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不息的河流

病毒是可怕的,但是愛情是美好的。 ——加西亞?馬爾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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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炮、病菌和一場春夢》(40) 那一年的記憶,除了戰爭和瘟疫,還有我做的春夢

(2024-01-05 18:18:16) 下一個

 

第四十章,黃粱一夢,沒有結束的故事

 

 

那天兒子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動物世界開會,主持人獅子問其他動物如果做了森林之王最想做的事是什麽?一隻屎殼郎子說,如果我成了大王,我就把皇宮建在糞坑旁,想吃多少屎就吃多少。

 

 

清晨我接到一個電話,是一個女人打來的,她說是老王的朋友。我想起她是老王多年前在電梯裏認識的一個女朋友。我們見麵吃了頓飯,她聽說了老王的事,就想來找我聊聊天。

 

她說那時她剛和一個很有錢的有婦之夫分手,內心空虛,正好碰到了老王。他們好了以後一起出去旅遊了幾次。那時老王還不是很有錢,她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跟著老王做生意,最後全部賠光,生意也不了了之。

 

她說老王這種人天生就有女人緣,大部分女人遇到他都無法拒絕。我想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注定在某些方麵天賦稟異,他們的人生也注定與眾不同。

 

 

老王走後我感到很空虛,其實他在的時候我也沒感到多充實,但他離開了我卻感到生活缺少了點什麽。我們其實是不同的兩種人,但在一個特殊的環境下走在了一起,彼此分享了對方人生的一部分,可能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那天下午我無所事事,去電影院看了一部電影,內容是講述核冬天的。一次巨大的核災難之後,地球進入一個寒冷的冰川季。一種人造物種成為這個世界新的主宰,而幸存下來的人類淪為下等生物,靠乞討為生。

 

電影結束我走在街上,突然感到有點茫然。我現在的生活是否是一種幸福的生活?生活的意義是什麽?

 

我回到家,看著牆上父親的照片,他留著小分頭、蓄著小胡子,脖子上還圍著一條紅色的圍巾,一副老克拉的模樣。

 

我想起他的一生,他的處事哲學就是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不反對、不讚成、也不參與。他對我說,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你同意不同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保護好自己。

在社會上混,你要學會察言觀色,夾著尾巴做人,像狗一樣活著。

我說,狗急了也會跳牆。

他說,那也要看時機,時機合適的時候跳出來咬幾口也是可以的,但千萬不要當出頭鳥,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想起他在綠皮火車上賣了一輩子燒雞,對待工作兢兢業業,一絲不苟。我一直很好奇他是怎麽做到的。有一次我問他,你在火車上賣了一輩子燒雞,還年年得工作先進者,你是怎麽愛上這份工作的?

他說,愛個屁,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熱愛的工作,就是混口飯吃而已。

 

後來他腿腳變得不太利索,他就整天坐在輪椅上,翻看一本從街邊攤上買來的盜版《莊子》。他看的津津有味,有時還會和我分享一點讀書心得,他一輩子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最後的幾年,每頓飯他都讓我陪他喝上幾杯,喝的意興闌珊的時候,就會講點從前的往事。

 

他說小時他一直跟奶媽在一起生活,她來自鄉下,因為小時做童養媳還留了小腳,走路不太利索。我祖母出身大戶人家,懷我父親的時候受涼落下了腰痛的病。加上我祖父天天浪跡於花街柳巷,我祖母大多數時間都在鄉下娘家療養。我父親小時就是喝奶媽的奶長大的,晚上他喜歡趴在她的懷裏,摸著她的小腳睡覺。

 

有時他也會流露出一些真性情,他對我說,有時間去鳳凰城看看我們家的那些老宅。

我說聽人說那裏早就改造成CBD商圈了。

他問CBD是什麽意思?

我說就是城市裏最中心的商業區。

他說那還不是一個球樣,現在的人就會瞎折騰,名字改來改去,老祖宗留下的那點東西都給糟蹋壞了。

 

 

老王離開後,我經常會陷入到一種臆想之中。

有時我感覺自己生活在一個多重空間裏,一次我穿越回到了春秋戰國時期,在野外旅行的時候碰到周遊列國的孔老夫子。我聽了孔夫子的一堂課,他喜歡翹著二郎腿靠在那裏讓學生提問題,然後他做點評。

 

我問夫子,怎麽做人?

他問我,你是做什麽工作的?

