山收斂笑容,冷冰冰地注視著洪安東,“洪總,妳什麽意思?”
洪安東的目光在武甲身上瀏覽,笑容曖昧:“怎麽?舍不得借我玩玩?”
武甲往後退一步,側過臉,麵無表情地望定了杜佑山。
杜佑山推開洪安東架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他脾氣太壞,我給妳換個更好的。”
“我就要他。”
“不好意思,”杜佑山臉色陰沉,“他不行。”
“人家還沒拒絕我呢,妳不好意思什麽?”洪安東嬉皮笑臉地往武甲走,故意刺激杜佑山:“我可比妳有錢,妳給他多少,我出雙倍!不,十倍!”
杜佑山扯住洪安東:“洪安東,夠了。”
洪安東成心作弄人,做遺憾狀攤手作罷:“佑山,妳不厚道啊!連個公關都不肯讓我。”
“您要回去就回去吧,不送。”杜佑山毫不客氣地把他往門外推,“他是我的保鏢,不是公關。”
“我都沒配保鏢,妳倒是比我還怕死。”洪安東賴皮兮兮點起一支煙,得意地把煙霧吐到杜佑山臉上:“夜路走多,膽子變小了?”
杜佑山胸口堵著一團惡氣,出口就說:“有人義務給妳擋子彈,我可沒有。”
洪安東僵窒一瞬,捶了他一拳,“要不是看在這麽多年的交情,我保準揍妳。”然後撐起傘出了夜總會。
幾年前彭爺請客,杜佑山照例前去出席並送禮,那年冬天異常冷,穿了多少手腳都緩和不過來。有型有款的黑色名車蜿蜒停靠在馬路兩邊長達上百米,鞭炮聲不斷,他將車停在最末,下車的時候,看到彭爺貼身帶著的那個叫周烈的小頭目在馬路對麵和一個穿灰色毛衣的人說話。
他揚揚手,和周烈打個招呼。要知道,彭爺的獨生子早些年死了,他老人家的位置最後是給哪個手下都說不定。再則,彭爺的左手右臂個個都是行事狠辣,能呼風喚雨的主,彭爺又極護短,杜佑山一個也得罪不起。
周烈也笑著應道:“杜老板,妳好。”
周烈麵前有個人背對著杜佑山倚在車門上,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
那是杜佑山第一次看到武甲,隔了一條馬路。武甲的眼睛長的很特別,眼神帶著懶洋洋的笑意,莫名其妙的色授魂與,杜佑山足足失神了三秒。
杜佑山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頭,看到周烈把那人的手捂進自己的黑西裝裏,而那人硬是抽了出來,往周烈脖子上蓋一巴掌,周烈一副受虐狂的賤相,笑嘻嘻地拔長脖子去挨打,兩個人的表情和小動作就像老夫老妻那樣隨意,且一點都不避嫌。
後來杜佑山在酒會上遇到周烈,沒話找話問:“剛才那個小夥子挺麵生嗬,妳朋友?”
周烈嚼著檳榔,流裏流氣的說:“那是我老婆。”
杜佑山笑笑:“玩這個的人多了,妳倒是最坦率。”
“杜老板,這麽說難聽啊,”周烈拍拍杜佑山的肩,“他十五歲就跟我了,不是玩的。”
杜佑山尷尬地說抱歉,又問:“他在妳手下做事?”
“不,他當兵剛回來。”
杜佑山心裏一動:“剛退役啊,找工作需要幫忙嗎?”
“不需要,”周烈截斷他的話頭:“不瞞妳說,杜老板,一點涉黑的事我都不想讓他碰,請妳諒解。”
杜佑山自嘲地點點頭表示理解。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一個月後,周烈率一幹手下與一夥毒梟交易,不幸談判破裂,死於一場當街混戰,十幾輛車連續爆炸,整條街道幾乎是毀滅性損壞,十幾個人的屍體燒得麵目全非,根本認不出誰是誰。
認屍清場的時候彭爺的大眾部隊都來了,杜佑山也趕到以示忠心,在那個混亂的場麵中,他看到武甲麵無表情地揭開一張白布,自言自語:“不是他。”
然後又揭開另一張白布,“不是他。”
接著去揭下一張白布,“不是他。”
杜佑山想笑:燒成那樣,怎麽認得出是不是他?
武甲沒來得及將所有白布都揭開,就毫無預兆地一頭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杜佑山趁亂把昏迷的武甲帶到醫院吊瓶吸氧,武甲睜開眼睛後,既沒掉眼淚也沒說話,直奔醫院陽台要往下跳,杜佑山情急之下編了一句謊話:“我知道妳是找周烈,他沒死,逃國外去了!”
武甲望著他,不說話,那眼神在問:真的?
“真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都是我經手的我還能不知道?交易的時候周烈沒有去,連彭爺都不知道!”
武甲的眼神由決絕緩緩化為迷茫:真的?
“不騙妳,他就料到會出差錯,早逃了。我為了把他掩護出去花了大價錢呢!”
真的?
“妳這人怎麽疑神疑鬼的?周烈叫我來傳話,不然我怎麽會找妳?”
一句句慌言入耳,他的神色一點點地溢出欣喜:真的?
“不信拉倒,妳跳吧,等周烈回來哭死。”杜佑山欲擒故縱,說完轉身要走。
武甲木訥訥地跟了上來:“他叫妳給我傳什麽話?”
杜佑山琢磨著周烈的口氣,胡謅道:“他說:老婆,我出去避避風頭,安頓下來就找妳。”
估計是那句“老婆”學像了周烈的油腔滑調,武甲深信不疑:“他躲哪裏去了?”
“我怎麽知道?我隻把他弄到越南,不過那裏也不安全,離內陸太近,警方和香港的毒梟死盯住這一帶的風吹草動,況且彭爺要知道他裝死肯定饒不了他,他估計得往西歐跑。”
一個謊言,要用更多更多謊言去圓謊。
這幾年杜佑山的謊言是武甲活下去的救命稻草,他替周烈贍養多病纏身的父親,找遍了全世界都找不到周烈,這謊言就像一個氣球,越吹越大,越撐越薄,眼看就要爆炸了。杜佑山沒有膽量戳破,他知道一旦戳破,以武甲的性格,不是妳死就是我亡。
“杜老板,軟裝修工程都結束了,您也賺了不少,放我一個月的假吧。”武甲總是在這個時候示弱,他垂著眼,平靜地等待杜佑山的打罵,每次他要去找周烈,杜佑山都會給他來這一出。而他也確實沒有底氣與杜佑山叫板,因為杜佑山給他的錢他一輩子都賺不夠,單單周烈父親的開銷就是一筆巨款。
洪安東走後,杜佑山幹脆攆走其他人,自己灘在包廂的沙發上喝酒。
“杜老板!”武甲又催。
杜佑山抬手一指門。
武甲起身把門關上。
杜佑山朝他招手。
武甲習以為常了,順從地走近杜佑山。
“我如果真的讓妳去陪洪安東上床呢?”杜佑山搖著手裏的酒杯。
武甲反問一句:“陪他陪妳有什麽區別?”
“妳個婊|子!”杜佑山將酒杯裏的酒潑到他身上,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脫。”
武甲頓了頓,開始脫衣服,黑西裝,黑領帶,汗濕的白襯衫,一件一件,脫得爽快利落,然後解開皮帶,拉下西裝褲的拉鏈。
杜佑山突然抱著他,“別脫了。”
“是。”
杜佑山把武甲掀倒在沙發上,腦袋埋在他胸口處,猛然淚如泉湧,“我不會把妳讓給任何人的。”
“……”
“錢都轉到妳的帳戶了,妳隨時可以走。”杜佑山的指尖撫上對方的嘴唇,貼上去吻了吻。
武甲眉目微顫,偏過頭避開他的吻。
杜佑山毫不在乎,他吻過對方眼角的淚痣,又吻上眉心,“答應我,這次去找不到的話,以後不要再找了。”
武甲望著天花板,一聲都沒有應。杜佑山的淚水落在他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抬手拭去眼角淌下的對方的淚水,而後拍了拍杜佑山的後背表示安慰,鼻尖有些酸,又覺得好笑:妳這樣欺辱我,我沒有哭,妳倒是動不動就哭,到底誰更可憐啊?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杜佑山不止一次想吼這句話。
他沒死,武甲走後,還會回來。
他死了,武甲就不會再回來了。
真後悔,杜佑山後悔自己編了這樣一個愚蠢的謊言,騙人騙己,作繭自縛!
武甲一晚沒有睡,將自己所有想得到的事都給杜佑山寫在備忘錄上,大到那處官窯遺址有塌方的危險,必須加支架鞏固;小到車子的右轉燈出了點小毛病,最好及時拿去修,滿滿五頁紙。
他隨身帶的東西很少,一個不大的行李包的出現便讓兩個小孩不安地騷動起來,杜寅早飯也不吃了,繞著他轉,淚汪汪地問:“武叔叔,妳要去哪裏?”
杜卯嚷嚷:“妳要和我爸離婚嗎?”
武甲笑笑,“別亂猜,我出差幾天,很快回來。”想了想,在備忘錄上添一句:杜寅的傷剛拆線,洗臉洗澡時別碰水。
罷,杜佑山才不會給小孩洗臉洗澡。
又一想,再添上一句:期末考家長會後不要打杜卯。
罷,杜佑山才不會去開什麽家長會。
桂奶奶把炒黃豆端上桌麵,低聲勸小強盜:“別吵,吵醒妳爸小心他剝了妳的皮。”
杜卯撇嘴:“武叔叔,妳們離婚後我要跟妳,我爸不是好人!”
杜寅嚶嚶嚶地囁嚅:“不要離麽,雖然爸爸不是好人,但是,但是……”小和事佬“但是”了半天,都“但是”不出什麽理由來為爸爸辨白。
杜卯咬著筷子環視一番,“武叔叔,分財產的時候我們抬電視機!”
桂奶奶直樂:“妳聽誰說的分財產?”
“離婚不都要分財產?”杜卯掰著手指清算自己家的財產:“我們要電視機給他洗衣機,我們要電冰箱給他熱水器,我們要房子給他車子……”
“妳吃飯吧,別多嘴。”武甲將肉鬆撥到杜卯的碗裏,“這段時間我不在,妳要乖點,不然妳爸打妳可沒人給妳擋著。”
杜寅怯怯地插嘴:“聽說小孩也是財產,他們離了後一人分一個。”
杜卯當即暴跳如雷:“放屁!妳是老子的財產!”
杜佑山哐地把臥室門打開,惡聲惡氣地質問:“什麽老子老子的?有沒有把老子放在眼裏?”
杜卯立時頹了,小雞雛似的窩到杜寅身邊默默吃飯,桂奶奶也收聲,忙著剝雞蛋殼。
杜佑山看了眼行李包,臉色垮得嚇人:“今天就走?”
武甲站起來,“送他們去上學,然後就……”
杜佑山朝兩個小孩吼:“誰再敢多放一個屁吵老子睡覺試試看!”回身用力甩上門,再無聲息。
杜卯從桂奶奶手裏接過剝好的雞蛋,咬了一口,沒滋沒味地嚼了幾下,做無奈狀攤手:“真是太任性了,沒教養!”
武甲被逗笑了,他將杜卯睡覺時蹭翹起來的頭發往下壓了壓,心裏很是舍不得兩個小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抽打那些個YY段殺和武甲的家夥們!
這兩個人的關係是:
武甲—》段殺(兄弟)
段殺—》武甲(愛得要死卻沒人鳥)
柏為嶼無奈狀攤手:我都說了,死麵癱沒人愛,可憐的很,我完全是同情心泛濫勉為其難濫竽充數忍氣吞聲心不甘情不不願施舍給他一點點小咪咪的機會而已~~~
PS:長假結束了,恢複兩日一更,周末日更- -|||||||||
表砸我,誰砸我,我畫隻夏威咬誰……
代溝
楊小空在白左寒床上睡覺的第二天夜晚開始動手動腳,摸黑在白左寒臉上親了一下,白左寒敷衍地拍拍他的頭:“睡覺吧。”
接著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楊小空撐起上半身,像小動物一般細細碎碎地輕啄白左寒的臉,發鬢,眉心,鼻梁,找到嘴唇便不再挪位置了,小心翼翼的淺吻,他不敢吻的太深入,因為白左寒既不說話也不迎合他,毫無反應。於是,他隻能自娛自樂,動作輕輕的,吻一下,嗅一嗅,自顧自地陶醉,然後用指腹撫過對方的嘴唇,又蹭上去舔一舔……
楊小空知道白左寒在假裝沉睡,無所謂,他總是能將一切看得透徹,對於這番癡纏白左寒一忍再忍,他都明白,這些都不是長久的,他的單戀太卑微了,白左寒隻是把他的熱情當成小孩的執拗,根本沒有嚴肅對待。
可是看得清不代表能放得開,如果早生十年該多好,他溫溫柔柔地穿過對方的指縫,五指相扣,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年齡差距差得並不是時間本身,是兩個人之間因為年齡而形成的不同思維和行為模式,魏南河也同樣因此深深困擾,樂正柒的叛逆期來了,不上學還沒什麽,一上學什麽奇怪的想法都鑽進小孩的腦袋瓜子裏——不,小孩抗議說自己馬上成年了,誰都不許再叫他小孩。
小孩才上半年學,就喊出念書無用的口號。
念書到底有沒有用,這是一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魏南河不想發表長篇大論來說教,他隻想讓小孩知道,上學是他通向正常生活的必經之路。
樂正柒反駁:“我不上學就不正常了嗎?”
魏南河摟著小孩的腰,“好了好了,睡覺吧,本來睡覺時間就少了。”
“妳沒有回答我!”樂正柒在他懷裏翻滾來翻滾去,懊喪地抱怨:“我不想考試,考上了也不想念。”
魏南河哄騙道:“念大學可好玩了,不要考試,還有很多社團活動,網球啦台球啦足球啦,整天玩都玩不過來。”
“騙人,大家念大學都是為了去玩的嗎?”樂正柒現在不是會輕易上當的小鬼了。
“總之妳聽我的就沒錯,”魏南河收緊手臂,把自己的寶貝疙瘩圈緊在懷裏,“照我給妳安排的路走,絕不會走彎路。”
樂正柒在魏南河耳邊小聲問:“南河,我去當兵怎麽樣?”
魏南河一個激靈,困意頓消:“不行!”
“為什麽不行?”
魏南河捂住樂正柒的嘴巴,“乖孩子,不談這個了,妳想都別想。”
樂正柒不高興地應了聲,翻個身子背對著魏南河。
魏南河摸了摸樂正柒瘦削的後背,握住小孩的肩親了又親,隻能憂心地歎氣。包辦小孩的前途不是家長的本意,可樂正柒和一般的孩子有太多不一樣的地方,以他的智商和情商,一旦身邊沒有大人看著管著,他百分百會捅禍。魏南河一天掌握不到他的行蹤都會操心得睡不著,就算樂正柒考上大學也不許住宿舍,更何況去當兵?簡直笑話!
柏為嶼這段日子忙著趕畢業論文,整得像地獄截稿日一般,他的畢業創作不成問題,隨便拿一副畫都可以應付,可論文寫得狗屎不如,眼看再過半個月就畢業答辯了,他的一稿這才勉勉強強湊齊。
曹老戴著一副老花鏡,坐在妝碧堂的斜簷下,手執一支紅筆,翻閱著柏為嶼剛打印出來的論文一稿,“螺鈿裝飾更顯得神采區區……神采區區是什麽?”
柏為嶼解釋:“神采奕奕,錯字,錯字。”
曹老扶扶老花鏡:“各種材料應用在異性|器官上……呃?呃?”
柏為嶼流著冷汗:“異型器皿,嘿嘿……”
“……如何產生出別樣的視覺效果了捏?”曹老頓了頓:“了捏是什麽?”
“咳……沒意義的,劃掉吧。”
“在倭人的漆藝表達中……”曹老抖著那一疊可憐的A4紙:“什麽倭人?這種字眼不要給我出現在論文裏!”
“是是是……”
“關於審美的角度因人而異,我媽媽曾經說過……”曹老深呼吸一口氣,吼道:“某某某說,這種話隻能選自名人名言!馬克思說!毛主席說!妳媽媽說?妳寫童話啊妳?”
柏為嶼耷拉著頭:“知道了……”
“倭人重視漆藝的傳播和發揚,融合其民族特色,棒子則幾乎采用吸星大法……”曹老忍無可忍,握緊那疊紙往柏為嶼腦袋上抽去,“妳哪一句話給我正經了?重寫!重寫!重寫!重寫!”
柏為嶼抱頭躲避,乘機奪回自己的論文,嘟囔道:“說一遍我聽的到,做咩說這麽多遍嘛?”
“妳還有臉說!”曹老往柏為嶼腦袋瓜子上連蓋幾巴掌:“十八號就要答辯了!妳知不知道?”
