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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凡是”不說再見 劉克陽文

(2021-12-19 22:22:41) 下一個

與“凡是”不說再見

劉克陽

“凡是毛主席作出的決策,我們都要擁護。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們都要始終不渝地堅決遵循。”

我這裏說的“凡是”不是四十年前的兩個“凡是”,但還是說說揮之不去的“凡是”。

從小懵懂剛明白一點兒,我就知道“凡是所作所為都要聽爸媽的話。”上小學之後,知道的第一條規矩“凡是學校裏的一切,都要聽老師的話。”下鄉插隊後“凡是生產隊長派活,都得服從。”知識青年返城潮開始時規定“凡是在當地工作了的人一律不能回北京。凡是結婚成家的不能回北京。”不合理的規定一再遭到知青的強烈反對,又出一條“凡是獨生子女可以無條件回北京。”那個時候又有多少知青是獨生子女。不像幾年後家家獨生子女,那樣的話回北京的火車拉都拉不完回城的獨生子女們。高幹子弟不需要“凡是”,父母出獄了,解放了,平反了,一句話“我的兒女得回來。”

我從一歲到七歲在托兒所寄宿,隻有星期天回家一天。二百多天的日子裏“凡是吃喝拉撒,都得聽阿姨的。”最痛苦的是每天早點的那碗牛奶,每碗牛奶裏滴上幾滴魚肝油,我最恨吃牛奶,特別是熱奶上的那層奶皮和那幾滴魚肝油讓我惡心。我勉強沿著碗邊把牛奶一口氣喝盡,留下奶皮粘在碗底,恐怕阿姨發現。牛奶魚肝油是我托兒所的噩夢。

上小學,“凡是一切聽老師的。”每星期一晨檢,老師檢查同學個人衛生。班主任女老師凶神惡煞地拽出一個男生,揪著他的耳朵說“瞧瞧,脖子髒的賽車軸!”我縮著脖子躲在後麵,我不知道“車軸”是何物,更不知道我的脖子能賽什麽?六年托兒所是阿姨大包大攬,洗澡換衣服,我沒動過手。上學後,是保姆幫助洗澡。至於洗臉,我就是隨手抹一下,脖子是什麽顏色,全然不知不懂。小學低年級就這樣戰戰兢兢度過的,高年級之後懂得洗臉時多抹兩下而已。

上中學後,有一個團組織,這個組織規定“凡是地富反壞右資本家小商小販子女不得入內,凡是學習不好不遵守紀律(刺兒頭不聽話)者不得入內。”她們的組織每個月開會,得把我們閑雜人等清場,之後霸占教室,關上門,好像戰爭時期地下黨秘密接頭,商議要事。其實我知道她們就是裝裝樣子讀讀《人民日報》社論,之後瞎扯蛋閑聊天呢,或者不定編排哪個她們看不上又積極要求入團的好同學。兩個“凡是”讓我這個出身又好,學習也不錯的同學無法涉足那個“團”。我隻能認為我就是她們眼中的“不聽話刺兒頭”,用現在的話說“三觀”不一致。

上班後“凡是領導作出的決策,所有人要執行。”總有一些不得人心的“決策”,打心眼裏不想執行,或者偷工減料的執行,被發現被舉報,會有多種顏色“小鞋”給你穿。不評你先進(無所謂啦),不給你評職稱(這有點嚴重了),拖著拖著,拖到你沒有耐心了,跟領導大吵一架,你更沒戲。

我在學校地位處於低微的底層。那時候學校領導掌握“電視機票,自行車票,家具票……”從來輪不到我頭上。最可悲的是每年幾次戲票電影票我沒有一次奢望得到過。一次我聽說又發什麽戲票,明知沒有我的份,我還是衝進發票領導辦公室大吼“為什麽從來不給我任何票券!”把屋裏人嚇一跳。看似我這麽一個平時不聲不響的小人物突然變態,著實一驚。最後結果我還是沒戲。直到退休。

我的兒子在東城區最好的小學六年,他恨透了這個直到現在還都被各區家長擠破腦袋想把孩子塞進去的小學。他是絕對的自由主義,他是老師甚至校長的眼中釘。當他有了孩子那天,一見嬰兒推出產房,他就對還沒有睜開眼睛看世界的娃娃說“我堅決不叫你上幼兒園和小學。”

我的小孫子七歲半了,沒有上過幼兒園,也沒上小學。每天自由自在在體育場踢球奔跑三四個鍾頭。他喜歡外語,據說他英語聽讀程度夠高中生的水平。現在又對法語日語感興趣,我跟他視頻時,教我這個老嫗讀法日單詞,我汗顏。他酷愛國際象棋,已經是五級小棋士了。如果問他這些跟誰學的,他稚嫩地回答“自己學的。”

沒上過任何學習班,玩什麽學什麽完全憑他的喜好。他不懂得“凡是”是名詞動詞還是介詞,他隻知道什麽是“自由自在”。

我隻聽說貧困農村有家庭不讓孩子上學,或者一些孩子不想念書輟學了。我的孫子身處首都,不上學,被所有朋友指責我“視《教育法》為廢紙!”我暗想“凡是兒子作出的決策,我隻有閉嘴的份兒。”

202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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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hniu 回複 悄悄話 good。t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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