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故事（18）

                                                                    第十八章、塞納河畔

 

風兒陣陣吹來

風兒多麽可愛

我時常向清風

訴說情懷

，，，

 

 

在特蕾莎去世多年後，一次我在網上看到一張特蕾莎的照片，她站在塞納河畔，留著短發，眼神中流露出難得的平靜。那段巴黎的日子似乎變成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我萌發了去巴黎看看的想法，幾年過後我終於踏上了去巴黎的旅程。我是在一個清晨抵達巴黎的，那時已是深秋，天氣陰沉。從戴高樂機場去市區的路上一直下著小雨，路兩旁成排的樹木已經落光了葉子。遠處的田野望過去是一片褐色，到處線路處一種蕭瑟的景象。

 

 

我訂的那家旅館位於市中心的一條狹窄的街道上，門口很不起眼，我找了很久才找到。那是一棟陳舊的建築，看上去有上百年的曆史。

 

我推門進去，因為時間尚早，前台空無一人。我搖了一下前台上的一個搖鈴，很久才走出來一位女士。這位女士看上去大概快六十了，在這麽一個略顯寒冷的清晨，她隻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肩上披了一條寬大的圍巾，下麵是一條呢裙，腳上穿了一雙棕色的長靴。她端著一杯茶，另一隻手夾著一支煙，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她看著我，用法語和我打招呼，你好嗎？

我回應說，我還好。隨後我出示了我的訂房單。

她說你來早了，房間下午才能準備好。你可以把行李放在這裏，出去轉轉。

看我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她問，你想來杯茶嗎？我的茶味道很不錯的。

我說好的。

她進去為我泡了一杯茶，然後走出來遞給我，看著我喝了一口，問我味道如何？

我說味道很特別，有一種奇特的味道。

她說那是梔子花，是她母親的花園裏種植的。她的曾外公在一條海輪上做廚師，去過很多國家。後來從錫蘭帶回幾棵茶樹，然後在當地培育，最終培育出一種知名的茶葉。

聽了中年女士的介紹，我在想這裏的一切就像這座城市，都有一種塵封的曆史感。

她又問我，為什麽來巴黎？

我說，來探望一個多年前的好友。

她問我，是個女人嗎？看到我不知可否的神情，她又說，大部分關於巴黎的記憶總是和愛情有關。

我點頭表示同意。

她吸了口煙，微笑著說，看來你是一個懷舊的男人。

我聳聳肩，不知可否。

 

她說，現在懷舊的男人越來越少了，而在我看來懷舊是一種非常紳士的行為。我父親就是一個很懷舊的男人，他是個摩洛哥人，年輕時來巴黎旅行，也是住這家旅館，我母親也是坐在我現在的位置，我父親就那麽認識了我母親。

 

一個禮拜後我父親回國了，但他一直對我母親念念不忘，於是就開始給我母親寫信。那時我母親有個男朋友，他們正在熱戀，所以那些信她一直都沒有拆封。但是我父親沒有放棄，他一直堅持給我母親寫信，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年多。

 

後來我母親與她的男友分手了，一天她感到很空虛，無意看到了我父親寫給她的那些信。她開始看那些信，很快她被感動了，她給我父親回了一封信。那時我父親已經決定放棄了，就在那一刻他收到了我母親的信。他立即訂了第二天的機票來到了巴黎。

 

後來他們結婚了，生下了我。我父親幫助我母親一起打理這家小賓館，一直做到他們去世。後來我又繼承了他們的工作，你說人生不就是不斷的重複之前做過的事嗎？

 

我被女士的故事打動了，竟然不知如何回複她。

女士對我說，好吧，現在還早，附近有個農貿市場很熱鬧，不如你去轉轉吧，順便在那裏吃個飯，等你回來房間就應該準備好了。

 

我出門，街上的行人多了起來，不久我就找到了那個市場。看著市場裏熱鬧的景象，我想起特蕾莎隱居在巴黎的那段生活。那時她已經基本退出了演藝圈，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巴黎。

 

她保留了自己一生學習的習慣，每天研究法式烹飪的技巧，去菜場買菜、逛花市，和朋友聚會，過著難得閑散的生活。那可能是她一生難得的一段自由開心的日子。

 

 

第二天清晨我起床出門，走在鋪滿鵝卵石的街道上。陰冷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迷人的氣息。街道上的行人稀少，很快我就來到了塞納河畔。

 

徜徉在塞納河畔，我想起特蕾莎在塞納河畔拍攝的那張照片。她剪短了頭發，眼神種流露出輕鬆的神情。她一生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公眾的關注下生活，很少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如今她不用再去在意別人的看法，她想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她甚至表現出一種叛逆，開始放飛自我。