柏為嶼大驚:“什麽?十八號?不是十九號嗎?”
曹老補上幾巴掌:“十八十九有什麽區別?妳就要大便拉在褲子上才去找茅房嗎?”
樂正柒坐在木樓門口的搖椅裏背地理,聽到曹老罵柏為嶼的話,嘿嘿直樂。
魏南河掐掐他的臉,“背妳的書!笑別人?妳和他一樣。”
樂正柒沒精打采地抱著黑貓,兩根手指拈著書,念念叨叨,也不知道念進去沒有。
魏南河照常給他爸剝花生,老人家每天吃一把紅皮花生有益健康,樂正柒裝的很懂事:“南河,妳去忙,我來剝吧。”
魏南河揮揮手,“背妳的書,湊什麽熱鬧妳!”
樂正柒悻悻地縮回搖椅裏,一撇嘴:“背背背,背妳的大頭鬼!”
魏老有一搭沒一搭地囉嗦不休,魏南河撿能聽懂的話應他,正不著邊際地談著,白左寒來了,洗得錚亮的咪咪虎一駕到,顛兒顛兒停在魏南河那輛老舊的三菱吉普旁邊。
楊小空下車,回到妝碧堂向曹老打聲招呼,沒有多說話埋頭幹活。
曹老還沒說什麽,柏為嶼便狗腿狀背著手在師弟身邊繞圈:“回來啦?”
“嗯。”楊小空戴上塑膠手套開始磨漆。
柏為嶼勾住他的脖子,壓低聲音問:“剛渡蜜月回來,怎麽不是很高興?”
楊小空笑一下,“沒。”
“這麽說很高興咯?”柏為嶼淫|笑。
“也沒。”
柏為嶼色情兮兮地捏捏楊小空的肩,咪啾拋個飛吻:“和師兄匯報匯報麽!”
曹老重重咳一聲:“兔崽子,寫妳的論文去!”
“哦隆冬隆冬隆~~”柏為嶼拈張紙巾一甩,學滿清女子請了個萬福,怪聲怪調的應聲:“喳裏個喳,喳裏個喳!”
曹老一記柳棍甩在他的屁股上:“妳就給我正正經經說一句‘是’會死嗎?”
“啊痛……是是是!”柏為嶼夾著尾巴,痛得一跳一跳地溜回房裏去敲論文。
白左寒隔著長石台階與魏南河寒暄幾句,魏南河不耐煩地揮揮手打發他走:“樂正柒在念書,別吵。”
白左寒悻悻然轉身往妝碧堂走,且走且熱情洋溢地打招呼:“曹老嗬,您好啊!”
曹老哼了聲,“白教授,妳好。”
白左寒笑吟吟地站在門口,給曹老遞上一支煙,隨意掃一眼廳堂裏裝框好的畫,讚道:“丹華會所的規格一般人動不起,少有柏為嶼這種在校生的個展,杜佑山下足了血本,”說著,替曹老點上煙,“我看這些作品賣相都挺上檔次,曹老,您這個學生很爭氣,這次畫展十有八九能打出名氣。”
曹老毫不掩飾地拈須微笑起來,明明心裏美得不行,卻還雞蛋裏挑骨頭:“兔崽子本來能做的更好,唉,浮躁!還是浮躁!小空就比他穩多了。”
白左寒似笑非笑地頷首道:“您說得是。”
楊小空的作品已經初現風格,相對於柏為嶼而言,他的色感明顯沉斂溫和,更對曹老的胃口。
兩個學生迥異的性格完全演繹在他們的作品中,柏為嶼的出色在於,他每一幅作品色彩對比絢麗驚豔,構圖意境潑辣隨性,能第一時間抓住觀賞者的眼球,讓其他人的同類作品一瞬間全部黯然失色。而他的缺點是在小細節上不考究,說白了,就是有靈氣沒耐心。
如果作品的一塊地方意外做毀了,楊小空選擇修修補補畫一層漆磨一層再畫一層漆再磨一層,直至達到自己預想的效果;柏為嶼就不同了,他肯定“啪唧”蓋上幾種顏色的漆,再將漆板翻過來倒過去讓漆流動流動,幾種顏色互相融合,添點漆削,再撒點米粒或蛋殼粉製做出肌理效果,幹了後磨一磨,湊合著充幅野獸派吧。
曹老恨鐵不成鋼的就是柏為嶼這種惰性,可無語凝噎的也偏偏是這個兔崽子的狗屎運!就拿去年青年藝術家匯展來說吧,柏為嶼送去參展的畫,一幅是曹老最最傾心的沒有任何差錯的精品,另一幅是湊數用的次品,主體人物由於柏為嶼的失誤毀容了,兔崽子非但不改,還大刀闊斧地潑上朱紅推光漆,拍上一溜螺鈿,搞的很抽象沒人看得懂。
結果,那幅精品拿了個銅獎,而次品則讓人大跌眼鏡地獲了金獎,舉辦方美術館送柏為嶼一筆獎金,將那幅次品收藏了。
三個最高獎項柏為嶼一舉囊括了倆,拿錢的時候笑得一臉是牙,樂顛顛地對恩師說:“館長說我是他們館收藏作品中最年輕的藝術家,還問我創作心得。我說這一塊代表雲啊那一塊代表雨,體現大地福澤勞動人民偉大,屁啊,那種話也有人信……”
曹老真不知該笑該哭,嚴師將臉一肅,“閉嘴!”
兔崽子立時頹了:“老師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投機取巧了。”
這才一轉眼,鬧騰得要死的兔崽子就要畢業了,曹老想起來不由唏噓。楊小空雖然進步飛速,終究在工藝和漆性等方麵的操作還不成熟,如今隻有柏為嶼能獨擋一麵。學校沒有漆畫班,但有幾種純藝專業開設漆畫選修課,如果柏為嶼不能留校的話,漆畫這門課很快便會隨著曹老的退休而無人問津。偏偏今年學校的編製飽和了,院領導明確不會破格錄用,要等編製有空缺,等一年?兩年?柏為嶼等到了,楊小空怎麽辦?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浮躁性急,會等嗎?
不能怪曹老管太寬,連學生就業都要費心。由於找不到專業對口的工作,他有幾個學生最後隻能改行。曹老的獨生女嫁到澳洲,老伴也在澳洲帶小外孫,他一個老頭兒獨自留在國內,晚年隻帶了這兩個學生,比對待小外孫還親厚,不管是於公還是於私都舍不得讓兩個學生飛太遠。
曹老連抽了幾口煙,愁得連連歎氣。
白左寒問:“柏為嶼的工作還沒有著落吧?”
曹老走出廳堂,壓低聲音說:“左寒,我是從不關心這些社交的事,妳路子比我多,有沒有什麽建議?”
白左寒調侃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柏為嶼悠哉得很呢,您操什麽心哪?”
說誰是太監呐?曹老臉一板。
白左寒點頭哈腰:“曹老,我不是那意思……”
曹老愁眉苦臉的說:“死孩子表麵嘻嘻哈哈的,骨子裏倔得很,什麽事都不願開口求人,我還不知道他?”
白左寒兩手插在褲兜裏,悠然道:“柏為嶼沒有和妳說嗎?他是這屆畢業生中最搶手的,有個名古屋的學校向他拋出橄欖枝了,隻要求他培訓三個月簡易日語。”
曹老啞了三秒,悶聲悶氣地問:“死兔崽子要去日本?怎麽從來沒和我說?”
“他拒絕了。”
“為什麽?”曹老有些歡喜,還有些納悶。
白左寒抖抖煙灰,“我聽研工處的人說,柏為嶼嫌日本菜難吃。”
曹老捶捶胸,吐出一口悶氣,“這是什麽理由啊?他不想培訓日語直說!是我孫子我就掐死他算了!”罵完,高高興興地進廳裏指導楊小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來改口口的,多麽純潔的異性|器官,也被和諧了,淚流……
高考+插圖
高考的那一天早上,魏南河天還沒有亮就起床了,一晚睡不著,他給樂正柒檢查一遍各種證件和文具後,坐在床邊習慣性地點起一支煙,剛抽兩口忙掐了,生怕將樂正柒熏醒。
樂正柒睡得很熟,因為熱,他把薄薄的夏涼被踹了,兩手投降似的放在腦袋兩邊。
魏南河把他的棉T恤往下拉一點蓋住肚臍,然後握著他溫軟的手輕輕捏了捏,放在唇邊吻了一下。
魏教授對自己說,不能指望樂正柒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了,今年說什麽也得動用一切人脈關係把他弄到文博係,否則以小孩這急躁性子,明年肯定沒有毅力繼續念。
清晨,吳阿姨在廚房做早飯,大家都還沒有起,柏為嶼人不人鬼不鬼地邁著虛浮的腳步飄進廚房,兩眼沒有焦距,麵堂發黑,幽幽道:“吳阿姨,有沒有吃的?我餓……”
吳阿姨正在洗菜,抬頭對上柏為嶼的熊貓眼,深深歎道:“為嶼,妳又熬夜了?”
柏為嶼打開冰箱,有氣無力地應道:“嗯啊……我熬了四個晚上,論文大整了幾遍,總算修改得有模有樣了。”說著,摸出一根茄子,用T恤擦一擦就要往嘴裏塞。
吳阿姨眼疾手快,趕緊奪過來:“死孩子,茄子怎麽能生吃?”
柏為嶼木訥地轉動眼珠:“呃?我明明看到的是黃瓜……”
吳阿姨啪地關上冰箱,斥道:“妳給我坐下等飯吧!皮蛋瘦肉粥再過十分鍾就好!”
楊小空也進了廚房,萎靡不振地喚了聲:“吳阿姨,早上好,為嶼,早上好……”
柏為嶼氣息奄奄地糾正他:“叫師兄……”
“是……師兄早上好。”楊小空打開冰箱,毫無目的地搜索一番,唉聲歎氣:“好餓……”
柏為嶼的畫展和答辯都迫在眉睫,分|身乏術,還差兩幅漆畫沒有修整,隻得抓楊小空去幫忙磨漆,兩個人都疲憊得不成人形。柏為嶼抱著楊小空唱道:“自從有了妳,生活變得好美麗~~”
楊小空掰開他的手,假正經道:“師兄,請妳自重。”
“死鬼~”柏為嶼嗔道:“朕今晚還翻妳的牌子。”
楊小空厥倒:“妳饒了我吧!”
樂正柒打著哈欠出現在廚房門口:“小柏子,小楊子,伺候朕用膳。”
吳阿姨忍笑:“別一個個在那耍嘴皮子,飯好了,一人盛一碗先吃著,蛋和包子馬上蒸好。”
魏南河在樂正柒後腦勺上拍一掌,“動作快!趕緊盛飯!”轉而風風火火地給樂正柒拿勺子拖椅子,對柏為嶼和楊小空說:“妳們!別擠著,讓一讓他!他趕著考試。”
那倆人一齊自覺地向兩邊閃開,樂正柒拿著撈勺,撇開粥麵上的油,邊找肉末邊念念叨叨:“肉肉妳在哪裏?不要躲了……”
魏南河虎著臉搶過勺子,給他盛一大碗粥,哐地放在桌麵上,“快快快!”
樂正柒聽話地坐下,埋頭便吃。
柏為嶼和楊小空盛完粥,在樂正柒對麵一左一右坐下,楊小空問:“魏師兄,妳不吃嗎?”
魏南河連抽幾口煙,站在樂正柒背後吞雲吐霧地說:“我不餓,妳們吃。”
柏為嶼沒話找話說:“小柒,有沒有信心啊?”
“沒有。”樂正柒回答流利。
柏為嶼嘿嘿一笑:“考不上再考唄,別有壓力,放輕鬆。”
樂正柒叼著勺子,含含糊糊的說:“考不上就不考了。”
魏南河拖開他身邊的椅子坐下來,緩聲說:“發揮正常水平就行了,乖,快吃飯。”
吳阿姨撈出煮好的蛋,楊小空和柏為嶼一人分一個雞蛋,鵪鶉蛋都是樂正柒的,魏南河忙於剝蛋殼,有一句沒一句地囑咐樂正柒:“再提醒妳一次,準考證號填完後一定要再確認一遍,知道嗎?”
“知道。”樂正柒一口一個鵪鶉蛋。
楊小空給自己的雞蛋澆點醬油,插嘴說:“小柒考上文博係就變成段和的學生了。”
樂正柒看一眼魏南河:“我真要考文博係?”
魏南河頭都不抬,“妳最適合這個專業。”
“可我不喜歡。”
魏南河把吳阿姨剛炒好的青菜往他碗裏夾,“傻瓜,這個專業簡直是為妳量身定做的,不念這個妳還會什麽?”
樂正柒爭辯:“我就不能接觸別的行業嗎?我不喜歡這行,膩透了!”
魏南河不容他反對:“這行有什麽不好?再說,妳有這天賦。”下巴往兩個師弟一揚,“不信妳問他們,還有什麽專業比文博考古更適合妳?”
柏為嶼搖頭:“沒有了。”
楊小空點頭:“魏師兄說的對。”
“是吧?乖,別鬧別扭。”魏南河摸摸小孩的腦袋,“聽大人的話會少走彎路。”
柏為嶼抖著腿,漫不經心道:“反正小柒妳這輩子和墓分不開了,從小墓裏爬出來,鑽進文博係這個大墓裏,今後的工作也……”
魏南河喝道:“柏為嶼,妳不說話沒人把妳當啞巴!”
“我又沒說錯!”柏為嶼額上青筋一跳,正要爆發,楊小空暗地裏給他一腳,他立刻想到樂正柒今天的大考很重要,吵起來會影響到小孩的情緒,於是訕訕地收聲。
楊小空打圓場說:“學文物知識多有趣,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去文博係進修,我就喜歡這些,可惜隻能自學。”
“可我不喜歡。”樂正柒咬咬嘴唇,用勺子劃拉碗裏所剩不多的粥。
魏南河大傷腦筋,勸道:“先考試,別操心這個,考完才報誌願呢。”
樂正柒這才不甘不願地又往嘴裏塞了個鵪鶉蛋。
六月初的天氣,氣流悶重,陽光照在魏教授頭頂上,曬得他眼前泛白光。樂正六趕到考場外頭時,小孩已經考了兩個多小時,魏南河在校門外也站了兩個多小時,樂正六在一群群的家長中找到魏南河,怨道:“妳怎麽不到車裏去等著?外頭多熱啊。”
魏南河搖搖頭,“沒事。”
樂正六遞上礦泉水,“妳緊張什麽呢?他能正經念什麽書?考不上就算了。”
魏南河灌下一大口水,“妳有沒有想過他長大後幹什麽?”
樂正六想了想,笑道:“隨他,不工作也沒什麽,家裏又不是養不起他。妳真是,操心得比我爸還多。”
“他不是小狗,管吃管喝就可以養一輩子。”魏南河苦笑:“妳和師伯都不是要和他過日子的,不會知道我的難處。”
魏南河二十出頭時定過婚,未婚妻身體不好,不能生孩子,他以為自己不在乎就是對她最大的包容了,後來他反省過,自己太大男子主義,太獨斷專行,不懂浪漫不會體貼人,最要命的是他對瓷器投入太多熱情以至於忽略了未婚妻細膩的小心思。其實他很愛那個女人,失去後才發現自己有多愛,可惜人心難留,他挽回不了。
早些日子他常開車到杜佑山住的棚屋區轉悠,有時候會看到他的前未婚妻下樓倒垃圾或者買菜,他遠遠地看著,心疼對方過得拮據貧困,偏偏一點兒忙也幫不上,無奈之下隻能暗地裏給杜佑山許多業內的關照,不是為了幫杜佑山,而是希望那個女人過得好一些,別跟著杜佑山吃苦。
轉眼那個女人的兒子都上小學了,時間流逝得飛快,沒過二十的人巴望著長大,過了二十便一路小跑奔三十,魏南河沒時間感懷傷物,他的小情人讓他操心得焦頭爛額。都說二婚的男人是個寶,不是一般的寵老婆,魏南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是二婚,隻恨不能把樂正柒揣進貼心的口袋裏養著。
樂正柒提早半個小時交卷,學校的鐵門沒到時間不開,他隔一扇鐵門怯怯地望著魏南河,囁嚅說:“不太會考。”
魏南河舔舔開裂的嘴唇,真是哭笑不得:“不會考還提早交卷?妳自己看看有幾個人這麽早出來!”
樂正柒握著鐵門欄杆,低頭不說話。
“不會考坐在裏麵也一樣不會考,吼什麽吼?”樂正六擠開魏南河,忙遞上冰激淩給弟弟,“熱吧?瞧妳出了一頭汗。”
樂正柒接過來,拆開包裝袋,蔫了吧唧地舔著冰激淩,忽然冒出一句:“南河,成績出來妳別打我。”
樂正六嗤地一笑,惡狠狠地白了一眼魏南河:“妳敢打我弟?”
