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鐵血襄陽》連載(117)
(2025-10-04 15:3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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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赤灘圃的烽火》
夏日的晨光尚未驅散江霧,襄陽城南城門箭樓上已立滿披甲的身影。呂文煥銀甲凝霜,肩頭猩紅鬥篷在朔風中獵獵作響,遠眺赤灘圃方向升起的狼煙,如墨龍騰空,將天穹撕開一道猙獰的裂口。戰鼓聲自地平線沉沉壓來,每一聲都似重錘擂在守城將士的心頭。
範天順鐵掌按上冰涼的雉堞,甲胄相撞鏗然有聲。他目光如鷹隼般掠過濃煙深處,忽見唐永堅猛然拍欄,甲葉震落碎霜:“二位將軍!容某帶一彪人馬,端了赤灘圃那兩個狼窩!”話音未落,一支流矢破空尖嘯而過,釘入梁柱時尾羽仍在劇顫。唐永堅瞳中烈火騰燒,聲若金鐵交擊:“若教韃子紮穩腳跟,鄂州援軍便成甕中之鱉!”
呂師聖疾步上前,劍穗銀鈴叮當亂響。少年將軍抱拳時甲胄嘩然,朗聲道:“父帥!孩兒願隨唐叔同往!這些時日苦練的弓馬……”呂文煥卻抬手截斷話語,銀須在風中微顫。老將軍凝視唐永堅良久,令旗在指間撲喇喇翻卷:“唐都統既去…老夫便安心矣。”轉視親子時聲轉沉肅如鐵:“爾留守城中。”遠處號角嗚咽漸杳,似婦孺夜泣。
“末將立軍令狀!”這時,唐永堅單膝砸地,拳甲撞石迸濺火星。刀鞘頓地震起浮塵,他驟然咬碎鋼牙,汗珠自甲縫滲出,竟如血珠滾落青磚:“若教胡馬踏過赤灘圃半寸……”未盡之言化作雉堞外驟起的戰馬嘶鳴。
呂師聖拳握得指節慘白,軍靴碾碎磚縫青苔聲聲刺耳。忽覺鐵掌落肩,範天順甲胄鏗鏘逼近,長劍杵地嗡鳴不止:“少將軍!此役非比尋常——”北風卷起他戰袍狂舞如墨雲,“蒙虜最善詭詐,須得瞪裂眼眶盯死戰局!”眾將聞言凜然,兜鍪下目光交織如刀劍相擊。
唐永堅忽以刀尖劃地,火星迸濺處勾勒出蜿蜒曲線:“自此迂回赤灘圃水寨後路……”箭杆在他掌中哢嚓折斷,“教首尾難顧!”諸將嘩然環立時,唯見呂師聖凝望父親風中散亂的鬢發,一根斷箭自雉堞滾落,雕翎旋轉沙沙作響,正正卡進父子之間的磚縫。箭鏃寒光凜凜,如判官朱筆懸於生死簿上。
第二天清晨,晨霧如紗幔輕覆漢江,襄陽赤灘圃的細沙在初陽下泛著金鱗般的微光。浪濤輕拍岸礁的碎響中,忽聞嘎嘎驚鳥掠空,蒙軍水寨的黑影如巨獸匍匐河岸。瞭望塔上鐵靴踏得木板吱呀作響,哨兵鷹隼般的目光割破霧靄,卻未察覺三裏外城門正緩緩洞開。
哢—嚓、哢嚓的鉸鏈鏽蝕聲裏,襄陽南城門似巨鼇張口。唐永堅一騎當先,銀甲折射朝暉如寒星迸濺,二百鐵騎緊隨其後馬蹄聲如悶雷滾地。沙灘霎時綻開翻卷的土龍,沙粒劈啪飛濺如驟雨打蕉。
嗡——弓弦繃緊聲乍起,騎兵陣中三麵猩紅令旗獵獵翻飛。唐永堅反手抽刀劃破霧氣,刀光映日成弧:左翼截其歸路,右翼封住水寨!戰馬齊嘶聲中,他槍尖指天暴喝:“中軍隨某直搗黃龍!”
城樓之上,呂文煥的指甲深掐進垛口青磚,碎石簌簌落向百尺城牆。範天順鐵掌忽按住呂師聖躁動的肩甲,甲葉相擦鏗然:少將軍且看!隻見塵煙中令旗翻卷如血浪,騎兵陣倏忽化作鉤形雁翅,“唐都統的奪命雙鉗陣已成!”
赤灘圃沙地忽爆出炸雷般的馬蹄聲。唐永堅突從馬鞍袋抽出血色布帛,刺啦撕裂聲裏紅纓係上鐵槍,槍尖直指蒙軍旌旗:今日叫韃子見識,何謂’銀槍白馬破陣樂’!話音未落人已如離弦箭鏃突前,二百鐵騎化作銀線貫入敵寨。
霎時箭雨潑天而至,唐永堅長槍舞作旋轉銀輪,叮當格飛流矢竟在沙地插出環狀箭叢。左翼騎兵突如鐮刀割麥般掃倒寨門守軍,右翼馬蹄踏破葦蕩驚起群鷺亂飛——恰是範天順三月前親授的驚鷺伏兵陣!
水寨深處忽聞蒙語呼號,牛皮大鼓咚咚擂響。唐永堅槍尖紅纓如焰掠空,突縱馬踏翻火藥桶,轟然巨響中黑煙騰起十丈。濃煙裏銀甲將軍白馬人立長嘶,槍挑敵酋首級劃過弧線:“襄陽兒郎!可記得嶽王爺郾城大捷!”
【曆史鉤沉】
銀槍白馬意象源自《宋史·嶽飛傳》“飛提銀槍躍馬陷陣的記載,元代《宋季三朝政要》亦載襄陽守軍以銀槍纓絡懾敵”。考赤灘圃地形圖可知,唐永堅采用的鉤形陣實為南宋吳玠川陝防務中的疊陣變體,通過側翼包抄瓦解蒙軍騎兵衝擊力。筆者在襄陽博物館得見出土宋代馬鐙上破陣樂銘文,正是本章題眼所在——冷兵器時代的戰爭美學,往往藏著勘破生死的精神密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