 

她穿著隨意，有段時間她經常和一個女導演出雙入對，被小報記者拍到，並傳出同性戀的傳聞，對此她一概不予回應。

 

在戛納的海灘，她脫掉上衣，融入到碧海藍天之中。在這裏沒有人認識她，此時此刻她褪去明星的光環，在地中海燦爛的陽光下縱情的釋放自我。

 

 

在街旁的一家小餐館，我點了一份簡單的西餐，這時我看到鄰桌一對情侶正在開心的聊著什麽。我想著特蕾莎，她之所以選擇在巴黎生活，也許是因為巴黎的氣氛正好契合了她骨子裏的浪漫情懷吧。

 

一次她在餐廳吃飯時被鄰桌一個長發男孩吸引了，通過朋友她得知那個男孩叫保羅，是個攝影師。那時保羅隻有二十幾歲，留著長發，一臉的稚嫩，但是特蕾莎喜歡上了他。

 

究竟是保羅身上的什麽特質吸引了特蕾莎？

特蕾莎的人生充滿傳奇，她從很小就成為公眾人物。她的生活一直被外界關注，她沒有辦法像普通的女性那樣去體驗兩性情感的種種。

 

而此時的特蕾莎在經曆了絢麗的舞台生涯以及數次的情感挫折後，過去的很多事已經放下，她內心恢複平靜。身處浪漫之都巴黎很少有人認識她，也讓她有一種安全感。

 

而就在那個時刻，保羅略顯幼稚的麵孔再次勾起她內心最初的情愫。特蕾莎在他身上從新找回了逝去的青春年華，她渴望反璞歸真，從新再來一次。

 

 

這是她人生中最後一段感情付出，她與保羅在一起的時光是怎麽度過的呢？她快樂嗎？作為攝影師，保羅拍攝了很多他們在一起時的照片以及影像，這些影像成為特蕾莎人生最後時光的珍貴的資料。

 

那時特蕾莎已步入中年，人生中最絢麗的年華已經逝去。她洗盡鉛華，從新開始過一種普通人的生活，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放鬆的狀態。在鏡頭裏特蕾莎時常是素麵朝天，粉黛不施，看上去就像一個平凡的女子，很難與那個在舞台上星光璀璨的巨星聯係在一起。麵對鏡頭特蕾莎的表情大部分時間表現出一種平靜，有時甚至流露處一種落寞或淡淡的憂傷。

 

保羅與特蕾莎的年齡以及文化的差異讓他們的戀情蒙上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色彩。加上特蕾莎最終悲劇式的離世，引發了人們的各種猜測，更加深了很多人認為她不快樂的印象。

 

 

黃昏時分，巴黎沉浸在一片夕陽中。

我坐在陽台上，望著遠處的埃菲爾鐵塔在夕陽中熠熠發光，讓我再次感受到自然的偉大力量。年輪、歲月、塵世的成就以及偉大的情感，一切在她的麵前都如同廢墟般虛無飄渺。

 

我想起特蕾莎人生最後的時刻也曾在這座城市度過，她也曾與我一樣，在夕陽之下，站在陽台上欣賞著黃昏中的埃菲爾鐵塔。

 

我還想象她與保羅一起去戛納度假，住在一棟臨海房子裏。窗外海浪輕拍著海岸線，房間裏飄蕩著輕柔的音樂，氣氛溫馨而寧靜。而特蕾莎正在廚房裏忙碌著，為兩人準備晚餐。

 

夜晚他們一起走到陽台，眺望海邊的夜景。海風輕撫，星光閃爍，兩人相依相偎，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也許此時的特蕾莎也心生感歎，原來生活可以如此簡單而美好。

 

特蕾莎的一生充滿了悲情色彩，這也是為什麽無數的人在聽到她的歌聲時候會有一種悲傷的感覺。她像一個天使一樣來到這個紛紜的世界，撫慰無數人的靈魂。

平常百姓的生活對於她已成奢望，她的生命不屬於她自己，而屬於全人類。所以巴黎這段平淡的生活對於她的一生來說顯得彌足珍貴。

 

幾年後她離開了這個世界，在那場空前絕後的葬禮上，無數的人前來為她送別。很難想象在這麽一個紛擾的世界上一個人可以用她的歌聲征服了那麽多的人。

 

我想象著在那個葬禮結束後的深夜，她最後的戀人，年輕的保羅悄然來到靈堂。他麵容憔悴，緩緩走到她的棺槨前，放下一束鮮花，呢喃到，你的聲音，你的笑容，我們在一起度過的日子，我永遠不會忘記，謝謝你，你讓我的生活充滿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