魏南河尷尬地摸摸鼻子,“別聽他亂講。”
樂正六拍拍弟弟的臉,“別怕,他不敢動妳一根手指頭。”
魏南河轉身抽煙,心說:死孩子,一看到妳姐就打小報告,老子白疼妳了。
杜佑山派人偷挖的官窯遺址越挖越深,嘉靖瓷片堆深達十多米,挖出來的東西如果找不到下家,一律先運往杜佑山郊區的倉庫裏存放,這一套流程不需要杜佑山經手,原本是武甲安排好的了。這一段時間武甲不在,包工頭直接找到杜佑山,抱著一個紙箱往辦公室裏一鑽,亢奮得語調都變了:“杜老板,這次是發橫了!”
杜佑山忙把門關了,低聲斥道:“亂咋呼什麽?”
包工頭把紙箱裏的瓷片一呼嚕全倒在杜佑山的辦公桌上:“杜老板,是釉裏紅。”
杜佑山捏起一塊瓷片,摳掉黏在上麵的泥土,頗有些驚喜:“有多少?”
“很多!”包工頭誇張地頓頓腳,“我們挖到的坑裏,腳踩的全部都是釉裏紅。”
杜佑山吃了一驚,但很快便壓抑住心裏的狂喜,淡然問道:“知道的人有多少?”
“打頭的一個小隊,後麵的人還沒有進去。”
“妳回去把人退一半出來,每人多發一筆錢打發他們走,叫他們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則後果自負。”杜佑山翻來覆去看著幾塊瓷片,由於窯火不夠,釉麵和胎體結合度不夠,釉料也偏暗沉。他沉吟片刻,又囑咐道:“剩下的人也看緊點,他們中懂行的不多,妳別亂宣揚。”
包工頭興奮地搓著手問:“那麽,武先生什麽時候回來?我問問他抽成的事……”
杜佑山氣不打一處來:“我是老板,我人站在這裏了,妳還去問別人幹什麽?脫褲子放屁!”
底下的人都知道杜佑山給武甲不少做主權,武甲好說話,出手也比杜佑山大方,分管工程的幾個包工頭私下都把武甲當成二老板,最好什麽事都能找他解決。包工頭縮縮脖子,猥瑣地眨眨三角眼:“呃……不急不急,以後再說吧。”
杜佑山冷笑:“等武甲回來再說?”
包工頭悻悻地賠笑:“武先生熟悉這一塊工程,平時都是他去監工,工人和他比較熟,還是等他回來和妳商量一下再說吧。”
杜佑山哼了聲,揮手道:“我知道了,走吧走吧,該幹嘛幹嘛去。”說著,翻翻武甲留下的備忘錄,看到上麵用紅筆加重的字,提醒他加支架,於是簽一張支票給包工頭,“每層的支架都多添幾個,我下個禮拜去監工,沒搭好就撤了妳。”
包工頭走後,杜佑山照著備忘錄上寫的字念叨:“杜寅的傷剛拆線,洗臉洗澡時別碰水。”
他忍不住揚嘴角,笑了一半,把備忘錄摔出老遠,莫名其妙地罵道:“賤種!”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事,不能爬上來和大家相見歡了,抹淚爬走,揮手~~》《
叛逆期
晚上杜佑山回家,拉著兒子獻殷勤:“杜寅,爸爸給妳洗臉。”
杜寅怯怯地往杜卯身邊縮:“爸爸,還沒有到睡覺時間呢。”
“那我們先洗個澡。”杜佑山笑容可掬的。
“爸爸,我自己會洗。”杜寅已然縮到弟弟身後去了。
杜佑山把杜寅拖過來:“乖兒子,妳頭上的傷不能碰水,爸爸幫妳。”
杜卯扯住杜寅,眼睛瞪得溜圓:“妳想幹嘛?”
杜佑山不爽:“妳小子想幹嘛?皮癢了?”
桂奶奶及時拽開杜卯:“乖孩子,別瞎摻和。”
杜佑山成功從小兒子手中搶走大兒子,往浴室裏一丟,門關上,笑嘻嘻地擼起袖子,“來來來,寶貝,爸爸還沒幫妳洗過澡呢!”
“爸爸,我自己會!”杜寅像隻待拔毛的小雞,驚慌失措地沿著牆根逃竄。
杜佑山打開水龍頭,拎著花灑四處捉拿兒子:“乖嘛乖嘛,過來,爸爸以後學著照顧妳們。”
杜寅驚嚇過度地抽泣:“武叔叔——嗚嗚救命啊!”
杜佑山將臉一放:“死孩子!過來!”
杜寅蹲在洗臉池下的凹槽裏,可憐兮兮地望著他,不過去。
杜佑山伸出魔爪捏住兒子的小細脖子,往浴缸裏一投,嗬斥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老實點!脫衣服!”
杜寅眨出一顆好大的眼淚珠子,委屈地脫掉衣服,在浴缸裏蜷成一團。
“抱住頭。”杜佑山吩咐。
杜寅聽話地抱住頭。
杜佑山澆花似的用花灑把兒子澆了澆,然後在浴球上擠一大坨沐浴液,“站起來。”
杜寅全身發抖地站起來。
“趴在牆上。”
小孩無辜地抱著腦袋趴在牆上。
杜佑山將他從上到下刷了一遍,“轉過來。”
小孩像機器人一樣老實轉過來,抽抽搭搭地掉著眼淚。
杜佑山不滿:“爸爸對妳這麽好,妳哭什麽?”
“哇嗚嗚……”杜寅終於忍不住了,邊哭邊喊:“爸爸好嚇人!”
杜佑山氣不打一出來,往兒子的屁股上連抽幾個巴掌,喝道:“我怎麽妳了?妳這賤小孩!還哭!再哭我打死妳!”
杜寅不理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杜卯在浴室外踹門,大聲嚷嚷:“姓杜的,妳再欺負我哥試試看!”
杜佑山又好氣又好笑:敢情妳小子不姓杜?
卻聽杜卯越罵越難聽:“姓杜的,妳這老混蛋!等妳老了我把妳關在廁所裏,每天隻給妳吃青椒和紅蘿卜!”
杜佑山鬆開痛哭不止的大兒子,兩手往褲子上擦擦,打開門,居高臨下地瞪著小兒子,麵目猙獰:“再說一遍!”
杜卯在父親巨大的陰影下連連後退,氣焰低了不少:“我……我我……青椒和紅蘿卜有豐富的維生素ABCDE,是武叔叔說的……”
杜佑山怒極反笑,拎起杜卯按在沙發上好一頓痛打,杜卯聲嘶力竭地嚎啕,台詞不知道是從哪個電視劇上學來的:“救命啊哇哇——妳要不然就殺了我,我如果活著肯定找妳報殺父之仇——啊妳殺了我吧……砍頭,不過碗口大的傷口嗚嗚好疼啊……”
桂奶奶搓著手在一邊勸架:“作孽啊,杜老板,妳為什麽專門回家揍孩子啊?真是,真是,武先生怎麽還不回來,這日子沒法活了……”
杜佑山興致勃勃地回家,打算和兒子們緩解緩解緊張的關係,最終把兩個兒子打得鬼哭狼嚎,這才換身衣服,清清爽爽地出門去花天酒地了。
白左寒接了一係列城雕工程,是工業新區環島上的一整片浮雕,市政建設劃撥了大約三千萬,一般來說,工程隊利潤在百分五十左右,簡直是個人人眼紅的肥缺。白左寒本人可不這麽想,他翹著二郎腿坐在工瓷坊門檻邊的竹椅子上,手裏端一盤楊小空給他洗好的桑葚,且吃且抱怨:“腦子有病!天氣這麽熱,搞個屁城雕啊!”
“妳的工作室有中央空調,怕什麽?”魏南河對光坐在門檻內,小案桌上放著一摞巴掌大的白釉碟子和雜柒雜八的料碟,他有一段時間沒畫古彩了,用白碟子練練手,粗略地畫些小稿。
“那也得費體力啊,老兄!”白左寒拈起一個小白碟,在魏南河眼前揮舞:“妳做這麽文雅的活,怎麽會知道我們這些體力勞動者的辛苦?泥塑可以在空調房裏,翻石膏呢?翻大缸泥呢?上工地監工呢?這個工程做下來可以褪三層皮了!”
“翻大缸泥?”魏南河將剛畫好的小白碟放在一邊,又拿起一個,用生料隨手勾個圖案,漫不經心地問:“怎麽不翻玻璃鋼?一次成型多方便。”
“投資方說要什麽就什麽,我還不知道玻璃鋼省事?大缸泥翻模我還真沒什麽經驗。”白左寒把玩著光潤的白釉碟子,拔長脖子往妝碧堂看了一眼,“柏為嶼和楊小空的泥塑功底都不錯,我向曹老借來用用?”
“提什麽借?”魏南河失笑:“馬上要放暑假了,柏為嶼的畫展開完曹老就去澳洲,怎麽管得了那兩個崽子?柏為嶼麽,錢給夠就行。至於楊小空,隻要妳吭一聲,他就顛兒顛兒跑來倒貼妳。”
“說的這麽難聽,我可沒有拿楊小空怎麽著。”白左寒極不自然地咳一聲,斜眼看魏南河:“不像某教授,十幾歲的小孩也下的去手。”
魏南河自認自己沒臉評價白左寒,於是轉移話題道:“大缸泥翻浮雕,批量燒製的時候容易變形,妳用的是杜佑山的氣窯吧?小心點,別把他的高溫棚板燒塌了。”
白左寒往嘴裏丟一個桑葚,應道:“燒塌了賠他。”
“一塌塌半邊窯,妳還得返工。不如裁小塊點,五十公分一塊,燒完拚接起來。”小白碟上的人物臉孔隻有黃豆大小,魏南河抖抖勾線筆,筆尖輕提輕落,隻幾筆便勾畫出精致的五官。
“嗯,總之先做好泥塑翻出石膏模,別的技術活到時候再說。”白左寒舉起白碟子對著陽光照了照:“嗬,這碟子透光性不錯。”
“廢話,”魏南河頭也不抬,“阿勝家是世代修坯的,我們市裏薄胎瓷他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我說,怎麽做這些精細活兒都是一副流氓相?”白左寒將小白碟放回原處,“我這樣斯文的人卻得幹雕塑這種重體力活?”
一副流氓相的魏教授立刻反駁:“過獎,鄙人表裏如一,您衣冠禽獸,境界高多了。”
白左寒辯白道:“哇哈,我沒說妳流氓相啊,我說那個阿勝。”
兩人正一句接一句地挖苦來挖苦去,楊小空樂嗬嗬地跑過來,靠近白左寒的耳朵小聲說:“白教授,我把剩下的飯菜打包好放在妳車裏了,妳帶回去喂豬。”
白左寒微笑表示嘉獎:“謝謝。”
魏南河探過頭去,疑道:“妳們說什麽呢?”
白左寒揮手推開他,正色說:“去去,我們倆的事,妳別聽。”
魏南河惡寒:“惡心……”
楊小空心說:什麽我們倆的事啊?不就是一頭豬的事麽!
白左寒吃著酸酸甜甜的桑葚,心情大好,“小空,這是哪買的?”
“早上陪小柒上山采的。”楊小空如實回答。
“噢噢,妳媳婦兒考完就去瘋玩了吧?”白左寒看向魏南河,“考的怎麽樣?”
魏南河聚精會神地勾畫細節,沒好氣道:“去問他。”
楊小空插嘴:“魏師兄托院長給他弄了個特招的名額,隻等成績出來,各科達到及格線就行,問題應該不大。”
“行啊,下足血本了。”白左寒調侃道:“小孩挺高興吧?”
楊小空偷偷瞥魏南河,忖度著說:“他一點都不高興,誌願是魏師兄給他填的,他悶了好幾天不理魏師兄了。”
白左寒大笑:“小孩就是好玩啊!”
魏南河麵無表情:“小空,送客。”
白左寒站起來推推他,“別生氣嘛,小孩呢?我幫妳去勸勸他。”
“不必勞駕您,”魏南河勾完線後抹上玻璃白,再將彩料分別平塗上去,“柏為嶼帶他去村子裏打電動了。”
“什麽年頭了還有電動這東西?拜妳所賜,小孩還活在八十年代。”白左寒伸個懶腰,突然對魏南河的手上的活感興趣起來:“給我畫兩筆。”
魏南河嗤笑:“妳不會。”
“平塗我不會?”白左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都和妳說妳不會了,”魏南河無可奈何,隻好把筆遞給白左寒,“筆尖懸空,不能著釉麵。”
填色不是簡單的平塗,得先將彩料抖到筆尖處,筆尖從始至終都不能觸到小碟的釉麵,必須懸在彩料和釉麵之間,一點點劃開彩料的同時保持彩料的厚度,因為彩料是流動性的,還要控製在勾好的線範圍內,不能出格。白左寒隻塗幾筆便蹭了一手彩料和玻璃白,拈一顆桑葚放進嘴裏,“筆尖碰到碟子也不會怎樣嘛。”
“現在看不出來,燒成後會有筆觸。”魏南河拍拍手裏的灰,“妳手上都是玻璃白,別吃東西。”
白左寒毫不在意地又吃了一個:“沒關係,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魏南河悠哉道:“玻璃白,還有一種俗稱……”
白左寒咂吧著嘴裏的桑葚,“什麽?”
“砒霜。”
白左寒抽嘴角:“……”
魏南河安慰:“放心,量不多,死不了的。”
白左寒淚奔:“魏南河,妳毒害我!我知道了,肯定是下一屆我們院隻有一個正教授的名額,妳妳妳……”
魏南河點上一支煙:“神經病。”
楊小空抹汗:“白教授妳想的真多……”
傍晚時柏為嶼背著樂正柒回到工瓷坊,黑貓被塞進樂正柒的斜背包裏,憋得喵嗚喵嗚慘叫,好容易才擠開一小道縫隙露出鼻子,叫的更大聲了。隔了老遠就聽到那倆人一貓的聲音,打打鬧鬧好不歡樂。魏南河重重咳一聲,用眼神捅了柏為嶼好幾刀,柏為嶼識趣地把樂正柒放下來。魏南河幾步走過去,拉過樂正柒,衝他的臉聞了聞,沒聞到漿糊味,這才安心地摸摸小孩的腦袋,“天這麽熱,快去洗洗手,喝點水。”
樂正柒兩手插在褲兜裏,白他一眼,一言不發地上了台階,看到白左寒,打招呼道:“白叔叔好。”
白左寒玻璃心碎了一地:“他居然叫我叔叔!”
楊小空安撫:“白教授,他是為了刺激魏師兄,妳別往心裏去。”
魏南河憤憤地想:楊小空,妳可不可以不要這麽一針見血?
柏為嶼嘿嘿傻笑幾聲,正樂著呢,看到魏大師兄難看的臉色,隻好悻悻然抓了抓腦袋,轉身回妝碧堂。
作者有話要說:= =某人要開始出幺蛾子了……
畢業
轉眼到了六月中旬,研究生畢業答辯開始分批進行,柏為嶼被安排在十八號下午,他印了一摞論文,每位教授都發一份,然後站在發言席上準備開講。
台下坐著一排教授副教授,幾番推讓,白左寒雖是雕塑係的帶頭人,但畢竟是晚輩,還是很謙虛地坐在教研室主任旁邊,裝雕係的崔教授坐在副院長左側,魏南河則低調地坐在下座,曹老避嫌沒有參與答辯會。楊小空在後排找了個位置,坐下來旁聽學習,屁股一挨椅子,看清身邊的人,忙不迭站起來欲換個位置。
他身邊的人及時拉住他,笑的天真無暇:“師弟!好久不見啊!”
楊小空勉強笑笑:“陳師兄,妳好。”
陳誠實抖著腿,“為嶼要開始講了,妳去哪兒?”
楊小空隻得坐回原處,“陳師兄,妳準備得怎樣?”
“我上午答辯完了,”陳誠實低頭擺弄手機,“很懸,差一點重修。”
楊小空好奇:“哦?妳的論文出問題了?”
“我的論文準備了半年多,很完美了好吧!”陳誠實不服氣地翻翻白眼,“都怪白教授問了我一大堆問題,恨不得讓我不能畢業。幸虧我們崔教授給我打圓場,不然我就死了。”
楊小空心下偷笑:他確實巴不得妳不能畢業。
陳誠實往楊小空這兒歪過來,“我考上白教授的研究生了,他不應該為難我才對呀。”
楊小空不發表意見,安慰道:“過了就行,妳別太往心裏去。”
陳誠實氣鼓鼓地抱怨:“妳不懂,他上午問我的問題特別尖銳,好像我和他有仇似的。”說著,自以為是地搖搖頭,“和妳說妳也不懂,妳和白教授又不熟,總之他很陰險,嘖嘖嘖……”
楊小空不知該作何解釋,訥了片刻才辯解道:“白教授沒妳說的那麽壞。”
陳誠實哼了聲,低頭玩遊戲不再吭聲了,看樣子是十分消沉。
發言席上,柏為嶼論述完自己的觀點後,分別有幾個教授走過場似的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柏為嶼一一回答了,院長卻在這時忽然發難,問道:“妳的論文裏強調了幾次自我風格的重要性,那麽請問,妳在突出妳的自我風格時,怎麽區分裝飾變形和雕塑寫實之間輕重關係?在創作過程中妳更重視哪一方麵?”
