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有句很火的話: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個先來。比如齊僖公之女宣薑,本應嫁給衛國太子伋,少年夫妻共同成長,多年後太子伋繼位,她可以作為衛國的君夫人安穩一生;不曾想衛宣公替她提了速,趁她剛入衛國未到朝歌,截下來娶了預定的兒媳,她過來就做了衛國的君夫人,但不得安穩。宣薑的妹妹文薑,婚姻也不順遂,《詩經》的齊風共十一首,倒有三首在對她陰陽怪氣。
南山(齊風)
南山崔崔,雄狐綏綏。魯道有蕩,齊子由歸。既曰歸止,曷又懷止?
葛屨五兩,冠緌雙止。魯道有蕩,齊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從止?
蓺麻如之何?衡從其畝。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既曰告止,曷又鞫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極止?
大致意思:
南山高大,雄狐緩緩而行。魯國的道路平坦,齊國之子經由(此路)出嫁。已經說了出嫁,為何又思念?
葛鞋並列成雙,帽帶在下巴上打結後的垂帶成雙。魯國的道路平坦,齊國之子使用。已經說了使用,為何又順從?
種麻依照什麽樣?橫向縱向(建好)它的田壟。娶妻依照什麽樣?必定告知父母。已經告知,為何又追究到底?
劈柴依照什麽樣?沒有斧頭不能勝任。娶妻依照什麽樣?沒有媒人不能獲得。已經得到,為何又極?
“極”在這裏的意思我不確定。它的本義是房屋的正梁,所以有“最高處”的意思,也用來表示“到達”、“窮盡”,“盡頭”;還通“殛”,表示懲罰,誅殺。這一句如果在指文薑快走出婚姻了,好像可以;指她在婚姻裏肆意妄為,好像可以;指魯桓公遷怒責罰媒人,好像也可以。我偏向於他在指責媒人,因為後兩段沒有用“齊子”這個詞。
那個時候,“子”字,男女都可用;而“歸”字,是指女子出行到某地為止。單用一個“歸”字,經常指的出嫁,因此“齊子由歸”就是齊女出嫁。至於雄狐在南山附近緩緩而行,文薑嫁於魯桓公,正該往南走。
左傳 桓公三年
公子翬如齊逆女,九月,齊侯送薑氏於歡,公會齊侯於歡,夫人薑氏至自齊。
文薑在魯曆九月出嫁。此時並非中國分布最廣的狐狸——赤狐的發情期,因此首句提到的雄狐可能並非寫實。
《左傳》裏女子的出嫁時間一般都很含糊,宣薑出嫁的年份都沒有記載,文薑的婚事記得這麽仔細有點反常。
魯桓公作為晚輩自稱公子,到齊國迎娶文薑。齊僖公也很鄭重,親自送女兒過來跟女婿會麵。這麽隆重,魯國人應該很滿意吧?相反。不但《左傳》的作者看不慣,《穀梁傳》的作者也看不慣。但這兩位魯人就是不直說,在禮法上繞來繞去,大做文章。
《左傳》說公侯之女出嫁是有規矩的:出嫁實力相當的國家,如果女方是國君的姐妹,上卿送嫁;若是國君的女兒,那麽下卿送嫁;要是嫁到實力更強的國家去,那不管是姐妹還是女兒,一定是上卿去送;嫁給周天子等級更高,上卿下卿都得去,國君自己不送的哦;要是嫁到小國,那麽上大夫去送就可以了。
說了這麽多,終於把“嫁天子,國君本人都不去送”這句話塞進去了。言外之意,齊侯送嫁不合禮啊。
