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恢複高考後前兩屆大學生畢業40周年,由於曆史原因,77級大學生是1977年12月參加高考,1978年2月底入學,因此77級與78級僅相差半年。 1982年1月底我們結束了四年大學生活,除了留校和考取本校研究生的少數人之外,曾經朝夕相處的同學們揮手作別、各奔前程,再見麵大多是在二三十年之後了。婷婷是我的研究生室友,雖然也是大學校友,但由於不同係,所以研究生入學半年之後才相識。日後從魔都到北歐,我們一路同行,至今正好40年。
1982年寒假後我回校開始讀研,由於有半年空窗期,我沒有搬進研究生宿舍,而是獨自享用原來七人合住的寢室,當年感覺很是“奢侈”。可惜好景不長,由於秋季學期82級新生入學,我必須搬家。已經記不清是什麽時間了,應該是在暑假前。我們這一級全校文理科研究生中大約有24、5位女生,研究生宿舍五人一間,比本科生的住宿條件好一些。我與四位室友分別來自數學、計算數學、計算機、電子工程、核物理專業,妥妥的一室“理科女”。
讀大學時整日忙於功課,很少認識外係同學,因此起初對於新室友心中還有些忐忑。當我來到新家門口時,迎麵而來的是一張笑盈盈的臉,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婷婷。她是一位上海姑娘,就讀計算機專業,長發飄飄,亭亭玉立,名如其人。讀研期間,上課、讀書、寫文章,理科多數專業還要編程、做實驗,室友們都是早出晚歸,十分努力用功。印象中我和婷婷常常是晚上最早回寢室的,我倆的臥榻隔著一張書桌,晚間常常麵對麵東南西北地閑聊。聊些什麽大都忘記了,留在記憶中的隻有那些平靜而溫馨的時光。
讀研時的左鄰右舍都是同級的女研究生,由於大家都忙於自已的功課和論文,當年很少來往,以至於大多數同學的名字都叫不出來。那些年一會兒東風、一會兒西風的,隻記得有時會聽幾位讀政治或經濟的文科同學八卦些“內部消息”。婷婷的男友、後來的先生褚醫生是我們寢室的義務“健康顧問”,哪位室友有個頭疼腦熱的,就會讓婷婷回家谘詢。褚醫生古道熱腸,十分盡責。三年研究生時間很快過去了,1984年12月27日,我畢業離開上海,那天四位室友以及十餘位數學所的男同學一起到火車北站為我送行,至今記憶猶新。
畢業後我和婷婷時有通信,那是當年唯一的聯係方式。那些年我們各自忙於工作和家事,先後為人妻母,也不由自主地被卷入出國留學的大潮。一個秋日的下午,有人敲響我家大門,原來是風風火火的婷婷夫婦,我馬上意識到:“你這是要出國吧”。婷婷申請到瑞典一所大學的獎學金,臨行前來和我告別,那年年底收到婷婷出國後的第一封來信和聖誕賀卡。第二年春天,我也獲得瑞典另一所大學資助,開始辦理出國手續。在這半年的來信中,婷婷提供了許多有用的信息,衣食住行麵麵俱到,給了我很大幫助。
出國準備一切就緒之後,婷婷為我購買並墊付了北京至斯德哥爾摩的機票,解決了燃眉之急,她還大老遠乘火車來機場接我,這份情誼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遠離故土家人,與婷婷通電話是排解鄉愁極好的方式。我是九月上旬來到瑞典的,那時沒有互聯網,又不知道農曆。一天傍晚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輪又大又圓的月亮,是我有生以來看到的最大的月亮。第二天我打電話問婷婷是不是中秋節到了,她說可能是的。最近上網查了一下,原來那年的中秋月是一枚超級月。在這份陪伴下,我度過了在異國最初的日子。
年過三十作回學生,苦中有樂,冷暖自知。某年六月初,婷婷帶著她來瑞探親的媽媽和五歲的女兒到我家小住,正好遇到大學城狂歡節的桑巴舞表演和比賽,阿姨看得十分開心。後來我們兩家人先後到挪威峽灣旅行,在最美麗的Geirangerfjord峽灣竟入住同一間小木屋,相隔一年,是從小朋友在留言簿上的圖畫和簽名發現的,很有趣。再後來大家相繼博士畢業,求職安居,撫養兒女,各自奔忙,孩子們結伴長大。在上海時“十指不沾陽春水”,甚至不會騎單車的婷婷,也被生活打磨成裏裏外外一把手的女強人。
在最近的20多年中,兩家人隔幾年就會走訪一下,每次都有說不完的話。雖然見麵不是很頻繁,但心裏一直互相惦記著。時間就這樣如流水般逝去,友誼也如同流水般綿長,不覺間已經流過了40年。不久前婷婷夫婦從南方旅行回來路過我家,算了一下,距離上次見麵又過去了六年,其中包括被大流行偷走的近三年。回首往昔,慨歎不已。我們約定,今後要保重身體,經常走動,大家一起慢慢變老,共同享受金秋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