柏為嶼愣了愣,開口便說:“雕塑寫實用於打基礎,創作則側重於自我風格的發展和裝飾變形。”
當下,魏南河心裏一咯噔,礙於自己和柏為嶼是同門師兄弟,不便多說話,忙給白左寒一個眼神,示意他幫幫柏為嶼。哪想白左寒還沒有發言,雕塑教研室主任就跟在院長後麵刁難起來:“雕塑係畢業生中有一半學生的畢業創作是寫實的,這麽說他們全都是拿習作來充數,不能畢業嘍?就拿白教授來說吧,妳的意思是他這幾年做的各大寫實的城雕工程都不算創作,隻是習作?”
白左寒將正準備說出來解圍的話吞回肚子裏,無可奈何地看一眼魏南河:不好意思,我們主任出馬了,我可不能吃裏扒外。
柏為嶼有點結巴:“不是那個意思,呃,我是說……那個……”
楊小空捏著把汗,用胳膊肘捅捅陳誠實:“這個情況不太對啊。”
陳誠實的下巴搭在前排椅子的靠背上,皺起眉頭:“是不太對,每年都會砍掉一兩個論文,我是逃過一劫了,別砍到為嶼頭上啊……”
柏為嶼深吸一口氣,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言,躊躇著說:“對於雕塑方麵的理論我確實研究不深……”
還沒等他說完,雕塑係教研室主任抓住了他的話柄:“據我所知,妳本科學的是雕塑,當年還是因為一個雕塑‘習作’獲獎而加分保研的。學了四年的東西,基本理論都忘記了,不太說的過去。”
柏為嶼腦門上漸漸冒出虛汗:“主任教訓的是,學生會潛心研究。”
魏南河咬牙,心下大罵:妳豬啊!怎麽說話的妳?
果然,院長開口說:“既然妳也知道自己的不足,這個論文硬傷嚴重,妳的觀點有很大出入……”
魏南河知道院長後麵的話十有八九就是駁回柏為嶼的論文叫他回去重修一年,忙插嘴:“容我說幾句話。”
院長笑盈盈的:“魏教授請講。”
“我覺得美術院校的學生,尤其是一個純藝的學生,完全能以作品說話,柏為嶼作為此屆畢業生中作品最為突出的學生,多次獲獎,給學院帶來不少榮譽,至於他理論中的一點偏頗也是瑕不遮瑜的。”魏南河硬著頭皮發表完這番避重就輕的言論,心裏沒有底。
柏為嶼之所以會被人雞蛋裏挑骨頭,正是因為他的各項榮譽來的太顯耀,將同屆其他專業的畢業生的光彩都搶走了,很多人抱著文人相輕的心態,都認為他是仰仗著曹老的光環,名不副實。
崔教授附和道:“魏教授說的是,人無完人嘛。”
接著,答辯會場上一陣死寂,一邊是雕塑整個泱泱大係,人多理足,一邊是以裝飾為主的崔教授和魏教授希望雕塑係讓步,兩邊似乎是較上勁了,都不肯再發言,院長兩邊都不想得罪,也保持沉默。
柏為嶼站在發言席上,冷汗雨下,不敢再多嘴,生怕又被人抓住話柄。
楊小空有些心慌,掏出手機給白左寒發條短信:白教授,拜托妳幫他說句話!
白左寒看完短信,側過臉匆匆掃一眼楊小空,十分為難。尋思良久,他打破沉默:“我說幾句吧,其實關於基本功的觀點有一定分歧,我在法國留學的時候,發現歐洲許多藝術家不是一個職業,而是副業。他們平時可能是小職工,農場主,甚至是管道修理工,他們中很多連基礎泥塑都不會,閑暇的時候創作一些現代藝術品,以奇形怪狀的創作表達他們的思想,說真的很多我都看不懂。比如我在英國的一個展上看到一坨黑焦焦的東西,下麵的標牌寫:雞蛋的幻想。”
場下有人開始笑。
白左寒正色道:“不要笑,這個雞蛋的幻想標價十萬英鎊,我當時想:這個狗屁玩意兒能賣十萬英鎊?我批量做豈不是賺死了?不止雞蛋能幻想,鴨蛋也能。”
場下的笑聲更大了。
“但,這是那個藝術家的思想,也隻有這個能賣錢,再有第二個,就是抄襲。”白左寒在眾人的笑聲中麵不改色的道:“好吧,再說說國內的一些偏寫實的雕塑作品,某大學裏的裏有個雕塑,一男一女並肩而立,女的拿一本書,男的高高舉起一個地球,那就是遠近聞名的‘讀書頂個球’。”
主席上的各個教授麵上的表情都緩和了一些,魏南河莞爾,感激地看了眼白左寒。
白左寒成功地轉移大家的注意力,緩緩說:“在藝術方麵,不管寫實還是抽象,風格創新還是傳統承襲,對於不同的藝術家而言有不同的意義,側重點也不一樣,當然,我和我們的主任一樣,支持基礎的決定性作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以晚輩謙虛的姿態,眼神裏帶著詢問的意味望向係主任,給足那位老頭兒的麵子後,繼續說:“但對於不同於我們的思想和觀點持保留意見。院長您是國畫係的,您對於吳冠中老先生所提出的‘筆墨等於零’不也表示出了一定程度的讚同?藝術是自由的,不應該以學生的一句話或者一個觀點就將他一棒子打死,魏教授說的對,柏為嶼的創作具有鮮明的個人風格,他去年獲得最佳青年藝術家稱號,就是圈內對這種風格的肯定。”
楊小空心髒砰砰亂跳,比台上的柏為嶼還要感動。
陳誠實咂舌道:“天,我未來的導師嘴巴真厲害,死的都說活了,完全不是崔教授能比的嘛!”再一想,縮縮脖子:“上午他要是真的想把我打回去重修簡直是輕而易舉,崔老頭哪裏說得過他?”
楊小空微笑:“妳這才發現?白教授人很好的。”
陳誠實喪眉耷眼的說:“我還是喜歡我們的崔老頭。”
楊小空心說:妳不喜歡白教授,他還不喜歡妳呢。
答辯完,柏為嶼腳底虛浮地飄出來撒了個尿,心有餘悸地直抹冷汗。手機開機便跳出兩條短信,一條是夏威發來的:答辯得怎樣了?重修了沒留級了沒死了沒?
柏為嶼罵了句:“烏鴉嘴!”快速給他回四個字:險象環生!
另一條短信是段殺發來的:答辯完給我個電話。
柏為嶼撇撇嘴,先給曹老掛個電話,通報一下自己的答辯很順利,將其間的意外都隱瞞掉了。
曹老笑罵:“兔崽子,妳總算能畢業了!”
柏為嶼想說些感謝的話,話到嘴邊覺得太煽情,便又吞回去,帶著鼻音說:“曹老,我畢業妳高興個什麽勁啊?以後就小空陪妳了。”
曹老唾棄道:“妳有地方去碼?等妳找到工作再說吧,沒用的東西!”
柏為嶼講完電話後,合上手機,忽然百感交集,正一個人蹲在廁所裏傷感呢,段殺的電話來了。
“答辯完了?”那聲音冷冰冰的呦!
柏為嶼沒好氣:“完了,怎樣?”
段殺問:“沒收到我短信?”
“收到了,怎樣?”
“怎麽不給我電話?”
“懶得,怎樣?”
“在哪?”
“廁所,怎樣?”
“可以走了嗎?”
“可以,怎樣?”
段殺喝一口礦泉水,不耐煩道:“我在妳們係樓下,走不走?”
柏為嶼拉長聲調:“妳跟蹤?”
“怎樣?”
“妳學我說話!”
“怎樣?”
“去哪?”柏為嶼腦袋裏浮現粉紅的浪漫幻想:難不成是接我去哪慶祝畢業?
“回家。”語調波瀾不驚的。
“回家吃什麽?”柏為嶼的幻想還沒有破滅:難不成是做了好吃的?
“打包拉麵吧。”
柏為嶼暴怒:“我天馬流星靠!每次回去都是吃外賣,我說,妳每天都是吃外賣嗎?”
“沒,上班的時候吃食堂。”
“妳就不行做點東西給我吃嗎?”
“妳不行做點東西給我吃嗎?”段殺反駁。
柏為嶼氣歪了鼻子:“我不回去了,我在工作室吃的倍兒好。”
段殺啞了三秒,問:“妳想吃什麽?”
柏為嶼忍笑說:“吃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妳的誠意。”
“神經病。”
“謝謝誇獎。”柏為嶼把腦袋伸出窗外,看到了段殺的車,“我要求也不多,給我做一份蓋澆飯吧。”
“不會。”
“妳會什麽?”
“方便麵加荷包蛋。”
“狗都不願吃!”
柏為嶼為趕論文,有半個月沒理會段殺了。
樓上的答辯會還在進行中,樓下很安靜,天色還早,兩個人坐在車裏,不說話,也沒有打招呼,柏為嶼握住段殺的手,捏捏他的手掌,又捏捏他的手指。
段殺垂眼看著柏為嶼一個勁地揉捏自己的手,心裏一動:這小子真會調情。
柏為嶼一點調情的意識都沒有,隻是高興得不知道和段殺說什麽。為了在答辯上給人留下好印象,柏為嶼穿著淺藍襯衫和洗得泛白的牛仔褲,剃了個清爽的毛寸,他的頭發不是很黑,有點營養不良地偏黃色,額頭上的疤顏色很淺了,認真看還是看得出來,反而更讓人有種心疼的感覺。
段殺把他的腦袋板過來吻了一下,輕輕的洗發水味道混著微酸的汗味,很好聞。
柏為嶼笑了,這個小動作有夠甜蜜的。
段殺愛死這樣隻微笑不說話的柏為嶼了,他在柏為嶼的鬢角上補了個吻,心裏燥熱難耐,又握住對方的手小小地咬一口,越發欲求不滿。
柏為嶼嘲笑他:“我剛尿尿沒洗手。”
得,一說話就招人嫌!段殺撒下他的手,發動車,“我真不會做飯,想吃蓋澆飯去店裏吃。”
“算了,”柏為嶼係好安全帶:“方便麵加荷包蛋湊合著吃吧。”
煞風景的二皮臉
白左寒覺得自己簡直是作孽,因為楊小空明擺了的是愛慘了他,對於這樣的情況白教授是始料未及的,他看到對方熱烈的眼神就不由心虛,憑心而論,他對楊小空除了生理性欲望還真沒有什麽其他感覺。兩個人一起吃個晚飯,開回軍區大院裏,楊小空拿他的咪咪虎練練車,繞著軍區大院跑了好幾圈,對院子裏路線都熟悉了。到家後,白左寒調侃他:“考完駕照當我的專職司機好了。”
楊小空低眉順眼的應道:“行啊。”
嗬,挺會哄人。白左寒笑笑,將打包回來的飯菜拎出來,鎖好車。
楊小空學著白左寒的樣子,從花盆下摸出鑰匙,打開房門。黑豬屁顛屁顛地奔出來,在楊小空腳下繞了幾圈,扭著屁股跑向白左寒,亢奮地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白左寒把飯菜擺在走廊,黑豬一頭紮進紙盒裏狂吃。白左寒蹲在它旁邊看著,摸摸它的腦袋,長歎一聲:“唉,妳怎麽長得這麽大,我想抱抱妳都抱不動。”
楊小空彎腰在白左寒耳朵上啄了一口,兩手悉悉索索地從他的腋下穿過去摟著他,“白教授,這豬多大了?”
“一歲多了吧。”白左寒掙紮著說:“別抱我,熱死了!”
楊小空反而抱得更緊了,口氣裏帶著撒嬌的意味:“讓我抱抱嘛。”
唉唉,這綿羊真粘人!白左寒沒辦法,隻好任由楊小空抱著他從脖子一直細細碎碎地輕咬到臉頰,這種吻法像小孩吃棉花糖一般,最後楊小空噙住他的唇,吻得專心投入。白左寒的眼神則左飄右飄,心想:這孩子最近是不是開竅了?發情的小公羊似的。
兩個人越吻越冷,楊小空不是傻子,他放開白左寒,勉強笑一下,起身進屋子裏去了。
白左寒對著黑豬抹把冷汗,小聲自言自語:“這娃咋整呦!”
柏為嶼對門那戶人家養的狼狗性子溫順得像哈巴狗,養得膘肥體壯,比一般狼狗肥好幾圈,看著也威風好幾圈,隻可惜一股子傻缺勁,逢人便搖尾巴。
柏為嶼晚上去逛逛夜市,買了幾張遊戲碟,在樓下遇見遛狗的鄰居,兩人打個招呼,柏為嶼逗逗狗,隨便和鄰居談幾句,沒想到一談就談得很來勁,被鄰居拖去大排檔喝酒。
這鄰居名叫李英俊,雖然惡俗到家了,但也的確名副其實,二十五、六歲的模樣,長得頗為英俊,一笑起來還有倆淺淺酒窩,總穿著幹淨的襯衫,氣質十二萬分純良,哪料一喝起酒來出乎意料地彪悍,一瓶白酒下肚沒事人似的。柏為嶼見他又點了一瓶白酒,不由額上冒虛汗:“李英俊,妳吃個夜宵沒必要喝這麽多酒吧?”
李英俊夾一片豬耳朵送到嘴裏,“我才喝了一瓶。”
一瓶五十幾度的白酒喂,不是啤酒,妳強!柏為嶼默默地喝一小口啤酒,丟塊牛肉給狼狗,問:“妳這狗真拉風,找人配種沒?”
李英俊無語地看著他:“妳給我找個人來配一配。”
柏為嶼失笑:“口誤口誤。”
李英俊又喝一杯白酒,咂吧著嘴:“孬孬還是小男生呢。”
“多大了?”
“一歲多,找個時間帶去結紮。”
柏為嶼同情地摸摸狼狗的頭:“真可憐……”
當晚,柏為嶼回家時牽著狼狗嬉皮笑臉的擠進門來:“對門的狗借我養幾天。”
段殺眼皮一跳:“如果要養的話,我覺得還是養小一點的比較好,比如妳們工作室那隻扁扁。”
柏為嶼唾棄道:“扁扁實在太孬了,一點狗的樣子都沒有!”
段殺反問:“什麽樣才是有狗的樣子?”
柏為嶼一指身邊的狼狗:“這樣!”
“它叫什麽名字?”
“孬孬。”
段殺了然,回身坐在沙發上,朝狼狗殺氣騰騰地招招手:“孬孬,過來。”
狼狗“嗷唔”一聲縮在柏為嶼身後瑟瑟發抖。
柏為嶼:“……”
段殺威懾力十足地低喝道:“過來!”
狼狗夾住尾巴匍匐著向他爬去,叫聲微弱:“嗷……”
柏為嶼:“……”
段殺從茶幾上的塑料袋裏拿出一塊雞翅,遞給孬孬。孬孬趴在他身邊,哆哆嗦嗦地叼住雞翅,丟在地上,看段殺一眼,又叼起來,再丟回地上,怎麽也不敢吃。
段殺拍拍它的腦袋,言簡意賅地命令:“吃。”
孬孬的後腿抽了抽,一股怪味在房間彌漫開來。
柏為嶼用力嗅了嗅:“什麽味道?”
段殺翹起二郎腿:“狗尿了,去拖地。”
柏為嶼厥倒,咆哮道:“妳把它嚇失禁了!”
“妳看到我做出什麽事嚇它了嗎?”段殺說的是大實話!
柏為嶼無言以對:“妳……妳……”
“我們家狗從來不在屋子裏尿尿。”開門的人是李英俊的男朋友,也是警察。
段殺把狗鏈交給鄰居,麵無表情:“不知道為什麽,到我們家後尿了好幾次。”
“可能是不適應新環境吧,不好意思。”對門的警察也是麵無表情。
“不好意思的是我們,麻煩妳了。”
“都是鄰居,不用客氣。”
“妳們家的狗很威風。”
“一般。”
“……”
“……”
兩個麵癱冷場了。
孬孬垂頭夾尾地蹲在兩個人中間,哀哀地叫喚:“汪嗚……”
因為是同事,兩個人都想套套近乎,對門的警察總算找到話題:“妳這麽年輕就買車了,很本事啊。”
“沒什麽,還有很多年按揭沒交。”
“哦。”
又冷場了。
段殺挖出一個新話題:“妳年紀輕輕的就買房子了,很本事。”
“沒什麽,還有很多年按揭沒交。”
“哦。”
這下是再也找不出話題說了!