《穀梁傳》找了另外一個角度:按道理呢,嫁女的時候,父親不下堂,母親不送出祭門,各位阿姨兄弟不送出闕門。父親臨別告誡女兒:好好聽公公的話;母親告誡女兒:好好聽婆婆的話;各位阿姨重申:好好聽你爸媽的話。結論:這齊侯是越境了。
最後還是《公羊傳》的齊人作者直爽:為什麽寫這麽詳細?譏諷。為什麽譏諷?因為齊侯送女送進了魯國。
現在要接親,也沒見有丈人跟過來的。
文言文向來惜字如金,然而《左傳》裏這二十九個字,“歡”這個地名就出現了兩次,多麽明顯的暗示啊,就差加黑加粗再加下劃線了。可要是《公羊傳》不寫,我哪裏知道這個地方在魯國。兩位作者在送行的規矩上大做文章,如此努力,我心無靈犀,竟然一點沒懂。
齊侯對文薑這麽上心,我猜他是為防“雄狐”——諸兒。諸兒和文薑是異母的兄妹,這一雙兒女彼此有情,讓齊僖公操碎了心。在那個時代,他們可能不算亂倫,但齊僖公一定認為這非常不合適,所以他一直致力於給文薑找個婆家。
他先看上的是鄭國世子——忽。忽不樂意,說齊國比鄭國大,不相配,這就是“齊大非耦”一詞的出處。祭仲勸他,你爸爸鄭莊公寵愛的人也太多了,你雖然是大兒子,沒人撐腰也不一定立你為君。如果你和齊國結親,那就有了一個強大的後援啊,這位子穩了。太子忽不肯:《詩經》上說了,自求多福,我應該靠自己。
後來北戎攻打齊國,齊國向鄭國求救,忽帶兵過來,抓了北戎兩帥,立了大功。齊僖公再提婚事,忽還是不肯。他說:君王命令我過來救急,要是娶了齊女回去,那不成領兵過來結婚了,大家會怎麽說我?
大概會說英雄美女,一段佳話?但他執意不肯,別人也沒辦法。
年齡相當,家世相仿的人不好找。最後,文薑的婚姻落到了魯桓公身上。如果《南山》這首詩暗示了出嫁場景,那麽它在說諸兒知道了文薑的婚事,不肯死心,一路跟隨。
魯桓公去齊國迎親,顯然是齊侯為防意外,早早約了他帶人來迎。可後來魯桓公跟齊僖公會麵的地點卻在魯國,那兩個“歡”字故意在逗引讀者注意:迎親者雖去了齊國,但直到折返魯國才跟送親者會麵。
不合常理。想了想,可能是這樣:魯國人是去迎親,不是打仗,人帶多了不合適。齊侯本來想就近替女兒送別,沒想到兒子那邊有異動,調來了不少人手。於是為穩妥起見,他親自送行,直到送進了魯國人的主場才放心。可能按當時的規矩,會麵以後,禮成,就該回去了。然而旁人虎視眈眈,護衛文薑的隊伍不能減半,所以他們雖遙遙相望,同行同宿,但翁婿就是不見麵。這種事在當時一定是個大新聞,千載之下都能想見人們交頭接耳的模樣。
三年後,文薑生了個兒子,恰巧跟魯桓公同一天生日,孩子剛出生就以大子的規格昭告眾人。魯桓公很高興,特地去問了該如何起名,然後定了名字——“同”。《左傳》上特地點明大子的規格,那我猜這個規格並非順理成章,他應該還有哥哥。但早早定下他做太子也好,鄭莊公猶疑不定,三個兒子爭來爭去的有什麽意思。
其實鄭莊公定了太子以後就沒有再改,但忽還是逃離了鄭國,罪魁禍首反倒是給他出過主意的祭仲。
祭仲曾替鄭莊公說成了鄧國之女的親事,忽出生。後來鄭莊公又娶宋女雍姞,生了突。以後他再寵一個,生子亹。
鄭莊公過世後本該由忽即位,但半路殺出個宋莊公。宋莊公誘捕鄭國權臣祭仲,威逼:不立突,殺了你。他也抓了突:幫你的忙,給錢。宋莊公威風八麵,這兩人都從了。忽聽到風聲,逃到衛國;祭仲把突迎回去做了國君,他就是鄭厲公。
