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記·中庸》:“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慎獨”是儒家的一個重要概念,是個人風範的最高境界。“慎獨”之意,是說一人獨處,無人監督,行事立心也要嚴格要求自己,恪守道德準則,不做任何逾規之事。這話說起來容易,要真正做到,的確非常困難。曆代以來,人們把《後漢書·楊震傳》中楊震不受贈金的故事作為“慎獨”的典型,楊震不受金,王密說:“暮夜無知”,而楊震認為:“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楊震是慎獨的楷模,可千載之下,楊震有幾?可見,真正做到慎獨,還是比較困難的。
怎樣做到慎獨,古人認為,無它,良心而已,《詩經·抑》雲:“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獨處房中,你仍然要提防“屋漏”,那裏可有天在看著你呢?屋漏是古代室內北牆上的小窗。其實,這天眼就是自己的良心與良知。良心是道德情感的基本形式,是個人自律的突出表現。在古代唯心主義思想家那裏,“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謂仁義之心也。”因為有良心,所以能自律;因為有了道德自律,才能保證社會良好的道德秩序。不僅是東方,在西方其它民族文化中,也同樣有著關於“良心”的論述,西塞羅《論辯集》說:“對於道德實踐來說,最好的觀眾就是自己的良心。”盧梭也說:“在我們靈魂深處生來就有一種正義和道德的原則,盡管我們有自己的準則,但我們在判斷和他人行為是好還是壞的時候,都要以這個原則為依據,我們把這個原則稱之為良心。”可見,無論東西方,人性基本上是統一的;為人處事,都還是要講良心的。
然而,世易時移,今天,良心似乎已成稀罕資源。
今天的社會現實,已是有太多的不良與奸宄。如果誰還在大談良心良知,恐怕會讓社會譏其白癡,別說“慎獨”,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大眾廣庭之中,什麽事都可以做,毫無顧忌,毫不掩飾,男人拐賣婦女兒童也許不是怪事,可許多母親也做著拐賣兒童的事,真令人匪夷所思。七旬老太可以販賣海洛因,妙齡女郎可以去盜竊。在電視鏡頭中,常見許多女性吸毒者、偷盜者、拐賣兒童者談笑自若,毫無羞恥之意,“人而無恥,百事可為”!幾千年的古訓,什麽時候去讀它都會令人憟然。在這樣一個良知泯滅的時代,我想對人們道德行為的普遍要求標準應有所改變,否則,縱觀天下無好人,是很令人悲觀絕望的。
道德標準要降低,這應已是不曾明言的社會共識,究竟要降低到什麽標準,近些年人們總在說著“道德底線”這個詞,似乎“道德底線”就是今天的道德標準。然而,在我看來,這個標準還要降低,否則,又成荒唐。具體舉例來說吧,商販短斤少兩,隻要他不摻三聚氰胺,就是道德的;換言之,道德能容忍短斤少兩,隻是不能容忍三聚氰胺!能容忍以次充好,隻要他不用地溝油;能容忍專家說我國房價不是高了而是低了,隻要與專家穿一條褲子的建築商不做豆腐渣工程。許多行業,隻要不是“殺人”的舉措,我們都寬容吧!比如說,皮鞋廠可以用紙材,家具廠可以用朽木,但豆腐廠不能用發黴的豆子,米粉廠不能用變質的大米;豬肉可以灌水,但不要喂瘦肉精;賣雞可以往雞肚子裏灌石頭和泥巴,但不要灌有毒的重晶石粉(硫酸鋇)。一句話,傷人性命的事情不要做,什麽衣服、鞋子與日用雜具,大不了破財而已,不會如有毒食物,破財又害命。所以,對公仆也不要要求太高,如能做到“上半夜想自己的事,下半夜想大眾的事”,則是一流好官,民族幸甚!
還是三十年前,與朋友去某小鎮一造假酒商家,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造假,並非常自豪地對我們說:“我絕對是憑良心做事,我是去一裏外挑的井水。”然後,他又義憤填膺地說:“我不像對門那家喪盡天良,就用家門口池塘的水。”按此公所論,當時道德標準是用井水勾兌假酒,用池塘的水勾兌是不道德的。如今又過去三十年了,這標準絕對又降低了許多,今天隻要不用工業酒精勾兌,什麽樣的水都不是問題了。
宋人劉子明,有《答王子常書》曰:“常人以嗜欲殺身,以貨財殺子孫,以政事殺民,以學術殺天下後世。”實為警譬之語。“人在做,天在看”,盡管現代科學證明沒有天,但“天理”卻永遠都在!喪失天良,悖違天理,絕對沒有好的結果,自己僥幸逃過懲罰,那就一定會禍延子孫。
正在寫這些文字的時候,電視新聞裏又在報道,某市某品牌米粉店用煮粉條的鍋子洗拖把,所有的菜都不洗,客人剩下的菜收回用作米粉炒碼。記者暗訪,拍下了這些喪盡天良的鏡頭,那個在湯鍋裏洗拖把的是一位中年婦女。曆來,人們普遍認可善良是女人們的天性,因為她是母親。可現在這些母親們卻能夠做出如此不良之事,真使人覺得這個世界怎麽了?
盡管,喪失良心的是一些人,但長此以往,則一定會禍及整個社會,因為就人性而言,向善難,趨惡卻是極易之事,無良之舉大行其道,社會同化則傾刻可就。想起來,真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