柏為嶼在家裏玩遊戲,見段殺和鄰居聊了半個多小時才回來,不覺有點好奇:“妳和對門聊什麽聊這麽久?”
“沒什麽。”
“沒什麽怎麽談這麽久?”柏為嶼往段殺這挪了挪,“是李英俊還是那個妳的同事?”
“我同事。”
“噢噢,那男的整天穿製服,妳怎麽不用穿?”柏為嶼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的問。
“我有時也穿。”
柏為嶼突然對段殺的工作感興趣起來:“說起來,妳上班做些什麽?”
“一言難盡。”
“那妳就多說幾句說清楚吧。”
段殺開始煩躁了:“別吵。”
“妳說一下會死啊?又不是國安局的。”柏為嶼一手撐在床上,一手握著鼠標,眼睛看著顯示屏,嘴巴動個不停:“有凶殺案需要妳偵破嗎?”
“有時候有。”
“有些什麽?”
“說不清楚。”段殺張望一眼顯示屏:“妳在看什麽?”
“找個沒有馬賽克的動畫看看。”柏為嶼抖著腿:“妳看嗎?”
“……不看。”
“那我下載個毛片看看?”
“……不看。”
柏為嶼不滿了:“妳買筆記本幹什麽的?”
“……有時候打文件。”
“哦?”柏為嶼注意力迅速轉移:“什麽文件?”
“單位裏的報告之類的。”
“凶殺案分析報告?”
段殺不想回答了,心裏在默默地下決心:明天一定要買膠帶回來封住他的嘴!
“問妳哪!”柏為嶼用胳膊肘捅捅段殺:“仇殺多還是情殺多?”
段殺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柏為嶼打開一個黃色網站,興致勃勃地扯扯段殺:“下A片還是下G片?”
“……無聊。”段殺提不起興致。
“無聊?妳告訴我什麽有聊!”柏為嶼囂張地吊起眼角打量他腿間:“妳那玩意兒是不是擺設啊?”
段殺冷淡地回一句:“那要問妳。”
柏為嶼一窒,豎中指:“對了,妳剛才和鄰居說什麽說那麽久?”
“……”段殺深深地無奈了,“真的沒說什麽。”
“妳們不說話對視半個多小時嗎?”柏為嶼不信!
段殺隻好實話實說:“確實沒說什麽話,沉默了不少時間。”
柏為嶼想了想,“嗬”地一樂,“那個警察也不愛說話哦,妳們豈不是很尷尬?”
“嗯。”段殺承認。
柏為嶼撒下鼠標:“唉,我們也來玩吧,對視不說話,看誰先笑誰就輸了。”
“別吵。”段殺扭開頭。
柏為嶼把他的腦袋扳過來:“就玩一局!”
“妳幼稚。”今天說了太多話,段殺覺得嘴巴有點酸。
柏為嶼不依不饒的:“妳也忒JB無聊了吧?玩一局會死啊?”
段殺隻得答應:“好吧,就一局。”
柏為嶼板起臉:“好!現在開始,看著我的眼睛……不許笑啊,不許笑……哈哈哈哈妳怎麽這麽認真啊哈哈哈……”
段殺:“……”
柏為嶼:“再來一局!來來!不許笑……噗——哇哈哈哈——妳認真的好搞笑啊~~”
段殺:“……”
結果,段殺被逼著玩了十局,嘴角都沒有動一下,柏為嶼笑的趴在床上抽搐,指著段殺直捶床:“妳太好笑了哈哈哈……逗死我了……”
段殺平靜地惱羞成怒了,合上筆記本往床頭櫃上一放,然後扒柏為嶼的褲子。
柏為嶼笑得翻來滾去:“喂!妳先洗澡啊!哈哈哈妳臉上是不是打了肉毒杆菌?一點表情都沒有怎麽這麽好笑……”
段殺撩起柏為嶼的T恤,低頭在他的小腹上吻了吻,接著拉開他的腿,連親帶摸的上前戲。
柏為嶼一笑就停不下來,笑得全身是汗,喘著粗氣掙紮道:“癢……洗澡啊妳……哇哈哈,笑死我了……”
段殺一言不發,翻出潤滑劑和安全套直奔主題,剛往柏為嶼身體裏捅兩根手指做擴張,就聽對方在自己身下扭動著慘叫:“痛啊……嗯……”
段殺心尖一顫,小心換個角度慢慢來。
柏為嶼捂住眼睛抽風狀:“咳咳……肚子笑得好痛啊啊哈哈哈……”
段殺抽出手指,控製住力道緩慢地捅了進去。柏為嶼痛苦地呻吟:“不要,不要……”
段殺見他臉漲得通紅,眉頭微蹙,咬著嘴唇,很有那麽一點羞怯的意味,不由心軟,低頭正要吻吻他,哪想還沒觸到他的嘴唇,柏為嶼又露出雪白的牙齒笑得亂抖:“讓我笑完再……我怎麽也忍不住怎麽辦啊!嗯,嗯,段大哥,不要啊哈哈……”
段殺狂躁了,當他的哀求都是耳邊風,報複性地猛力抽|送起來。
柏為嶼被鈍痛卷著快感晃得柒暈八素,又想笑得要命,這感覺一點都不舒服,難受死了!沒辦法,他隨手抓一件T恤罩住段殺的頭:“別,別讓我看到妳的臉,啊哈哈……”
段殺眼前一蒙,卡殼住了。
這下柏為嶼笑得幾乎厥過去:“救命啊——妳沒有臉也很好笑哈哈……”
段殺扯下T恤,渾身凶戾的殺氣洶湧而出。
柏為嶼艱難地憋住笑,哭喪著臉親一親他的肩膀,討好道:“我,我不笑了,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段殺的神色柔和一些,把柏為嶼抱起來騎在自己腿上,含住他的嘴唇吮了吮。臉貼著臉,淺吻深吻交替,有力地律動搓揉,快感從濕濡火熱的交合處一波一波爬遍全身,溫柔而霸道地肆虐每一個細胞,段殺捧住柏為嶼的臉愛不釋手地吻了又吻,幾近陶醉:“妳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妳嗎?”
“為什麽?”
段殺在他耳邊類似於調情地呢喃:“妳又傻又可愛。”
說完那句親昵的情話,段殺含情脈脈地看著柏為嶼,滿以為對方也會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對望了幾秒後,柏為嶼嘴角一扯:“噗……哇哈哈,這這這,我不是故意把口水噴妳臉上的,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想笑的,我真的不想笑啊……真的啊!嗯,別,別生氣,啊哈哈哈哈——”
“……”段殺覺得自己快被這煞風景的二皮臉吵崩潰了!
作者有話要說:段殺好悲催,為他抹一把辛酸淚~
其實他家這棟樓離單位近,住了很多警察= =所以一個不小心和英俊當鄰居了……
吃餃子嗎?
沒有要人命的論文,等著拿畢業證書就行,畫展的事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柏為嶼給自己放了幾天假,睡懶覺,玩遊戲,興致來了畫畫速寫稿,向對門借狗出去遛一遛,日子過的挺輕鬆,每天都興高采烈的。
段殺不知道柏為嶼到底是為什麽有事沒事都笑哈哈的——整個一傻缺!
段殺下班回來,看到桌麵上擺著幾盤菜,他有些訝異,眼神溫柔地看了眼柏為嶼:“妳做的?”
柏為嶼耙耙後腦勺:“嗯,妳嚐嚐。”
段殺洗洗手,說:“那盛飯吧。”
“沒做飯。”
“妳做了菜怎麽不做飯?”
“我願意!妳吃還是不吃?”柏為嶼咬著筷子。
段殺將筷子從他嘴裏抽出來,看到顏色不錯的筍炒肉片,便夾了一塊炒筍嚐了口:“這是苦筍,妳知道吧?”
“炒了才知道。”柏為嶼將盤子推到段殺麵前:“我不吃苦筍的,妳都吃了吧。”
“我也不吃。”
柏為嶼攤手,掏出一個大塑料袋,將苦筍倒進去,“虧我還抱著一點希望,妳能吃的話我就不用喂狗了。”
“隔壁的狼狗隻吃肉。”
“喂我們工作室那三隻。”
段殺不信:“狗會吃苦筍?”
“它們什麽都吃,我吃蘋果它們吃蘋果核,我嗑瓜子他們吃瓜子殼,我吃玉米他們吃玉米棒,我吃……”
“行了,”段殺打斷他:“我懂了,妳不必用排比句。”
紅燒排骨,段殺吃了一塊,嚼幾口,連肉帶骨頭吐出來,“實在是太甜了。”
柏為嶼提著塑料袋跟在後麵,“喂狗。”
接著是炒土豆絲,雖然偏鹹了點,段殺還是能接受的,“這個還可以湊合著吃。”
柏為嶼欣慰地笑了,“那就留著妳吃吧,狗有很多菜吃了。”
最後是糖醋魚,段殺用筷子撥了撥,“非洲鯽魚?”
“不知道是什麽魚,這個最便宜。”
“沒有去魚鱗?”
“……忘記了。”
“剖肚子了沒?”
“……忘記了。”
段殺直接放棄,“非洲鯽魚是用糞便喂養的,沒有剖肚子去鱗不能吃。”
“不想吃就直說嘛,提便便幹什麽?便便好無辜。”柏為嶼又找出一個塑料袋,將魚一股腦倒進去,“給小柒的貓吃吧。”
筷子一丟,段殺脫下襯衫,換上舒服的棉T恤,“把盤子洗了吧。”
柏為嶼理所當然地說:“我做菜,妳洗碗!”
段殺不可思議:“我沒叫妳做菜。”
“可我已經做了,妳洗不洗?”
“我都沒吃。”
“妳把吃進去的幾根土豆絲吐出來!”柏為嶼指著他,“妳是不是男人?想吃霸王餐?敢再說一遍妳沒吃?”
“行了,我洗,妳別吵!”段殺為了讓柏為嶼閉上嘴巴,立馬動手收拾盤子。
柏為嶼翻開點餐單,點上一根煙吞雲吐霧,“叫外賣吧,妳想吃什麽?”
“餃子。”
“啊哈,說起餃子,我做過,唉!段殺!”
“……”
“和妳說話哪!”柏為嶼追進廚房,笑嘻嘻地勾住段殺的肩:“去超市買袋麵粉,我做餃子給妳吃。”
段殺深吸一口氣,“以後妳不要再做吃的了,拜托。”
柏為嶼也就那麽一說而已,見段殺一本正經的模樣,非但不惱,反而嬉皮笑臉地糾纏上來:“妳不試試怎麽知道?西紅柿雞蛋餡的吃嗎?”
段殺頭疼:“不吃。”
“麻婆豆腐餡的?”
“不吃!”
“酸菜豬肉餡的?”
“不吃不吃!”
柏為嶼左手一錘右手手掌,“那就小白菜香菇餡的吧,我做完妳收拾。”
段殺大喝:“我說了我不吃!妳有完沒完?”
柏為嶼笑得直打跌:“哇哈哈,生氣了生氣了,麵癱眼睛噴火了……”
段殺目視柏為嶼笑得左搖右擺地走出廚房,真想把手裏的盤子摔了!好容易才憋下這一團怒火,這邊剛洗完盤子,那邊就聽到柏為嶼掛電話的聲音:“喂,米線店嗎?打包兩份老鴨湯米線。”
段殺不滿:“喂!我不是說要餃子嗎?”
“好——”柏為嶼衝手機嚷嚷:“喂,不要米線了,要兩盤餃子。什麽?沒有餃子?那還是米線吧……”
“米線店怎麽會有餃子?”段殺氣勢洶洶地搡他一把:“妳故意耍我的吧?”
“呀咩跌~~”柏為嶼裝腔作勢地往後跌進沙發裏,抽泣道:“妳不要這麽凶麽,人家好怕。”
段殺的拳頭蠢蠢欲動:“惹我生氣好玩嗎?”
“好玩~”柏為嶼實話實說。
“妳!”
柏為嶼攤手:“誰叫妳整天板著一張死人臉?妳每天給大爺我笑一個,我就不惹妳。”
段殺在部隊特訓時三天沒吃東西都沒有崩潰過,在墓裏迷路生死未卜時也沒有崩潰過,現在他覺得自己馬上要崩潰了——不,是要瘋了!
柏為嶼還在嘮叨:“妳不笑我還不如把妳弄哭,弄哭比較有難度,弄生氣妳總會皺皺眉吧?妳也真奇怪,為什麽一點都不像妳爸媽?不像妳爸媽也就罷了,為什麽不像段和?段和溫和木訥的,脾氣又好,妳和他真的是兄弟嗎?我說,妳是撿來的吧?哦,妳想吃餃子嗎?”
段殺捂住柏為嶼的嘴巴,“想死就繼續說。”
柏為嶼歪歪腦袋:“嘟嚕嚕?”
“……”
“嘟啦啦?”柏為嶼在他的手心裏親了一下,眼睛彎彎地含著笑意。
段殺挪開手,用嘴唇堵了上去。柏為嶼輕輕喘氣,他扶著段殺的肩膀,吻得有點急躁,對方溫熱潮濕的氣息傳遞過來,讓他全身都有些發熱。
被人喜歡的感覺還真他媽好!柏為嶼很臭美地想著,得意忘形地不停發笑。
段殺咬一口他的下唇,“別開小差。”
“沒呢……”
“妳笑什麽?”
“笑妳,妳怎麽就這麽喜歡我呢?傷腦筋。”
“妳少說話我就更喜歡妳。”
柏為嶼掙開,比出一個中指:“妳買個撥浪鼓得了,高興了撥幾下,不高興就丟一邊。”
段殺:“……”
柏為嶼伸出巴掌兩麵一翻:“村子裏有賣,十塊錢一個,十六塊兩個,我給妳買倆,妳一手一個,想怎麽撥怎麽撥。”
“……”段殺心下聲嘶力竭地大喊:妳能給我閉嘴十分鍾嗎啊?
高考成績出來了,可以憑準考證號電話查分,魏南河在家裏翻箱倒櫃的找樂正柒的準考證,樂正柒怯怯地跑到楊小空房裏,拉著他求道:“南河要打我了,師叔睡下了,為嶼又不在,妳一定給我擋著。”
楊小空疑道:“妳又怎麽了?”
樂正柒伸出手,手心裏是揉得皺巴巴的準考證,“準考證在我這裏。”
楊小空笑笑:“妳真傻,他去學校招生辦一問就知道妳的準考號。”
樂正柒十分失望,匆匆把準考證藏進楊小空的口袋裏,覺得不放心,又拿出來撕碎了揉成一小團塞進桌子下的縫隙裏,“能瞞一天是一天,他知道我的分數會打死我的。”
“怎麽會呢?魏師兄不是說妳考多少分他都不會生氣嗎?”楊小空安慰道:“再說,他每次動手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的,哪有打疼妳啊?”
“妳不懂。”樂正柒把黑貓往楊小空懷裏一塞,“他一查到分就會打我,這兩天傑士邦給妳照顧。”
楊小空摸了摸黑貓的腦袋,納悶道:“為什麽?”
“南河火氣一上來,看到什麽討厭的東西會更生氣的。”樂正柒從口袋裏掏出魏南河剛給他買的PSP,“這個妳也先給我收著。”
楊小空無語:“……”
“妳等一下。”樂正柒噔噔噔下樓,沒一會兒拎著魏南河剛給他買的昂貴球鞋跑上來,“這個妳也幫我收著。”
楊小空哭笑不得:“小柒,妳做了什麽壞事?”
“妳很快就會知道了。”小孩考完試後,魏南河為了嘉獎他,給他買了不少東西。樂正柒抓耳撓腮地想了想,把新手機裏的卡抽出來,“來來,我的新手機借妳用幾天,妳的破手機借我幾天。”
楊小空依言和他換了手機,“沒有用的,魏師兄這個月的工資全給妳買東西了,妳以為藏起來他就會忘記了?”
“不管啦,我要低調一點。”樂正柒一臉苦大仇深。
“樂正柒——”魏南河在屋裏喊:“睡覺!妳跑哪去了?”
樂正柒應了聲,抹把冷汗,小聲對楊小空說:“我一聽他喊我就心驚肉跳。”
“妳到底幹什麽了?”楊小空拉住他,“妳告訴我,我叫魏老幫妳求情嘛,妳一小孩子,能做什麽大不了的事?”
樂正柒湊過來,聲音低的不能再低:“語文的準考證號我沒有填。”
楊小空大驚失色,差點把貓給摔了:“什麽?”