四年後,鄭厲公覺得翅膀硬了,跟雍糾商量著殺掉祭仲。雍糾對妻子說了這個計劃,他的妻子心中糾結,因此問了母親一個問題:丈夫和父親,哪一個比較親?她媽覺得這怎麽能比,誰都能做丈夫(人盡可夫),爸爸可隻有一個。這女子覺得有理,就把計劃告訴了爸爸祭仲。於是祭仲反殺雍糾。厲公看勢頭不對,出逃邊邑;祭仲迎回忽,立為國君,這就是鄭昭公。
同一年,齊僖公過世,諸兒即位,他是齊襄公。
兩年後,鄭國卿高渠彌趁打獵的機會射殺昭公,立子亹為君,自己為相。
再過幾個月,年初的時候,齊侯跟魯公在兩國交界處的濼水見麵,魯桓公帶上了文薑。這時文薑已經結婚十五年了,兒子也有十二歲。
《左傳》記載: “公會齊侯於濼,遂及文薑如齊,齊侯通焉,公謫之,以告。”
魯桓公捉到兩人見麵,鬧得眾人皆知。估計這就是《南山》的創作時間。
細看此詩,第一段說諸兒和文薑婚前的私情,第二段責備文薑已婚就不該再跟諸兒有牽扯。
第三段暗藏殺機。詩經裏那麽多情詩,柔情蜜意,哪及它平平淡淡的"衡從其畝":早在你嫁過來之前,我已給你劃好了線,立好了規矩。這一段在為父母辯解。鑒於魯桓公結婚時父親惠公早已不在人世,辯護對象應該是母親,看來文薑跟婆婆處得不好。
第四段為媒人辯解:媒人替魯桓公談成了婚事,大功告成,以後的事跟他無關。
一場大鬧後,過了幾個月,齊侯請桓公吃飯。魯桓公喝醉了酒,齊襄公讓彭生背他上車,然後魯桓公就死在了車上,沒有外傷。
《公羊傳》說,桓公捉奸後生氣,罵文薑:同不是我兒子,他的爸爸是齊侯。文薑講給齊侯聽,齊侯很生氣,授意灌酒殺人。但一般來講,捉奸後丈夫應該看得很嚴,要罵當場就罵了,事後文薑再想跟襄公見麵都不太容易,怎麽抱怨啊。
《左傳》裏就五個字:“公謫之,以告。”誰告的,告了誰,都沒說清楚,我剛讀的時候還以為是魯桓公派人去周天子那裏告狀,哪想得到《公羊傳》這個角度。
文薑生同的時候,齊僖公還在,應該看得很緊,我猜他確實是桓公的兒子。後來他順利繼位,估計他奶奶也認可這一點。
一定是故意殺人嗎?新聞裏經常有各種醉酒而亡的事例。不過魯桓公不能白死,魯人用話擠兌著,逼齊人殺了彭生。
幾個月後,齊侯率軍會見諸侯。
鄭國子亹和高渠彌一起前去。見麵後齊襄公殺了子亹,高渠彌的下落沒有定論。根據《左傳》,他被齊人車裂,但《史記》上說高渠彌逃回來了。至於祭仲,《左傳》和《史記》都說他沒去。
我猜高渠彌沒逃回來,否則祭仲去了也能逃走,何必特地提他。
如果高渠彌的確慘死,那麽齊襄公像是在為太子忽報仇。高渠彌作為禍首,車裂;子亹也不無辜,殺了,高渠彌動手前一定跟他通過氣。同理,祭仲頗為可疑,但史書裏看不出他在昭公之死中得了什麽好處。
設想一下:鄭國太子忽知道諸兒跟文薑的事,不想摻和,才無視政治利益一味推脫婚事,因此諸兒承他的情。多年後,他倆同年做了國君,齊人那兩年沒有伐鄭。
祭仲看出齊襄公跟鄭昭公有舊,稱病不往,畢竟他也坑過昭公。《史記》上說他提醒過子亹的:你以前得罪過諸兒,小心點;子亹覺得這種過節有什麽要緊,不但去了,還自重身份,被齊襄公抓到機會挑理殺掉。可見話不說清楚,不如不說。
《史記》上說,魯桓公死後,文薑留在齊國不敢回魯。但《左傳》上記載:“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夫人孫於齊”。“孫”後來寫作“遜”,逃避的意思。
