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水鳥
就是想飛。
宋大田橫渡英吉利海峽目擊記
八年前，宋大田成功橫渡英吉利海峽，成為澳大利亞華人第一個橫渡者，世界上第三位華人橫渡者（第一位2001年中國大陸運動員張建，第二位2011年美國華人女大學生，姓名不詳，知道她是因為大田的護航船恰好和他是一個）。現在我才發這篇目擊記是因為當年不大會操作，也沒有進文學城。不過現在看看也挺有意思的。
宋大田，我兒子， 突然間告訴我們他要遊英吉利海峽，嚇了我和他爹老宋一大跳，心想就是說說而已，不會當真的。那是2011年3月份的事。 結果發現，他是極其認真的。這個主意的緣起是2010年他參加了一個兩公裏開放海域的群眾性遊泳活動。遊完了上了岸，特別自豪，海上遊了兩公裏！旁邊一個人對他說，你看那邊的老頭老太太，他們能遊十多公裏，兩公裏還不夠他們熱身的呢。 大田有點慚愧，決定也遊個長距離。
2011年五月份他參加了每年一次的從邦代海灘到沃森海灣的長距離遊泳，十三公裏。一聲槍響，爭先恐後下水，奔向在幾百米外等待的小艇。每個遊泳的必須有船隻跟隨。
瞬間人在大海裏消失了，隻見到一兩條飄零的護航船。
大田登陸了。身上的RA字樣是“風濕性關節炎”的縮寫。他看到一個朋友因為風濕性關節炎受到的病痛折磨，決定為該病的研究鼓一把勁。十三公裏遊下來了，在上百個人，他排第二名，倒數的。倒數又怎麽樣，關鍵是他知道了自己還有沒挖掘出來的能力。他決定了要遊渡英吉利海峽，挑戰自己的極限。
關於遊英吉利海峽。先做一個科普。 1）橫渡的長度是多少？ 遊渡英吉利海峽通常是從英國的多佛港的莎士比亞海灘出發到對岸法國卡萊的格裏內茲角（Cap Gris-Nez) 直線距離為23.69英裏，相當於38.33公裏。 2）成功率是多少？ 1875年英國的Matthew Webb 船長第一個橫渡英吉利海峽，到現在130年，也隻有大約1200人成功遊渡。現在每年有上百人嚐試，失敗率將近50%。 比較一下攀登珠穆朗瑪峰。人類1953年第一次成功登上珠峰至今已經有3200多人登上頂峰。 因此橫渡英吉利海峽，被人們稱為攀登遊泳的珠穆朗瑪峰（2012年的數據）。 3）橫渡的挑戰來自什麽？ a耐力考驗。因為潮水漲落的關係，遊泳者要以S路線遊40公裏或更多路程。從白天到黑夜或從黑夜到白天不能停頓。平均橫渡時間為12到14個小時。今年9月8日，澳洲的遊泳者以6小時55分創造了最快的記錄。最慢者28小時44分鍾。中國運動員張健用了11小時56分鍾； b寒冷的海水。五月份的平均溫度是10到11度。七月到九月這幾個月水溫在攝氏16度上下。隻有這三個月是橫渡的季節。遊泳者會出現體溫過低的危險，有的泳者甚至因此身亡。我國有幾個運動員曾經在張健前後橫渡英吉利海峽，一兩個小時候就因為腿腳抽筋而告失敗。遊泳者體溫過低是橫渡海峽失敗的最主要的原因； c來往的輪船。多佛港是一個十分繁忙的港口，英吉利海峽的船隻來往頻繁。遊泳過程中避免與船隻相遇也是一大考驗。 d對人有傷害的海洋生物。比如海蜇蟄咬和海藻群纏住手腳。 4）遊英吉利海峽是集體比賽活動嗎？ 完全是個人的活動（大約隻有我國的張健是國家參與）。遊泳之前個人先要向橫渡英吉利海峽協會注冊，交1000英鎊的注冊費。遊泳時必須有一支你個人租用的護送船跟隨（2000英鎊租用一次）。船上有一個支持團隊（親屬朋友）給泳者喂食。還有一個橫渡協會觀察員全程觀察，確信你沒有任何犯規動作（比如碰觸船體）和確實達到彼岸。 5）遊泳時穿什麽？ 遊泳者是不允許穿潛水裝的。第一位橫渡英吉利海峽的Matthew Webb 船長隻穿了遊泳褲，戴遊泳帽和潛水鏡。從那以後這就成為橫渡海峽的標準服裝。 6）遊泳者可以用保溫油嗎？不存在保溫油。遊泳者可以塗一些凡士林或羊脂油，是為了減少海水摩擦。並且按規定塗油的部位是從頸部到大腿以上，不包括露在外麵的胳臂。 7）會遇到鯊魚和海蜇嗎？ 在英吉利海峽曾經發現過鯊魚，但是沒有襲擊人類。是否被鯊魚吃掉，完全憑運氣了。海蜇在淺海很常見，英吉利海峽也不例外。被海蜇蜇後非常疼痛（大田在訓練時就被蜇傷過），是否致命要看它是什麽類型。