樂正柒哭喪著臉比出一個“噓”的手勢:“我那時不是和南河慪氣嗎?我不想考,可這幾天又後悔了……”
楊小空心慌:“妳完了,魏師兄會氣瘋的。”
“我也越想越內疚,南河會很傷心吧……”樂正柒一扁嘴,要哭要哭的樣子,“這兩天成績要出來了,我都擔心得睡不著……”
“胡說,妳每天都睡到十一點,還是魏師兄把早飯給妳端上來。”
“就是晚上睡不著,早上才起不來嘛。”樂正柒回頭看一眼,生怕魏南河突然出現,他知道自己闖禍了,做事情前沒有多考慮,現在後悔都沒法補救。小孩眼巴巴望著楊小空,嘴裏帶蜜的獻媚:“楊師兄,魏師叔和曹師叔都擋不住南河的,我叫為嶼回來,妳叫白教授也來,人多的話南河就不敢動手了。”
楊小空第一次聽樂正柒叫他師兄,全身不自在,“呃……妳叫妳姐姐和爸爸來吧?”
“不行!”樂正柒篤定道:“我姐和我爸看到南河打我還了得?他們會再也不讓我見他一麵的……”
魏南河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轉眼到了楊小空門口,“小柒,剛洗完澡打赤腳到處亂跑什麽?”
樂正柒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結結巴巴地回答:“我……我來問問小空,有沒有看到我的準考證。”
楊小空驚訝地發現小孩現在撒謊不帶臉紅的了!
魏南河一笑,攬過樂正柒,“找不到算了,我明天去學校問問。小空在看書呢,別吵他,回去睡覺。”
樂正柒抱著魏南河的腰,撒嬌:“背~”
魏南河轉身彎下腰:“妳最近有毛病吧?越活越回去了。”
樂正柒爬上魏南河的背,回頭對向楊小空口語道:我好怕啊救命——
關於等待
魏南河第二天一早便去學校了,樂正柒噤若寒蟬地呆在屋裏,度秒如年地等著。
夏天來了,山裏的氣溫比市裏低了四、五度,空氣又好,明顯比呆在空調房裏舒服多了,白左寒四仰八叉橫在木屋小廳的羅漢塌上,翻出魏南河私藏的好茶,泡上一壺老神在在地品一品,完全把這裏當自己的地盤。他常說自己一到大熱天會呼吸困難,醫院檢查不出什麽毛病,自己覺得是有些輕微的過敏性氣管炎,魏南河則認為他分明是神經質。
楊小空坐在塌邊給白教授削芒果,白左寒一個接一個的吃,左手黏膩膩的都是果漿,右手執一根筆頭,在楊小空的速寫本上勾勒浮雕的設計草圖,感覺這種日子過的挺愜意。他每年夏天都會冒出在這裏蓋別墅的念頭,一過夏就忘記了,蓋別墅是個大工程,白教授人懶,能像今天這樣灘著就絕對不會坐著,更不用說去找活幹。早些年是削尖腦袋去投標爭取工程,現在有名氣了,小工程不夠資格來找他,大工程他想推都推不掉,白花花的銀子是非砸他不可,“人生真是無奈啊!”白左寒說出這句話,是發自肺腑的,別人聽來,隻能用一個字形容——賤。
段殺上班近,走路十分鍾就到,不用開車,柏為嶼偷了他的車開回來,一路上招搖過市也沒有交警抓他,剛到妝碧堂,段殺的電話就打來了:“車呢?”
“我開走了。”
“好玩是吧妳?”
“好玩。”柏為嶼晃著鑰匙,樂嗬嗬的:“妳下班了?中午飯自己吃哈,乖。”
柏為嶼這二皮臉!段殺把手機摔了,氣得一個人在屋裏團團轉。
“哇唬哇唬!”柏為嶼走到木樓裏,搶過楊小空剛削好的芒果往嘴裏塞。
白左寒不滿地瞟一眼柏為嶼,吮吮手指,指責道:“吃相這麽難看!”
柏為嶼盯著白左寒嘴唇上的一圈黃果漿,“白教授,妳說別人前請先照照鏡子。”
楊小空拎出濕毛巾:“白教授,妳擦擦手和嘴吧。”
柏為嶼翹起二郎腿,嘖嘖歎道:“這伺候的呦~師弟,妳媳婦兒坐月子吧啊?”
白左寒接過來,囫圇擦一把,“柏為嶼,別沒大沒小。”
柏為嶼做乖巧懂事狀:“奴才該死,佛爺贖罪。”
樂正柒出現在小廳門口,一副愁苦的神色,哀哀地說:“妳們在吃芒果啊?我也想吃。”
“不許吃,”白左寒支著腦袋,幸災樂禍地取笑道:“小鬼頭做事不知輕重,就是該給妳點教訓。”
“白教授,別罵他,他知道錯了。”為民服務的楊小空忙給樂正柒削一個芒果遞上去,小孩謝了聲,唉聲歎氣地吃完,丟掉核,抹抹嘴巴,上樓去了。
白左寒大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天塌下來都不誤吃喝。”
楊小空翻了翻速寫本,問:“為嶼,白教授的那個浮雕工程妳做不做?”
柏為嶼辛苦地用門牙刨芒果核上的果肉,應道:“不是很想去,我想多做幾幅漆畫。”
白左寒也不在乎,點一下頭說:“也是,妳們分內的專業弄好最重要,小空,妳呢?”
楊小空猶豫著說:“我想去,可是泥塑很久沒做了……”
“傻,幾百米的泥塑,妳以為需要妳動手嗎?工程隊裏有十幾個雕塑係的學生,實在不行還有工人,”白左寒的筆頭頓了頓,笑微微的說:“妳隻是做我的助手,負責替我監工就行了。”
“管別人的事我更不會了。”楊小空窘然。
“不會就學唄,我像妳這麽大的時候已經……”白左寒說了一半,沒說下去。他像楊小空這麽大的時候,剛留學回校任教,沒名沒勢,滿腔抱負和才華,卻沒有平台讓他展示,那時他什麽都擁有,就是缺錢,而現在缺了很多東西,唯獨不缺錢。
楊小空撓撓腦袋,溫溫吞吞地說:“白教授,妳不嫌我笨的話,我試試。”
白左寒戲謔地拍拍他的臉,“乖,拿了駕照我給妳買車。”
“啊?”柏為嶼的聲音拔高一百分貝:“白教授,妳給他買什麽車?”
楊小空也震驚了:“車?兩輪的吧?”
白左寒低頭畫稿:“四輪的,甲殼蟲比較適合妳。妳要黃的還要紅的?”
柏為嶼一把將楊小空從榻上推了下去,臉貼近白左寒,淚涕橫流:“我要白的,和您一個色。”
白左寒冷靜地吐出一個字:“滾。”
楊小空灰頭土臉地爬起來,兩爪扒著塌沿,驚嚇不小,“白教授,妳一定是開玩笑!”
“我像開玩笑嗎?”白左寒挑挑眉毛,“怎麽?妳是認為我連三十萬都出不起?”
“不是,妳太誇張了!”楊小空急了:“每個助手妳都送車嗎?妳這樣我不敢做妳的助手了!”
白左寒將速寫本翻個頁,淡淡說:“和這工程沒關係,當我買個禮物送給小男朋友不行嗎?妳是和我客氣還怎麽著?”
楊小空無言以對,說“不要”顯得太生分,說聲“謝謝”又很不是味兒。
柏為嶼兩眼星星,毛遂自薦:“白教授,您還需要小男朋友嗎?”
白左寒低頭畫稿,“小空,給他個芒果塞住他的嘴。”
楊小空沒動靜,還在發愣。
白左寒抬手在對方臉上捏了一把,自嘲地揚起嘴角。十年前自己不也是這麽一副大驚小怪,任人揉捏的可愛勁?為了攀上今天這個地位,無可奈何的事,違背原則的事,他做了很多,有些是潛規則無法回避,有些則是他當年太功利,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博物院的一係列立雕讓年僅二十四歲的白左寒成為最年輕的雕塑年展金獎得主,一夜成名,可知道內幕的人寥寥無幾,為了獲得那次競標成功,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魏南河和杜佑山都認識白左寒以前的男朋友,名字叫方霧,那是個市政規劃財務處的公務員,比白左寒大了很多歲。兩個人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契機搞在一起的,為此和家裏吵得死去活來,白左寒的父親一氣之下拒付他的大學學費。
白左寒這人心高氣傲,隻要他想爭取,學院裏唯一的留學名額非他莫屬。而一切開銷,包括高昂的留學費用,都由方霧一手包辦,這對於一個普通公務員來說頗有些吃力。白左寒走遍歐洲各國采風、看畫展,生活無憂,風光無限,是方霧賣掉房子,住單身宿舍吃了兩年方便麵換來的。
那項博物院立雕工程憑剛剛留學歸國的白左寒爭取不來,方霧挪用了幾百萬公款給他打通關係,白左寒認定拿到工程一期款就可以補齊空缺,絕對不會出事的,不想卻偏偏出事了,方霧無路可選,隻得偷渡到國外去避風頭。
方霧和杜佑山私交甚好,人人都知道杜佑山的交際圈裏有不少蛇頭,偷渡的一係列手續都是杜佑山去辦的,白左寒後來很快就把方霧挪用的公款全補上去,花一大筆錢四處求人,黑道白道的人都求遍了,用了一年多時間總算洗白了方霧的案底,卻不能把人求回來了。方霧幾番輾轉,最後在南非發了財,娶了個白人老婆,有了孩子,並托杜佑山轉話給白左寒:不要等了,他不會再回來。
那一年武甲剛跟杜佑山沒多久,杜佑山酒後失言,半得意半酸澀地吐露出周烈的秘密,白左寒嗤之以鼻,他對方霧說:“杜佑山這缺德的,居然拿這種事騙人!還把人給騙上床,要讓他那死人臉保鏢知道實情,非一槍斃了他!”
方霧捂住他的嘴:“告訴我就算了,別再和第二個人說,把別人的苦當笑話看才缺德。”
白左寒囂張地一挑眉毛:“杜佑山明知道武甲是去找死人,還給他那麽多錢打水漂,不好笑嗎?”
方霧一臉嚴肅:“一點都不好笑。”
確實不好笑,不出半年,這種事就落到了自己頭上。沒有誰欠誰之說,白左寒表麵上很釋然,談及這人更是沒心沒肺的像談一個陌生人,可手上那枚戒指一直都沒有摘下來。魏南河知道,白左寒在等,什麽都不做,隻是靜靜的等,等方霧離婚回到他身邊。
武甲等的是死人,他等的是活人,活著就有希望,他有信心會等到那一天,他們隻是分開一段時間而已,隻不過這段時間稍長了點,但不會是一輩子。
真傻,魏南河每次想起這事,隻能搖頭,無法理解這是怎樣一種自戀,二十多歲有這種想法叫癡情,三十多了還執迷不悟,那就是傻缺了。
魏南河回到工瓷坊時,臉色果然惡劣至極,他對羅漢塌上的那位傻缺悶悶的道:“妳當這是妳家嗎?穿成這樣!”
白教授確實很沒形象,打個赤膊,穿著楊小空的棉運動褲,如果再穿件校服,想扮嫩裝裝大學生倒也挺合適,他捧一海碗冰凍綠豆湯,趴在羅漢塌上扭頭掃一眼魏南河,“回來啦,妳媳婦在樓上。”
魏南河坐下,對著風扇扯扯領帶,沉默片刻,說:“我總算能明白當年方霧有多無奈了。”
楊小空傻愣愣地問:“方霧是誰?”
沒人回答他。
白左寒眼一斜:“魏南河,妳想說什麽?”
“樂正柒真是我的克星,我快被他弄死了。”魏南河解開汗濕的襯衫,深深歎口氣,休息幾分鍾,上樓了。
樂正柒豎起耳朵聽到魏南河的腳步聲,飛速衝到門口,怯怯地問:“怎麽樣?”
魏南河用手背撫過他的臉頰,責備的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回去。小孩拉拉他的手,手心裏都是汗,濕濕的黑眸子眨巴眨巴盡是可憐相,讓他喜歡得心疼。
“柒啊……”魏教授斟酌了一下言語,說:“妳是個聰明的孩子,各科都考的很好,遺憾的是語文沒成績,可能是準考證號填錯的緣故,妳考試的時候太緊張了……”
樂正柒還沒等對方說完,眼淚便掉了出來。
魏南河抱著他坐下來,親了又親,“好了,乖孩子,沒什麽大不了的,我知道妳盡力了。”
樂正柒搖搖頭,眼淚啪嗒啪嗒掉個不停,他知道魏南河明明是最失望的,偏偏還要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安慰他。他內疚得要死,腦袋紮進魏南河懷裏,抽噎著,話都說不完整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魏南河捧起他的臉,在他的濕潤的嘴唇上啄一口,笑道:“妳真是沒受過挫折,這一點小事就難過成這樣。乖,不哭了。”
樂正柒抹一把眼淚,下巴搭在魏南河肩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對不起,以後我什麽都聽妳的……”
魏南河拍拍他的後背給他順氣,“寶貝,別難過了,乖,有我在呢,天塌不了。”
樂正柒騎到魏南河腿上,唔唔地應了幾聲,八爪魚般抱得緊緊的。魏南河摟住小孩不斷顫抖的肩膀,開始傷腦筋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麽安排他的發展問題。
天剛抹黑,段殺來了,坐計程車來的,二話不說把柏為嶼從飯廳揪到牆根下一頓欺負,也不揍人,隻是按住柏為嶼的腦袋搡一把,等柏為嶼站起來又搡一把,推不倒翁似的,沒完沒了。眾人端著飯碗跑出來圍觀,柏為嶼發狂了,嚎叫道:“妳幹什麽啊?神經病!”
段殺不應,抓住柏為嶼的腦袋繞個圈,推倒。
柏為嶼頭暈目眩地爬起來:“妳有話妳說啊!”
段殺就是不說,拎起他的衣領,推倒。
柏為嶼扶牆勉強站直了,“我告訴妳,妳再推我我生氣了!”
段殺麵無表情,掐住他的脖子搖搖,推倒。
“我真生氣了!我會揍妳哦!”
“……”推倒。
“妳他媽的變態!再推我我和妳分手啊!”
“……”推倒。
柏為嶼狗急跳牆了,一拳揮向段殺的門麵,“天馬流星拳!”
段殺穩如泰山,輕描淡寫地握住他的拳頭,推倒。
“大力金剛掌——”
“……”推倒。
硬的不行上軟的,柏為嶼一頭草屑,氣喘如牛地拽緊段殺的衣服,哀求道:“段大哥,妳饒了我吧!”
段殺掰開他的手,握著他的肩膀晃兩下,推倒。
娘的喲!這廝軟硬不吃!柏為嶼幹脆躺地上不動,“妳推啊!我不起來了!看妳怎麽推!”
段殺彎腰從柏為嶼的褲兜裏摸出車鑰匙,終於說話了:“妳還敢不敢無證駕駛?”
柏為嶼爬出幾步,抱著樹站穩了,嘴硬:“敢啊!妳不就是推我嗎?還能怎樣?”
段殺做了然狀,用力抱住柏為嶼的腰,嘿咻一下倒扛起來。柏為嶼撲棱著胳膊:“我操妳的!救命啊——”
段殺一步一步的往沃爾沃走去。
柏為嶼朝圍觀的人痛哭嚎啕:“救命啊——”
眾人麵麵相覷,莫有人敢上前。
段殺打開車子的後備箱,把柏為嶼丟進去,鎖好,然後有條不紊地發動車,倒車,轉彎,換擋,加油門,唬咻——轉眼跑沒影了。
作者有話要說:沒填準考號正常情況下是不會倒黴到沒成績的,不過情節需要,大家忽視這個大BUG吧!
交通法規教育
“還敢不敢無證駕駛?”
“……不敢了……”
段殺滿意地在柏為嶼的耳根處吻了一下,柏為嶼推開他,咬牙切齒:“滾妳媽的!”
“不要說粗話。”
“說妳個JB!”
段殺翻身將柏為嶼牢牢壓在身下,握緊他的手腕,壓低聲音威脅:“還想再來一次?”
柏為嶼被壓得喘不過氣,翻白眼:“不,說,了……”
段殺細細碎碎地吻他的脖子和後背,“我發現,對妳就不能太客氣。”
個王八蛋簡直就是暴君!柏為嶼把臉埋進枕頭裏,有火沒處撒,隻能捶床,“放開!熱不熱啊?”
空調調到十八度,遙控一扔,段殺將被子往上提了提,抱緊柏為嶼。
柏為嶼哭笑不得:“妳真粘人。”
“別吵。”
“以後我叫妳鼻涕蟲好不好?”
段殺咬咬他的耳朵:“別吵。”
“鼻涕蟲~”
段殺正要罵人,手機響了,是他那書呆子弟弟打來的,段殺接通,“喂,這麽遲什麽事?”
“哥,才九點多唉。”
“我打算睡了,妳有什麽事?”
