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探究人性與獸性時,發現了勞倫斯·安東尼(Lawrence Anthony)與大象的神奇故事。
2000年,南非動物保護區中的一群“問題大象”(troubled elephants)因多次越出領域、破壞柵欄,被定為“危險且難以控製的動物”,當局準備處死這群“問題大象”。
勞倫斯得知後,決定接管這群“問題大象”,盡管那時他沒有任何飼養或管理大象的經驗。但他知道,如果這群大象再次惹出麻煩,官方將會立刻將它們宰殺。
當局同意了勞倫斯的要求,把大象運到勞倫斯管轄的Thula Thula 保護區。那群大象到達時,個個情緒極度緊張,煩躁不安,自衛性極強。大象群體的首領是一頭名叫娜娜的母象,非常聰明、對人類高度警惕。它們曾多次嚐試逃離Thula Thula保護區,不停地衝撞圍欄。
為了安撫焦躁的大象,勞倫斯每天花數小時與它們相處,連續幾夜睡在圍欄外的卡車上。他不用食物誘惑它們,而是與大象保持一定的距離,用溫和的語調與大象說話。勞倫斯認為,必須尊重大象,才能獲得大象的接納。“我輕聲地對它們說話,就像對一個受驚的孩子一樣;那一刻,它們眼中的光變了。”勞倫斯在他的書中寫道。
果然,幾周後,大象允許勞倫斯靠近它們。娜娜一步一步帶領族群主動走向勞倫斯,甚至會用鼻子輕輕地觸碰他的手臂。
這種非語言的交流,成為勞倫斯與大象的基本溝通方式。
日複一日,勞倫斯逐漸“聽懂”或“看懂”了大象的情緒,無論是憤怒、警覺、好奇還是憂傷,勞倫斯都明白。他目睹了它們的行為舉止,知曉了大象的家庭結構,社會智慧,以及對死亡的理解。勞倫斯與大象之間的信任日益增強。
漸漸地,大象群真正融入了自然生活,返回到叢林深處。
天有不測之風雲,2012年3月2日,勞倫斯因心髒病突然去世。
他去世後兩天,即 2012年3月4日,那群他曾救助、熟悉的大象居然行走了12小時,來到Thula Thula保護區勞倫斯住家外麵,似乎是“來道別”。
那天,沉浸於哀痛與不舍之中的勞倫斯妻子安東尼夫人忽然聽見有人驚呼:“它們來了!” 她走到窗前一看,隻見一群大象隊伍緩緩走進、秩序井然。她能“聽見”那種隆隆震動,那是大象用身體、用腳步傳遞的聲音,仿佛在用低頻振動與她在空間對話。她感受到它們深沉的悲哀。這些大象的耳朵快速扇動,發出嗡嗡低鳴。它們的眼睛注視著她,又像是注視著那間房屋,凝視著這房間裏住過的那位已經去世的人。
大象們在勞倫斯的住宅前停留了一個多小時,在圍欄附近徘徊,排隊,行走,最終緩緩返回叢林。
安東尼夫人形容自己當時幾乎崩潰,但看到那群大象走來,緩步,低鳴,凝視時,她感受到某種安撫的力量。大象們好像在說:它們仍記得那個照顧它們的人。
勞倫斯去世之後的七年,那群大象年年三月都會來到勞倫斯的住處周圍徘徊、低鳴。
“它們像人類一樣哀悼逝者,有時甚至比我們更深刻。” 安東尼夫人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