總之，不容易呀！
大田決定2012年橫渡英吉利海峽。 2011年八月他先去了一次英國多佛，實地考察環境、水溫，並預定了第二年的護衛船。船非常難定，很多船2013年都已經訂滿了。大田幸運地找到了一個正好別人取消了預定的檔口。時間在2012年8月8日。在多佛結識了不少橫渡者，聽到了他們的經驗，還親自上船作為一個橫渡者的支援團成員走了一趟。 大田心裏有數多了。
首先找一個教練，進行正規訓練。每天至少遊兩個小時。每周末教練帶大家（都是準備遊海峽的）在開放海域不停頓地遊六到十個小時。這裏的水溫是13度半——16度，與英吉利海峽相似。
進行夜間訓練。 在橫渡海峽的遊程中常會在碰到夜晚。上次訓練結束時就是日落，體驗一下步入黑暗的感受 。
還要在惡劣的天氣時訓練。教練說，你遊過了這樣的海況，橫渡英吉利就沒問題。
為了適應冷水遊泳。 為此，大田去墨爾本和澳洲最南端塔斯馬尼亞島遊泳。塔斯馬尼亞的水 給我一種世界盡頭的感覺。這是得文河入海處，山上冰雪融化順流至此。水溫十才11度左右。每天遊一個小時。很危險的，自己去，岸上有個朋友看著，真出了問題，管不了事。後來大田在距離悉尼的150公裏的山區發現一個湖區，水溫11度半。幾百平方公裏的湖水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隻有我和他爸老宋。
遊一個來回，“喂”一次“食” 。
上岸穿上他自己縫製的浴衣，兩塊大毛巾縫成一個長袍，可以擦幹、保暖，還可以在任何場合換衣服。自製的＂防風保暖裝＂。
專為海峽訓練設計，此裝大田取名為＂非洲皇帝裝＂。
人已經凍僵了，渾身哆嗦了至少40分鍾。
遊海峽的人幾乎個個一身肥膘，如大白海豚。右邊的也是一個渡友。
訓練的重要一部分——吃！為了抗寒。爭取在最短時間內增長體重。訓練支出大很難長膘，隻有狂吃一個辦法。 大田原來75公斤。為了增肥特地找了一個營養師。後者給開了一個單子：每天吃五頓飯，高澱粉高糖高蛋白。具體說：用牛奶當水喝，每天一牛油果、酸奶、三明治、漢堡包、馬糞（Mafin)、水果、青菜。
猛吃猛喝，體重好不容易長到82公斤，一兩天又跌下來，從此一直在80公斤上下震蕩，再也升不上去。教練再次警告：“如果你達不到90公斤，就不可能遊過去！”
增加的那點肥膘全貼在肚皮上，臉也撐得變了形。
瞧大田本來身材多勻稱，模樣多帥！
本來身材多勻稱，模樣多帥！
本來身材多勻稱，模樣多帥！要奮鬥就會有犧牲！
大田赴英倫前最後一次集體海域訓練。 一到海邊就聽教練說，英格蘭的天氣糟透了，那邊傳來的消息說，已經有十天了，沒有一個人能出海。渡友們都蹲在海邊，眼巴巴地望穿長空，祈禱老天爺。我心裏發沉，如果遊不成，對兒子打擊太大了。還有錢，不都白交了？趕緊從電腦查看英國天氣。
臨走前的準備工作 全麵身體檢查。最重要的是心髒檢查，看了幾個專家，帶上24小時的檢測器，最終通過。 買藥。止吐的，止疼的，消炎的，一係列。 錄像機。準備全程錄像。 SPOT(GPS）。放在船上，他世界各地的朋友可以從船的行程追蹤他的遊程。