“我回來啦。”
“坐計程車吧,想叫我去機場接妳要提早說。”
段和抹汗:“我沒叫妳接我,我們已經到市區了。”
“那什麽事?”段殺不耐煩了。
“想……叫妳出來吃夜宵……”段和踢踢蹲在大排檔裏挑小龍蝦的夏威,示意他小心點,別被小龍蝦夾手了。
“不吃。”段殺幹完體力活,現在隻想抱著他老婆睡覺。
段殺手機剛合上,柏為嶼手機響了,夏威打來的:“為嶼,我回來啦,出來吃夜宵吧!”
柏為嶼一通狠罵:“吃妳的腦袋!老子都快睡著了,半夜三更吃什麽夜宵?”
“我……”
“妳什麽妳?長不長眼?這都幾點了?”柏為嶼被段殺整得夠嗆,別說吃夜宵,就是下床都走不動,隻有嘴巴舌頭還靈活得很,“妳們倆這麽遲還在街上淫|蕩什麽?招人犯罪嗎?不知道最近治安不好嗎?強|暴男人不犯法的,妳被強|暴了是拿不到賠償的妳知道嗎?”
“我……”
“別妳妳妳了,我睡了,就這樣,拜。”
夏威茫然地望向人聲鼎沸的夜市大排檔,“才九點多……”
樂正柒真乖,像隻溫順粘人的小白兔,夜裏躺上床,小孩的下巴支在魏南河胸口上,水潤明亮的眼睛在昏暗燈光中撲閃撲閃,傻乎乎的說:“魏叔叔,愛愛吧。”
老男人神魂顛倒了,“傻小子,今天這麽主動?”
“嗯!”樂正柒喜氣洋洋地點點頭,伸長脖子吻了吻魏南河的下巴,“妳摸摸,我褲子都脫了。”
這情話說的真夠白癡!魏南河被逗笑了,他側過身抱住小孩,沿著對方的大腿內側一直摸到腿間的器官,“隻要摸摸?”
“那妳再舔舔。”樂正柒發育挺遲,十五歲那年聲音還是脆脆的,愛愛時叫一句疼,魏南河是又心酸又心顫。後來過了變聲期,小孩澄澈的聲音比以往低了幾度,雖然變化不大,卻多了種懶懶的味道,軟聲細語地說起調情的話更加勾魂。
魏南河覺得胯|下燥熱難耐,氣息也不穩了,他把褲子解開,在樂正柒的腿中央蹭了蹭,越發欲|火焚身。魏叫獸急躁地在小孩的嘴唇上吮了一口,動作卻依然不失溫柔,從小孩的耳根吻到鎖骨,在那細膩的肌膚上落下一個個小草莓,他簡直寶貝死了他的小柒,都不知道還能拿什麽來愛這個小鬼了。
“南河……”樂正柒勾著他的脖子,“和妳說件事……”
“什麽明天說。”不擇不扣的猥瑣大叔淫蟲上腦,這個時間段除了做|愛什麽都不管。
“妳讓我現在說吧!”
“說吧寶貝。”
“我說了妳不要生氣。”
魏南河一笑,含住樂正柒的嘴唇啃咬:“傻小子,妳說要殺我我都不生氣。”
樂正柒垂下眼簾,嘟囔道:“語文考卷的準考號我是故意不寫的……”
空氣僵窒半秒,屋裏曖昧甜蜜的粉紅氣氛刷刷刷退散,魏南河臉色驟變。
樂正柒光速挪動到離他一米遠的距離之外,“妳剛才還說不生氣的!”
魏南河一骨碌爬起來捏住小孩的脖子:“為什麽故意不寫?”
樂正柒在魏南河的陰影之下顯得尤其弱小,眼睛裏飽含汪汪的淚花,結結巴巴的說:“我那時就是,就是不想念大學,我想……想當兵……”
“當兵?哼哼哼……”魏南河冷笑幾聲,麵露猙獰之色。
楊小空在妝碧堂做漆畫加班到半夜,洗漱完後回到木樓,剛踏上幾步台階便聽到兒童不宜的嗚咽聲,依稀可以辨認出樂正柒的聲音,儼然是他的嘴巴被堵住了發不出喊叫,伴著木床哐當作響聲,時不時有家具被推倒,零零碎碎的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夾雜其中,激烈程度匪夷所思。
楊小空額頭上有一顆冷汗滑落,不知該上樓進屋還是該下樓回避,思前想後片刻,楊小空踮起腳尖,貓著腰溜回妝碧堂,一頭竄進柏為嶼的屋裏倒頭裝死屍,生怕魏大師兄會將知道太多事的人滅口。
家暴完畢後,魏南河從樂正柒身體裏抽走凶器,氣定神閑地俯身親了親小孩身|下濕黏黏的小肉蟲,這個小東西今晚受刺激過於頻繁,現在縮得盡可能小,看上去十分可憐。魏教授欣賞了一陣,彎腰解開樂正柒手腕上的領帶,“寶貝,洗個澡吧。”
樂正柒把塞在自己嘴裏的布掏出來,沒力氣罵人,惡狠狠地瞪了魏南河一眼,勉強扭動身體去解腳踝上的領帶。
魏南河扯扯床單,將樂正柒囫圇包成一團,抱起來投進浴缸裏,然後邊放水邊點起一支煙,抽了兩口,說:“乖孩子,我們來談談妳近期的學習安排。”
樂正柒氣息微弱地吐出幾個字:“我要去當兵。”
魏南河坐在浴缸邊緣,用力抽一口煙,一下抽去了半截子,他眯起眼緩緩吐出煙霧,淡淡說:“告訴妳吧,第一,妳年齡不夠。第二……”他從水裏撈起樂正柒的手臂,“看到沒有,這麽長的刀疤,影響軍容,部隊不收妳的。”
樂正柒不信:“妳自己編的吧?”
魏南河攤手:“不信妳去問問段殺。”
“我要去當兵——”樂正柒嘴巴一扁,家暴過程中沒掉眼淚,這時淚珠子嘩啦啦的掉:“我的疤不是很明顯……”
“好了,寶貝,以後別考慮這個了。”魏南河丟掉煙,坐進浴缸裏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塗上沐浴露,裏裏外外洗幹淨,“妳為什麽想當兵呢?”
樂正柒嗚咽著說:“因為可以練武功。”
魏南河無語:“我送妳上少林寺,也可以練武功。”
“可是軍裝很帥啊!”
“還有呢?”
“可以開飛機。”
魏南河隻能苦笑:“我的寶貝呦,誌氣很高嘛?還想當空軍?飛行員身上一點疤都不能有,妳自己數數妳身上有多少疤,手臂上的我們不算了,膝蓋上,看看有多少?”
樂正柒遷怒於別人,氣憤地喊:“妳怎麽不早說?”
魏南河給自己一巴掌:“我的錯,行不行?”
樂正柒無話可說。
“得,”魏南河額頭頂著小孩的額頭:“動機不端正!妳就算硬件合格了,也一樣沒資格。”
杜佑山的風水師霍梨這天下午出現在古董行,這個神秘的女人總是來無影去無蹤,杜佑山把她請進辦公室,聊了聊官窯遺址的近況,隻不過閉口不談釉裏紅,免得對方漫天要價。
霍梨淡然一笑:“我沒估錯的話,杜老板,已經挖到成化瓷了吧?”
杜佑山不自然地附和道:“霍半仙神機妙算啊。”成化釉裏紅確實昨日剛剛出土。
“杜老板,我來還是提醒妳一句話,五十米是底線,不要往下挖了。”霍梨往後靠了靠,端起茶杯潤潤唇,“這個官窯遺址請您務必見好就收,我這裏有別的生財線索,妳要不要?”
杜佑山莞爾,“您這不是多此一問嗎?”
霍梨偏偏頭,將長發往後攏了攏,“建文帝墓有興趣嗎?”
杜佑山略一愣,“價錢多少?”
“妳真爽快,”霍梨掏出黑色記事本,從中翻出一張手繪地圖,“我估計隨葬品不多,墓會比較寒酸,但隻要挖出幾件有銘文的器物便可以解釋建文帝的去向,是無價之寶,所以……”她在地圖邊寫上一串數字,“我要這個價不過分吧?”
杜佑山把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尋思良久,問:“妳能肯定這是建文帝的墓?”
“不能肯定,但是沒有這個價我不賣。”霍梨聳肩,將地圖折好,扭頭四下看一番,“武甲呢?”
“他不在。”杜佑山沒好氣,“出國度假了。”
“我想,他如果在的話,妳可以和他好好商量商量。”霍梨微笑。
“為什麽我得和他商量?”杜佑山嗤笑,財大氣粗地一揮手:“多少錢來著?我現在就給妳開支票!”
杜佑山買下這張地圖,問清楚大概方位,是在閩西接近贛南的位置,那裏丘陵多,山路錯綜複雜,方言一個村一個調,想找準地方不容易。杜佑山等腦子清醒了點後再想一想,十分後悔,這個墓太不靠譜了,野史說建文帝出家了,那麽一個和尚墓裏能有什麽寶貝?他就是沒出家,也是個四處躲藏的窮光蛋,死了用草席裹一裹丟上亂墳崗,誰會給他下葬?退一萬步說,就算有墓有隨葬品,難不成還會點名點姓:我是朱允文?這不是等著朱棣去翻他的墳嗎?
杜佑山為剛才開出去的天價支票肉疼了,地圖在手上,值不值得自己投資?杜佑山挖墓的手段是將地租下來,偽裝蓋房子或種地,然後大刀闊斧動工,該炸山炸山,該刨地刨地,那不是“掏”墓,是真正意義上的掘地三尺。他翻來覆去地看手裏的地圖,對於此“建文帝墓”,用這個代價高昂的掘墓方法明顯無法判定是否物有所值。
最後,他想到了樂正柒。
作者有話要說:在掏墓情節沒有展開之前,拜托別和我較真建文帝墓,ORZ……
另外,這文裏的盜墓情節純屬瞎掰,不為增加探險懸疑,隻為推動情節並添加歡樂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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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
沒有武甲在身邊,杜佑山覺得沒有安全感,真是做什麽都不自在,想他想得想揍人,再一想:那個性冷淡有一個月死在外頭了,連個電話都沒給老子打,去他媽的!
杜卯和杜寅倆孩子擠在桌子角落,嚼著白米飯,觀察爸爸的臉色。許久,杜寅開口問:“爸爸,妳最近怎麽常回來啊?不忙嗎?”
“嗯,不忙。”杜佑山漫不經心地應了聲。
杜寅懂事地給爸爸夾一片牛肉,“爸爸,妳多吃菜。”
杜佑山心裏一暖,笑道:“兒子,以後爸爸天天回家吃飯好不好?”
杜寅縮回桌子角落,沒搭話。
倆兒子小雞雛似的頭貼頭擠在一起,像什麽樣子?杜佑山喝道:“桌子這麽大,妳們縮在那裏幹什麽?杜寅,坐過來!”
杜寅看了眼杜卯,杜卯做大義凜然狀,硬著頭皮往杜佑山挪了十公分,“我代替我哥。”
媽的,這什麽口氣?妳代替妳哥死還是怎麽的?杜佑山吞下這一口惡氣,“再坐過來點!”
杜卯又挪了十公分,麵露貞烈之情:“我隻能到這裏了。”
杜佑山深吸一口氣,忍下一掌拍死兒子的衝動,用盡量和善的語氣說:“還這麽多地方,妳再坐過來點,別擠杜寅。”
杜卯不動。
杜佑山一拍桌子,暴吼:“快點!”
杜卯搬起凳子,一臉自殺的壯烈,衝到杜佑山身邊,“啪”地放下凳子,腿有點軟,扶著桌麵挨凳沿坐下。
杜佑山哼了哼,抬手執起筷子準備繼續吃飯。
杜卯條件反射抱住頭,“別打我……”
杜佑山突然覺得很可悲,他摸摸兒子的腦袋,歎口氣,“爸爸不打妳,吃飯吧。”
杜卯畏畏縮縮地咬著白米飯,努力吞下去。
杜寅見爸爸今天心情不錯,小心翼翼地問:“爸爸,武叔叔什麽時候回來?”
“我怎麽知道?說不定他死在哪裏不回來了!”杜佑山惡聲惡氣地說。
“亂講,武叔叔前天還給我打電話……”杜卯說了一半,看到杜佑山狼化的眼神,趕緊閉嘴。
“他給妳打電話說什麽?”杜佑山那叫一個陰鬱,渾身隱泛戾氣:我操不死他就見鬼了,給小孩打電話也沒給我打!當我死的啦?
“沒……就,就問問我和杜寅的功課……其他的,呃,妳問杜寅,後來是他接的。”杜卯隨時準備夾尾巴逃竄。
杜寅吞吞吐吐的說:“他,他問爸爸,爸爸……”
“哦?他問我什麽?”杜佑山的臉色緩和下來:總算有一點掛念我了嘛~
“他問爸爸妳有沒有打我們……”
“然後呢?”杜佑山額上青筋一跳:操!別指望他掛念我!
“我說……嗯,沒有。”
杜佑山給杜寅夾一隻蝦,“乖,吃蝦吧。對了,妳們什麽時候開期末家長會?”
倆兒子麵麵相覷。
“什麽時候呢?”杜佑山給杜卯也夾一隻蝦。
倆兒子集體啞巴。
杜佑山怒喝:“給我說話!”
杜卯顫巍巍說:“半個小時後……”
對於孩子在學校的情況,武甲總是報喜不報憂,導致杜佑山一直認定自己的兩個兒子是出類拔萃的優等生,他心血來潮去一趟學校開家長會,大受刺激了一番。
杜寅的班主任說杜寅雖然各科成績都很優良,但十分自閉,不愛說話,常受其他同學欺負,沒有什麽朋友;而杜卯的班主任說杜卯偏科嚴重,有多動症的嫌疑,是全班最聒噪的孩子,每個同學都被他欺負過,所以他也沒有什麽朋友。
杜佑山表麵上平靜地接受了兩個有性格缺陷的兒子,心下波濤洶湧,他恨不得立刻跑到世界的另一端去把武甲拽回來問個清楚:妳到底是怎麽教育我兒子的?
出了學校,杜佑山打算回去把兩個兒子都痛揍一頓!車開到半路上,手機響了,杜佑山接起來聽了一聲,刷地將車停在路邊,哇啦啦大罵:“武甲,妳還有臉給我打電話?妳他媽什麽時候回來?”
電話那一頭,武甲的聲音平靜如水,帶著無法掩飾的疲憊:“過幾天。”
杜佑山粗話梗在喉間,罵不下去了,許久,穩下口氣:“錢用光了吧?有線索嗎?”問了也是白問。
“沒有。”武甲找人的方式無外乎先找個本地翻譯,接著一個個警察局都問過去,在各個報紙登尋人啟示,到有華人聚集的地方一家一戶的問,直到把杜佑山給他的錢全花光。
兩個人沉默一陣,杜佑山又勸:“回來吧。”
“嗯。”武甲問:“妳今晚在哪過夜?”
“在家!”杜佑山氣不打一處來:“我剛去學校開家長會!現在就回去揍那兩個龜兒子!”
武甲有些驚訝:“妳真的去開家長會了?”
“廢話!我兒子一個自閉症一個多動症,妳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杜佑山一陣嚷嚷:“妳馬上回來給我解釋清楚,我給妳這麽多錢妳怎麽教育我兒子的?倆問題兒童!我今晚不把他們全打正常我不是他們的爹!”
武甲等他喊完了,這才不緊不慢地說:“別打他們,我這就回去,等我回去再說好不好?”
杜佑山一聽,得瑟起來了:“等妳?妳什麽時候回來?等妳回來我兒子已經沒救了!已經危害社會了!”
妳就夠危害社會了!武甲心裏這麽想,當然不敢這麽說,有點急,還有點生氣:“總之妳別動他們,妳手重,打傷孩子不得了,我明天定機票,妳等兩天。”
“妳說的,我等兩天妳沒到,哼哼,我就把他們吊起來用皮帶打!”杜佑山得意壞了,絲毫不覺得拿自己兒子威脅別人有多卑鄙。
武甲無可奈何:“知道了。”
杜佑山合上電話,心情大好,一路吹著口哨回家,還給倆兒子買了炸雞塊。
杜卯啃著雞塊,眼睛瞟一眼杜寅:“我以為爸爸回來會打我。”
杜寅吮手指:“爸爸最近好像沒那麽壞了。”
“難不成是老師誇獎我了?”杜卯很疑惑:不大可能啊!
“或許是吧。”杜寅也很費解:妳有什麽可誇呢?好奇怪。
杜佑山洗了個澡出來,把兩個兒子拉到自己麵前,望向杜卯:“老師說妳太內向了,男子漢大丈夫,整天沉默寡言的想學林黛玉?暑假給妳報個跆拳道班,給我練出一些男子漢氣概來!”
杜卯用眼神詢問哥哥:林黛玉是誰?
杜佑山轉向杜寅:“妳和他相反,妳是太好動了,性格暴躁,喜怒無常,欺負弱小,妳說妳這是遺傳誰?我們家從沒出過這樣壞脾氣的人!我考慮了很久,打算暑假給妳報個圍棋班或者書法班,讓妳把性子養平和點,懂了嗎?”
