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指控殺妻入獄23年 河北六旬老漢堅稱凶手另有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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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63歲石家莊老漢邸占生再一次向河北省人民檢察院提起了申訴,檢察院已經受理。

邸占生是河北省石家莊市深澤縣羊村人。1995年11月10日,其妻在家中被殺害。邸占生被指控因“與她人通奸關係,遂起殺妻之意”。後被判處死緩。入獄23年後,邸占生於2018年5月20日刑滿出獄。

此案曆經四次審理,邸占生至今堅稱自己不是殺妻凶手。“我有不在場證人、家裏出現4個血手印,是第三個人的。”

入獄期間及出獄至今,邸占生一直在為自己申訴,還自己清白是他活著唯一的動力。
邸占生

妻子遇害家中

丈夫成為嫌犯

事發時是1995年,當時的邸占生34歲,一家四口人,他和妻子在家務農,一雙兒女都在上小學。

邸占生回憶,當年11月10日,早上吃早飯時,他和妻子商量著去趟縣城,因懷疑之前買的化肥是假的,他要去縣城換化肥。家裏有一間雜物間,當時存放著棉花,幾天來每天棉花都被偷,他便讓妻子在家裏守著,看看誰來偷棉花。

邸占生還清楚記得他當天的行程:吃過早餐不到8點,他到東邊鄰居邸某群家串門,和邸某群一起到劉某花家吊打棒子機,之後和邸某群說了會話,又回到家裏。大約8:40,他和妻子一起把化肥放到三輪車上,之後邸占生出門去縣城,在門口又碰到了邸某群。

“一路上還碰見了村裏的人,打過招呼。”邸占生回憶,他到縣城後,因為賣化肥的人不給更換,為此他去了市場派出所門,工作人員還表示幾天內調查後給他回複。此後他回到村裏,先到村民家中拿東西,得知村民正在地裏幹活,便去地裏幫忙,之後被留在村民家中吃了午飯。

邸占生表示,從8點多離開家,至午飯後沒有回過家。

當天中午,邸占生7歲的女兒小影先回到家裏。小影每天中午放學都回家吃飯,到家門口後,發現大門緊閉,她從鄰居家爬梯子進入自家院中。

小影向記者回憶,因父母經常中午外出務農或去賣蘋果,對大門緊閉沒有覺得奇怪,但當她走進臥室時,突然發現媽媽倒在地上。“好像身上有血,我喊了一聲,媽媽沒有回答,我哭著就去喊鄰居。”小影說。
事發地點,如今已經破敗不堪

事發至今近30年,小影的記憶有些模糊,隻記得很多村民趕到自家院裏,有人叫來了村醫,小影被鄰居守著……

小影的哥哥思業當年大約10歲,也在上學,他向記者回憶,當天,他比妹妹晚些回家,到家時院子裏已經有了很多人。村民擔心思業害怕,沒讓他進屋,他的記憶中還留著遠遠看見媽媽倒在地上的印象。

邸占生稱,在村民家中吃過午飯,他往家裏走,半路上,有村民告訴他,他家裏出事了。

“當時就有公安的人在院裏,沒讓我進去看,讓我去派出所等。”邸占生記得,派出所離家隻有200米遠,他走去派出所,當時還不知道妻子是傷是亡。

當天晚上,邸占生被轉至公安局,此後被關押看守所。1996年7月,邸占生因故意殺人罪,被深澤縣公安局逮捕。

入獄23年

曆經4次庭審

從事發當天,邸占生曆經23年牢獄生涯,在此期間受到4次庭審。

《河北省石家莊市人民檢察院起訴書》顯示:經審查查明,1995年11月10日上午八時許,被告人邸占生因與餘某有通奸關係,遂起殺妻之意,趁其妻周某正在做鞋之機,將周推倒在地用雙手卡住周的脖子,致周昏後,邸占生用剪刀紮其頸部多處,又用爆米花機軸擊其腹部、頸部和頭部。周某因被扼頸造成窒息後,被刺器(剪刀)刺傷頸部造成死亡。
1997年8月,河北省石家莊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決,邸占生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隻有我自己的口供,口供是警方讓我承認的,其它有關案件的重要指紋、凶器、作案時間等均與我無關。”邸占生表示,案發時間他有不在場的證人,“我外出時有很多人看見我。”此外,邸占生稱,妻子遇害的房間內發現四個血手印,經偵查不是邸占生的。
牆上的4個血手印被公安取證後的痕跡

一審判決後,邸占生提出上訴。1997年10月,該案經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審理,以有的事實尚不清楚為由,裁定撤銷原判,發回重審。
1999年5月,河北省石家莊市中級人民法院重審後再次判決邸占生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邸占生再次上訴。1999年10月,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做出終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我在監獄裏就一直寫申訴狀,一定要為自己洗清冤屈。”邸占生說,入獄23年,這是他活下去唯一的信念。

