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70年代,哀牢山縣城醫院來了一個彝族男孩,黝黑,瘦小,約10歲左右。他的左手前臂紅腫,皮膚已經腫脹的幾乎要破裂的樣子,手指發黑,手掌手背全是血痂黏糊在一起,慘不忍睹。
“這孩子受過傷,也不言語,現在左手不能動了,我們才發現他受過傷。”孩子的父親訴說道。
經檢查,那孩子尺骨和指骨都已骨折,手掌嚴重燒傷,已經感染。
幫孩子清洗傷口時,我們必須撕掉表麵的結痂,排除裏麵的膿液,這應該是非常疼痛的過程。
我一麵清洗,一麵對男孩說:“請忍耐一下,我會輕輕地洗,一定要洗幹淨才能治好你的手。”
“沒關係的,”那孩子的父親接上話茬,“他是個不知道疼痛的孩子。“
“啊?什麽?”我驚訝了。
那父親彎腰拉起那孩子的右側褲腿,脫下孩子已經滿是窟窿的解放牌膠鞋,呈現在我眼前的是黑咕隆咚的腳,五個腳趾全都粘在一起,整個腳的皮膚沒有一塊的正常的,都是疤痕組織牽扯在一起疙疙瘩瘩。
孩子他爸說:“他很小時,我們忙著幹活,把他放在火堆邊睡覺。誰知他的一隻腳會伸進火炭裏,都烤焦了,他也不哭不鬧,結果成了這個樣子。“
這是我第一次在哀牢山裏見到沒有疼痛知覺的孩子,第一次知道了因為對疼痛不敏感,或缺失疼痛感,人們會一次次受到傷害。
有一天,當我在思考我們所痛恨的疼痛感其實對人體是有保護作用時,耳朵裏蹦進了罵人的聲音:“你會不會打針?怎麽這麽疼!笨蛋!” 一個大男人在注射室裏衝著我的同事叫喊著。
我忍不住跑進去對他說:“你應該慶幸自己還有痛覺,還知道痛!”
“你胡說什麽?”那男子拉上褲子站起來對著我好像要打人的樣子,嚇得我拔腿就跑。
多少年來,我腦子常想著痛覺是怎麽回事?如果那個男人沒有痛覺的話,他可能會誇獎我同事打針技術高超吧?
人體的神奇結構,人體功能的神秘運作,一直吸引著我。痛覺究竟是怎麽回事?科學家們至今仍然認為身體的“疼痛”是主觀的、有意識的感覺。
既然“疼痛”是主觀的、有意識的感覺,那麽,它就是個科學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