十三歲的同做國君不到三個月,媽媽文薑就逃去了齊國,可見她曾回魯住過,隻是政治鬥爭太厲害了,不走或許會有性命之憂。左傳裏解釋了此次為何隻寫“夫人”二字,不同往常的“夫人薑氏”:這表示斷絕關係,魯國不認這門親。寫這句話的時候,魯國人沒指望她再回來。同的國君之位不穩。
《左傳 莊公二年》: 夏,公子慶父帥師伐於餘丘。
這是慶父在《左傳》裏的第一次記錄,他的下一次出現要到莊公八年。《史記》上說,慶父是同的弟弟,但我懷疑他其實是哥哥,否則哥哥不領兵,讓最多十四的弟弟去打仗,那是明晃晃的奪權。
哪怕他是哥哥,“公子慶父”這四字寫上史書也有問題。莊公八年的時候,魯軍和齊軍聯合圍攻郕國,《左傳》單用一個“師”字指代魯軍,根本沒寫誰是統帥,那時同的國君之位一定坐穩了。
在同前途未卜之際,文薑回來了:“莊公二年 冬,十有二月,夫人薑氏會齊侯於禚。”
文薑一定做了不少準備,回來後不但無需再逃,而且公然跟齊國接洽。可能她為魯國要到了好處,史書上的記載又客氣了些。接下來幾年,文薑幾次與齊侯見麵,這應該引發了後麵兩首詩。
敝笱(齊風)
敝笱在梁,其魚魴鰥。齊子歸止,其從如雲。
敝笱在梁,其魚魴鱮。齊子歸止,其從如雨。
敝笱在梁,其魚唯唯。齊子歸止,其從如水。
大致意思:
破舊的魚簍在捕魚的魚梁上,那裏的魚是魴魚和鰥魚。齊國之子長途而至,她的隨從象雲(一樣多)。
破舊的魚簍在捕魚的魚梁上,那裏的魚是魴魚和鰱魚。齊國之子長途而至,她的隨從象雨(一樣多)。
破舊的魚簍在捕魚的魚梁上,那裏的魚相隨而行。齊國之子長途而至,她的隨從象水(一樣多)。
文薑應該是公務在身,但魯桓公沒了,她活得這麽張揚,不是給人添堵嗎?再說了,就算帶了那麽多隨從,真有用嗎?攔得住他們私通嗎?不是裝裝樣子掩人耳目嗎?看不慣,做首詩罵罵她。
罵了也沒用,她更過分了。
載驅(齊風)
載驅薄薄,簟茀朱鞹。魯道有蕩,齊子發夕。
四驪濟濟,垂轡濔濔。魯道有蕩,齊子豈弟。
汶水湯湯,行人彭彭。魯道有蕩,齊子翱翔。
汶水滔滔,行人儦儦。魯道有蕩,齊子遊遨。
大致意思:
乘車驅馬車疾馳聲響,竹席車壁紅色皮革。魯國道路平坦,齊國之子傍晚出發。
四匹黑馬整齊美好,垂下的眾多馬韁如水麵般平整。魯國道路平坦,齊國之子安樂。
汶水水勢很急,出行的將士眾多(腳步聲)。魯國道路平坦,齊國之子坐著車如鳥掠過。
汶水大水奔流,出行的將士眾多(跑動的樣子)。魯國道路平坦,齊國之子遊逛。
詩中的汶水是現在大汶河,盛水期在夏秋。這首詩可能作於魯莊公五年,因為文薑見齊侯多在春、冬,隻有那年夏天,她直接去了齊國的軍隊。
當年冬天,齊國拉著魯國、宋國、陳國、蔡國一起攻打衛國,幾個月後他們的外甥公子朔就回到衛國掌權。《左傳》並沒有詳寫這後麵的穿梭外交,合縱連橫,不過從詩裏的傍晚出發,帶大批人馬長途奔赴,也可以一窺當時的緊張情勢。我突然想起了婦好帶兵救武丁。
《左傳》隻用了八個字描寫這一事件:“夏,夫人薑氏如齊師”,絲毫沒寫文薑從逃亡者到掌握一支軍隊的奮鬥曆程。
從詩裏猜一猜吧。《敝笱》裏的“其魚魴鰥”,“其魚魴鱮”可能在影射她隨從的構成。魴魚估計是鯿魚,鱮魚是鰱魚,鰥魚不知種類,據《孔叢子 抗誌》看,這魚黃河裏有,大到一條就能裝滿車。從這個角度,這些隨從可能分三種來源。魴魚最多,大概是魯國本地人,鰥魚是大頭目,鱮魚小頭目,齊國將領魯國兵?莊薑去衛國帶了很多媵臣,文薑或許也是?
