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篇文字,題目改了幾遍,先題為《禁欲與放縱》,切旨,但汙目,因為題中見“欲”,恐遭他人“心剿”。複曰《虛偽的我們》,無汙目之字眼,但不甚切旨,且隔靴搔癢,僅觸及皮毛而已。最終定下《卑劣的我們》,似覺妥帖一些。按辭書雲:卑劣,指低下鄙俗;卑鄙惡劣。吾作如是說,不是自汙,亦非汙人,今天的我們,有時候真的很卑劣。
比如國人之於“性”。
今天中國人對於性,是思想矛盾,是性格分裂,是偽君子真小人,是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
前段時間有個新聞。有人在網上分享了一組大學美術課堂人體寫生教學照片,立即遭人抨擊“色情”,人們紛紛質問:“畫光屁股的人就叫藝術了嗎?”而幾十年前,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國內一些藝術院校不得不取消了人體模特寫生。
上個月,深圳後海地鐵站因為張貼了大麵積的避孕套廣告而被市民投訴,認為不雅,地鐵站隻有撤下。據說這則廣告根本沒有任何露骨的暗示,也沒有任何讓人不適的內容。
當然,對“性”最敏感的是廣大家長們,小學裏的性教育教材,在家長投訴下早就匆匆撤回,最近,連“停車坐愛楓林”都成了黃詩。
看起來,中國人對性是壓抑和保守;其實不然,是變態與卑劣。
現實不是這樣的嗎?一方麵談性色變,如洪水猛獸,另一方麵卻是小三成群,苟合成風,約炮、磕炮、軟色情,性侵、猥褻、硬上弓。
盡管連“停車坐愛楓林”也要刪,但沈陽的一家小旅館,卻有初中生情侶來開房。盡管對“性”嚴密防範,9年時間,青少年患艾滋的比率增高了17.81%。盡管教材插圖、室外廣告都要嚴加管控,可街道貼滿了人流小廣告,電視中治療不孕不育的廣告滿天飛,短視頻中,充斥著性感女郎搔首弄姿。
這就是中國今天“變態”的現實!
性和性愛是人類最基本的本能之一,它維係著人類和人類文化的生存和發展。因此,我們的祖先,從來不認為性是醜惡,反而認為它符合宇宙自然之道。所謂“食色,性也”;“飲食男女,人生之大欲也”。《周禮·地官》載,上古之世,“仲春之月,令會男女,於是時也,奔者不禁”。在古老的《詩經》中,讚美男歡女愛的詩歌很多,但都是昵而不褻,樂而不淫,表現出來的是坦率、自然、健康的情調。《戰國策·韓策》中還有一段秦國宣太後在韓國使臣前以自己的性交為例,說明不發兵救韓的道理:“妾事先王也,先王以其髀加妾之身,妾困不疲也;盡置其身妾之上,而妾弗重也。”外交辭令出現這樣的話,真讓我們今天不敢想象。到了漢代,新娘子必須把從娘家帶來的“春宮畫”張貼於帳內,夫妻效而仿之,這是公開的事情,決不會有任何人批評指責。可見,在當時,人們根本不忌諱性欲情感,一切都顯得自然、單純、明淨和健康。然而,隨著時代的推進,我們反而逐漸走上了禁欲主義道路。儒家建構了一套以壓製情欲為中心的性的倫理觀念,並把它納人到禮的規範之中;為了壓製人們的自然情欲,又生發出許多清規戒律來。尤其是到了程朱理學時代,性的禁忌則更為嚴酷;程朱理學最重要的一個命題是“存天理,滅人欲”,其實質是對人的自然本性的異化,是對人性的壓抑,既違反人的本性,又違反社會發展規律。
但關鍵問題是,統治階級禁欲,隻是針對老百姓,一方麵對廣大人民嚴加防範,給“性”人為地披上了一層神秘的外衣;一方麵自己卻是大肆縱欲,荒淫無恥。甚至還有變態卑劣如洪天王者,自己後宮佳麗3000;卻嚴禁普通士兵私自婚配,建立男館女館製度,要求男女分別歸館住宿,彼此不許往來,“或有男至女館,女至男館,一經敗露,即時斬首”。
時代發展,社會文明程度空前發達,反而出現如此多的“道學先生”,實在是咄咄怪事。說一句惹眾怒的話,這大多是假道學先生。可以說,今天社會縱欲之風之烈,隻有明中葉後才可伯仲。比如說,所謂的“某某模式”,所謂的“某式服務”,還有一人擁有百餘小三,母女共事一個“官人”,這等醜事,過去似乎還都不曾有過。從心理學角度來說,越是自己心中有鬼,所以才會看到處處是鬼;其實,盡管人間有鬼,但真沒有那麽多的鬼。
食色乃人之天性,不是封鎖禁錮得住的,盡管老和尚再三教育小和尚,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可小和尚下得山來,最喜歡的恰恰就是這“老虎”。蓋天性如此,不可逆也。
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某出版社出版了全本《金瓶梅》,規定什麽級別幹部可以買,高校從事明清小說教學且有高級職稱的可以買。這做法就很荒唐,如果說讀《金瓶梅》就會成流氓,那高幹與高知就有免疫力?君不見,養小三基本上是高官和巨賈,通奸門也有許多專家和教授;倒是強奸犯幾乎都沒有讀過《金瓶梅》。
故曰,性是本能,性非洪水猛獸;淫是劣質,淫為萬惡之首。一個人品行的高下,無關乎身份地位,而在於道德修養。性不可抑,太過則不及;淫不可宣,放縱是魔鬼。對於“性”,傳統不可丟,保守不必要;理性包容,恪守私德;追求真愛,風清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