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英詩漢譯《來自天空》

66. 來自天空

作者：薩拉·阿布·拉希德
譯者：黎曆

仿洛爾迦

當我死去，
請把我埋在天空裏，
那裏沒有人為它而爭鬥。

孩子們正在踢球，
用空炮彈殼當足球踢，
（從天空，我能看見他們）。

一位祖母正在烤製
她的開齋節點心，瑪克魯塔和馬穆爾
（從天空，我能嚐到它們）。

少男少女們正在一棵
橘子樹下寫情書
（從天空，我能讀到它們）。

士兵們在檢查站
正給他們的新步槍上膛
（從天空，我能聽見他們）。

在炮火之下，死亡與水
正在廚房裏慢慢熬煮
（從天空，我能聞到它們！）

當我死去，請把我埋在天空裏，
我說，因為此刻，它是寧靜的，
沒有人占有它，也沒有人聲稱擁有它。

選自美國詩歌基金會，2025年4月9日《每日一詩》欄目。

這首《來自天空》是薩拉·阿布·拉希德（Sara Abou Rashed）在戰爭廢墟上寫下的溫柔而殘酷的詩。她借用了洛爾迦的影子，卻寫出了屬於自己時代的苦難與希望。

最打動人的，是她選擇了“天空”作為歸宿。

——不是土地，因為土地在爭奪；不是家園，因為家園已破碎。天空，成為戰爭之外、紛爭之外的最後一塊自由之地。這裏的“天空”不是天堂，而是目擊者，是見證者，是一種超脫塵世苦難的存在。

詩中每一節都殘酷而溫柔：
    •    孩子在廢墟中踢著炸彈殼做的足球，這是生存的遊戲，也是絕望的日常。
    •    祖母還在烤著節日的點心，生活的儀式感在廢墟中依舊頑強。
    •    青年在寫情書，愛情在戰爭邊緣開出一朵桔子花。
    •    軍人的槍械在上膛，死亡的聲音和愛的低語並存。
    •    而廚房裏，水與死亡一起沸騰，仿佛連最平凡的生活細節都被戰爭染上了致命的溫度。

她用“from the sky”反複出現，像是在提醒自己：

我已不再是個活著的人，但我仍在注視、感受、聆聽、甚至嗅到這片土地上的一切。天空不是逃避，而是另一種悲憫的凝視。

最後的歎息尤其動人：

“for now, it is quiet—
no one owns it and no one is claiming to.”

——這是戰爭時代最蒼涼的和平：
天空是自由的，因為它一文不值；它沒有石油、沒有土地、沒有權力；人類廝殺至死，卻忘了頭頂這片藍，誰都帶不走。

總結：

這首詩像一封來自天空的情書，寫給廢墟中的人，寫給戰爭裏的生活。
語言克製，畫麵感極強，溫柔而悲傷。
仿佛一個亡靈，懸浮在上空，看著人世間苦難與美好並存，最終隻能選擇：“埋我於天空。”

既是絕望的放逐，
也是最後的自由。

附上原詩

From the Sky
BY SARA ABOU RASHED

After Lorca

When I die,
bury me in the sky—
no one is fighting over it.

Children are playing soccer
with empty bomb shells
(from the sky I can see them).

A grandmother is baking
her Eid makroota and mamoul
(from the sky I can taste them).

Teens are writing love letters
under an orange tree
(from the sky I can read them).

Soldiers are cocking new rifles
at the checkpoint
(from the sky I can hear them).

Under fire, death and water
are brewing in the kitchen
(from the sky I can smell them!).

When I die, bury me in the sky,
I said, for now, it is quiet—
no one owns it and no one is claiming to.

Source: Poetry (November 2023)

Selected from Poem of the Day, American Poetry Foundation, April 9, 2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