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幾個朋友敞開心扉和我討論死亡!
生老病死,是一個自然規律,不可避免。生和死,我們能做的事情很少。老和病,我們能做的事情很多。
先天我們很少能左右,但後天在我們自己手裏,我們還是能夠做很多事情的。先天的問題,可以用後天來彌補。那麽,如果你已經到了中年,或者老年。你的“先天”就是你已經走過的路,那一部分,你也很難改變了,但是,你還是有“後天”的,就是剩下來的時光。你依然可以做很多,去修理你已經走過的部分。
有的朋友認為,人難免一死,我們坦然處之就好了,幹嘛那麽費勁,那麽努力養生,到了90,100,甚至100以上,遭人討厭白眼,還占用社會地球的有限資源。說的很好,可是,這在現實中,非常的不可行。我還沒有見過什麽人,這麽坦然麵對死亡的。
很多人,年輕的時候,各種作死,嘴裏說著,嗨,什麽樣不是一輩子啊,好好享受吧。可是,這樣的人,到了中年就變了,各種病,他的豪言壯語他老早忘了,跑醫院比誰都積極,吃藥成習慣,醫生不給藥,自己還逼著醫生給。怕死極了。
有很多人,年輕的時候,中年,甚至到了60-70歲,身體都很好。他們有時候吸煙,喝酒,也有大魚大肉。家人勸說,老了,稍微收一收。但老人家很得意的說,你看我,幾乎從來不生病啊,再說,活了這麽大把年紀了,能再活幾年就再活幾年,無所謂的。聽著很看透生死吧?很放得下,想得開吧?但是,有一天,哪個人病了,比如心血管疾病,或者腦梗。你就可以看見,他完全變了一個人,怕死怕到直抖索,唯恐醫生不給他好好治,家裏人不給他花錢,到處找專家名醫。
總的來說,嘴上說不怕死的,很少真的不怕死,往往比那些怕死的更怕死。
為什麽人會這樣呢?比如有的人說自己很大方,可是你發現,其實他最小氣,他說自己大方是潛意識裏要遮蓋他的小氣。有的人說自己是為別人好,特別替別人考慮,這種人,你也要小心。
怕不怕死,就更是如此了。這比哪個賭注都大,這不是100萬美元,不是送給別人幾個蘋果,不是一些虛頭巴腦的名聲,不是一個小科長小局長。這是命,沒了命,什麽都沒了。為什麽那麽多皇帝,追求長生不老?
幾乎在所有的宗教裏邊,死亡都是一個極其重要的話題。甚至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一個話題。比如藏傳佛教,輪回是一個核心。輪回要解決的一個最重要的課題就是死亡。整本《西藏生死書》,其實講的幾乎都是如何麵對死亡。這本書風靡全世界,為什麽?因為死亡是一個全世界人麵對的重大問題,而且是一個很難的課題。這絕對不是你想象自己可以安靜死去,你就能做到的。輪回的一個重要假設就是你即使死了,你還會投胎重生。既然死亡不是結束,是另一個生命的開始,你心裏會不會好受一點,你會不會更坦然。為了一個更好的未來,所以你這一輩子要行善積德。總體來說,這個想法不錯,也確實在現實世界裏邊,起了很大的作用。即使是西方的醫院裏,很多地方臨終的處理,都借鑒了《西藏生死書》的思想。
在天主教基督教裏邊,死亡同樣幾乎是最重要的一個概念。耶穌複活是信徒們信心的基石,如果哪天有人證明,耶穌自己也沒有複活,那麽,整個基督教界就會產生極大的恐慌,甚至,這個宗教還會不會存在,都讓人懷疑。
大家聽著,好像宗教都在迷惑人,麻醉人,安慰人。其實不是,宗教的存在很有用,比如大部分人死的時候,如果是佛教徒,或者基督徒,會相對比較平靜,比較不痛苦。為什麽呢?因為他們內心有寄托,還有希望,還有聊以慰籍的東西。而相比之下,沒有任何信仰的人,可能很痛苦,因為他們想牢牢抓住生命,他們不想死,他們認為自己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所以,這些人非常怕死,而且麵臨死亡極度恐慌。
那麽,有些人就推理說,是不是我看淡一些,放下對生的渴望,對死的恐懼,我就不會那麽難受了。你說的沒錯,但是,你很難很難做到。正因為很難很難做到,幾乎不可能做到,宗教的死亡觀才有了市場,因為它的觀點更可行。至於有沒有輪回,有沒有複活,我們無需較真,這是一個永遠討論不出一個所以然的話題。但是,宗教的死亡觀在現實中很有用,而且是正麵的。所以宗教有其存在的重要性,和現實意義。
再比如,有的人有各種恐懼,擔憂,心不安寧,但是,當他皈依宗教以後,他就平靜了。因為他覺得佛祖或上帝會保佑他,會幫助他,會給他帶來福音。這樣很好啊,在現實中,如果你真的無法從恐懼不安中逃離出來,有個信仰是很好的一件事情,有時候是唯一的出路。
現在說說我自己的態度。首先,我不是基督徒,也不是佛教徒。佛教我感到很親切,因為從小在其中熏陶,而且我修煉的很多法門來自佛教。我也在禪院修過禪。所以,佛教於我恩重如山。基督教我也不反感,因為整個西方文明,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天主教和基督教的基礎上的,其中也確實有很多光輝燦爛的東西。
