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後雨前的博客
蘭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秋漁蔭密樹，夜博然明燈。
亨利·西爾維斯特·雅各比 (Henry Sylvester Jacoby，1857-1955) 是美國著名橋梁專家和土木工程教育家，康乃爾大學 (Cornell University) 土木工程係教授。亨利·雅各比出生於美國賓夕法尼亞州巴克郡的斯普林敦 (Springtown，Bucks County)，畢業於裏海大學 (Lehigh University)。他的名字可能不大為國人所知，但說到他的高足——唐山交通大學和康乃爾大學校友茅以升，怕是無人不曉。本文簡要介紹亨利·雅各比教授的生平，隨著19世紀美國工業化進程發展起來的康乃爾大學工程教育，以及與唐山交通大學的淵源。
雅各比家族是來自德國普法爾茨的移民，1741 年 9 月，亨利·雅各比的天祖父 (即祖父的曾祖父) 彼得·雅各比在費城登陸，定居於賓州巴克斯郡附近。雅各比家族的幾代人大都是農民或鐵匠，從此在新大陸的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到亨利·雅各比已是第六代了。他在 1930 年出版的《雅各比家族譜係》 (The Jacoby Family Genealogy) 序言中寫道：“作者永遠不會停止感謝上帝，他出生在曠野，在農場度過了他的童年青少年時代。因此他有機會從容不迫地觀察植被 (包括雜草)、花卉、水果、昆蟲、鳥類、家畜和一些野生動物，激發了對大自然的熱愛，並一直是生命中的快樂。”
亨利·雅各比的正規教育始於 1861 年，他四歲進入公立學校，連續學習了九年。1870-1872年間，亨利·雅各比就讀於Excelsior師範學院，1872年就讀於裏海大學預科，1873-77 年間在裏海大學本科學習，畢業時獲得土木工程師學位。19世紀後，賓夕法尼亞成為美國工業的心髒地帶，當南北戰爭最後一聲炮響消失時，美國北方的政治家、教育家和工業家們將注意力轉向了教育。裏海大學是一所以工程科學著稱的私立大學，1865年由美國工業先驅之一Asa Packer在賓州鐵路樞紐城市伯利恒 (Bethlehem) 創建。大學建校75周年時，亨利·雅各比被授予該校榮譽工程博士學位。
在亨利·雅各比的一生中，隻要健康狀況允許，一直是肖托誇 (Chautauqua) 教育運動的熱心支持和參與者。肖托誇集會始於1874年紐約州肖托誇湖邊的主日學校暑期教育營地，後來發展成為19世紀後期與20世紀早期在美國非常流行的成人教育運動，在美國農業地區廣為傳播。肖托誇運動有效地促進了函授教育的發展與暑期學校的興起，第26任美國總統西奧多·羅斯福 (Theodore Roosevelt Jr.) 稱其為“美國最美國的事物”。從 1878 年起，亨利·雅各比完成了肖托誇文學先鋒班和科學圈的四年學習課程。在後來的四年中，他完成了一些補充閱讀課程以及肖托誇師範課程。
亨利·雅各比的職業經曆始於16歲，他利用夏天或業餘時間在賓州阿倫敦 (Allentown) 的建築師事務所、巴克斯郡記錄員辦公室、賓州地質調查局等處從事各種如調查、測量、繪圖等技術工作。大學畢業後的1879-1885 年間，亨利·雅各比在田納西州的美國工程師辦公室擔任首席繪圖員，次年回到裏海大學擔任土木工程講師。1890年，亨利·雅各比應聘到康乃爾大學土木工程係任教，先後擔任助理教授、副教授，1897年成為該校橋梁工程教授，直至 1922 年榮休。
在三十多年的教學期間，雅各比教授編寫了多本教科書及土木工程實用設計書籍，他還經常在各種工程期刊上發表學術論文。1890-1898年間，他與裏海大學教授 Mansfield Merriman 合著的四卷本《屋頂和橋梁設計》 (Roofs and Bridges) ，成為一套廣泛使用的大學教材，至少再版30次；1914年，他與西佛吉尼亞大學教授 Roland P. Davis 共同撰寫了《橋梁和建築物地基》 (Foundations of Bridges and Buildings)；1919年，他又出版了個人專著《木結構框架的結構細節及構件設計》 (Structural Details, or Elements of Design in Timber Framing)，這些經典著作流傳至今。
康乃爾大學與裏海大學同年成立，紐約州參議員 Ezra Cornell 和Andrew Dickson White是聯合創始人。Cornell提供了他在伊薩卡 (Ithaca) 的農場作為大學用地，以及 50萬 美元的個人資產作為初始捐贈，大學也因此以他的名字冠名，Andrew Dickson White成為首任校長。1868年校園建築落成並開始招生，兩年後招收了第一名女生。康乃爾是八個常春藤盟校中唯一一所在美國獨立戰爭之後創辦的，也是第一所男女合校的常春藤大學。康乃爾還是美國第一所開設工科課程的衛理公會大學，1870年成立工程學院，1873 年秋季學院設立了土木工程係，兩年後授予了第一個土木工程學學士學位。
