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散記之四：太極拳之四象

中國的道家哲學大家都多少聽過，太極拳和道家一沾邊就顯得比陳家溝高貴多了。幾乎每一本太極拳書都要借道家太極陰陽理論開場嚇唬人。畫上幾個太極圖，叫叫幾個古人名字，好像得菩薩加持，高深莫測，所以希望讀者莫測高深。接下來這些書的後麵就和這偉大的無極太極陰陽理論開始脫離，再也沒有什麽研究討論。這是創拳者本意嗎？這是後來幾代發展者的放棄嗎？還是這些是不外傳的秘訣？幾十年來我對市場上的太極拳書籍極其失望。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都是借老祖宗沽名釣譽，沒有為先賢繼絕學，反而是令迷者更迷。

我的上兩篇試圖講了陰陽，這篇要抱著嚐試的心，從陰陽進一步講四象。個人以為不懂四象在太極拳每一式的表現，那些陰陽理論還是紙上談兵缺少運動實踐。首先，多數太極老師從不將四象當主要學習內容來教導，很多人自己身上根本沒有四象的表現，或者有了他自己不知道。我少年時代初學吳式太極，學兩腳前後平行開步前進後退，老前輩對我好，偷偷說一句，動的那隻腳要往不動的那隻虛虛一靠才往前或往後，這叫三角步。為了練習，最好是個等邊三角。太極起始的時候雙腳從平行步一變成前後步，這個兩腳的間距就基本定下來，一套拳基本上以這個為標準完成。為了“邁步如貓行”，為了“如履薄冰”，我確實搖搖晃晃地去練。但是幾十年後回看，隻學貓行，道理中缺少一個至關重要的秘訣，它就是腳底的四象。 一腳實一腳虛是為分陰陽，這是誰都

都懂的大道理，可是老師沒有說清楚的是大虛大實隻是最後定式，腳底陰陽隻在那個刹那。老前輩曾說太極拳像騎腳踏車，一直在轉動所以不會倒，發人打人都像抓刹車，隻能緊一記，不能一直抓著不放，那樣自己就倒了。所以在定式前，實踐中更重要的是分辨腳底四象中的少陰，老陰，少陽，老陽因為它們代表了踩腳踏車轉圈的感覺和過程。我們先來看一個四象圖：

四象圖表達的是太極的陰陽兩儀是如何慢慢地轉化使得黑或白的陰陽魚此消彼長。以上圖為例，從左到右四個變化中的太極圖。我在上幾篇裏解釋了太極拳的編創者是研究如何先像蛇一樣躲避攻擊，引敵深入，馬上像鶴一樣再反擊。所以太極拳的套路每一個動作都是先化後打的陰陽關係。我們把化的部分看成陰，打的部分看成陽。太極拳理論上是從圖上第三個少陰開始的。 多數動作的步法，後退為化，前進為陽。因此，太極起式雙手抬起就是化是陰，雙手下捋就是打是陽。 接著周而複始，都是先化後打，無一例外。 但這起式以後的化和打，還必須配合腳底的陰陽四象變化，那才是符合太極拳的基本理論。老前輩說太極拳都在腳上，那麽如果腳上沒有陰陽變化，那不是自欺欺人？腳上如果要有陰陽轉換，兩儀一定先變四象，至於四象如何變八卦，八卦如何再變六十四卦，那就是師傅領進門後的自己的修行功夫了。

那麽如果一隻腳為陰一隻腳為陽，無非是研究每一隻腳如何從少陰變老陰，然後再從老陰和少陽共存的時候把注意力轉到少陽，推動少陽而變成老陽，從而完成一個完整的太極過程。“邁步如貓行”準確表達了這個外表形象，可是缺少了對這個過程的內在分析研究，使得很多太極學者拚命把一隻實腳站死，提著另外一隻腳在空中晃動，自以為是內家拳不傳之秘，真是經典上講的“差之毫厘，謬之千裏”。這是隻有陰陽，沒有四象，是要從腳踏車上掉下來的。

我們來看另一個常用在中醫裏的四象圖可能就更清楚一點：

 

太極拳手上的陰陽四象也落實在太極套路的每一個動作中也是很清楚的，而且它們和腳底的四象是結合的。我們舉一個我學習過的摟膝拗步為例，假設第一動為提左手上行，右手開始從右邊斜著在身前上提，追到左手邊，這時左手大概在人中心偏左的地方，右手幾乎正對前方，同時出右虛腳。意念上麵對敵人出手，從下上迎，可以說是“捧”，並螺旋轉動他偏離我的中心，是“沾””走“為主的運動，使對方不知不覺中離開他的軌跡。 第二動，左腳下踩，帶動雙手繼續沿原軌跡往外往上提到耳邊。意念是把對方的攻擊化解到極致，偏離我的身體足夠多距離，令對方感到恐慌，可以說是變成“捋”，“粘”為主的運動。就像夏天竹杆粘知了，已經全部粘住，一甩就入網。 如果對方偏離過多，這時也可以直接把對方拋出圈外。第三動是對方發覺後變化後退，我雙手接觸部分不變，如影隨形，緊緊跟上，左腳推動身體向前，重量轉移到前腳，慢慢變右弓步，右腳落地放平，右手慢慢下滑中，左手慢慢前推。可以說這是左手單”擠“的一種，身上手上都是”連”的意思。第四動是主要打擊對方的定式前一點點，自己全身重量向下一壓，身體已經不能再往前跟隨，催動手上短距離“隨”勢一“按”完成最後打擊。這四個分解動作，以四象來看，第一動就是少陰，就是化的初步。第二動就是老陰，是把化做到極致。第三動是由化變打的至關重要的轉換，也是所謂“折疊”的過程，是為少陽。第四動就是打擊，就是老陽。不止手上是四象的表現，腳底亦是如此，身上更是如此。這個才符合“周身一家”的要求。 如此周而複始，一環一環，層層相遞，直到合太極結束。這個四象的秘密是手腳配合到恰到好處，身壓腳踩的時候必須是化和打的極點。所以看上麵這個四象圖，在太陰或老陰的極點包含了少陽，也就是說為陰的後腳一踩，手表現出的是化勁的極致後，反彈力的慣性是“少陽”，推動腳底身體向前腳移動，最後變太陽或老陽。同樣，當前腳一踩左手一按之後瞬間，少陰是慣性產生的餘力繼續推動下一個陰陽。

解釋到這裏，讀起來繁瑣，但確實是平凡中的秘訣，沒有這個實踐是不會打好太極拳的，願有心人慢慢體會。太極拳本來就是小眾文化產物，我把我知道的前輩秘訣解釋清楚，讓有智慧有因緣的人繼續研究，這樣我們大家一起才能為先賢續絕學，而不是天天吹法螺，靠背誦著祖宗排位上的名字來嚇人。八十年代日本人就說真正太極拳不久就要到日本去找，那天有人發給我看馬雲老板在大庭廣眾下打他的又高又貴的太極拳，他帶領大家這樣打下去，太極拳真的要到日本去找了。

 

注：兩個四象圖是網上隨手抓來，不知製作者何人，未得同意，如有問題，請原作者直接告知，馬上下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