2018年5月20日,入獄23年後,邸占生被刑滿釋放。

一雙兒女被改變的人生

邸占生出獄當天,兒女和親戚一起去接他。兒女已經長大成人,結婚生子,已經近60歲的邸占生卻已兩鬢斑白。

“記憶中的爸爸挺帥的,但見到完全變樣了。”回憶起闊別20多年後再次見到父親的樣子,小影哽咽了。

在邸占生入獄的23年,小影隻在小學6年級時去監獄見過父親一麵。因為她曾經不敢麵對父親。

事發時,小影隻有7歲,媽媽去世,爸爸被抓,小影被姨撫養,哥哥被叔叔撫養,兄妹自此分離。邸占生被判決後,有人告訴小影,他的爸爸是殺人犯。參加過庭審的哥哥又來告訴她,從庭審中分析,媽媽不是爸爸殺的。

長大的歲月中,對於爸爸是否殺害了媽媽,小影半信半疑,她曾想過去質問爸爸,又不敢麵對,幹脆選擇了逃避一切。

雖然姨對小影很好,但她仍有寄人籬下的感覺,姨家的生活條件不好,放學後小影就跟著姨撿垃圾貼補家用,盡力回報親人的養育之恩。小影的學習很好,從小學到初中都是班裏的前幾名,但上高中後,小影變得敏感自卑,因家裏的事附近人盡皆知,小影總覺得抬不起頭,她的學習成績一落千丈,高中畢業考上了二本。

上了大學,小影被哥哥接到叔叔家,靠哥哥供她上學。小影的學費是助學貸款,大一時就去做家教、銷售等勤工儉學,但壓力還是如影隨形,“哥哥太辛苦了,不想再給他增加壓力。”大二時,小影退學和隻認識了一個月的男友結婚。至今,小影都沒和哥哥說,她不是很想結婚,而是退學成家後可以自己養活自己,減輕哥哥的壓力。

和小影的細膩敏感相比,哥哥思業堅強很多,更主要的是,第一次庭審中,他聽到幾個血手印和爸爸無關、爸爸有不在場的人證、院子裏還有第三個人的腳印等細節,就在內心堅信爸爸是無罪的。

邸占生入獄的最初幾年,他的兄弟到處為他奔走申訴,幾乎花光了全家人的種地收入,過了幾年,感覺申訴無望,便把重心放到生活裏。

思業卻一直沒有放棄為爸爸申訴。初中沒畢業,思業就輟學打工,他到石家莊、煙台、天津、北京等地,做過建築、修車工。在外打工時,隻要有機會,思業就為父親申訴。

多年來,思業一直在外地生活,2017年,他和妻子商量,回到石家莊開了一間修車鋪。家裏的老宅已經破敗不堪,他也不敢回到母親離開的地方,就和妻子租房住。

2018年,邸占生出獄,思業把父親接來一起生活。

案件疑點

平日裏,除了在修車鋪幫忙和照看思業的孩子,邸占生很忙,他忙著到處奔波,為自己伸冤。

邸占生透露,目前他已委托律師進行申訴。
邸占生與代理律師周兆成(右)

關於案件疑點,邸占生的申訴代理律師、北京安劍律師事務所周兆成律師進行了分析。

周兆成律師表示,他對檢方指控周某的死亡時間是上午8時存疑。“被害人周某7點半左右吃早飯,屍檢報告顯示,周某食物已下行至空腸約50cm處,根據法醫學觀點,死者死亡的時間最早應是在早飯後約為2-3小時,也就是大約為9:30-10:30。那麽,如果該時間段屬實的話,邸占生就有不在場的證明。”

周兆成律師還介紹,根據有關材料顯示,公安機關當時提取到四枚血掌紋,而此血掌紋經對比非邸占生所留,而死者周某手掌又沒有沾染血跡。此外,當時辦案人員在邸占生家牆底下提取到兩枚可疑足跡,該足跡或係第三人所留。

此外,周兆成律師表示,當時,公安機關第一時間對邸占生全身也進行了檢查,對鞋、衣服、掌紋、指紋、指甲存留物進行提取,也沒有提取到有罪證據。“按照原審判決書認定的死亡經過,死者應是與凶手有激烈的撕扯,凶手卡住死者周某脖子將其掐死,然後用剪刀、機軸瘋狂刺、打死者身體,凶手身體不可能不留下死者血跡等痕跡。”周兆成律師表示。

“我們認為申訴人沒有作案時間,也不在作案現場,同時也可以證實這個案件有第三人的存在,現場物證上也沒有邸占生的相關生物學特征,所以案件存疑。”周兆成律師表示,邸占生已經向河北省人民檢察院提起了申訴,希望檢察院複查後向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申請啟動再審。目前,檢察院已經受理其申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