康乃爾大學與中國的友好交往關係源遠流長，該校第一位中國留學生是1902屆文學學士施肇基。根據世界上最大的家譜網站GENI的統計，1900-1917年間至少有90名中國留學生就讀或畢業於康乃爾大學。其中至少16人獲得土木工程師學位 (CE，相當於學士學位)，5人獲得土木工程碩士學位 (MCE)，一人獲得土木工程博士學位 (有重複計算)，但1912屆的土木工程師金濤沒有記錄在列。1905屆的胡棟朝是第一位獲得康乃爾土木工程碩士學位的中國人，專攻鐵路橋梁，這些早期留學生大概率都曾受教於雅各比教授或使用過他編寫的教科書。
1906年，羅忠忱進入康乃爾大學土木工程係學習，1910年獲得土木工程師學位，又繼續在研究院研讀一年。羅忠忱回國後不久即應聘於唐山工業專門學校，是該校第一位中國籍教授，畢生從事工科大學教育及力學教學工作，培養了大批國內外知名工程技術人才，被譽為“唐山五老”之首。1916年，唐山工業專門學校畢業生茅以升考取庚款留美，經恩師羅忠忱介紹來到康乃爾，在雅各比教授指導下攻讀土木工程碩士學位，進行橋梁二次應力研究，一年後畢業。他又經雅各比教授推薦，前往匹茲堡的一家橋梁公司實習，同時在卡內基理工學院 (Carnegie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讀博，繼續碩士論文中開始的研究，成為該校第一位工學博士。
與茅以升同期在康乃爾跟隨雅各比教授學習橋梁專業的中國研究生，還有1917年獲得碩士學位的羅英 (字懷伯) 和同年獲得博士學位的鄭華 (原名輔華)。三人是當時係裏僅有的橋梁研究生，鄭華還是最早的留美中國橋梁工程博士，但現在不大為人所知了。雅各比教授指導的另一位中國博士是1921年畢業的顧宜孫，第二年雅各比教授就從康乃爾榮休了。鄭華和顧宜孫分別從事鋼拱骨架撓曲度和一鉸拱橋的研究，圖為鄭華和茅以升分別在康乃爾大學和卡內基理工學院的博士論文。
雅各比教授的中國學生們學成歸國之後，均成為中國橋梁建築和工程教育事業的開拓者和奠基人。茅以升創立了中國鐵道科技事業，被譽為“中國橋梁之父”，曾四次出任母校唐山交通大學不同時期的校長。作為總工程師，羅英與茅以升共同設計和建造了錢塘江大橋。鄭華設計並負責南京-浦口間的巨型火車輪渡施工，主持建造了第一座黃河大橋，1929年曾任交通大學唐山土木工程學院院長，羅、鄭二人均擔任過“中國鋼橋的搖籃”山海關橋梁廠廠長。顧宜孫在唐山交大終身執教，建立了中國橋梁和結構學科，1956年評為一級教授，是“唐山五老”中唯一的博士。
雅各比教授是多個專業和教育協會的成員，並積極參與這些協會的工作和活動。他是美國土木工程學會的長期會員，1939年起成為榮譽會員；1900-1902 年間擔任美國工程教育促進會 (現稱為美國工程教育協會) 的秘書長， 1915-1916 年間任協會主席；1906 - 1911 年間擔任美國鐵路工程協會木橋棧橋委員會主席。雅各比教授還當選為Sigma Xi和Tau Beta Pi的成員，前者是1886年在康乃爾大學創立的科學家與工程師榮譽學會，包括愛因斯坦在內的200多位諾貝爾獎獲得者都是其成員；後者1885年成立於裏海大學，是全美最古老的工程榮譽協會。
雅各比教授具有虔誠的宗教信仰，他的大部分父係祖先是基督新教歸正會或門諾會的成員，他付出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參與教會服務，在跨宗派主日學校協會擔任各種職務。作為業餘愛好，雅各比教授長期致力於追蹤和收集雅各比家族的信息，特別是退休後專心致力於家譜研究。他73歲時出版了近 700 頁的《雅各比家族譜係》，先後共出十版，為此獲得美國家譜研究所理事會頒發的“榮譽證書”。1880 年，亨利·雅各比與Laura Louise Saylor結婚，他們的三個兒子John Vincent、Hurlbut Smith和Freeman Steel均畢業於康乃爾大學。
1955年8月1日，98歲高齡的雅各比教授在賓州貴格敦 (Quakertown)駕鶴西去，他生前是裏海大學彼時最高齡的校友。雅各比教授是一位在其專業領域中的知名人物和受人尊敬的教育家，他的一生都是學生和學者，為康乃爾大學和其本人帶來聲譽。在號稱全球最大的民調數據庫之一Ranker的“美國著名土木工程師” 網頁上，雅各比教授排名第39位。亨利·雅各比在康乃爾大學擔任教授的那些年，正是中國清末民初西風東漸的時期，雖然他沒有去過中國，但他的學識和經驗通過自己的中國學生得到傳承和發揚，他的名字值得被銘記。
本文寫作參考了裏海大學、康乃爾大學、GENI、Ranker等網站上的相關文章和信息，文中圖片均來自網絡。
【注】本文被《唐院春秋》公眾號推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