“懂了。”杜寅撓撓頭,一頭霧水:第一次有人說我脾氣壞……
柏為嶼的畫展搞得十二萬分風光,丹華會所提早三天閉館修整布置,博物院、美術館、藝術月刊、美術學院學報及一些相關網站早十多天便打出宣傳。夏威在學生街小吃店抬頭盯著店鋪牆上掛著的電視機,看到市電台在播放柏為嶼畫展的新聞報導,眼神癡呆地扭頭對段和說:“為嶼成名人了!”
段和客觀點評道:“這種高端畫展不管是誰開都會受人關注,重要的是為嶼的後期發展,如果他沒有更好的作品出來或者沒有宣傳跟進,新秀很快會夭折的。”
夏威推推隔壁桌位的陌生女生,手指電視,兩眼發光:“那是我朋友耶!”
那女生惶然點頭:“噢噢……”
夏威轉身揪住另一個陌生男生:“我親戚上電視了!”
那男生端著餛飩挪到更遠一點桌子上。
段和扯住他腦袋上一撮毛拎回來,“他上電視妳得意個什麽勁?還有,他是妳哪門子親戚?”
夏威認真地回答:“他是我老婆的哥哥的老婆。”
段和怒:“在外頭給我老實點!”
“為嶼說開幕式上有自助餐吃哇!五星級酒店水準的!”夏威亢奮不已:“我從現在開始不吃東西了,明晚扶牆去參加開幕式,扶牆回來。”
段和片刻猶豫都沒有,立馬喊道:“老板!隻要一碗餛飩,煎餅不要了,荷包蛋不要了,拌餃不要了,牛肉湯也不要了!”
夏威幽幽地看著他:“我回去吃妳。”
段和懶得理他,低頭從文件夾裏抽出兩張請柬,裏外看了看。畫展的請柬是由九個三公分大小的方塊折頁拚成一幅漆畫作品,拆開這些方塊,有許多藍紅不均勻相錯的格子,將藍色的格子組合在一起是個長方形,右上角印著柏為嶼的一寸照片,正文是一串獲獎記事;將紅格子組合在一起是個六角形,上書:至尊敬的夏威先生……
餛飩上來了,段和執起勺子劃拉湯麵,笑道:“我看到這樣的字眼真不習慣。”
大部分的請柬是由杜佑山的畫廊寄發,那些人是杜佑山覺得一定地位身份,能在今後對柏為嶼的發展起一定作用的人,柏為嶼隻拿了十幾張請柬發給自己朋友,基本都是去湊熱鬧騙吃騙喝的人——比如夏威。
夏威哼哼唧唧的偷吃一個段和的餛飩,“他還寫尊敬的段和先生呢,不知道給妳哥的請柬上是不是寫尊敬的段殺先生。”
“我哥不會去,他這兩天出差了。”段和把他的臉推開,“要吃再點一碗。”
“不吃!”夏威擺擺手:“留著肚子明天去海吞。”
“妳別給為嶼丟人。”段和往碗裏添點醋,“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妳明天穿正經點。”
“人那麽多的地方,我穿太帥了很危險捏~”夏威捂臉,好害羞。
段和冷眼以對:“別自戀了,除了我眼睛勾到狗屎,沒人要妳。”
“笑話!”夏威翹起二郎腿,囂張地抖啊抖,邪魅一笑:“貧道乃茅山派開山以來最英俊倜儻年輕風流的掌~~門人!不是我吹啊,想當年我泡到的妞兒……”
段和萬分憎惡地看著他:“……”
“呀咩跌,和哥哥妳別生氣,我就隨便一說,沒想紅杏出牆啊!”夏威不知從哪摸出了個小圓鏡子照了又照,嗲聲嗲氣地說:“既然明天有大場麵,那我一會兒去修個眉。”
對麵桌子上兩個學生同時把嘴裏的湯噴出來,然後動作一致地抹抹嘴巴站起來,默默地付錢走人。
段和有點窘,低聲斥道:“都叫妳在外頭給我正經點了!”
夏威往那倆學生互相攙扶而走的背影一戳蘭花指,悻悻地唾棄道:“修眉有啥好大驚小怪的?鄉巴佬!”
段和微笑著捏斷了筷子,和藹地說:“妳再給我多說一個字試試?”
夏威忙低眉順眼地奉上一雙新筷子,老實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我寫的時候常想,段家兄弟倆做的什麽孽啊,遇上的都是精神病一樣的家夥。
柏為嶼和夏威這麽登對,幹脆讓他們去CP好啦!(自抽兩大耳瓜子,我隻是隨便說說的,官配不可拆媽咪媽咪哄……)
畫展
段殺出差前柏為嶼提過畫展的事,不知為什麽,他自作多情地認為自己不能趕到的話,柏為嶼會很失望。
可當他趕到丹華會所時,換他失望得有些生氣,因為柏為嶼連張請柬都沒給他,他被門口的保安攔下來了。
開幕式沒有開始,來賓們已陸續進入會所,藝術界人士給曹老麵子,但凡收到請柬的人多數會到場,市長親自來剪彩,還有許多附庸風雅的有錢人也來了,停車場內名車匯聚,會所外站著一排保安,金碧輝煌的歐式主展廳門口還有一排工作人員,副樓和內院各處留有保安,多重保護,沒有請柬的人謝絕進入。
段殺很窩火,撥通柏為嶼的電話,口氣不善:“喂,我回來了。”
“哦,”柏為嶼在休息室換西裝,用肩膀夾著手機:“冰箱裏有披薩,妳用微波爐熱一熱吃吧。”
“我在丹華會所門口。”段殺額上直暴青筋。
柏為嶼頓了半秒,笑了,“等會兒。”
柏為嶼出來領著段殺到主賓專用的休息室,關上門,將他嘴上的煙拿下來按進煙灰缸裏,“我西裝新買的,別熏我一身煙味。”
段殺坐進沙發裏,給自己倒杯水喝了一氣,沒話找話說:“規格挺高。”
“嗯,我也挺意外的,開幕式還沒有開始,已經有兩幅畫被人定了。”柏為嶼湊近段殺,一臉喜氣:“我有錢了,很快可以還妳。”
“什麽?”段殺發愣。
“妳借我六千去越南,後來還給我買了頂毛帽子,六百六十六,”柏為嶼拍拍自己身上的西裝,“還有這身五千,統共一萬一千多,過兩天就還妳。”
段殺的臉色很不好:“有必要算這麽清楚?”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柏為嶼低頭倒騰自己的領帶。
段殺握住他的手腕,“我們不是兄弟。”
柏為嶼耳朵有點熱,忙掙開轉身走到辦公桌邊,“我就舉個例子。”
段殺的心情低落到低穀,淡淡說:“我們之間沒必要這麽生分。”
“沒和妳生分,”柏為嶼流裏流氣地坐上辦公桌,抖著腿,朝段殺招手,“過來幫我係一下領帶。”
段殺走過去,陰沉著臉替柏為嶼係領帶。
柏為嶼笑嘻嘻的偏頭看著他:“沒給妳請柬,妳生氣了?”
“沒。”連夜趕回來,他疲倦得很。
柏為嶼把別在自己西裝上的主賓胸花摘下來,別在段殺胸前,“送妳一朵小紅花,有了它,今晚妳在整個丹華會所都能橫行無阻。”
段殺有點發愣,柏為嶼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笑一個嘛。”
段殺真的笑了一下,他發覺自己真的很在乎柏為嶼,這感情比喜歡多很多,兩人相處的一路下來他的遷就耐心幾乎觸及到臨界點,直至這一瞬間,一切都值了。
燈光一打,會所牆上掛著的畫愈發磅礴大氣,炫目的光彩奪人眼球,鎂光燈不停閃爍,主席台上鋪著金色地毯,柏為嶼西裝筆挺站在上麵,清了清嗓子,將話筒稍稍挪過來一些。
“尊敬的來賓,妳們好……”柏為嶼的聲音低沉柔和,帶著一絲沙啞,他笑的時候,嘴有點歪,右邊嘴角翹得比左邊高,再怎麽裝腔作勢也掩蓋不住一股子壞壞的痞氣。
夏威和樂正柒在下麵偷吃,段和從人群中擠過來,趁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主席台上,惡狠狠地在夏威耳朵上擰了一把。夏威吃痛,忙撒下法式小甜餅,怒視段和,指手畫腳口語道:柒仔不也在吃?魏教授都沒管他!
段和瞪眼:妳多大了還和他比?
夏威揉揉耳朵,委委屈屈地站到段和身邊,暫時老實了一點。
樂正柒抱了一盤水果沙拉蹲在桌子下狂吃,一抬眼,看到對麵有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男生也蹲在桌腳下偷啃椒鹽羊排,兩人對視一眼,嘿嘿傻笑片刻,繼續埋頭苦吃。
白左寒對楊小空打手勢:有沒看到蜜桃汁在哪?
楊小空會意,四下尋覓蜜桃汁。
“最後,我要特別感謝我的導師曹銅鶴老先生,這麽多年來他視我如己出,授我以業,教我做人……”這些話,單獨在恩師麵前說太矯情,柏為嶼慶幸有這麽一個機會表達自己的感恩之情。
曹老眼睛有一點兒濕潤,低罵:“兔崽子,說的比唱的好聽!”
緊接著是一陣熱烈的掌聲,會所裏的來賓們開始看畫交流,曹老將柏為嶼介紹給美術界的長輩,侍應生端著酒水穿梭在人群中,人聲喧雜起來。樂正柒挪到那個男生身邊,“妳是誰帶來的?”
那男生瞪他一眼:“我自己來的,幹嘛要別人帶?”
楊小空好不容易找到蜜桃汁,倒了滿滿一杯,顛兒顛兒端去給白左寒,半路上差點踩到樂正柒,他看著地上那倆人,抹汗:“陳師兄,小柒,可以光明正大的吃了。”
樂正柒訝異:“妳是小空的師兄?”
“哼!”陳誠實吮吮手指,不屑地掃他一眼,“小P孩!”
喂喂!妳好意思說別人?楊小空騰出手來拉過樂正柒,“乖,到魏師兄那裏去。”別跟陳師兄學壞了。
魏南河和白左寒身邊還有個杜佑山,楊小空心裏有疙瘩,不聲不吭地將蜜桃汁遞給白左寒。
白左寒道聲謝,知道楊小空不自在,便一揚下巴,“妳看,那窩是妳的師兄,去和他們熟絡熟絡。”
楊小空撓頭:“不認識呢。”
“田萬哲不認識?”
“哦,田師兄是我們代理輔導員,其他的不認識。”
白左寒推他一把,哄騙道:“認識一個就夠了,去吧。”
楊小空別別扭扭地挨過去,被田萬哲一把撈進人群裏好一頓拍打,幾個所謂的師兄推搡著勸酒,楊小空隻有受欺負的份,轉眼灌下幾杯酒,忙找借口開溜,逃竄到夏威和段和那兒不敢再挪窩了。
杜佑山皮笑肉不笑:“左寒好手段,小東西真聽話。”
白左寒不滿:“佑山,不必這樣冷言冷語嘛,嫉妒我就直說。”
杜佑山忍笑:“我嫉妒死了。”
白左寒戲謔地拍拍他,“玩笑開夠沒?喂,武甲還沒回來?”
“快了,”杜佑山漫不經心地從侍應生手裏接過一杯酒,“想到他我就鬧心。”
“辭掉他吧。”白左寒調侃道:“眼不見為淨。”
杜佑山搖搖酒杯,微笑:“不辭,辭掉他比砍斷我的手還痛。”
“嗯,人人都知道妳賤,”白左寒感歎:“心裏愛的要死,又不肯對他好一點,就會仗勢欺人。”
杜佑山微有怒意:“妳懂什麽?他就是個死心眼,心裏根本沒我,我給他一點感情也是肉包子打狗。”
“得了吧,妳有給他鳥感情啊?妳在包廂裏嫖妓,叫他站在外麵守著,神經病才會喜歡妳。”白左寒嗤之以鼻:“他在妳身邊這麽多年,妳有像對妳老婆的一半好,他早死心塌地跟妳了。”
杜佑山語塞,半天說不出話來。
魏南河插嘴說:“左寒,妳別去三八別人的事。”
白左寒嘬一口蜜桃汁,翻白眼,“行,我不三八了,我玩兒妳家小孩去。”
魏南河瀏覽一遍柏為嶼的畫,問杜佑山:“有人買嗎?”
“開幕前就有兩個人找我定了,剛才又有幾個人詢問,看樣子是有意向。”
“價錢怎麽樣?”
“一幅八萬,一幅六萬。”杜佑山找了個地方坐下歇腳:“妳是想問我抽多少吧?抽百分四十。”
魏南河拍拍西裝下擺,坐在杜佑山身邊,“隻要賣幾幅畫妳就可以把畫展的成本收回來了,這小子是潛力股,不會讓妳虧本。”他抬手點了八、九幅畫,“這幾幅不賣。”
“柏為嶼的意思?”杜佑山反問。
“曹老的意思。”
杜佑山招手喚來工作人員,低聲囑咐了幾句,不一會兒那幾幅畫下麵全添上一個“非賣”的標簽。
魏南河不住地留意自己的西裝下擺,不知道剛才樂正柒把什麽東西給抹上去了,沾上一塊黏黏的粉末,紙巾也擦不掉。魏南河直皺眉頭:這個討厭的死小孩!
討厭的死小孩樂顛顛跑過來,偷偷向魏南河展示了一下口袋,邀功道:“那裏有很多不同牌子的煙啊,妳看,我拿了很多……”
魏南河斥道:“這像什麽話?放回去!”
樂正柒很委屈:“我每種牌子隻拿一根,妳常抽的牌子沒拿,不是想給妳嚐嚐別的口味嗎?”
杜佑山在旁邊“噗噗”發笑。
“傻的啊,煙哪還有什麽別的口味!”魏南河捂上他的口袋,“行了行了,吃妳的去,我不用妳操心。”
樂正柒齜牙:“妳不抽,我抽!”
“妳敢!”魏南河恐嚇。
“為什麽不敢,妳們都抽。”
“我們是大人,妳還沒成年。”
“日啊。”樂正柒不屑,悻悻地跑到楊小空和夏威那,嘰裏咕嚕的抱怨一通。
“再過幾個月這個借口可派不上用場了,他過了十八歲更難管。”杜佑山很是幸災樂禍,“說得挺冠冕堂皇,妳還不是十三、四歲就抽煙了?”
魏南河隨口說:“那時是妳給我的煙……”登時有種不自在的感覺,兩個人有很多年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談談小時候的事了。
杜佑山拈起一支煙,放在鼻底聞了聞,轉移話題道:“那套古彩茶具彭爺很喜歡,他送人挺長麵子,高興的很,托我向妳道謝。”
“不客氣。”魏南河心說:妳娘的,別再給我出幺蛾子我就謝天謝地了。
“妳那兩個嘉靖的東西買到大英帝國啦。”杜佑山說到“大英帝國”這四個字還特地陰陽怪氣的。
魏南河假正經道:“欺騙國際友人不是我的本意。”
杜佑山忍笑:“當然,這種欺詐行為與魏教授無關。魏教授您賣給我的隻是工藝品,是鄙人見錢眼開。”
魏南河懶得和他廢話,直奔主題:“有多少錢積在妳手上了?”
杜佑山用手指在掌上寫一個數字,“呦,不知不覺我欠妳這麽大一筆數目啊,您想要店裏的什麽東西盡管去挑。”
“先賒著吧。”魏南河心下唾棄:我冤大頭啊我?妳店裏能有什麽好東西?一些古玩拉雜的玩意兒我不稀罕。
兩個人對視一眼,淡然轉開目光。對方手上有些什麽國寶級文物,乃至藏在什麽地方,彼此都心知肚明。
魏南河是有後台的,且後台比杜佑山的更強硬,杜佑山碰不得他,不然以杜佑山的性格,早就仗勢欺人抄掉魏南河的木樓地下室,哪容得下這粒眼中沙!
古瓷圈子裏的地龍非魏南河莫屬,魏教授瞧著沒有杜佑山顯擺,平素低調,淡漠,但在人脈和威信上遠比杜佑山強大,他冷冷看著杜佑山張牙舞爪這麽多年,幾乎不采取手段遏製對方的勢頭。十年前他想打壓杜佑山簡直易如反掌,現在難了,杜佑山的生意涉及麵龐大,勢力越發如日中天。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那麽且不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各占山頭不相幹,見機行事。
一個工作人員走過來,彎腰對杜佑山耳語了幾句。杜佑山明顯是吃了一驚,“包圓兒?”
魏南河聞言,眉目一顫:“什麽?”
杜佑山眼神複雜地瞥一眼在曹老身邊裝乖兔子的柏為嶼,頗有些不可思議:“一個東南亞的華僑,出一百五十萬包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