我之所以沒有皈依任何一個宗教,可能受到中國的莊子的極大影響。從小也很喜歡自由的創造者,
一本最愛的書是The Creators: A History of Heroes of the Imagination by Daniel J. Boorstin。Daniel J. Boorstin是美國國會圖書館的第12任館長,也是普利策獎得主,這本書記錄了西方3000年的創造史。還有對我影響很大的是Jiddu Krishnamurti, 他本是一個教派的教主,可是親手解散了哪個教派,追求所謂的真正的自由。讀他的文章,你會感覺到到處洋溢充斥著自由。Krishnamurti和莊子極其的像,讀莊子,你會忘掉所有的煩惱,衝破所有的藩籬,回歸自然,回歸自由和自在。
不知道為何,有幾個網友,很奇怪的揪著我不放,把我和什麽邪教聯係在一起。這有點搞笑。不過我倒是無所謂,說明他們還挺關心我,也挺關心其他網友的,怕其他網友被帶壞了。這樣的人,往往也都是好人,隻是看不到文章背後的真正的意思。其實這也很正常,當我們急切想做一件事的時候,往往腦子不那麽清楚,太想做好那件事了。
我寫過爬山的文章,爬Mt.Whitney 是為了理解能量是什麽,爬Mt. Shasta是為了理解生死是什麽。其實呢,雖然我知道很危險,也有故意找死的嫌疑。但是,我對我身體的能力是極其自信的,如果不是迷路,我可以輕鬆在早上10點左右就登頂。雖然我第一次用冰爪,冰鎬,沒有冰雪經驗,但是,我能夠從實踐中很快學會。而我對身體的把握能力,可以讓我不會輕易失去平衡,輕易摔倒,也能處理高山反應,包括在極度疲勞或困倦的情況下如何恢複體力保持清醒。我有這些能力,這些能力可以彌補我的那些第一次帶來的不足。但是,我還是輸給了人性的弱點。我為了走捷徑,導致錯誤上了一條極其艱難的路,在開始,我發現錯了,但是沒有及時改正。再後來,就沒有退路了,隻好硬著頭皮往上。在懸崖上爬13個小時後,我是傍晚時分到的Misery Hill下,那時候,很漂亮,金色的夕陽照耀在潔白的雪山上,我很開心的玩了一會。但是,這時候,我應該往回,而不是堅持登頂。是因為我的執著,是因為我的功利心,好勝心,讓我做出了黑夜登頂的決定。但是,我徹底錯了,黑夜的大雪山,你根本不知道方向在哪兒。所以,在登完頂以後,我很快就迷路了。所以有了後來的故事。
那麽這一次,本來挺有把握的爬山,就真的成了我直麵死亡的一次經曆,其中有很多次那樣的貼近死亡。隻是我命大,也很幸運,當然還有那些長期訓練出來的各種生存能力。那麽,我真的能夠看透生死嗎?不見得,隻是,這次經曆,給了我完全不同的視角去看死亡。
在佛教的修行裏邊,修死亡觀是一個很重的課,很難。但是,那些坐化圓寂的高僧,基本上都可以算修好了死亡觀。這不簡單是心裏想著不怕死就能真正做到不怕死的。就像靜坐的時候,你想腦子清靜,可是就是浮想聯翩,你想,但你做不到。死亡也一樣,你想看淡想平靜,但是你做不到。你需要長期的刻苦訓練。
莊子有一個故事,他妻子死了以後,他沒有哭喪,相反,他鼓盆而歌。朋友很不理解。莊子解釋,死亡是自然的事情,何須悲傷。
我媽媽得重病,是在我爬Mt. Shasta之後。聽到我媽媽重病,心裏自然是不好受的,立即放下這邊的事,全家飛回去。包括後來的24小時用按摩幫媽媽止痛。有同學質疑我,比如,我在垂危的媽媽那兒,嬉笑顏開,是不是很怪異,很荒唐。也許是,這是大家對死亡的正常態度。但我不這麽想,我沒有流一滴眼淚,我也不痛苦。相反,我不害怕,也不擔憂。我覺得我媽媽會安全度過的,包括按摩的時候,我始終堅信,我可以做到,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媽媽的生命力還在,隻要生命力還在,就有很大的把握。
大家可能覺得我這個人無情,鐵石心腸。其實不是,我很敏感,也很脆弱。但是,在那個當下,最有用的,不是流眼淚,不是哭泣,能幹什麽呢?擾亂軍心嗎?讓大家更絕望嗎?表現自己孝順嗎?是哭泣自己要失去最重要的人嗎?這些有用嗎?沒用,統統沒用,而且起相反作用。但是,你能控製你的眼淚嗎?你能保持平靜的心嗎?你能靜心的,不帶任何感情的去按摩嗎?因為最好的按摩,必須有清靜的心,如果你心動了,你的氣就散了,你也就不能敏感的把握病人的身體和能量了。
為了做到這一些,我選擇了心死。
我的“狠心”在很多時候,會被別人誤解。但是,這沒有關係,我問心無愧,我內心安寧。我會用我的行動,我的努力,我的文字,來證明這一切。
因為,在死亡麵前,你赤裸裸!
Krishnamurti,也是我的思想導師。直麵人生,直麵自己,不躲避,不譴責。 這是否是佛說的,直心是道場?
就像你說的每塊肌肉都有他的脾氣,我覺得執著也和身體的能量狀態有關。 人年輕陽氣充足的時候容易誌向高遠和執著。 這個時候的專注,積累和曆練將影響一個人在某個領域達到的深度和廣度。