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以後---為存活的記憶

翟孟雲,退休前是位於波士頓的CVC by PAC,電氣工程師。中國出生,美國公民。居住在波士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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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別了,柳城

(2018-07-17 17:52:36) 下一個

6.別了,柳城

                    別了,柳城

        柳城啊,你知道嗎?我將離你而去

        今天,我向你作別。

        你擺動著腰身,拂柳的輕風

        送我一程。

        像告別戀人一樣,誰

        依依不舍。

 

        在路上,處處彌散著你身上

        那,柳枝的清香。

        我記起,夕陽中,清水傍,

        靜靜地思,慢慢地想,

        河水啊,你也想,那遙遠的地方?

        

        在路上,我更懷念在柳城的時光,

        晨光沐浴,在鄉間小路上,

        有他和我的腳跡,也在農舍屋旁

        傍晩,夕陽映在清水河畔,

        夢幻的心,隨著河水奔向遠方。

 

        霧,八月的夜霧,如紗似網。

         陪我在回家的路上。

         夜霧中,漁人的歌,漁人的火,

         引誘我向前張望,

         我聽見那歌,望見那火。

 

         歌,催人淚下的淒涼,

         火,在河水裏蕩漾。

         沒有星星,沒有月亮,

         我有些迷惘,

         明天,未來的希望?

 

         在路上,我遲滯呆望。

         夜,還是那麽的深,

         路,還有多長?

         夜霧和饑渴,淒淒的淚水在臉上流淌

         什麽是前程?陽光又在何方?

 

         在路上,我用勁地猜想,

         回到媽媽身旁,該是什麽模樣?

         是親切的撫慰?

         是淚水?

         還是暖身的熱湯?

 

         別了啊,柳城,

         離開你,才覺得你和媽媽一樣,

         讓我難忘!把你放在心上!

         媽媽的期盼,上學的課堂。

         新的生活……

         還有那些幻想,在遙遠的地方。

 

      1955年8月31日,高中開學的前一天,在夜幕降臨前,我離開柳城,淚水糢糊了視線。我要離開,一路伴我走來的那個大人。近傍晚,我和他一起像往日一樣,坐在柳蔭夾岸的河畔上。西邊的雲霞總是那麽美,水還是那樣的清涼。我們又不像往常,無事話家常。都默默地望著那看慣了的夕陽,沉默好一陣,他簡單地說:“走吧,你還小,應該去學堂。” 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采摘柳條數支送我到,回家的路旁。常言道:“青青楊柳,枝枝葉葉,離別情更長”。他,是那個大人,也是這個柳城。我默默地記在心,無助中的救助,在拉飛娃的路途之上,一聲輕輕的關切,忍不住的淚水啊,讓人回腸……,匆匆的那些年,我能不回望?

      柳城,一個美麗富饒的小城。你看,那輕輕垂柳夾著的秀水,那村舍屋前的漁塘,農人忙碌在田間,悠悠的歌聲在飄蕩。我離去,柳城說"不要太匆忙","你來時沒有細看過我,你忙碌在拉車的路上 "。我說,現在我要細細地把你打量。啊,從路旁的樹間向遠處望,那竹樹的綠蔭,隱約可見的農舍,不斷變換的竹林盤,切斷了遠望的視線,眼前這塊塊的農田,是麥田,是稻田,是菜園,池塘水溝,編織了這美麗的成都平原。

      霧,八月的夜霧,如紗似網,輕輕地灑在田野,灑在竹樹林間,也灑在回家的路上。夜霧是層層青紗,攔網著這些村落田野,一派煙霧飄蕩的濛濛幻象,沉浮飄呀的飄,在遠遠的地方。路邊,水還在咚咚著響,青蛙在哇哇的叫著,樹上的蟬以淒切的鳴聲,增添了野外交響曲的樂章。我想,今天的夜路該是寧靜安祥。

      正在這樣想,遠遠的地方,送來陣陣的歌唱。聽歌,是夜行人的盼望。尋聲望去,那邊星星點點的火花,正衝著向上。是那起歌的地方,微微的亮光。一陣年輕的聲音,一團小小的漁火,吸引著我走向那個方向。一個孤獨的漁人正在收網。他的歌聲飄蕩在河畔之上,也許,這歌聲會被風吹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歌中沒有姑娘,沒有愛,沒有思念,卻有對生活的渴望。他唱:" 我要去到遠方,尋找我的希望,和傳說中的天堂,…… ","八月秋風天漸涼,孩兒四處尋爹娘,娘啊可知孩兒苦?沒娘的孩子淚汪汪,……”這歌鑽進耳裏,搗人心緒,令人心碎。他尋找,他失望,生活沒有愛,生命哪來力量。那天的夜,沒有星光,河水裏隻有漁人的漁火在水中蕩漾。漁人收網時弄碎了水中的漁火,漁火的碎片隨著流水,飄散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也許會幫他尋回一個美麗的姑娘。漁人啊,你等著吧,不要太失望。你的歌或許己經進到那姑娘的心房,她美麗又善良。她是你的希望,也該是姑娘的想往……

      霧,已經黑了許多,心裏有些怕,也有些擔心。怕什麽,不知道。又確實有些怕,怕有人從後麵走來。直覺到,深夜最令人害怕的是人,最想見到的也是人。憂憂的心在他身上,他擔心什麽?擔心明天,老師會不會讓他進課堂。沒有註冊,沒有交納學雜費。考高中了,我被學校錄取後,就憂著這應交納的費用。我跟隨他去了柳城,為了上這學堂。

      我迷惘,在這夜霧中,迷失在回家的路上。小路啊,也不憐憫這幼小的我,幾次把我引到農家庭院,夜狗對我猖狂。在不知所措時,竟然又懷念起那歌、那火和那人。漁歌啊,為何不把悲情驅走,還招來淚水汪汪。漁火啊,為何不把夜空照亮,讓我知道身處何方。突然間,感到 '心很苦 ',想哭,我要回家,又不敢向前。我徘徊在這八月的夜霧中,我慢慢地走,慢慢地等待晨光。等了許久,我總盼到了天邊一點點灰白的曙光。在朦朧的早上,回到媽媽的身旁,媽媽說她等了我一個晚上。我們雖然笑了,其情其景還是有些淒涼!雖然沒有暖身的熱湯,熱湯隻是在饑餓時的妄想,已經餓過了!又有媽媽在身旁,媽媽的笑,暖在我的心上。還好,學校的老師知道我家的情況,免去了那些學雜費用,書費由地理老師徐子文先生為我墊上。讓我平安地走進了那新新的課堂。學校和老師的關懷也同樣暖在我的心上。

   (徐子文先生是我的地理老師。上初中時徐先生為了幫助我,讓我教他的孩子徐昆的數學,我與徐昆接觸了兩次,發現他的數學比我好許多。我將徐先生給我的錢退回去,先生不肯收回。多年以後,問徐昆的下落,先生說在鄉下當個木匠。徐昆是數學天才,先生說:“我知道,要是早生幾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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