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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42)

(2025-08-25 03:10:27) 下一個
第42章[烽火連城]

密函壓頂,箭樓眾將怒難平!
晨鍾初歇,樊城迎旭門的簷角銅鈴尚在風中叮咚作響,金輝遍灑朱漆梁柱,襯得整座箭樓如展翅巨禽,威嚴地鎮守在漢江之畔。城下江濤拍岸,樓上旌旗獵獵,這座曾曆經無數烽火的雄關,此刻正沐浴在一種不同尋常的凝重之中。

呂文煥獨立雉堞前,玄色戰袍被江風鼓蕩而起。他的目光從每一位將領鐵青的臉上掃過——範天順指節緊按劍柄,青筋暴起;呂師聖撚須不語,眉頭深鎖如壑;牛富怒目圓睜,仿佛下一刻就要噴出火來。二十餘員披甲將領肅立城頭,鐵甲映著晨曦寒光,卻在無聲中繃緊了每一條筋肉。

韃子欺人太甚!牛富猛然捶向垛口,震得磚粉簌簌落下,“竟在俺樊城眼皮底下支起榷場,那探頭探腦的架勢,活似餓狼瞅著圈裏的肥羊!”
鏘啷一聲,範天順佩刀已然出鞘半尺:今夜隻需三百兒郎,定叫那些蒙韃子——刀鋒寒光乍現,“撲通撲通全喂了漢江王八!”

呂文煥袖袍一拂,止住激憤的將領:範將軍慎言!此刻撩撥虎須,豈不正中敵軍下懷?他袖中緩緩取出一卷密函,絹帛在風中獵獵作響,臨安呂樞密急遞,朝廷已許了白河口榷場。他的聲音陡然沉了下去,“要我等——扮作泥塑菩薩,不動不嗔。”

範天順鐵拳猛然砸向雉堞,磚石震顫間嘶聲怒吼:“哪個斷子絕孫的醃臢貨,出這等賣國計策!”
城頭霎時炸開鍋來。許亮鎧甲鏗然作響:直娘賊!這分明是架著柴火烤爺們!張漢英指著同僚痛罵:爾祖上積德方生汝這朽木之徒,空食君祿,枉披人皮!王杞罵聲更厲:“鼠目寸光之輩,也配妄議軍國?不如跳了這漢水,省得汙了天地清氣!”

玉石迸裂聲驟然響起,呂師聖竟將腰間玉帶扯作兩段,指天罵道:“使這等毒計的,合該雷劈碎了喂野狗!”
住口!呂文煥一掌拍在垛口,震得眾人陡然噤聲。他指尖微顫著展開密函:“此乃…家兄文德親筆所書。”
啊——眾將倒吸冷氣之聲如蛇信嘶嘶,喉結滾動似吞了滾燙的湯圓。王祀猛然自摑麵頰,指印赤紅如血:節帥,某這張糞口合該千刀萬剮!可開門揖盜——他話音未落,江風忽送來孩童呸呸的唾棄聲,“襄樊父老的唾沫星子,淹也淹死人矣!”

呂文煥鐵掌沉沉壓上王祀肩頭,鱗甲嘩棱作響:汝…他喉間滾過悶雷般的歎息,“掏了本帥的肺腑!”
恰此時,雲層中忽傳來刺耳鷹唳。但見一道黑影撕裂長風,海東青金眸如鬼火閃爍,雙翅掠起旋風。範天順怒喝一聲晦氣的扁毛畜生,三石硬弓驟然滿弦——

利箭破空而去,那鷹卻一個筋鬥翻下,翅膀拍出氣爆聲,竟直衝譙樓俯衝而來。啪嗒一聲脆響,一道白練不偏不倚澆在範天順眉心,烏糞順著鼻梁分成三股涔涔而下。

眾將嘩然退步間,那鷹早已化作雲間黑點,唯餘尾羽鈴鐺叮鈴作響,混著眾人的咒罵與跺腳震落的牆灰,在烽火連城的清晨,奏出一曲荒誕的悲歌。
呂文煥默然望著漢江對岸蒙軍大營升起的炊煙,指節在密函上捏出深痕。朝廷的一紙文書,比千軍萬馬更沉重地壓在每個樊城守將的肩頭。

[黑鴉壓城]

同一時刻,在襄陽鹿門山坳裏五萬蒙古大軍的牛皮帳頂積著三日來的塵土,忽地被一陣聺噪聲劃破。黑壓壓的鴉群自鹿門山坳深處驚起,翅風卷過旌旗,發出裂帛般的銳響。幾隻膽大的徑直俯衝而下,尖喙啄得帳頂“咚、咚”作響,如同戰鼓擂在心頭。

阿術正俯身查看沙盤,一滴濕黏之物忽從帳頂縫隙落下,“啪嗒”濺在他鐵盔的狼圖騰上。親兵還沒來得及驚呼,更多穢物已如雨點般砸下,惡臭瞬間彌漫整個軍帳。
“畜生!”阿術暴喝一聲,護腕相撞鏗然作響。他掀帳而出時,正見最後一隻黑鴉掠過頭頂,翅尖掃過他眉骨,留下又一道白汙。親兵們屏息垂首,聽得見彼此牙關打顫的聲音——主帥最恨被拂顏麵,更何況是遭禽鳥羞辱。

“嗖嗖……”弓弦錚鳴驟起,十餘支箭矢破空而去。鴉羽紛揚如墨雪,幾聲哀鳴後,山間終於恢複死寂。唯餘帳頂零星的“滴答”聲,像是鴉群最後的嘲弄。

燭火在滲酒的羊氈上投下搖晃的陰影。阿術一拳砸裂案角,震得銅壺滾落,酒漿汩汩浸透地圖上的“襄陽”二字。
“宋人還在醉生夢死。”他獰笑著抹去額間鴉糞,指節叩向沙盤魚梁洲,“卻不知咽喉早已落在我們掌中。”

史天澤的指甲狠狠刮過沙盤:“在此紮營,便是掐斷襄樊命脈。”牛皮地圖被刮出深刻的劃痕,像一道嶄新傷疤。帳外戰馬突然驚嘶,山風卷著狼嚎灌入帳中。

劉整拾起滾落帳角的銀錠,獠牙在燭光下泛黃:“我在宋營十年,親眼見他們從腑髒裏爛出來。”銀錠被他捏得變形,“榷場那些肥鼠,怕是正抱著金銀做美夢呢。”

阿刺汗的彎刀驟然出鞘。寒光遊走間,七張麵孔在刀身上扭曲變形——阿術的狼相、史天澤的冷厲、劉整的怨毒,還有四名副將眼底跳動的嗜血。

“夜叉馬今夜就出營。”阿術的指尖劃過刀脊,激起嗡鳴如鬼嘯,“待宋人糧盡援絕…”他忽然側耳傾聽,帳外遠山恰傳來餓狼長嚎,像是天地在應和他的殺意。
刀光倏地斂去,帳內隻餘粗重喘息。阿術緩緩收刀入鞘,唇縫漏出最後半句呢喃,輕得如同情人低語,卻讓所有將領脊背發涼:
“便一口、一口,啃盡襄陽白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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