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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譯漢:送行(Seeing People Off by Max Beerbohm)上

(2022-07-16 19:57:49) 下一個

對於送行這種事,我並不很在行。要把此事辦好,在我看來恐怕是這世上最棘手的事情之一,對你而言很可能也是如此。

朋友要從滑鐵盧(Waterloo)到沃克斯豪爾(Vauxhall),你去送行是輕而易舉的事。但現實從來不會要我們去執行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壯舉。隻有當朋友要去長途旅行,而且離開比較長一段時間時,我們才會出現在火車站送行。朋友越是親近,旅途越是長遠,而且分別的時間可能越久,我們就要越早出現在車站,而且如果我們沒把送行這件事辦妥,就越顯得令人感到不可原諒。我們把這件事沒有辦好的程度,恰恰與送行場麵的嚴肅程度以及我們感情深度成正比。

在房間裏或者甚至房門口台階上,我們可以把送行儀式搞得有模有樣。我們可以通過自己的麵部表情來表達內心的真切哀愁。言語也決不會辜負我們的願望。任何一方都不會覺得尷尬,也不會感到拘束。我們的親密關係毫發未損。如此送行可以說是盡善盡美。那麽,我們為何不就此打住呢?即將旅行的朋友總是懇求我們不要在第二天早上去火車站。而我們總是對這種懇求充耳不聞,知道他們說這話是口不對心。如果我們把即將旅行的朋友所說的話當了真,他們心裏不知道會怎麽責怪我們呢。此外,他們確實很想再和我們見上一麵。結果這個願望徹底得到了回報。我們準時出現在了車站。然後呢,哦,然後呢,我們麵前像是出現了一條張著大嘴正打著哈欠的海灣!我們伸開雙臂,準備跨越過去,然而無濟於事,結果我們並沒有夠得著要旅行的朋友。我們無話可說,麵麵相覷,就像動物看人一樣在那裏發呆。我們想找個話題聊——可這話題要上哪兒才能找得到啊!大家心照不宣,昨晚告別情景還曆曆在目,人都還是昨晚上的那些人。即將旅行的朋友明白,我們絲毫未變。然而從表麵上看,一切都和之前不一樣了;送行氣氛如此緊張,我們隻渴望著列車員趕緊鳴笛,盡快結束這場鬧劇。

上周某個早晨,天色灰蒙,氣溫寒冷。我準時出現在尤斯敦站(Euston),去給一位即將遠赴美國的老朋友送行。頭天晚上,我們為他舉辦了一場告別宴會,離別的哀傷愁苦和宴會的喜慶氣氛相互交織得恰到好處。他這一走很可能多年後才會回來。我們中的一些人今後也許再也見不到他了。我們雖然並沒有把未來即將出現的陰影拋擲一邊,但還是興高采烈地暢敘往昔的幽情。我們既為有幸認識這位朋友而心存感激,同時又為即將見不到這位朋友而感到悲傷,這兩種情感都暴露得一覽無遺,昨晚的告別宴會堪稱完美之至。

而目前我們站在月台之上,身體僵硬,意識清醒;火車車窗玻璃上鑲嵌著我們那位朋友的臉龐;但卻如同一張陌路人的臉——一個急於取悅別人的陌路人,一個有著吸引力的陌路人,一個令人尷尬的陌路人。

“東西都帶齊了嗎?”我們中的一個人打破沉默問道。

“對,都帶齊了,”朋友說道,愉快地點點頭。

“都齊了,”他重複道,加重語氣,大腦卻空空如也。

“你可以在車上用午餐,”我說道,雖然我已經不止一次說了這話。

“哦,是的,”他語氣堅定地說道。他補充了一句說道,火車直達利物浦(Liverpool)。這一事實似乎讓我們覺得很不正常,我們交換了一下眼神。

“難道不在克魯郡(Crewe)停嗎?”我們其中的一位問道。

“不停”,朋友回答得很幹脆。他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快。接著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我們中間的一個人向即將旅行的朋友點了點頭並強顏歡笑,說道:

“好!”,得到的回應同樣是點頭、微笑和那個毫無意義的單音節字,而且回答得那麽認真負責。

我們中的一個人一陣幹咳打破了接下來的沉默。顯而易見,這咳嗽是強裝出來的,但這咳嗽有助於打發這段沉默的時間。站台上人聲喧囂,絲毫沒有減弱。火車沒有要出發的跡象。無論是我們作為送行者,還是朋友作為被送者,解脫都還遲遲未到。

我的目光在人群中遊移,停到了一個體型發福的中年男子身上,他正在月台上與我們隔壁第二個窗口的一位年輕女郎情真意切地聊著。這位男子身體輪廓優雅,我隱約覺得很熟悉。年輕女郎顯而易見是美國人,而男子顯然是英國人;否則我應該會猜測他是這女郎的父親,這從他身體所流露出的氣質可以看出,那氣質給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要是我能聽到他和女郎說些什麽該有多好啊!我確信他給女郎提了一些好建議;他目光凝視,柔情炙熱,簡直是美到了極點。當他給那位女郎傾訴完最後的忠告時,他就像是一塊磁石。即使我站在一旁,也能感覺到他的吸引力。而這種吸引力就像他的身材一樣,對我來說隱約有些熟悉。我好像在什麽地方有過這種經曆呢?

我腦海中忽然一閃,我想起來了。這人叫休伯特·勒羅斯(Hubert Le Ros)。但自上次我和他見麵以來,他已經大變樣了!那是七、八年前的事情,當時我們在斯特蘭德(Strand)。他像平常一樣沒有了工作,向我借了半個克朗。能把東西借給他,這對我而言很難得。他總是魅力四射,但他的魅力從未使他在倫敦演藝界走紅,其中原因對我來說一直是個謎。他演技卓越,而且滴酒不沾。但是像許多其他同行一樣,休伯特·勒羅斯(當然我不會給出他的真名實姓)很快就漂泊到了其他地方;而我像其他人一樣,不再記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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