7月22日，是一個令人悲傷的日子。壞消息從多佛傳來——來自愛爾蘭的遊泳者在橫渡英吉利海峽15個多小時後突然去世，此時離法國海岸隻有一公裏左右的遊程（後來證實是心髒病突發）。聽到此噩耗大田心情沉重，在Facebook上發帖對他親人孩子表示衷心哀悼。 當天大田打電話告訴我：“我剛剛去買了一個人壽保險，如果我出現了以外，你們可以得到三十萬元的保金。”我心中為大田祈禱，遊過遊不過都不重要，千萬保平安。
出發英格蘭！ 2012年7月30日，悉尼機場。大田先行乘澳航維珍飛機奔赴倫敦。
兩天後我、老宋、大田妹妹乘坐國航飛機到達法國巴黎，然後坐火車到英國的艾士佛德（Ashford)。這麽坐比直達倫敦便宜很多。等待乘車。我憂心忡忡。
火車兩個小時到達英國艾士佛德站，大田來接。帶我們直接奔多佛港去見船長。這是大田的護航船 。
大家在討論遊泳的細節問題。例如遊泳前吃什麽，水中吃什麽，怎麽吃，什麽時間下水，在哪裏下水，在哪裏上岸，規矩多得很。船長說，根據預報，8號左右天氣海況轉好，預期可以下水，大家等待著。穿紅背心的女士叫三姆（sam）她曾成功遊渡海峽，也是奧林匹克火炬手之一。這次她將作為認證員隨船同行。穿綠衣服的是船長。
大田給大家看遊泳時喂食的“馬勺”。旁邊是妹妹又佳，我老公老宋。
正是橫渡的季節，多佛市已經租不到家庭式旅館了。隻好在離多佛港20英裏左右的小鎮租了一座小樓，粉牆的那一棟就是我們的住所。
小鎮叫做三明治，就是和我們吃的三明治一個詞。 據說麵包三明治的名稱就是來自這個小鎮的名字。這要追溯到1762年的英國。三明治本來就是該鎮的名字，鎮上有一位伯爵名叫約翰蒙泰格(John Montague)，好賭，賭起來沒時間去吃飯，就叫侍從在兩片麵包中加一片肉，邊賭邊吃。其他賭徒也都照此吃飯，稱此食物為三明治。
午飯在一個酒吧吃，平均9英鎊一份，不得不說，世界上最難吃的食物在英國。
多佛港口準備橫渡英吉利海峽的“泳士”們每天上午都聚集在港口練習遊泳。大田才來了四五天，已經交了不少渡友。下雨了，我鑽進車裏，他還在和渡友聊天。他說，每個人都有一個動人的故事。每人都有關於橫渡的經驗教訓。一個渡友已經連續遊了七年，失敗了七年，還在不屈不撓地準備再次遊渡。
來了一群老頭老太太。是一群誌願者，他們在此登記下海練習遊泳者姓名、下海時間、來往趟數、上岸時間，確保每人都安全上岸，才離開。他們知道每一個橫渡過的和準備橫渡的“泳士”的情況。為大家傳播消息和經驗。他們還代買代賣橫渡的食物、熒光棒和一切橫渡時需要的物件。不盈利。
大田又和這個老太太聊上了。這位紅衣老太的女兒曾經橫渡海峽三十多次，包括幾次橫渡來回。被人們稱為“海峽女皇”。有這樣的女兒，老太太對橫渡的事特有發言權。
看上麵，還有坐輪椅來遊泳的。
這位誌願者老頭幫助每個人擦凡士林。
下海了，一會兒見！
8月5日 今天的計劃是到對岸的法國。大田的一個朋友正在歐洲旅遊，聽說橫渡的事，趕過來幫忙，今天到達法國的卡萊，我們去接她。同時去認認橫渡登岸的地方。 開車去對岸法國要到多佛穿越海底隧道。排隊要進入隧道了。
本以為車子直接開過隧道，原來車子要由火車載過去。就是這樣的火車。 汽車上了火車，一節車廂容納六輛小車，前後門就關上了。小車一定要熄火，泊車檔，拉手刹。
到法國了在卡萊火車站，接到了朋友易安。
去橫渡者們的終極目標——格裏內茲角（Cap Gris-Nez)的路上。 風景太漂亮了。 忽見一片野花。
在這無邊原野上，不知美女們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旋即，天又變了，真令人憂心。
向左望去，那片伸出來的海岸就是橫渡者上岸的格裏內斯角了，海角上的燈塔是標誌，當橫渡者看見燈塔，離勝利就不遠了。