我說也沒什麽正經工作,就是靠出賣嘴皮子混口飯吃。

他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做任何事都講究個規矩,壞了規矩最終是不會有好結果的。我說的這幾句話每天起床大聲念三遍,你做事做人就不會有大問題了。

 

 

我想起我的二流子曆史研究,發現哪有什麽曆史,曆史隻不過是一些人玩弄於手掌中的輪盤而已。那個叫黑格爾的哲學家不是說過“人類唯一能從曆史中吸取的教訓就是,人類從來都不會從曆史中吸取教訓。”

 

很多年過去了,我感覺我還生活在慈禧的年代。有一次我穿越回一百年前,跟著一幫義和團進了京城,在街上遇見一個光腳的拳民,看上去也就十六七歲。

我問他這兩天都幹啥了?

他說殺了一個大毛子和幾個二毛子,還去了一座教堂,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真他媽痛快。

雖然那些拳民後來都被砍了頭,但人活得不就是活一個痛快嗎。

 

 

後來我的精神似乎出了點問題,我感覺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架在火爐上燒的水壺,裏麵的水隨時都可能沸騰。這種狀況持續了一段時間一直沒有緩解,我就去了醫院。

 

一個中年女醫生接待了我,她穿著白大褂,但是底下掉了一顆扣子,露出了一個花邊的短裙及白皙的小腿。我有點神不守舍,我想也許那顆扣子是她故意弄掉的,她骨子裏就是一個騷貨。

 

女醫生很和藹的問我,你哪裏不舒服?

我不知該怎麽回答她,我指了指胸口說我感到胸口有點悶。

她讓我解開衣服,然後用她白皙的手輕輕的按壓我的心髒。她這個動作讓我更加感覺我的判斷是對的,她就是個騷貨,我的胸脯開始劇烈的起伏。

 

她看著我,語調柔和的說,你不要這麽激動。你這個年齡要注意身體,遇事不要衝動。

我問我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她說你這病主要是精神上的。

我說我的確有點神經衰弱。

她問,你知道狂犬病吧?

我得了狂犬病?

她搖搖頭,說這種病也屬於妄想症的一種。

我問我得了精神分裂症了嗎?

她說也不是,是一種虛無的病。

我問嚴重嗎?

她說不輕,得盡快治療。

我問我怎麽會得這種病?

她說不好說,也許是生活不如意,或受過什麽刺激都會引發這種病症。

 

 

離開醫院後我走在街上,感到人生無常。

我經過一條冷清的街道,一個中年婦女在自家門口清理一堆豬下水,一個小女孩鼻子凍得通紅在旁邊看著。我看著那鍋熱氣騰騰的豬下水,感到有點反胃。

 

此時正好經過一家發廊,一個小姐坐在門口嗑瓜子,看到我就像見到熟人一樣對著我招手,我正好沒什麽事就進去了。

 

小姐問,咱哥,今天想怎麽弄?

隨便弄一下,舒服就行。

 

屋裏暖烘烘的,小姐脫了外套,挽起袖子,也沒把自己當外人,兩隻手在我的身上肆意的遊走著。我感到身體有點蠢蠢欲動,我感覺生活其實他媽挺好的,沒必要那麽悲觀。

 

 

晚上我回到家兒子正在做作業,我問他今天在學校裏學了什麽?

他說學了一個“黃粱一夢”的成語。

我問那個成語講了什麽?

 

他說,從前有個道士出行中途在一家旅舍休息,此時進來一個青年,穿著單薄,兩人聊了幾句。

青年長歎一聲說,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竟然混到今天這種地步。

道士說,我看你相貌不凡,身體硬朗,怎麽說自己混的不好呢?

青年搖頭說,我算什麽,就是苟且活著而已。

道士問,那怎樣才算好?

青年說,人活在世上就要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如今卻隻能靠種地為生,這還不夠慘嗎?

說完青年覺得沒意思,就閉上眼睛休息一會。這時店家也在準備飯菜。道士拿出一個枕頭遞給青年,說你枕著這個枕頭睡,就能實現你的夢想。

 

果真夢中青年娶了一個漂亮的女人為妻,第二年還金榜提名當了官。正好有外敵入侵,皇上封他為大將軍前去破敵,青年大勝歸來,一時風光無限。

 

再後來因為嫉妒,他被奸人誣陷惹來殺身之禍。後來花了很多銀兩,找了很多關係才保住了一條命。之後他被流放到邊遠地區,每日在田間勞作。

 

夢醒了,青年赫然發現自己竟然還在那間旅舍裏。那個道士仍坐在他旁邊,而店家的米飯還沒煮熟。

青年起身,問剛才那一切都隻是一場夢嗎?

道士點頭,說人生所謂的輝煌不過如此。

青年惆悵,對道士說,謝謝你讓我明白了人生的道理。人生在世不能被欲望左右,而要珍惜眼前的一切,這就是最好的教誨啊!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看新聞報道,瘟疫還在蔓延,又有幾座城市封城了,聽說之後還會有更多的城市封城。

 

還有那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還在持續,暫時還看不到結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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