文薑頂著輿論,四年就在魯國建立了一支不小的勢力。
在文薑和襄公會麵的八年裏,襄公很忙。第一年,娶王姬,攻打紀國,趕人、占地。第二年,王姬過世。第三年,齊國攻打衛國,紀國的紀季把酅地並入齊國。第四年,紀國國君自知不敵,讓位出走,齊國收了紀國。第五第六年,齊國伐衛。第七年的年初年尾,文薑兩次去見襄公,第八年魯國和齊國一起圍打郕國,郕國對齊國軍隊投降。第八年年尾,公子無知奪權,刺殺了齊襄公。
現在知道紀國的人不多,但在春秋時期,齊、魯、紀是三個相鄰的大國。它是薑姓國,齊國也是,同姓相斥。
周朝滅商以後,薑太公千裏迢迢趕來,在紀國西邊建立齊國。估計他一開始就沒安好心,看上了遠親的祖產。
周武王雖然娶了薑太公的女兒,立他的外孫做太子,但也防著他。監視前朝王室的是管叔、蔡叔,武王最信任的弟弟周公旦卻被封到齊國的南麵,建了魯國。
齊襄公幹淨利落地吞並了鄰居,幾百年齊國夢終於成真。
魯國想救紀國。紀季獻地的那年,十五歲的同到滑國住了三天,想跟鄭國商量。但鄭伯推辭了,這事沒成。
齊國亂了。齊襄公死後沒幾個月,公子無知也被刺殺,齊襄公的兩個弟弟搶著回國即位,贏了的那個就是公子小白,後來的齊桓公。
齊國公子們為何在國外?《左傳》隻說襄公行事無常,弟弟們出國避禍。《史記》更詳細點,列數了襄公五大罪狀作為出逃理由:“醉殺魯桓公,通其夫人,殺誅數不當,淫於婦人,數欺大臣”。齊侯醉殺魯國國君,於是齊國的公子們出逃,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可憐鄭國子亹,連受害者名單都沒上,我拿他來做做文章。
子亹是弑君的受益者,齊侯的弟弟們是否也因弑君嫌疑而逃亡國外?
紀國被吞並以後,齊國陡然做大,這裏麵肯定有利益爭奪啊。表兄弟都下手自封齊君了,親兄弟們是不是早就動過念頭?畢竟這兩個弟弟後來為了國君之位自相殘殺,誰都不曾手軟:公子糾躲在魯國,嚐試在路上截殺公子小白,小白搶先入齊後回來攻打魯國,殺公子糾後才放心。
回頭再看莊公五年那個夏天,文薑趕往齊軍駐地。她是不是突然接到消息,而齊襄公還被蒙在鼓裏,措手不及?書上沒記齊國那時對哪國用兵,所以是內亂嗎?公子們在事情敗露後出逃?公子糾後來安然躲在魯國,這消息是從他那裏透露的?
那時齊國剛完成蛇吞象的壯舉,可能不敢公布內亂的消息。低調處理之後,在外人眼裏,隻見“齊子遊遨”。
文薑同時交好齊國現任國君和可能的儲君,可謂長袖善舞。然而雙保險最後還是出了意外,齊魯終於一戰。
齊桓公不肯自己動手,打敗魯軍後逼魯國人殺了公子糾,讓他們手上也沾點血,斷絕魯國在此事上做文章的後患。
他仍然不放心,幾個月後不宣而戰。
《左傳》:“十年,春,王正月,公敗齊師於長勺。 二月,公侵宋。 三月,宋人遷宿。 夏,六月,齊師,宋師,次於郎,公敗宋師於乘丘。”
魯國新敗不久,在長勺之戰前處於弱勢。以弱勝強贏得不易,魯軍卻沒有慶功,反而立即南下跟宋國打仗。接下來齊師、宋師聯手,很明顯,齊桓公和文薑不愧為姐弟,他也搞了個雙保險,早約了宋國南北夾擊。這次輪到他意外了。
人生真是處處有意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