到了燈塔底下。大田說，到時候，你們帶著望遠鏡在這裏看我遊上岸。記得把登陸的曆史性場麵錄下來啊。
根據遊過海峽的人的提供的經驗，大田Ramsgate鎮購買遊泳用品。熱水瓶（兩個）、睡袋、凡士林、防曬油、塑料口袋、橡皮筋、雙筒望遠鏡（一打開發現是斷裂的，沒有時間去換了）、單筒望遠鏡（派給在對岸觀察大田遊泳的人用）……無數東西。後來99.9%都沒有用上。
8月7日 早上4點鍾大田去倫敦接攝影師朋友特洛伊。
下午接到船長的電話，明天風平浪靜，終於可以橫渡了，但不是大田，是排在他前頭的一個人。船長說，後天也將是好天氣，大田要做好準備。大家立刻緊張起來。出海的規矩是這樣的：一條護航船每個星期從星期一開始護航四個橫渡者。按照預定的先後排隊出海。如果星期一天氣不好，排第一的人就推到星期二，以此類推。如果一個星期有幾天天氣不好，排第三和第四的人很有可能就遊不成了，一年的等待就算完了。大田預定的位子是排在第二（8月8日）。因為今天天氣不好，排第一的人推遲到明天了。大田下水的日子順延。
晚上為特洛伊接風又聚在最好的餐館。這頓飯吃得很長，發生激烈爭辯。問題的中心是爸爸媽媽要不要上船。我當然要上船，這是毫無疑義的。但是大田很矛盾，怕我們受不了海上的風浪、顛簸和寒冷。他說遊泳時會因為擔心我們而分心。可是他又說，看見你們在船上我會感到心裏踏。大家都在發表意見。
又佳說：“爸爸媽媽自己做決定。我暈船，就不上了。”
易安說：“你爸爸媽媽，從那麽遠來到這兒，你應該知道他們為什麽！”
特洛伊說：“我有孩子，我理解他們的心情。如果是我遊，我非常希望父母在船上。”
大田問我：“你為什麽非要上船不可？”我說：“因為我是你媽媽。”
討論了幾個小時，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但是我和老宋始終沒有改變自已的決定——上船。
8月8日 今天排在大田前麵的人——一個從美國來的泳士橫渡。大田的手機不斷地接到船上的消息，遊到什麽地方了。看來明天一定會輪到大田的。 這是最忙碌的一天。一早大田配製遊泳中的食物。
做了五大瓶。是濃縮的。遊泳時，每半小時“吃”一次，三十毫升，再加三十毫升的熱水。算算可以吃多少次！真正遊起來，連一瓶都沒吃完。
晚上六點多鍾，接到船長電話：美國人已經成功橫渡。大田明天（8月9日）早四點出海。大家心情立時緊張起來。 堆成山的食物一個車子裝不下，先運到多佛一大部分，又佳押車，晚上就住在多佛的旅店。 大田下令：吃完晚飯都睡覺，明晨兩點鍾起床。我們實際上十點才睡。大田不知又在忙什麽十二點才睡覺。
大田要遊“雙渡”，橫渡到法國海岸，再遊回來！所以要準備好至少六個人（包括船員）36小時的吃喝。 這還不是全部呢，還有一大包口服營養液。四大桶5立升的礦泉水。買了七八趟，食物堆成山。易安說，十個人吃兩天都有富餘。
謝謝閱讀。請關注下集 宋大田出海。
說的對。能管孩子的有效時間在teenage 之前，那時很早逼迫他學遊泳，騎車，一到16歲帶他學會開車。小時候還讓他學鋼琴。後來不願學也就算了。等他長大懂事後說，有些事感謝我們當時逼著他學，有些事還是抱怨的。
海外家長，最主要，是要陪伴生活，不要單親帶。更要“以身作則”為主，所以孩子道路很成功，並不完全因為運氣好。由於一般不亂管，所以關鍵事，還是聽我們的意見。例如處對象的最後判斷。
現在美國亂，他要買槍，我雖不希望他擁槍，但還是買了。
其實在身體和能力方麵，他還是很行的，我們比較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